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山书院(女尊)——莫惹是非
时间:2020-05-06 09:22:34

  谢光写这封书信主要是为了解决叶晗要招进来那些男学生的身份问题。男学生不能参加科举,算是书院的编外学生。
  好在京都就有男子书院,男学生在其他地方也曾有过先例,此举并不算惊世骇俗。
  不过京都的男子书院和眠山书院这种在册的官办书院并不一样,官办书院学生的花名册都是在太学府登记过的,这与大梁的科考制度息息相关,入了书院学生名册才算是取得生徒资格,才能参加常科考试。私办书院的学生是没有生徒资格的,所以即使是许多个人创办的私办书院,最后也会在官府登记成为官办书院。
  大梁的六科常科试,包括考查经义的经字科;考查律令的法字科;考查礼法的礼字科,其中又以朝拜、祭祀、征伐一类的官礼为主;考查诗赋文才的赋字科;以《九章算术》《算经》为主要考试内容的算字科;以及以武入仕的射字科。
  六科常科试的举行周期和举行时间并不相同,近几朝因为皇帝偏好,又以经字科与赋字科为重,基本上每年举行,其他科目则两年、三年、五年不等。
  六科常科试只需六中其一,便可参加终试,又称金殿选试,选试的内容和形式并不一定,要看圣上当年决断,但通常考查的都是时务策论,也就是治国方略治民见解。其中通过射字科进入选试之人,在选试时对于他策论的要求会低一些。
  因为常科试只需六中其一的特点,再加上朝廷对经字科、赋字科的偏重,大部分传统官学都是只重经赋而对其余科目采取听之任之,甚至完全不设课业的态度。不过有一脉书院,承袭了已故大儒董昭文的遗志,认为偏于经、赋并不足以让一名学生有完整的大局观,最终难成国之栋梁。
  所以法、礼、算、射诸科就算不参加常科考试也应当有所涉猎,并且不局限于六科常科试考校的内容,眼界足够开阔方可治国利民。
  这一脉书院被统称为董派书院,比起传统官学书院来说,数量十分之少。
  眠山书院就不属于传统官学,而是董派书院,所以书院之中,六科俱齐,还设有董派书院所特有的情境演练。情境演练一般每季一次,可能是骑射对抗,沙盘对抗一类的分组赛,也可能是由山长亲自出题设定的疑难场景,需要处理解决。
  谢光虽是大儒,但也教习不了所有科目,这会问她话的夫子程献就是算字科的夫子。
  谢光和程献说了几句话,这里是书院的最北侧,坐落着几个门户不大的小院,后方一条山路沿着径直走到最高处,就是眠山十多个有名字的峰头之一的景云峰。这一片的小院是谢光和书院夫子的日常起居处,谢光和她的家眷就住在其中最靠外侧一个小院中。
  谢光回到她居住的小院中,正好迎面遇到一个少年。
  那少年十五六岁的年纪,眉目清秀,神情看起来十分沉稳。
  他对着谢光喊了一声阿娘,谢光冲他招了招手,“云瓷啊,正好,来帮我看看,我的头发还好吗?”
  谢云瓷走到谢光跟前,谢光叹气,“我这头发早晚都要因为你爹掉光。”
  谢云瓷仰头看了他娘的脑门一眼,“和阿爹没什么关系。”他说,“主要是名字没取好。”
 
 
第3章 束脩
  告示已经贴上了县衙前的布告栏,最后那条一两银的束脩是谢光唯一的坚持。
  书院的收入来源一部分是官衙拨款,一部分是学生束脩,还有一部分则是学田的收入。
  董派书院的一大特点就是烧钱,六科俱齐相对应的藏书用具、设施场地都要跟上,自然费钱。夫子请的多费钱,护养骑射场地费钱,饲养马匹费钱,情境演练更是费钱,眠山书院这些年虽然不至于入不敷出但也只是刚刚好相抵,所以叶晗之前动土都是用了自己的私钱。
  这些男学生招了进来,日常起居、读书习字也都要花钱,没道理挪用原来学生们的开销来填补这块窟窿,毕竟那些是正经要考科举的学生,所以谢光坚持他们必须自己出束脩,考虑到他们基本也只是念念书练练字,不用多,只要原来书院学生束脩的零头,一两银。
  叶晗答应地很爽快,不过他心里想着,到时候来的男孩但凡有拿不出束脩的,他借出来不就行了,至于什么时候还,谢光又管不着。
  卫章并不知道这位山长夫郎打着束脩皆可赊账的主意,他正在想办法凑那一两银子束脩。
  卫章离开县衙布告栏后,又折回了之前的路,在石板路上走了有小半个时辰,来到巷口一座大宅前,大宅紧闭的正门两侧圆形抱鼓石上雕着一些花饰图案,门楣甚高,卫章绕过大门进了大宅旁边的巷子,敲响了巷中一扇侧门。
  这大宅的主人家姓郑,是安阳县首屈一指的富户,现在当家的人是原来老当家的大女儿郑冲,郑家人丁兴旺,郑冲还有个同父的胞弟,嫁给了安阳县县丞。
  卫章敲了几下门就吱呀一声被打开了,开门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小侍,很客气地喊了卫章一声小卫公子,示意他进门,卫章摇头,“我不进去了,你帮我喊下我…哥,我找他有点事。”
  小侍应道,“好,我这就去通知卫侍夫,小卫公子稍等。”
  小侍转身进去,卫章站在侧门边,等的无聊便拿脚踢了踢侧门门槛。
  四年多前,卫念刚嫁给郑冲当侍夫,卫章曾经跟着他在郑家住过两年,对卫章来说那实在不算一段多么好的回忆,所以如非必要,他宁可在门边上找卫念说话,也不想踏进郑家。
  不一会刚才那小侍就带着一个男人来到了侧门前,那男人的长相和卫章有几分相似,只不过比他成熟许多,也没有卫章那股子野生劲,看着更为娇气,因为保养得当倒不是很看得出年纪。
  小侍离开后,只剩下了卫章与那男人,卫章念叨着那一两银,上来就道,“爹…”
  卫念在他半个音节刚出来的时候就瞪了过来一眼,卫章直接在嘴边转了音,“哥,有钱不?”
