别枝——荔枝很甜
时间:2020-05-04 09:17:03

  沈其衡手捏白子,猛地一顿,正欲要开口时,对面的人又摇头道:“罢了,你又未娶妻,问了你也不懂。”
  沈其衡:“……”
  沈其衡睨他一眼,回归正事道:“皇上如今愈发器重宋长诀了,微臣还是觉得不妥,宋长诀心思过重,且瞧着,就是个浑身傲骨之人,要他真心俯首称臣,难。”
  闻恕勾了勾唇,从前是难,可人皆有弱处,宋长诀自己将弱处敞开,送上门来,岂有不用的道理?
  正此时,不远处元禄弯着腰走过来,“皇上,宋大人求见。”
  他抬眼往小径上看去,那头赫然立着个白衣少年,不是宋长诀是谁?
  须臾,元禄将人请至此,宋长诀依旧面无神色道,“微臣有事禀奏。”
  沈其衡识趣,寻了个由头便退下。
  闻恕往对面的长椅处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坐下,才慢条斯理放下茶盏。
  宋长诀皱眉:“微臣依皇上所言查了徐州盐运,确实经由林途重与周盛旺之手,虽隐晦了些,但还是有蛛丝马迹可寻,微臣派人在账簿上动了些手脚,若是他二人因此反目,近日应能收到都察院弹劾的折子。”
  林途重身为工部尚书,中饱私囊,以公徇私,近年能安然无恙,亏得周盛旺这个左都御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回且看他二人狗咬狗,能拉下一个是一个。
  闻恕勾了勾唇,不得不说,宋长诀在这种时候用起来是极为顺手的,这种在账簿上动手脚的动作,那一身正气的沈其衡恐怕就想不到。
  他颔首,惜字如金的道了两个字:“甚好。”
  静默半响,宋长诀并未起身离去,可也未有旁的事要禀,只是就这么坐着,唇角抿紧。
  闻恕杨眉,“还有?”
  宋长诀指骨微曲,捏着茶盏,“微臣近日常梦见宋宋幼时。”
  他停顿了一下,“有朝一日,她若是想起来了,皇上打算如何?”
  宋长诀的担忧不无道理,他都能记起前世旧梦,付茗颂怎么就不会?
  可依他二人上辈子的纠葛……
  宋长诀冷了脸,他可不想听他妹妹再死一次。
  闻恕放置在腿上的手倏地握了一下,半响冷睨他一眼,“你想多了。”
  —
  回到昭阳宫时,天色已暗。
  桌前的膳食皆已冷,付茗颂团窝在软榻上等他用膳,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不及遮月喊醒她,便被闻恕一记手势屏退。
  男人身影高大立于前,乌压压一片阴影垂下,挡住了烛光。
  姑娘不适的蹙了蹙眉,缓缓睁眼。
  一站一躺,一高一低,四目相对,谁也未先言语。
  付茗颂不知是不是睡迷糊了,伸手拽住他垂在身侧的五指。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来晚了
  我觉得那四个字换个角度品品,挺甜的
 
 
第62章 
  空气流动,烛火摇曳,映在墙面上的影子晃动,殿内只有刻意放慢的脚步声,是素心领着宫人将冷膳撤下。
  她拽住他五指的一瞬,闻恕的记忆一下倒回。从前她也喜欢在椅上窝成一团,他政务繁忙,她便等着,等着等着就睡了过去,醒来后见到他还要抱怨,那张小嘴,能将两分的委屈控诉成十分,偏你还拿她没办法。
  若是他没了耐心,眉头一蹙,姑娘便十分有眼力劲,不闹腾,哄他的话信手拈来,这从来都是她的本事。
  就是这样一张善于花言巧语的嘴,在大难当头时,偏生不肯多说一个字,当初她但凡示个弱,哪怕是说一个“怕”字……
  可她没有。
  宋长诀说她怕疼,这个怕疼的人,宁可服毒自尽,都不愿留在他身边。
  你说,他怎么敢让她想起来?
