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是有些醉了,你怎么让她喝那么多。”钟连风皱了眉,说着又惊叫,“好像要吐了……”
吴桐用湿巾为苏瑶擦了擦脸,懊恼道:“你有本事你怎么不拦着。”
听到他们在吵嘴,苏瑶抬手理了理额前的头发,笑:“我没事……”
正前方停着一辆白色宾利。一个老人神色肃穆地盯着前方,他的眼睛像是猫头鹰那般锐利,一看到苏瑶,连忙毕恭毕敬地向车里的男人报道——
“少爷,小姐来了。”
本来还在说着话的苏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她猛的抬头,直直地看向正前方的那个身影。吴桐好奇苏瑶在看什么,便循着视线看过去。
只见那男人缓缓从车里出来,他的动作不紧不慢,带着公子哥的贵气与优雅。雨夜朦胧,男人的轮廓像是精雕细琢一般完美,高大挺拔的身姿自带风采。
雨夜朦胧。
“诶诶诶,绝对是个帅哥!”吴桐眯着她的高度近视眼揣测道,语气里满是兴奋,“瑶瑶你喜欢吗?我帮你要号码去。”
刚说完就挨了钟连风一记白眼,他嫌弃道:“拜托瞎就戴眼镜,那是傅初年。”
什么?
傅初年?
吴桐一怔,一瞧苏瑶,果然神色不对了。她连忙捂住苏瑶的眼睛,嫌弃道:“这个再帅也不能要,挑别的。”
紧接着朝钟连风使眼色:“那我们绕道走。”说着,连忙使劲把苏瑶往另一个方向拉。
钟连风照做不误。
他们都不喜欢傅初年。
就像傅初年也不喜欢他们。
苏瑶心已经乱成一团。前一秒她还恨不得把那个男人甩了,可这一刻,她又无法控制自己的本能反应——那因见到他而迸发的欣喜。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喜欢他多少年了,当她想离开的时候,发觉喜欢已经植入骨髓了。
傅初年已经走了过来,就直直地站在他们面前。他黝黑的瞳仁似散着寒光,目光落在钟脸风的动作身上。
苏瑶下意识微微推开钟连风。
“回家。”他收回眼神对苏瑶道。
“我还以为傅少一辈子也不会回来了呢。”吴桐嗤笑着道了句,随后拽紧苏瑶的胳膊,道,“瑶瑶才不跟你回去。”
苏瑶有些头痛,这两个人一直水火不容,碰上了一定要燃起战争的炮火的,虽然一向是吴桐单方面开炮。
傅初年果真没理会吴桐,他直接上前一把拉起苏瑶的手就走。他的手掌有一点点的凉,刚握进手里时她挣扎了一下,可他力气是那么的大,没有让她反抗的机会。
“哎,瑶瑶!”吴桐还想追上去,但被钟连风拉住了。
“让瑶瑶去吧。”
-
车内宽敞,但气氛拥挤,沉闷得胸腔难受。
他们一人一边挨着窗坐,可他们的手始终紧握着。
其实是他不肯放。
她知道他在生气。
可是,她还没发脾气呢,他凭什么呢?
苏瑶心里憋着难受,头一回倔着性子别过脸去不看他。酒意上来了搅得她全身难受,她干脆闭了眼休息。车内空调的冷气让苏瑶不自觉蜷缩了身子。
后视镜里,苏瑶正微微发着颤,她的脸越来越红,像是醉了。傅初年垂下眼,把黑色外套脱下来,凑近她,盖在她身上。
她愣了一下子,假装不知道。
苏姨等人早就候在门外,少爷小姐一齐出现好像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不料车子一停,苏瑶自己就率先下了车,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里。
“小姐……”苏姨哎呦一声,扑了个空,回头看见同样黑着脸的傅初年,顿时觉得体内血压上升,精神紧张。
“少爷,对不起,小姐她……”管家苏姨有些吞吐,她还没说完,傅初年便慢悠悠地抬了眼,冷笑道:“一个人也照顾不好?”
