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昀看她一眼:“跟我来。”又对其他人道:“你们与我没关系,不要跟。”
似有隐隐怒火在。
几人看夜溪。
夜溪打哈哈:“我与我师傅说会话去,你们随便去逛。”
挥手,不准跟哈。
走了。
无归嘴一撇:“真把自己当长辈了。”
凤屠冷眼:“吃醋了?”
无归炸毛,我跟个糟老头子——
“跟我来。”凤屠懒得跟这只心智长不大的小龙废话,上前扣着他肩头撕开空间跳入。
火宝奇怪:“他怎么了?怎么看着不开心?”
吞天敲他脑袋:“不是不开心,是凝重,凤屠把无归的一千年当真了。”
火宝呆呆:“啊?”
吞天失笑,又敲一下:“一千年啊,弹指一挥间,我们都要努力。”
哪怕无归只是无心随口一说,但——总感觉言一出就成了咒,怕就在一千年内了。
空空手指绕着头发,心神不宁:“我预感——”
吞天火宝王子燎同时一激灵,一定要是好话啊!
空空拧眉良久,忽然茫然,无辜的看着他们:“突然没感觉了。”
吞天心一沉,空空也预感不到?
王子燎想了想,抬手覆上空空额头,淡蓝柔和的光芒笼罩空空全身,一波一波的水纹荡漾。
鲛人缥缈空灵的声音似歌唱:“再试试~”
空空慢慢闭上眼睛,沉静放松似沉睡。
吞天火宝大气不敢出。
过了许久,空空突然战栗,眼皮乱颤,脸颊唰的变白冷汗渗出。
王子燎一惊,淡蓝的光芒中出现丝丝缕缕的白芒,在她耳边轻喃:“醒来,醒来…”
空空猛的睁开眼睛,瞬间冷汗如雨下,喘息,惊疑不定。
吞天:“你‘看’到什么了?”
一瓶丹药送到嘴边。
空空喘了一口,低头:“不是溪儿炼的吧?”
吞天:“…”
火宝王子燎:“…”
看来没受什么伤嘛。
几个呼吸间,空空已恢复正常,自己拿着玉瓶嗑丹,吐槽:“吞天你这么好的炼丹术就不能让溪儿改进改进她那迷之味道吗?”
三人袖手,果然没受伤。
吞天翻白眼:“她才是吞天鼎的主人,托她的福,我能自己炼些常规的丹丸已经是奇迹了。”
别挑三拣四,能吃到我炼的你就知足吧。
又问:“看到什么了?”
空空抓脑袋,想了想怎么形容:“呃,一开始黑乎乎的看不清,后来——”侧头看王子燎:“渐渐能看清一些了,是一些——纠缠到一起的法则链,一堆乱线团,我想近些看清楚些,越近越费力,有什么在压迫我,后来——我就挺不住出来了。”
王子燎有所悟:“天地之威,不让你看。”
空空一叹:“我不够强。”
吞天:“你没被反噬吧?”
“啊?反噬?从来没有啊。我又没干什么,只是看看而已。”
吞天笑,空空也是被偏爱的那个,多少人妄窥天命折损修为折损寿数。
乱线团的天地法则——什么意思?
四只同时陷入沉思。
不是好事啊。
夜溪被穆昀带着来到太微最高峰,落在离山头几百米的地方,一步一步往上走。
瘦骨嶙峋的山石锋利的地方能割断鞋底,但两人走着如履平地。
穆昀在前,一直沉默。
夜溪跟在后头,猜测穆昀在想什么。
走一步,身上的压力加一层,穆昀站住脚。
转身:“我走不动了。”
夜溪抬头,不解。
穆昀笑笑:“这是仙帝能走入的地方,我能走进来,说明我已经很厉害了,但你却是对这里的压制毫无所觉。”
夜溪眨眨眼,笑:“师傅现在才想来试探我?”
