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枝——荔枝很甜
时间:2020-05-04 09:17:03

  她凑到付茗颂身边,“皇嫂,趁着湖水还未结冰,您多瞧两眼,天再冷些,可就赏不了锦鲤了。”
  付茗颂瞧了眼她的小腹,冬日衣裳厚实,她又才三个月的身孕,倒是一点看不出来。
  不过,孕妇依旧是孕妇。
  她颔首道:“湖边风大,还是坐下吧。”
  闻昔点头,二人便往长亭下去。
  宫女备了手炉,捧在手中,立即便暖和不少。
  闻昔频频抬头看她,抿了口热茶润了喉咙,才道:“皇嫂,我听说……皇兄在昭阳宫,烧了那幅珍画?”
  她没见过,但这画谁人不知?
  闻昔乍一听薛显清说这画烧了,心里是一百个不信,还同薛显清打了个赌。
  她一双细长的眼眸睁圆,当真好奇极了。
  付茗颂剥着橘子的手顿了顿,抿唇轻轻点了下头,沉吟片刻,“是…烧了。”
  闻昔咽了口茶水,恍惚的看了她两眼,正要夸她了不得,蓦地,藤墙后传来扫帚扫落叶的声音,和两道并不大的说话声,但因靠着藤墙,就听得格外清晰。
  ——“你说,皇后不宜受孕,那皇上夜夜至昭阳宫,岂不是耽误了子嗣繁衍?”
  ——“嘘,小心叫人听见。”
  那小宫女讪讪降了音量,“皇后娘娘快赶上话本子里的妖妃了,人长得美,真是好。”
  这头,付茗颂一个用劲,指甲戳进了橘子肉里,呲了一手的汁水。
  闻昔瞧了眼对面的人,脸色沉下,“何时起,宫人胆敢妄议主子了?”
  素心看了眼闻昔,又看了眼付茗颂,低声道:“按宫规,三十板子。”
  她顿了下,见付茗颂未出声阻拦,便叫太监去动手。
  闻昔离宫时,不放心地多看了她两眼。
  她弯腰上宫舆时,叹了声气。未立后时,皇兄不近后宫,那时就无人说,谁谁谁耽误了子嗣繁衍,现下有了皇后,多嘴的人便多了。
  小宫人嘴碎都还不算什么,嘴更碎的,当属那些个柬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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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这事一桩接着一桩,遮月与素心便将她盯紧了。
  可付茗颂这张脸,依旧是云淡风轻,瞧不出她在想什么。就是如此才叫人更着急。
  见她用完膳,洗净手,抬头问:“皇上还在御书房?”
  素心应声:“是,元公公方才来禀,说是今日叫几个大臣缠住了,让娘娘莫等着。”
  付茗颂颔首,“你去将内务府的王公公喊来,本宫要瞧侍寝簿。”
  啊……啊?
  素心与遮月互望一眼,不得不点头应下。
  而素心去内务府寻王公公时,王公公傻了眼,从书阁中翻了好半响,才将压箱底的侍寝簿翻了出来。
  那上头,落了一层厚厚的灰。
  付茗颂拿到手时,翻开一瞧,一片空白。
  她怔了一瞬,“这是历年的?”
  王公公点头哈腰,笑答:“是,娘娘瞧,每一页都标注着日子呢。”
  付茗颂仔细瞧,是标注着,每一页上,只有年月日呢,再无其它。
  他……这么多年,竟未招人侍过寝?
  她还以为,宫外那些有关皇帝不近后宫的传言,都是假的。
  姑娘抿了抿唇,瞥了眼侍寝簿,没有偏爱的吗,那……
  “稍晚些,你将牌子送到御书房罢。”
  话落,王公公怀疑自己听错了,侧耳又问了一遍:“娘娘说,送…送什么?”
 
 
第66章 
  这两年,莫说侍寝簿落了灰,就连各妃嫔的绿牌,都不知搁置在哪个鸡角旮瘩。
  付茗颂这一句嘱咐,内务府人仰马翻,擦了绿牌摆在方形木盘中,王公公数了数,皱眉道:“丽嫔、郭美人的牌子哪去了?”
  好一阵折腾,方才收齐。
  亥时一刻,几位绿服大臣前脚刚从御书房出,王公公几乎是踩着点儿,后脚便在殿外请见。
  闻恕蹙了蹙眉头,朝元禄点了下头。
  这个时辰,内务府的来作甚?
  须臾,王公公捧着那方形木盘,稳稳当当上前,举手作呈起状,“皇上,这、这包括皇后娘娘,共三十六位,牌子都在这儿了。”
  话落,殿内倏地一静。
  不仅是闻恕,就连元禄在内的六名宫人,皆无声望着王公公。
  这场景,难免叫人想起三年前,王公公亦是举着牌子,站在同一个位置。
  当时皇上只说了一句:往后不必来了。
  自那以后,这嫔妃的绿牌,便再没出现过。
  今日,王公公是吃错什么药了?
