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枝——荔枝很甜
时间:2020-05-04 09:17:03

  付茗颂摇头,这双绣鞋普通到,连鞋面上的绣花的线头都没剪干净,任她上瞧下瞧,也瞧不出什么福泽来。
  蓦地,她脚步停在潮湿的石阶上,抬眼正好见国公夫人秦氏从永福宫的方向往宫外走,脚步轻快,背影看着都精神抖擞。
  素心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附在她耳后道:“昨日夜里,长央侯府哭丧了。”
  付茗颂一怔,细柳似的长眉下意识挑了一下一下,“大姑娘没了?”
  素心颔首,随即抿唇道:“虽说是丧事,可这侯府大姑娘拖了沈世子这么些年,明知大姑娘身子不行,过不了门,侯府愣是不肯取缔亲事,如今人没了,沈夫人总算能为世子爷打算了。”
  听起来不大厚道,却不难理解。
  沈其衡如今也二十出头的年纪,莫说妻,连个妾都未曾有,早成了沈夫人一桩心病。
  付茗颂了然地点了点头,差人将绣鞋放回昭阳宫,便抬脚往永福宫去。
  今日该去永福宫陪太后用膳。
  宫中的规矩都是人定的,沈太后不喜每日有人来请早安,便改成了一月中特定的日子,其中每月初与月末,她得尽儿媳的本分,陪沈太后用一顿午膳。
  也算得上是婆媳间维持关系的一种手段。
  只今日,她来时竟难得见闻恕也在,他平日可是不会有这个闲情逸致陪沈太后用膳的。
  卯时她醒时,这人已经不在了,这会儿猝不及防见着……
  付茗颂耳后一热,想起昨晚他在耳旁说的都那句——
  “你再敢糟践一次,试试?”
  沈太后抬手唤她:“快过来。”
  她忙回过神,抬脚过去,轻唤了声母后。
  宫女布菜后,三人落座。
  热气腾腾的膳食,围坐在圆桌旁,这幅画面,颇有种一家团聚的温馨感。
  闻恕执起汤勺,给沈太后添了碗热汤,“喝汤暖胃,母后一到冬日便畏寒,多喝些。”
  沈太后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哼笑,她这个儿子,若没点事儿,断然不会做这种殷勤事。
  付茗颂一声不吭,低头给沈太后添了两筷子竹笋。
  她是最善于捕捉细节的人,第一回 同沈太后用膳时,便发觉她喜爱这道菜。
  后来沈太后又无意提了一句,过腻。
  付茗颂当即吩咐御厨改了菜谱,如今这道竹笋清清爽爽,再无腻味。
  不得不说,儿子算不得好,儿媳却真得她心。
  她抬了下眼,“皇帝不用盯着哀家瞧,有事说罢。”
  闻言,付茗颂也朝他看过去。
  闻恕稍稍一顿,放下银筷道:“东芜起兵,北疆开战,儿臣思来想去,既贵为天子,理应为百姓祈福,钦天监道十二月初六乃祈福的好日子,届时,儿臣想携皇后一并去承恩寺,此行两日。”
  他说话时,瞥了付茗颂一眼。
  付茗颂睁大眼睛看他,祈福?
  沈太后下意识蹙了蹙眉,皇帝为战事祈福是常事,可他去便去,带上皇后去作甚?
  天寒地冻,怪折腾……
  她转而看向乖坐在一旁,一言未置的人,轻声道:“皇后可愿意去?”
  蓦地,付茗颂垂放在腿上的手被捉住,她冷不丁颤了一下,感觉到男人粗糙的指腹揉着手心……
  她咬着唇,朝沈太后点了两下头。
  闻恕弯唇,道:“有劳母后看顾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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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顿午膳过后,沈太后拉着她说了会儿话,便回了内室小憩。
  长廊下,冷风吹得她小脸冰凉。
  她仰头问:“皇上何时决定的要去承恩寺祈福?”
  闻恕伸手将她衣领拢了拢,“昨夜。”
  闻言,付茗颂杏眸睁大,“那钦天监是何时算的日子?”
  男人睨了她一眼,唇角微扬,一声轻笑落下,那意思仿佛在说:你也信。
  他低声道:“十二月初六,城西有场庙会,听闻昔说过,应是很热闹。”
  话落,他就见那姑娘的樱唇一寸一寸张开,约莫能塞下一棵梅果。
  付茗颂话里是一百二十分的不可置信,“皇上,要带臣妾逛庙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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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一回逛庙会,尚还在俞州时,且那回庙会给她的印像实在不好。
  误食了梨花,还发了疹子。
  可自打进宫后,她很自觉的知道,宫外的那些热闹是再与她无关了,是以十分惊讶。
  夜里,她仍旧不敢相信,翻身道:“皇上,真是带臣妾去逛庙会吗?”