穆昀摇头,微微一叹,目含笑意:“不过是印证我的猜测,你的道,与我们皆不同。”
夜溪笑了笑,成了师徒有些事情便要坦白:“说道太沉重,其实我只是无法存住灵力,这里的威压只针对修为。”
钻了空子而已。
穆昀沉默,点点头:“人活在世,修炼并不是唯一。你无法如别人那般修炼,但一样过得比别人潇洒,未尝不是好事。”
“是,我并不因此自惭形秽。”
“是啊,相信自己的人最坚定。”穆昀说完这句,不知想到了什么,失笑摇头,手一抓,一柄仙剑被抓在手里。
剑已出鞘。
“我知道你会用剑,来,与师傅过几招。”
夜溪摸上摸下,不好意思一笑。
穆昀无语,连仙剑都没有?
把手里的扔给她,自己又取了一柄。
夜溪解释:“我的剑都交给名家淬炼去了。”又道:“剑之大成,一花一草,一叶一木,皆可如剑。”
光秃秃的山头:我的错咯?
穆昀好笑:“你怎么不说用气剑?哦,你没法修炼。”
迅速接受了徒弟没法修炼的现实,并肆意嘲笑。
夜溪默,我能以先天之气为剑,我骄傲了吗?
仙剑一振,剑尖一撩,夜溪率先攻了过去。
穆昀挑眉,来得好,如此中门大开命门全露,自信十足自命不凡,艺高胆大缺心眼,真是他的好徒弟!
第一千四百七十二章 穆昀的指点(一更)
夜溪以为,有竹子这个神人亲自教导,她怎么可能输给穆昀啊。在师傅的脸和自己的脸之间,果断选择前者,所以,藏拙。
哄师傅开心嘛,她可是尊师重道的好孩子。
可很快,脸被打了。
两人一个没用灵力,一个没用精神力,只单纯的过招。
几招后,夜溪惊悚发现,新师傅的招式也太——杀意盎然。
剑光所过之处,躲无可躲,杀意明晃晃的往人眼里心里刺。
你还记得不记得我是你徒弟啊?
当然,她肯定穆昀不是有意的,只因为人家从小到大走的就是这路数,哪怕不用灵力只做花架子,气势不可能丢。
一来二去,夜溪竟被精妙无双的剑法逼得不得不用全力,且渐渐落入下风。
乍一听,悚然。
竹子本领不如穆昀?
但细想,是有缘由的。
竹子根本就没教她一招半式!
竹子说什么?
“随心所欲,你想怎么耍就怎么耍。”
就她所谓的“剑法”,全是自己瞎捉摸出来的!
死竹子这个不负责任的。
从落入下风再到狼狈躲闪,夜溪深深怀疑人生,不,怀疑竹子,那就是个骗人的神棍吧?
竹子:呵,怪我咯?你不动法则之力怪我喽?
人家竹子教的是神界的路数,挥动间全是法则之力,招式反而越繁杂越拖沓。也只有下头没见识的才讲什么剑法什么剑招。
哎呀一声,夜溪跳开,捉起衣角看,没破。
“不打了不打了。”
穆昀收剑,笑笑:“你学的剑,与我的,很不一样吧。”
很多次,夜溪出手的角度和身体动作微微一滞,那是本该要进行的下一步生生憋了回去。
只是这样提了一句,穆昀并无打探夜溪秘密的意思,早知道这孩子不简单,既然死缠烂打收了徒,就要全盘接受。
不过他心中多了几分肯定,夜溪有个不弱于他的师傅。
应该不是夜冰夜雾的娘,毕竟,咳咳,根据孩子的情况也能推出家长是什么样子的。
虽然有比他厉害的师傅,但自己这个师傅该尽的教导之责还是要做的。
“想来你的剑道威力巨大,但——正气不足。”
夜溪一呆,正气?
那玩意儿自己一个丧尸的王能有?
新师傅可千万别在这一点上耗着,便委婉着开口。
“我属太阴,没正气。”
穆昀无语,指指天上:“想什么呢?正经的太阴哪个说它不正了?”
“师傅意思——”
“何为正?”
夜溪一顿,考她?
“不偏不倚为正。”
穆昀摇头。
“光明长久为正。”
穆昀再摇头。
“顺应天地为正。”
穆昀再再摇头。
夜溪不说话,拉着嘴角。
穆昀笑:“你说的这些你自己都不信,何必拿来糊弄我。”
夜溪不服:“你们论道的时候明明就是这样说的。”
“但你不认同。”
夜溪不语,不是不认同,而是——她是丧尸王啊。
人杀丧尸,丧尸杀人,哪里能够不偏不倚?丧尸惧光,不知是生化怪物还是辐射怪物,又怎么光明长久?丧尸一出,母星瘫痪,怎么可能是顺应天地?