  “嘶…”
  付茗颂小手挣扎了一下,闻恕立即回过神,不知何时变成他拽住她的手,劲儿很大,白皙的手红了一圈。
  她那点困意,顿时烟消云散。
  “皇上,您可用膳了?”她仰起头问。
  闻恕低低应了声,在她不宽敞的椅子上坐下,付茗颂不得不往边上挪一些,伸手去拽被他压住的裙摆。
  忽然,一抹温热的触感贴在她额头上。
  付茗颂微微一顿,抬起脸,便立即被堵住了嘴。
  她溢出一道短暂的声响,乖乖仰头受着。
  耳边宫人的脚步声极为刺激人,她垂在长裙上的双手胡乱摩挲,抓住一点衣角料,紧握成拳头,脖颈通红。
  付茗颂一向注意分寸,极少在人前亲昵。
  遮月红着脸背过身,刚朝宫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就听“咚”的一声,布菜的小宫女手重,碗底磕到木桌……
  闻恕松开她,纠缠过的唇泛着色-欲的红,与她眼尾的那一抹深色,有异曲同工之妙。
  付茗颂稍稍垂下头,领口处便露出一枚印记,他眸色暗沉,伸手给她拉了回去。
  “用膳。”他道。
  —
  十月三十,入冬。
  京城的冬日冻人,每逢冬日,出行的人便少许多,马车行驶在路上,十分通畅,半柱香的功夫便抵达薛府。
  闻昔坐在小院的摇椅上,享受她孕妇的待遇,手边摆了一桌糖梨纺的茶点,也不知那位指挥使大人要排多长的队。
  一进内室,炭火的暖意扑面,苏禾解下小袄,羡慕的叹了声,“六公主这日子,可真是羡煞旁人。”
  闻昔朝她身后的丫鬟看去,夏意手中抱着从永福宫拿来的三幅画,今日正是闻昔想瞧瞧,才特意嘱咐苏禾带来。
  她招了招手,夏意便将画像递上。
  “你若是好好找个人家,不久便能过上我这个神仙日子。”
  闻昔一边调侃,一边摊开画像。
  人她都认识,沈太后挑选的,定都是顶好的,无论学识亦或家世,根本都挑不出错来,非要说美中不足,便是样貌普通,比之闻恕,实在过于平平无奇。
  可这女子选夫,家世学识才是最紧要的。
  闻昔点了点头,“我瞧着这佟世岚最好,我上回宫宴见过他,彬彬有礼,是你喜欢的。”
  苏禾反驳:“我何时喜欢?”
  闻昔未答,只扬了扬眉。
  从前的皇上,不正是彬彬有礼,谦谦君子么。
  苏禾抿了抿唇,佯装无意道:“上回进宫,话里话外,太后都惦记着你腹中的胎儿,儿孙绕膝的希冀,都快写在脸上了。”
  闻昔随口应:“指望着昭阳宫呢,平日里没少送助孕的药膳。”
  说罢,她抬头瞧了眼苏禾。
  苏禾只淡淡应了声“是么”,倒也没下文了。
  闻昔如今嗜睡,仅半个时辰,便打了个好几个呵欠,最后嘱咐苏禾好生抉择未来的郎君,便抬脚进屋休憩。
  出了薛府,一阵冷风灌进领口,苏禾顿时精神。
  坐上马车,她问夏意道:“上回你打听的,昭阳宫的香块,是内务府送去的,负责点香的宫人,是素心?”
  夏意不知缘由,只点头应是。
  苏禾仰靠在枕垫上,眉头一扬。
  素心,可是皇上的人。
  —
  十一月初二是出榜的日子。
  秋试仅为六部招揽人才,乃先帝在时定的规矩,与科考不同,并不向外登榜,而是在各参考人的信封中装上纸条。
  红色意为登榜,白色意为落榜。
  礼部亲自敲开付家的门,递了信封过去。
  付家围坐一堂,老太太、付严栢与姜氏皆神色紧绷的望着付毓扬。
  付姝云受不了这紧张的氛围,伸手推了推自家兄长,“快打开瞧瞧。”
  付毓扬皱眉,打开一瞧,白纸。
  众人神色落寞,唯有叹息之声。
  可不出片刻,礼部之人再一次敲开付家大门,送来一则授官书,眉眼带笑道:“恭喜付大公子,往后便是一家人,还望大公子,多多关照。”
  白纸,却得了授官书,显然是受人照拂。
  付毓扬神色略微凝滞,如若只是照拂,大可一开始便直接递上授官书,而非先叫他看到这落榜的白纸。
  此举是给了谁的脸,不言而喻。
  他头一次知晓,他这个五妹妹在皇上面前,竟能有这么大脸面。
  付毓扬能瞧出来的细末,付家这些人精哪能瞧不出。
  翌日一早,姜氏递了宫牌,千恩万谢,言语之中敬意诚诚。
  可最紧要的,是姜氏无意道了一句:“这付家,终于再不止老爷一个当官儿的。”
  付茗颂抬眼,看姜氏离去,细细品了其中的意思。
  稍微回忆一下在付家的十五年,她会发现除她之外,小心谨慎的还有一人,那便是姜氏。
  伺候付家的老太太,容忍付家的姨娘,甚至有时这姨娘不知好歹,姜氏也少有明面上刁难她的时候。
  在俞州时,便有不少人夸她大方,夸她得体。
  方才提到付毓扬任官时,姜氏一脸如释重负,仿佛都有了缘由。
  姑娘捏了捏温热的杯盏,倏地弯了弯唇。
  老太太要体面,付严栢要颜面,独独没了儿孙绕膝,没了阖家欢乐。
  从前,她羡慕上头两个姐姐拥有的疼爱,如今再回头瞧瞧,整个付家,支离破碎,虚以逶迤,哪有什么疼和爱。
  付茗颂搁下茶盏,陡然起身,往小厨房的方向去。
  遮月跟在她身后,“娘娘,您可是要传膳?”