一群人吓得连忙低下头,面面相觑,不敢再多说一句。
傅初年回头看了秦州一眼,道了句:“这就是你找的人。”
秦州低头,双手搀着,语气恳切:“对不起,少爷,请交给我处理。”
-
苏瑶一回到卧室,就直接把卧室的灯熄了。她已经分不清自己为什么难过了,酒精开始发挥作用,她只觉得像是有一把火烤着,滚烫得受不了。
她梦到很多事情。梦到自己和爸妈吵架,上次爸爸气得直接给了她一巴掌,满眼通红地告诉她,这是你自己做的选择,你必须承担。那时候的她紧握着傅初年的手,信誓旦旦,我不会离开他的。
是吗,她永远都能做到吗。
恍惚之间,好像有一双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那双手有她最熟悉的香气与温度。
“苏瑶……”
这把声音也是她最爱的。
像春雨一般清亮,好听。
她缓缓睁开眼,忽然发觉自己正枕在傅初年的腿上,他半抱着自己,眉头蹙得很紧。昏暗的视线里映着他好看的脸,竟有几分熟悉,又有几分陌生。
“你……”苏瑶一个激灵吓醒了,她努力撑起身子,推开他,讶然,“你怎么进来的……”她记得自己明明反锁了。
傅初年拿起遥控按了一下,瞬间光明。
“我找人撬了锁。”傅初年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察觉到苏瑶惊愕的神色,便又补充,“怕你有事。”
眼见着人半醉半醒,进了房间又不吭声。
是谁都会多想。
见苏瑶闷着不说话,傅初年便问:“生气了?”
苏瑶真的要被这个人气死,这不是明摆的事情吗?这些年他和她的恋爱都是白谈的,他什么也没学会,结了婚也是一样。
苏瑶依旧没说话,她垂着脸看着自己的小猪鞋子,那是他们结婚时她去买的,她一双他一双,他嫌幼稚,没穿过几次。
“你什么时候也那么爱耍性子了?”傅初年神色已经不悦,他今天心情本来就不是很好,她还这副不想见他的模样,莫名点燃了他心里的火。
明明半年不见,他以为她会像以前那样像只小馋猫一样,温顺地靠过来。
“我不应该生气吗?”苏瑶抬眼,直视他,问了句。即便她此刻生气,但语气也是如风般柔软。
傅初年眯起眼,发觉苏瑶似乎变了些,她忽然尖锐的眼神让他浑身都不舒服。
明知道他不喜欢她去那种地方,偏去。
明知道那是他精心给她订的筵席,偏不去。
看见他朝她走来,苏瑶连忙偏过头不让他看。傅初年执意伸出手把她的脸捧过来,那一滴刚从她睫毛上落下来的泪刚好滑过脸庞,降落在他的手心。
“有什么好生气的?不是给你订了生日宴吗?”他勾了勾唇,似笑非笑,说着,抬手抹去她的眼泪。
果然,他永远都不明白她的心思。他的确如他当初承诺的一般,只要她要的,他都给,并给最好的。就算她要嫁给他,他也说好。
苏瑶心里不知道是失望,还是难过?她曾经无比自信自己能够做到的事情,现在突然觉得是这么的虚无缥缈。
她轻轻推开他的手,说:“我没事了,我要睡了。”见苏瑶不买账,傅初年俨然没了心思,他一手把苏瑶拉住,一手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小盒子,盒子里面是一条闪闪发光的项链。
正当苏瑶困惑之时,他修长的手指环绕过她的脖颈,冰凉的触感落在她瘦削的锁骨处。
他说:“最新款。”
-
第二天,雨已经歇了。醒来的时候,苏瑶的头还有一点痛。阳光透过窗帘,隐隐约约地落入她的眼睛。她看着天花板,不过瞬间,她就受惊地起了身,匆匆忙忙地冲出房门。
三楼没有。
二楼也没有。
冲到一楼,依然空荡荡的。
他又走了。
没有告别,突如其来。
这样的剧情倒已经司空见惯了,习惯后的挣扎是沉痛的。苏瑶心里又是委屈又是生气,昨晚闹脾气还没好好看看他呢,这会儿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了。她咬了咬唇,把脖子上他送的拍卖会上独一无二的高奢品牌项链扯下来,一把就扔出去。
项链轻飘飘地落在一个人脚下。
那人脚下还蹲着她的小柯基“胖胖”。胖胖本来一脸悲愤,看见苏瑶后,立刻想要撒了腿奔到她面前。
奈何牵着绳子的那个人狠狠地把它拽了回去。
是傅初年。
苏瑶顿时一阵尴尬。
原来人还没走吗?
傅初年脸色很不好看了,他蹲下身子,把项链捡起来,勾唇,眼里却无笑意,他说:“就那么讨厌我?”
“有一点。”苏瑶抿了抿唇,连忙走过去想要回项链。可傅初年却故意把项链举高,挑眉道:“扔了就要不回去了。”
“哦,那喂狗吧。”她露出一个无害的微笑。
傅初年:“。”
又是喂狗?
