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娇——景咸咸咸
时间:2020-05-06 09:27:47

  “柳叔在府上多年了,可有离开的心思?”
  柳印摇头,“半辈子过了,离开做什么呢。”在将军府上,还算是有柳凊那丫头从前的影子,他已到暮年,哪里离得开呢。
  “如此也好。将军府与府下的田地庄子店铺云云,这就都交给柳叔了。”詹瑎道。
  柳印在府上,是个根基深的,处事稳妥,行事可托,将军府的府宅田地给他管着,倒没什么不放心的。将军府的宗族,都在日前划清,了结了干系。也不怕有詹氏族人前来找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二爷这是……要离开阳城了?”
  其实不必多问,柳印也可以猜的到。
  “是啊,此处本就不适合我这样的人待着,烟儿也是不喜的。我想着,往南方去一些,那里气候温暖,适合她养身子。”
  詹瑎叹了一声,接着道:“柳叔半生都在为了将军府行事,我更是有负于柳叔,没能让柳凊好好的回来。我心愧矣……柳叔往后在阳城,要好生保重自己,府中该遣散的便遣散了罢,不必留着。”
  再多什么也换不回来的,就是柳凊的一条命。
  垂暮的老人了,能有什么期盼。
  没了。
  “二爷的意思,老奴知道。老奴替您守着这府上,您想回来时便回来,老奴若是活着便不会离开的。可还有一事相求于二爷。”
  “您说。”
  柳印笑笑,脸上去是慈爱。
  “若您的孩子出世了,可否回来叫老奴瞧瞧。只瞧瞧,我也欢喜……”如此,也有个盼头。
  詹瑎默声良久,临走时道:“柳叔放心,此时我应下了。”
  人到如今,是无甚心力去行难事。只求万事有个盼头,便够了。
  *
  当夜,詹瑎回房时已是丑时过半。
  折腾完了自己,解开衣带之后,便是伺候着林烟梳洗。
  她的面色还是不好,尽管宫里极好的药材一日日的送来,府上也都一一用在她的汤药里头了。起色还是不大。
  试了试水温,詹瑎手中的绢布浸了温水,再行拧干之后,一下一下替她净手。
  这双手,初见之时他就意难平了。别的官家小姐,别的高门贵女,哪有她这样子遭罪的。他的妻子还是个公主,受的苦楚,却是旁人百倍。
  “对不起啊……还是没能给你养回来。”
  那时下定决定要将她一双手将养回来的,食言了。
  视线移至林烟微微凸起的小腹上。近五月的身子了,还是没什么大的变化。
  詹瑎伸手摸了摸,泪意便来了。
  他的烟儿带着腹中的孩子,究竟是以怎样的决心撑到现下的。他原本还是想不明白。
  李明辉将林烟那一句话,复述与他听,他便明白了。
  她言:“我若身死,且告知二爷。林烟一世,有幸遇之,无悔无怨。报了仇之后,叫他好生活着,务必儿女双全,家和事兴。”
  ……
  詹瑎一吸鼻子,将耳朵贴上林烟的小腹,不满道:“你娘亲,可真是憨货……”
  林烟手指微微一动,梦中挣扎着,便听到了刺耳无比的话。
  是詹瑎,在骂她。
  这才转醒,哑声勉力便要说回去,“咳,咳……你骂我啊…”
  詹瑎猛的抬头,就着烛火,瞧见她睁开的一双眼,随后笑得乐呵。
  “烟儿!我……”
  林烟撑了撑身子,詹瑎眼尖,扶着她的身子,紧着在她身后塞了一个引枕。
  身子没什么力气,林烟由着他摆弄。手抚上小腹是下意识的动作,摸到凸起的肚子,林烟才是真正松了一口气。
  “孩子…你可知道了?”
  詹瑎笑得有些憨气,“知道了。”
  “那你知不知晓我保这个孩子有多不容易?你怎么还骂我?”詹瑎在自己身边,一切是如常模样。林烟可知,再大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他既回来了,自己也不需有什么害怕了。该说什么,该做什么都不用规规矩矩的计较。
  如今,她只想发脾气。
  ……
  詹瑎始料未及之后,难忍的扁了扁嘴。谁知,林烟瞧见之后,蹙了眉头,责问道:“你,委屈什么?”
  他急道,“我,我没有啊,我…”
  林烟偏了头,“你还不抱我?”真是榆木,傻愣着站了半晌了,也不知要做什么、
  是瞧不出她的委屈吗?
  委屈了就是要抱的。
  詹瑎也急的很,将她一整个人圈进怀里,抚着背。
  他的妻子是个娇人儿,不大好哄,要抱着才行。
  *
  他料想的很准。按她的个性,是要哭的,孕中情绪应会敏感一些,便更是了。
  果然林烟伏在他肩上,就是一顿无声的痛苦。
  原本詹瑎还能忍着,只是抚着她的背,一下一下告以慰藉;到了之后,林烟哭得久了,呜咽之声也出来了,他便忍不得。
  他心疼的很。
  “咱们不哭了好不好?都过去了,之后的日子,都是很好的,不哭了。”
  林烟摇头,不听,哭声也不止。
  渐渐的,詹瑎深觉没那么简单,怕她与孩子再出什么事情。于是急道,“烟儿可是哪里不舒服,要同我说的。”
  林烟哼哧哼哧的伏在他肩上,嘤道:“没有不舒服…我,就是心疼……我们二爷,从前,现在,都过得好生辛苦……”
  过去的一个多月的日子,詹瑎独自在房中,也会同她絮絮叨叨的说些暗话。她累极了,应不了,却听的明白。
  母亲走了,他有多少难过;接着父亲也走了,他又是怎样的心境,怎样的难熬。
  旁人不知晓的,林烟都知晓。
  这是她的夫君,她挚爱之人,她腹中孩子的父亲。不过也才二十出头的年纪,为何就要承受这些。林烟心知的,这不是命中注定,只是巧遇不幸。他们夫妻二人,实际都是一样。
  “心疼什么,不必心疼。詹二有妻有子,往后的日子多着呢,无甚好心疼的。烟儿乖些,不哭了好不好?”
  詹瑎接着道:“不许哭了。原就眼睛不好,哭久了可别叫孩子笑了去。”
  ……
  好容易,林烟止住了哭声,夫妻二人拥在了一处。
  詹瑎暗戳戳便问她,“往后我们不在阳城了,要搬去南边住,公主殿下可会嫌弃微臣?”
  林烟也不生气,抚着肚子,直道:“我初遇你时,你就是个爱欺负人的。性子不好,说话也不善,我都没有嫌弃你。”詹二的样貌倒是好的,可惜那个时候的自己,是个眼瞎的,瞧不见他的好相貌。
  便只感受得到他的“恶劣”。
  “从前不会,往后为何要嫌弃?”
  詹瑎感念着,便去吻她。
  纠纠缠缠,磕磕绊绊的到了今日,算是乌云路过了院门,朝阳探出了手。
  “为夫心上,算是个半残……得了我家娇烟儿,才算完整了。往后,我必怜之。”
  “你既答应了,我便信了。”命中,许是他们二人就该在一处。毕竟,她的心上也非是个完整的。
  两个“残缺”的人相爱着,一切总会完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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