  姑娘摇头,嗓音轻慢柔和,道:“做八宝膳。”
  所谓八宝膳,不过是用糯米、红豆、绿豆、小红枣、莲子、花生、栗子、松子仁这八样食材熬制成粥,从前为讨老太太欢心,她没少做过这道膳食。
  可自打进宫来,她这双手,便再没碰过那些炊具。
  遮月道:“娘娘,您是饿了?”
  “给皇上的。”
  一阵风吹来,那几个字被吹散,落入遮月耳中时,平添了几许柔情蜜意。
  她“噢”了声,给皇上的,那她不敢拦着。
  —
  宫道两旁的绿植又换了品种,两排整整齐齐的报春花,颜色各异,在寒风中肆意晃荡。
  付茗颂提裙踩上石阶,见御书房外仅两个侍卫守着,不见元禄。
  她只当元禄在殿内伺候。
  可就在她踏上第一个石阶时,侍卫二人面色一紧,两个粗糙的大男人互觑一眼,竟露出慌张的神情。
  拦?还是不拦?
  可元公公此前吩咐过,皇后若是来御书房,若非皇上议政,那是拦不得的。
  现在里头,确实不在议政,万一拦错了……他二人摸了摸腰,并不想挨板子。
  是以,侍卫二人立直了身子,面露难色,斜眼看着皇后走近。
  至于为何面露难色,只因一盏茶的功夫前,苏姑娘刚从这门槛踏进去。
  苏禾回京已有些日子,是忍了又忍,等了又等,直至前日确定了昭阳宫点的香乃南阳进贡的美人香,这才胆敢请见。
  她确信,皇上对皇后,绝非情爱。
  苏禾跪在地上,眼尾泛红,“臣女不愿嫁人,还请皇上将这三幅画,收回吧。”
  说罢,她伸手递上画像。
  闻恕眯了眯眼,既没问缘由,也未有劝告,只道:“这事太后拿的主意,你不必往御书房跑。”
  苏禾咬唇,抓着画轴的十指指骨略微泛白,似是鼓足了勇气。
  她道:“臣女以为,自幼相识的情谊,皇上能懂臣女的心思。”
  她手里,也只剩这一张牌。
  可苏禾或许不知帝王凉薄,这点情谊于他眼中,轻如鸿毛。
  闻恕无甚情绪的看她一眼。
  苏禾提了一口气:“皇上能在昭阳宫点美人香,是不愿要皇后的子嗣,皇上与皇后并未有情愫可言,为何皇后就可以……难道,只因和光大师的卦象?臣女记得皇上是最不信神佛之人。”
  苏禾说得急,未发觉座上之人的脸色,如浮了一层寒冰。
  她还不死心道:“皇上知道,臣女自幼识香,美人香,是避子的。”
  此香极为罕见,可苏禾闻见过。
  为何她闻见过,自然是因幼时母亲常给姨娘们送此香块,往那香炉一点,她们是别想有子嗣的,否则那么些年,苏家怎会只她一个女儿。
  —
  ——“皇上能在昭阳宫点美人香,是不愿要皇后的子嗣。”
  ——“美人香,是避子的。”
  遮月瞪大双眼,惊得双手捂住唇,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侧眸瞧,就见付茗颂愣愣的垂下靠近殿门的手,那神情,与她如出一辙的不可置信。
  付茗颂屏住呼吸,下意识缩回脚尖,往后退了一步。
  她低头匆匆往回走,险些与前来的元禄撞上,元禄身后跟着宋长诀,怪不得他不在殿外。
  元禄“诶”了声,“娘娘这是?”
  “忽然想起来,做给皇上的点心忘在昭阳宫了。”说罢,她侧身而过,脚步匆匆。
  元禄皱眉,“那遮月手中提的,不正是食盒么。”
  元禄刚一偏头,就见一人从御书房内向此路来,面色惨白,眼眸湿润。
  他口中一句“苏姑娘安好”还未说出来,一阵风似的,人就从他眼前而过。
  元禄摸了摸鼻子,“宋大人,请吧。”
  至殿外,宋长诀脚下一顿,回头喊住元禄,“方才那是何人?”
  元禄道:“宋大人有所不知,那是前太傅苏家之女。”
  踏进御书房,宋长诀蹙眉看着座上之人,一反常态的未先开口禀明要事。
  四目相对,闻恕不耐道:“你说是不说?”
  宋长诀:“苏家女与皇上,可有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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