  这话,她今夜问了不下三回。
  她的雀跃形于色,闻恕捏了捏她的腰,“你要实在不愿意睡,做点别的?”
  几乎是同时,寝殿内安安静静,付茗颂小声的翻了回去,再没出声儿。
  闻恕从后揽着她,望着她小巧的耳垂瞧了半响,忍不住扬了扬嘴角。
  带她出宫从来不是突然的决定,那回在桌案上看到的《南屏游记》,他便知道,付茗颂虽然在付家后宅长大,性子静的像一滩死水,可她骨子里是喜爱热闹的。
  正如她喜爱那只叽叽喳喳会说话的鹦鹉。
  他期待着什么时候,这人能在自己面前蹦两下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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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初六,云层团绕,微光乍泄。
  三辆马车驶过街市,最前一辆坐着三两侍卫,最后一辆则是宫女,中间这辆马车,自然坐着两个主子。
  驶过长青街时,付茗颂掀开帘子多瞧了几眼。
  这次与上次秋猎出行不同,这回她与闻恕皆褪下了龙袍凤服,她便敢大胆地往车外看了。
  车水马龙的声音,叫她一时间有些恍惚。
  一个时辰,至承恩寺。
  虽说目的是逛庙会,但该做的面子还得做,从住持手中接过香烛,按规矩上香,一套流程下来,天也稍暗了。
  下山时,她见马车上带来的换洗衣物,不由问:“皇上,这些不搬到禅房去?”
  “嗯,今夜宿客栈,近些。”
  “哦。”
  她语调里已染上了几分欢喜,似是从未有过这种经历。
  嘴角肆意扬起,又在闻恕看过来时,微微收敛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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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黑夜渐长,是以才酉时,天便层层暗了下来。
  城西建有城隍庙,一路上行人不绝,吆喝不断,嘈杂,又热闹。
  不过,闻恕当真十分适应不了这种环境,还未走几步,那眉头便揪了起来,嘴角也抿得紧紧的。
  惹的过往路人都忍不住退避三舍。
  城隍街很长,两旁商铺亦是数不胜数,可行至一半,闻恕也发现了,身边这个人,没有一次停下来要买东西。
  他方才分明看到,面谱、风筝、糖葫芦、糖人这些姑娘驻足的摊子,她就不想要?
  蓦地,男人脚步停滞。
  付茗颂一顿,侧身仰头,眉梢一扬,“怎么了?”
  “你没有想要的?”他皱眉问。
  付茗颂叫他问的一愣,就怔愣的这会儿功夫,闻恕已抬眸朝元禄吩咐道:“你去,将这所有小摊上的物件、吃食,各买一份。”
  眼见元禄领着吩咐就要走,她连忙摆手,“不,不用,不用的。”
  她抬头道:“那怎么拿得下?”
  此次出行,一共就两个宫女,两个侍卫,两个暗卫,再加一个元禄。
  十四只手,再翻个倍,也无法拿下所有东西。
  闻恕抬了抬眉头,嘈杂的人群中,他下意识低下头说话,蓦然缩短距离。
  他道:“那你自己挑,想要什么?”
  付茗颂呼吸一滞,木讷地移开目光,目光落在方才走过的地方。
  那处摊子人较少,上头挂着几样饰品,落在闻恕眼里,难免显得劣质。
  付茗颂身上随便一样,都比这摊上的玩意儿来得强。
  她伸手碰了碰一串铃铛手链,偏头小声道:“以前在俞州的时候,大哥哥送了四姐姐一串链子,就长这样。”
  闻恕一顿,侧身望了她一眼。
  他朝元禄抬了抬下巴,示意元禄掏钱。
  “嗯,还有呢?”他低头问。
  付茗颂顿了顿,“家里三个姐妹,父亲最疼二姐姐,皇上知道为何么?”
  闻恕配合地应她,“为何?”
  “二姐姐会哄人,将父亲哄的眉开眼笑,下职后父亲便给她带街边的糖人和梅花饼。”
  “还有风车,上头挂满铃铛,风一吹,全是声响。”
  …
  …
  “每年庙会,二姐姐回府后,都捧着一包糖芋饼,皇上知道糖芋饼么?”
  元禄竖着耳朵在身后听,每听到一样,便记下,使唤人去买,可这皇后娘娘说着说着,许多吃食都是俞州的特色,这城隍街压根买不着。
  他垮着一张脸,左右为难。
  倏地,闻恕脚下一顿,“回宫后,找个俞州的厨子给你做,成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错了,磕头认错QAQ
  删了两千字,没写完这章,来晚了……
  日六什么的,是我不配……不过半夜我会再更一章,早上起来看吧,我也不知道这个半夜是几点
  ps前面两章重写了,没有看过的小可爱可以倒回去重看
 
 
第68章 
  就在他说,“回宫后,找个俞州的厨子给你做,成吗”,长夜下的女子终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是最受不得人对她好的。
  褪去凤服金饰,粉黛之下,也不过是张十六岁的年轻面容。
  十六岁是如何的?