总之,她立身本就不正,认同什么?
“说说你的想法。”
别再拿大话糊弄我。
夜溪想了半天,竟说不出什么来。
穆昀一叹:“我不知你经历过什么,可你连你自己都认为不正吗?”
夜溪心头一震,自己那些自苦竟被他看了出来?
穆昀笑:“你能做出用战斗堡垒对战一剑之事,若不是对自己不认同,必然要狂妄一句——我即是正。”
分明行事狂妄,也有狂妄的实力,怎么一句狂妄之言说不出来?
很简单,因为她的内心并不如她表现的一般。
徒弟是个有大矛盾的人。
但大矛盾,也代表了有大经历。
这经历,不美好。
夜溪一想,苦笑,她终究是没有完全接受丧尸身份,还是受为人的意识影响。
她可以霸气的说自己就是自己的道,但说自己是正…真底气不足。
“我即是正?师傅不觉得这种话只有那些不认现实的少年人才喊得出来?”
穆昀笑笑,大有深意道:“若你自己都不认可自己,别人怎会认可你?”
天地又如何认可你?
夜溪沉思。
竹子一直说服自己必须得天地认可。
他也试图翻出自己的隐秘记忆来帮自己达到这个目的。
竹子说,假如这个问题不解决,自己早晚被弄死。
那穆昀——
“不认可会怎样?”
穆昀奇怪一眼:“能怎样?疯魔呗,变成没有自我的行尸走肉呗。”
行尸走肉!
夜溪一堵,这是要自己退化?
退化成初级丧尸?
绝对不可以!
王的脸还要不要了?
“没那么夸张吧?”夜溪犹疑,就算她不认可自己,可也没自暴自弃呀。
穆昀不是竹子,若是竹子定会道一声“你试试”,所以,他很严肃道:“这就是唯一的下场,更惨则是肉身被人控制当做杀戮机器。”
那更不行!
穆昀见她纠结复杂的情绪,知道两人相处的时日还太短,有些事不好问不能问,只道:“正气不足,谓虚。虚,邪魔侵也。一个疏忽,趁虚而入,一击溃败。”
夜溪低头听着。
穆昀又道:“我说你缺了正气,其实是说你身上缺了那么一口气,这口气可以叫做道心,也可以叫做信仰。有道心才能长久,有信仰才能坚定。”
“此时的你,如流沙,实力强大可吞噬一切,可流沙终究是散沙,岂有山之雄壮?”
再可怕的流沙海也盖不过山。
因为沙少了那么一股凝聚力。
这股凝聚力放在夜溪身上,就是生的意义。
她活着究竟为了什么?
生而为人的一切都已远去,作为第一代丧尸,她真的不懂她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她知道自己能活很久,很久很久,久到不期待明天的久,活着,只是日常。除了活着,她有什么必须的追求吗?
因为穆昀的话而迷茫,夜溪怔怔着眼神,无知无觉的迈脚走,一步一步,不知身在何方。
穆昀瞪大眼,前头他可过不去,前头有什么他也不知道,但山的尽头是什么?悬崖!
虽然知道即便掉下去以夜溪之能也不会有什么,但一脚踏空摔下山什么的,就怕这唯一的徒弟恼羞成怒不要他了啊。
“停下,停下,停下——”
一开始穆昀只小声的喊,可夜溪充耳不闻继续磕磕绊绊的走,穆昀不得不放大声音。
至于传音?
呵呵,他才只是仙王,神识过不去!
徒弟太能干,师傅心好累。
一晃,夜溪身影消失了。
穆昀双手揉眼,怎么——明明前头是一样的山石啊。
禁制!
这里竟然有禁制!
别是封印了什么凶兽吧?
紧急呼唤宫九清。
宫九清瞬间出现在身侧,一望:“你来这里干嘛?没敌袭吧?”
穆昀跌脚,指着前头:“那是哪里?”
宫九清莫名:“山头呀。”
失明了?
“哎呀,不要再瞒我了。”穆昀急得踹石头:“我徒弟走过去,一晃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