  王公公手肘微微一顿,轻声道:“皇后娘娘命奴才来的。”
  闻恕眉头蓦地蹙起,食指在桌前轻轻点了两下,“她还说了甚?”
  “额…娘娘还翻阅了侍寝簿,见上头空白一片,便叫奴才稍晚些将牌子递上,再无旁的交代了。”
  元禄眼珠子一转,侧身垂头道:“奴才听闻,今儿一早,付老太太进过宫,会不会因为那事……”
  那事是哪件事,不言而喻。
  闻恕目光沉沉盯着王公公手中的绿牌瞧,倏地一嗤,二话不说将牌子呈上让他翻,她还真是懂事,怎一个贤字了得?
  王公公讪讪放下木盘,见元禄给他比了个退下的手势,这才三步两步退至殿外。
  他一头雾水瞧着手中的绿牌,这是闹哪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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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茗颂今夜早早喝了药,李太医的药里加大了安神药的剂量,不出一炷香的时辰,她便困顿乏力的很。
  遮月替她拆掉发髻,瞧着铜镜中的女子,实在忍不住道:“娘娘,前两日奴婢瞧您与皇上还好好的,且太后也未有过催促,压根不似老太太说的那样严重……这身子调个一年半载,再要子嗣也不难。”
  付茗颂捂嘴打了个呵欠,揉了揉眼,半撑住下巴,咬唇缓缓道:“正因如此,才更要考虑周全。太后与皇上宽容,我又怎能不为前朝后宫思量?未免有些不大懂事了。”
  总不好因为她,让他在朝中为难罢?
  她话说的漂亮,说完后心下微微一滞,揉了揉胸口,倾身上榻。
  不知为何,那药效像是过了,一沾枕席,她睡意全无,一双杏眸一眨一眨地,隔着床幔望向窗外。
  闻恕这个人,单看着,十分禁欲且不近美色,可他在床事上过分蛮狠且花样百出,逼着哄着骗着……
  付茗颂翻了个身,真想到他对别人也如此,这心里头,像是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爬……
  但你说他真会翻牌子么?也不见得。
  付茗颂睁着眼迟迟不睡,不就是在等么?等等看,看他今夜究竟宿在何处。
  不知多久,床幔轻晃,时不时发出“吱呀”一声响,她翻了一个身,两个身,三个身……
  忽的,付茗颂抱被坐了起来,皱着眉头看向紧闭的屋门。
  她猛地闭了闭眼,付茗颂啊付茗颂,何时变得这样矫情了?牌子是你让递的,话也是你让说的……
  他今日就算不来,又如何呢?
  思此,她唇干舌燥,踩住两只绣花鞋下床,刚一仰身,便撞进一面铜墙铁壁,撞的鼻尖一酸,生生倒抽了一口气。
  “嘶……”
  四目相望,男人嘴角噙着一丝看破不说破的笑意,眉头轻轻抬了下,“一个时辰前喝了药,还不睡?”
  付茗颂神色凝滞,站稳身子,道:“皇上怎来了?”
  只听一声轻笑,闻恕斜眼看着她,“三十六个绿牌,朕左挑右挑,眼花缭乱,索性就来了昭阳宫。”
  付茗颂心下一滞。
  “喔……”
  闻恕垂眸,见她踩在绣花鞋上的脚趾冷的蜷起,不由问:“下床做什么?”
  “喝水。”她下意识回应。
  男人转身至桌前,提壶倒了一杯白水,指尖一碰温度,他回头道:“冷了,让人提一壶来。”
  “不、不用了,臣妾忽然不渴了……”
  她咬了咬唇,侧身拽着被褥,在他灼灼目光下坐在床沿上。
  闻恕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给朕说说,你怎么想的?嗯?怎么想的?”
  他话里还有几分怒意,天知道他方才在御书房是怎么叫她气笑的。
  她是真大方,真的大方,大方得叫人挑不出错来。
  付茗颂拽紧衣摆,低着头道:“皇上也知道,外头都传开了,若您还夜夜宿在昭阳宫,难免惹人非议。”
  “所以你这就将朕让出去了,让得大大方方,干脆利索?”
  “让”这个字,是禁不住仔细推敲的。
  付茗颂拽着衣摆的手心,蓦地松开。
  男人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眯了眯眼,唇角勾起,“所以,睡不着了?”