  卫念没先问他要钱派什么用处,“要多少?”
  “一两银。”
  卫念皱了皱眉,卫章倒是对他的拮据并不意外。郑冲的正夫把持府内中馈,几个侍夫院中每月应有的份银都不是用现银结的,而是折成了物什,卫念在郑家吃穿用度不愁,但基本上攒不下什么银两,有时候急用钱还得卫章反过来凑钱贴补。
  卫念道,“你要早些日子来,一两银总还是有的。二月底郑冲他爹寿辰设宴,我不能两手空空,只能硬着头皮把底掏空了。”
  卫章道,“那我想其他办法。”
  卫念问他,“要一两银做什么?”
  卫章道,“眠山书院招男学生了,我要去念书,这是束脩钱。”
  卫念狐疑道,“你要去念书?你什么时候喜欢念书了?小时候想让你安安静静坐下来练个字打断的棍子都够起个灶烧一个月,你看看你那一手|狗爬…”
  卫章忙不迭打断了他,“哥我走了,过些天再来看你。”
  卫念没再继续数落,喊道,“回来。什么时候要?”
  卫章道,“这几天就要。”
  “行吧,这几天等郑冲来我院里的时候,我想办法吹吹枕头风要点钱来。”
  两天过去,卫念那里还是没能有什么进展,郑冲最近夜里都歇在今年年初才纳进门的一个白姓侍夫那里,尚且新鲜着,卫念都不太见得到她的人。
  卫章算算时间觉得不能等下去了,这天一大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他背上了一把弓一筒箭,提着一把砍刀,带了饮水干粮,用身上仅剩下的几十文钱,租了一辆驴车,等太阳出来的时候,他已经驱赶着驴车来到了不左山的山脚下。
  不左山因为人迹罕至,林木旺盛,野兽最多,卫章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他把驴车系在一个隐蔽的位置,背着弓箭提着砍刀,进了山。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卫章走出了山林,他肩上挑扁担一样扛着一根长木杆,是现砍现劈的树枝干,那上面倒挂着一只四条腿被绑在一起的鹿,后面还有一串兔子。
  砰一声,卫章把鹿和兔子都甩上了驴车。
  这鹿没有鹿角,价值大打折扣,但鹿肉也算是稀罕物,好好卖还是能卖出些价钱。不过卫章只想凑够他的束脩钱,也不要价,连鹿带兔子一口价一两银,天还没黑透就赶着晚市的最后一点时间,把钱拿到了手。
  卫章握着手心里已经被他捏热的银子重重舒了口气,手背上还有几道在山里被树枝划破的口子,血迹和兔子血一起干透了沾在手上面,斑斑驳驳也不分不清哪些是他自己的血了。
  三月初九下午,一艘船停靠在离眠山最近的横塘渡码头边,船上先下来了一个男人,又下来了几个下人打扮的人,有男有女,搬了些行李箱子下来。
  今日江上风大,男人戴着帷帽,透过纱帘一眼就看到了正在码头上等待的人。
  男人摘了帷帽,对那个等着的人笑道,“阿晗,好久不见。”
  叶晗已经在码头等了有些时候,刚才见这男人下船的架势就一直在注意,不过男人带着帷幔挡住了脸他没敢认,这会立时上前和那男人拥抱了一下,也笑道,“有阿司来帮我,我心里的最后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地了。”
  叶晗招手喊身后几步外和他一起来码头接人的谢云瓷,“云瓷来,这是你温叔叔。”
  这男人姓温名司兰,是叶晗在京都时的好友,叶晗早先一个个联系京都旧友想找人过来帮他一起授课,他那些朋友都与他年纪相仿,就算不是当家主夫,膝下也有孩子需要教养,没人走得开,只除了温司兰,因为他丧妻多年,也没有生育过孩子。
  温司兰跟着叶晗上了眠山书院,那些下人搬好行李就都被他打发回去了,只留了一个贴身伺候的小侍,因为温司兰有偏头痛的毛病,而这小侍按头是一把好手。
  温司兰对叶晗解释道,“按说书院不兴人伺候,不过我头痛起来不太离得了他,他年纪也不大,无事时便让他也一起去念念书吧。”
 
 
第4章 虚箭
  叶晗之前将开山门收男学生的日子定在三月初十就是因为和温司兰在书信中确认了他从京都出发的时间,按这时节运河水路的行程速度,差不多就会在初八初九这两天到达安阳县。
  山门从天不亮时就开启,大开了一天,到下午未时过后,陆陆续续要来的都来了,已经没什么人上山了。算上温司兰那个名叫温宁的小侍一共有十九人,不算多也不算少,比叶晗预计得要少一些,但也在意料之中。读书不是男人该做的事对许多人甚至男子自己来说都是根深蒂固的思想,并非一朝一夕可以转变。