苏瑶蹲下来,摸了摸胖胖,有些埋怨道:“你带胖胖去了哪里?”胖胖连忙撅着屁股使劲摇,眼睛眨巴眨巴,似乎如泣如诉。
“没去哪儿。”傅初年移开眼道,然后摊开手掌晃了晃,说,“它好像很不喜欢我。”
他晃得太夸张,她一下子就看见他的手心里有一道鲜红的划痕。她顿时冷汗就冒了出来,立刻起身,紧张地抓过他的手细看,她说:“是胖胖吗?”
“嗯。”傅初年看见苏瑶小脸被吓得煞白,似乎寻到了心理上的安稳,他敛眉,无所谓道,“没事。”
在一旁窃听的苏姨吓得差点从楼梯上滚下来,她惊叫:“少爷啊,这可是大大大事啊,万一你得了狂犬病,会变成狗的!”
傅初年:“……”
这话倒把苏瑶吓得不轻,就连握着傅初年的手都紧了些。苏瑶一把将傅初年按在沙发上,蹙眉,柔声责怪:“你能不能小心点?”
见她这般着急,傅初年决定澄清道:“忘了告诉你,这伤不是胖胖咬的。”他说着,脸上十分淡定,“不小心划伤的。”
“是的,狗跑得太猛,少爷摔到花圃里了。”秦爷忽然出现,面无表情地补充道,“少爷,该走了。”
傅初年:“。”
苏瑶一愣,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丢开他的手,“哦”了声,说:“活该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傅初年:狗,把我的东西吐出来。
第3章 3
03
秦爷说,近段时间傅初年暂时会留在国内。
秦爷年过五十,一向严肃寡言,像一个古老的大钟,古板死硬。苏瑶第一次见到这位老人,是在傅初年十五岁那年。他是傅初年的爸爸傅天派过来照顾傅初年的,直至今日。
他一向跟随傅初年左右,向来也只听傅初年的话,并不把她这位少奶奶放在眼里。有时候她问起傅初年的事,他会表示无可奉告。这个消息还是她套出来的。
虽然傅初年依然整日不见人影,但只要他人在国内,家就在她这里,她内心的惶恐便消失了。傅初年的房产遍布国内外,在M市便有好几处,但他只会回到这里。
她跟了他那么多年并不是毫无道理。
在他那里她是重要的。
无论出于什么目的。
下午,苏瑶在花园里和胖胖玩了一会儿,亲手给它洗过澡,穿好衣服,又带它跑了几圈。苏姨一直在边上紧张地看着,生怕苏瑶磕到碰到,回头傅初年又找他们麻烦。
少爷的脾性他们都很清楚。
赏罚分明,绝不留情。
印象里有一回,苏瑶在烧水时不小心烫到了,傅初年把当时在家的几个阿姨都开了,任凭苏瑶求情也没有用。
苏瑶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三点了,用洗手液洗过手,对着镜子简单地化了个淡妆,就提起包包准备出门。
她今天下午约了吴桐出来看画展。
M城是个艺术气息浓厚的城市,市里有不少艺术中心,这也是苏瑶平日最爱去的地方。她本来就是学艺术的,娱乐圈曾无数次向她伸出橄榄枝,奈何傅初年不喜欢放她出去,她想想便也了了。
这次的画展上优秀的作品很多,有很多大师的作品可供展览,展览区十分的热闹,但大家都沉浸在艺术的氛围里,没有多少人在喧哗。
“我还以为你真的清醒了呢,真不明白你。”吴桐沉重地叹了一口气,爱怜地摸摸苏瑶的头,“你就是太单纯了,才被傅初年吃得死死的。”
作为这些年围观这场爱情长跑,哦不,应该说是单恋长跑的吴桐,早就看穿了傅初年不是良人。
尽管物质上傅初年给了苏瑶最好,对苏瑶也不是没有宠,但要说爱,那就是说笑了。傅初年那种人,根本就不会爱人。永远是无止境的忍耐与等待,她只是他的宠物,可有可无罢了。
正专心致志欣赏画作的苏瑶微微一笑,道了句:“你不懂。”
置身事外的任何人都可以讲大道理。
但是局内人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好,我不懂。不过既然你要坚持,我也没办法。”吴桐说。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绕过傅初年,吴桐开始吐槽她的客户。她说:“你不知道,上周我见那个新客户,有多嚣张。”
“我画好初稿都一点了,发过去秒回要我改!为了钱我改就改吧,改到五点发过去,他妈的还要我改?”
“你说她是不是要变仙啊!都不睡觉的吗!”吴桐越说越气。
“然后你就睡觉啦?”苏瑶轻笑。
“对,再不睡我就要死了。”吴桐道,“而且你知道吗?她每次都是大浓妆,眼影五光十色的,口红还是死亡芭比粉,还喜欢穿防水台高跟鞋配皮裙,白瞎了那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