  面前的人胸腔一震,只紧紧抿着唇,难得未矢口否认。
  她承认,人性本贪,但凡有了一点,便忍不住索取再多一点,知道他心中有她,就恨不得他心中只有她……
  这是不对的,这与她自幼给自己的规范,完全背道而驰,可这也是不可控的。
  一个人对你好不好,有太多细枝末节可以去深究。
  例如,那夜在付家发起高热,他坐在床榻边为自己讨回公道的样子。后来她听说,那日是他亲自将她抱回宫的。
  又或是她浑身生起疹子,丑得她自己都没眼瞧,也未曾从他眼中看出半分嫌恶。
  再是天岚山上,马前遇险,她半昏半醒时感觉抱着她的那双手有点紧。
  她既不傻,也不瞎,可她不敢。
  她怕极了对着这个人,时而产生的依赖和眷恋,已经敌过她对他的畏惧。
  付茗颂轻轻扬起头,“臣妾知道,总有一日会怀上皇上的子嗣。”
  “那你急甚?”
  “怕,怕耽误了皇家开枝散叶,怕朝臣借此刁难皇上,怕母后觉得臣妾不够懂事,还怕对皇上,贪念过甚。” 她说到最后,眼眶发烫。
  闻恕面色柔和下来,倾身低下头:“怎么个贪念过甚?”
  付茗颂顿了顿,对上他琥珀色的眸子,食指在他胸腔上点了两下,点的他浑身发麻。
  “就是,这个。”她说罢,便闭嘴不言了。
  静默一瞬,闻恕捏住被角掀起,“躺下罢。”
  付茗颂抿唇,一颗心落到深渊,屈膝躺进里侧。
  须臾,烛火被吹灭,闻恕褪衣躺下。
  倏地,她细腰被拦住,那只手渐渐收紧,男人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耳后。
  “你知道朕怕什么吗?”
  “怕有人没心没肺,捧着朕的一颗心,拿去喂狗。”
  “你再敢糟践一次,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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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一早,早朝还未下,便传来则叫人唏嘘的消息。
  据说,和光大师又在朝堂之上大放厥词。这次说的是:皇家第一个子嗣,必是中宫所出,若非如此,则有违天道,会降天灾人祸的。
  这话一落,满朝哗然。
  那些几日前还上奏劝导皇帝雨露均沾的柬官只能干瞪眼,心中再多不服,也只好忍着。
  要知道,这和光大师可是有神佛转世名头,在民间颇有名望,纵然他们再有不服,明面上也无法与他呛声。
  遮月兴奋地叽叽喳喳说着话,替她梳好发髻后,对着铜镜道:“娘娘,连老天爷都在眷顾您呢,这回看老太太还有何好说的。”
  付茗颂一顿,握着白玉镯子,失神地套进手腕中。
  哪里是老天爷在眷顾她,分明是闻恕。
  他在告诉她,她担心的那些事,他都有办法一一化解,压根不足为惧。
  此时,素心从殿外而至,领着个小僧人。
  那小僧人道:“小僧见过皇后娘娘,家师请皇后娘娘至朝圣殿一趟,说是想为皇后娘娘卜一卦,不知娘娘可否赏脸?”
  付茗颂杏眸微抬,自是听说过和光的名号,不敢叫他多等。
  至朝圣殿,远远便见一个蓝衣和尚,双手合十于佛前诵经。
  他瞧起来仅有二十五左右,光看相貌,极难叫人信服。
  听脚步声近,和光睁眼,见到来人时弯唇笑笑。
  他将木签递上,“请娘娘抽签。”
  付茗颂迟疑地看他一眼,随手抽了一支签递还给他。
  就见和光低头瞧的十分认真,随后像一个江湖神棍,翘起兰花指捏了半响……
  “贫道对娘娘的病有所耳闻,若娘娘想早日摆脱这多梦症状,还请听贫道一言。”
  他停顿一瞬,从小僧人说中接过一双普通的藏青色绣花鞋,道:“一月二十,宫中设宴,届时还请娘娘穿上这双鞋,这双绣鞋供在承恩寺一个月,有福泽庇佑。”
  付茗颂一怔,犹疑地接下。
  怎么听,都像是忽悠人的,她如此想。
  一月二十,距今还有两个月,且那时,恰是皇上生辰。
  待她离去后,那小僧人仰头问:“师父,这鞋何时在寺里供了一个月?不是昨儿集市上才买的么?”
  和光嗤他一声,并未多做解释。
 
 
第67章 
  从和光大师手中接过绣鞋,付茗颂一路走一路打量。
  和光的名号响亮,坊间都传,此人额间有一只凡人瞧不见的天眼,能通晓天意。
  可依她第一眼瞧见和光,便不大相信。
  何况她也清楚,和光在朝堂说的话,也都是皇帝授意的,一个僧人,怎能随意撒谎呢……
  “娘娘,这鞋有何名堂?”遮月探头瞧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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