  约莫就是,既有妩媚的天姿,又有少女的纯韵。
  例如她这样红着眼眶看他一眼,那双杏眸印着庙会的五光十色,流光溢彩,如星如月,闻恕便忍不住想亲亲那处发烫的地方。
  上辈子他遇见的宋宋,已经是十七了,她什么都会,且都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他见她妩媚张扬的一面多,显少能见她单纯无害的样子。
  这辈子,倒都让他瞧了个清楚。
  寒风瑟瑟,倏地,一片鹅毛落在她肩头。
  付茗颂猛然回神,眼眸睁大,一仰头,便见漫天大雪,纷纷扬扬。
  久久未至的冬雪,落满京城的大街小巷。
  不过眨眼间,城隍街的青石砖便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雪毯。
  元禄忙撑起伞,“主子,雪大,要不回吧?”
  闻恕扭头去看付茗颂,姑娘自是舍不得的,她难得出宫,难得见一次热闹,怎么舍得回呢?
  许是方才闻恕给了她胆子,付茗颂扭捏了一下,拉住他牵着自己的那只手腕,“吃碗馄饨再回,好不好?”
  怕他不应,她又急忙补了句,“冬日,就是要吃热的。”
  闻恕垂眼看她,她那小心翼翼,生怕被拒的神情,像是个要糖的孩子,这叫人如何舍得拒绝?
  可方才忽如其来的一场大雪,馄饨铺子早已人满为患。
  元禄伺候他这么多年,想都不敢想皇上能坐在这种地儿用膳,想要出口阻拦,可阻拦的话,却生生卡在喉咙里。
  莫说馄饨,就按刚刚要将整条街买下来的架势,皇后就是要天上的月亮,他怕是也得吩咐人去摘。
  苦的,还不是他们这些当差的?
  元禄摇摇头,还是不多事儿的好。
  须臾,付茗颂如愿以偿地在小店里坐下。
  可就在等馄饨的这会儿功夫,她那张脸,红得像颗熟透的果子。
  半刻钟前,离她不到一丈远的那张长桌上,一对新婚的小夫妻对周围人视若无睹得蜜里调油……
  那小娇妻嘴里,唤出的一声声“官人”,听得人耳根子都要麻了。
  付茗颂一抬眼,便见面前的男人若有所思地望着她,就在他寸寸不离的目光下,她藏在狐裘下的脖颈,早就红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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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茗颂对庙会的依依不舍,致使他二人回到客栈时,已将近子时。
  “咚”地一声,锣鼓一敲响,彻底宵禁。
  热闹的街巷空无一人,她推窗望去,仅有巡逻的几个官兵。
  门外有轻哑的话语声,闻恕不知在同侍卫交代何事。
  她搬了把椅子坐在窗边,从纸袋子里,将元禄买来的糖葫芦拿了出来。
  即便是冬日,也还是化了一些。
  她就这样望着窗外的雪,一点一点舔掉外头裹着的一层糖。
  其实,自幼她便不喜冬季,冬季三个月,是她一年中最难熬的。
  不仅是屋中炭火不够,须得受冷,更是心里头,总隐隐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
  忽然,“吱呀”一声,闻恕推门进来,正见她对着窗口吹冷风,二话没说便将窗子合上。
  “回去之后敢得风寒你试试?”他冷声道。
  付茗颂回头,手里那串糖葫芦,每一颗山楂都叫她舔过,糖浆已经全进她嘴里了。
  嘴边,还有一抹红糖的色泽。
  闻恕瞥了一眼,付茗颂手一缩,不敢让他吃她剩下的,便将糖葫芦放进了纸袋子里。
  客栈的条件到底比不上宫里,没有汤婆子,也没有床幔。
  梳洗过后,付茗颂抖开被褥,顿了顿问:“皇上,您睡里侧还是外侧?”
  “外侧。”
  “噢。”
  于是,她很自觉的钻进里侧,盖上棉被躺下。
  直至身侧的床垫也陷下去,屋中再无其他声音,付茗颂一动不动地仰望着雕梁,静悄悄的夜里,仅能听见她一下、一下,有力的心跳声。
  热闹过后的夜晚,总归要清醒一些。
  她太明白他今夜对自己的好了,长达十六年的时间,付茗颂从未如此清晰地体会过,何为被人疼着。
  她翻了个身,手指轻勾住男人的衣袖,“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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