  这些男孩里不全是安阳县人士,还有从临县过来的,也有几个确实拿不出束脩,叶晗便如他计划那般给赊了账。
  叶晗带着一众男孩去拜了先贤祠,又去拜了山长谢光,然后来到书院内最高的一座四层阁楼前,阁楼有十楹门,通常只开中间四楹门,叶晗带他们在阁楼门外短暂停留了片刻,解释道,“这是养性阁,也是书院的藏书阁,对书院所有学生都开放,在阁内藏书可随意取阅,不过如果要把藏书带出养性阁,就需要问谢山长要个条,并且按期归还藏书。
  我现在还不是太清楚你们各自的情况,不过从刚才我简单问过的一些来看你们中有不少人以前都没有机会念书,要从识字从头开始,到能看阁内藏书的程度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倒也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
  叶晗打算带他们熟悉一下书院环境,不过这么多人一起走不是太方便,走在后面的人容易听不清他说的话,叶晗想了想打算分头行动,温司兰自己都还摸不清路,叶晗便让谢云瓷带了六七个男孩往一个方向走,自己带着其他人往另一个方向走,最后到厢房汇合,正好分房间。
  卫章是跟着谢云瓷那六七个人中间一个,从养性阁往南,谢云瓷带着他们经过了新落成的明志堂,见悟堂,然后是最南侧的骑射场,他们停在骑射场外侧,前方就是马厩,此刻那里停着几十匹高头大马,书院雇有专门护养马匹的人,有几个正在马厩里忙碌。
  谢云瓷说,“这是上射字科课程的地方,这个点应该已经下课了。”
  不过话虽如此,骑射场上明显还有骑着马的人在,有一骑马冲着他们跑过来到了骑射场边上,走在卫章后面一个圆脸男孩冲着马背上的女人开心地喊了声,“阿姐。”
  马背上的女人生着一张看不出年纪的娃娃脸,她把马骑回马厩又小跑了过来,摸了摸那圆脸男孩的头。
  圆脸男孩叫唐玥,他对其他男孩主要是谢云瓷道,“这是我姐姐唐瑜。”
  山长和夫子们的住所距离书院其他主要场地有相当一段距离,需要上下爬坡不少的山道石阶,谢云瓷和叶晗的性子并不相像,他不爱出门,一个人关房内一整天都不会觉得闷,所以他平日里其实很少来书院,唐瑜并不认得他,他也基本不怎么认得书院里那些学生,只听过几个在谢光口中出现次数最多的名字,但也对不上人。
  唐玥在问他姐姐,“你们下课了?”
  “对,天色不早了。”
  “那里怎么还有人?”
  骑射场上还有跑马的人,离得近了才发现那是一骑马在追赶一个人,人不可能跑得过马,但马背上的女人每次都在马蹄快踩到地上跑着那女人时提缰放慢速度,猫捉耗子一样遛着人玩。
  那逃跑的女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突然一个绊倒,打了几个滚趴伏在地,后面的马也停了下来。
  马背上的女人和唐瑜还有被她欺倒在地的女人一样都穿着书院统一的月白色衣袍,但同样的书生袍穿在她身上,就愣是穿不出一点书生气,反而有一种让人望而生畏的阴狠。这张脸若是单独拿出来本来应该十分招男孩喜欢,只是气场太凶,会让人忽略了她的五官,眉梢眼角只余戾气。
  卫章眯了眯眼,是霍宴。
  她从马背上挂着的箭筒里抓了一支箭出来,满弓拉箭,对准了地上的女人,像是真的要置人于死地。
  射字科所用弓箭都是能打对穿木靶那种,箭尖明显泛着锋利的金属冷光,有胆小的男孩已经叫了出来,唐瑜看起来也有些不敢置信,瞪了眼盯着那里,就见那女人的弓已经拉到了最满,地上的女人爬起来跪在了马前,“霍少,霍少你饶了我,我错了,我就是鬼迷了心窍,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扑一声,弓弦弹出箭矢破空的声音突兀响起,地上那女人只看到一根泛着银光的箭尖,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霍宴嗤了一声,居高临下神情阴郁又讽刺,那支离了弦的箭,正夹在她食指中指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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