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两个空条同时疑惑地向我望来,我眨眨眼,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真幸福啊。”
他们很同步地皱眉抬眼,我被这个相似性逗笑了,摇摇头:“没什么没什么,刚才我说到哪儿了?哦,对,马上你们就可以看到歌舞伎町了——”
“什么幸福?”徐伦显然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我,“你觉得自己很幸福?”
我转过头看着红灯变绿,行人们步履匆匆地走向马路另一端:“我当然很幸福啊,我一直很幸福。只是,刚才看到你和承太郎,我突然就觉得能够和你们两个成为一家人的空条太太应该是个超级幸福的人吧。”
承太郎不容置疑地说:“你以后也会是空条太太的。”
徐伦捏住鼻子假装呕吐:“好好好,唉,我真没想到你17岁的时候这么能说会道。”
空条先生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摁着眉心似乎在闷闷地笑。
我们入住的是希尔顿酒店。说实话,我以前从来没想过自己能住进这么高档的地方。由于徐伦和玛修都拉着我的胳膊不肯撒开,所以我们三个被安排进了一个有着超大床铺的套房,两位空条先生一人一屋,就在我们隔壁。
在酒店简单休整过后,我们必须要出发寻找李书文了。迦勒底在这方面提供了非常有力的支持,他们一直在持续追踪李书文的灵基。
但非常不妙的是,罗曼医生说,李书文现在的位置,正是全世界最繁忙的、每日使用人次世界第一的、拥有200个出口的——新宿站。
我听到这名字的时候简直要晕过去。
“这和大海捞针也没什么区别了!”我叫道,“师父明明最讨厌人多的地方,为什么还要跑到这种地方去啊!”
“说明新宿站有异变,而且还是令人不容小觑的异变。一旦发生波折,那影响到的普通人也会非常多。”年长的承太郎揉揉太阳穴,“无论如何,今天我们先去探查一番吧,最起码也要找到那位李书文。”
其他人没有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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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书文从已经被掩埋大半的废弃管道中钻出,颇为嫌恶地掸掉了沾在他袍角的污垢积灰,几只老鼠被他手中电筒的光芒惊吓,吱吱叫着逃窜离开。年老的暗杀者踩在被地下水浸泡得都长出了厚厚青苔的砖石地面上,“滋”地踩出了不少积蓄在这些植物中的水分。他避开了一些误入这个地下空洞并死在这里的小动物的尸体,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他记忆中的井走去。
和记忆中的场景不同,井周围的光芒并没有像当年那样耀眼到刺目。他遥遥地就看见了坐在井边的自顾自哼着歌的那个人,显然,那人也发现了他。
“哦,你来了!”老头热情地叫起来,“啊呀啊呀,老伙计,我就知道自己的计算是没有错误的。我一直在精确地计时,从那天起到现在已经过了12年又9个月,我想你们也该来了!”
“是,我来了,立香也来了。”李书文冷淡道,“如果可以,我是真的不愿意来。”
“事情的发展并不会遵循人的意愿来进行,就像是爱有时候得到的却是背叛的回应。”老头从井边跳下,轻快地走向李书文,“走吧,走吧。这么长时间没见到立香了,我得好好想一个帅气的开场白!”
李书文冷冷地从墨镜上方向他投去一瞥:“你不要得寸进尺,莫里亚蒂。我不介意直接在这里让你魂飞魄散。”
“唉,友善点,老伙计。咱们都是多少年的老交情了——虽然只是我单方面认为的老交情,毕竟这12年我在这个大空洞里可是一遍又一遍地回味着咱们当年短暂的相遇,把你和立香都摸得透透的啦。”莫里亚蒂笑眯眯道,“哦,还有,‘魂飞魄散’是你们中华文化圈的特有说法,对咱们这样的从者来说,只不过是回到英灵座上去而已。”
“你现在这个状态已经不能算是从者了,只是一缕强行留在世间的游魂而已。”李书文重新钻回废弃管道,“一会儿见了立香,你最好不要上去瞎套近乎。她才17岁,无论对谁都信任又友善,要是你把现在这个她骗了——”
“16岁。”莫里亚蒂说,“她的生日在明天。”
李书文沉默了一小会儿:“……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你忘了魔弹的发动条件了吗?只有对着所爱之人才会发动的特攻魔弹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莫里亚蒂飘飘乎乎地凑近了弓着腰避免头顶擦到管道的李书文,轻轻地说了一句:“而且,这场骗局,我令人遗憾地只是从犯,你才是主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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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香!”
我敏感地抬起头,玛修跟着我停下脚步:“怎么了?”
“我好像听见师父在叫我。”我嘟囔。
我们几个正在新宿站的东京地铁月台口,这里连通着地下街,我们已经从JR东日本那里搜索了一遍,确认没有李书文的灵基反应后,罗曼医生说检测到的反应在更深处,于是我们走向更深一层,来到丸之内线的东京地铁。
承太郎给出了肯定的答复:“确实有人在叫你。”
我们转过身,从人流中果真走出了一个我万分熟悉的身影,正是换上了一身红色马褂的李书文。他今天穿得像一个讲相声的,我努力让自己脸上的笑容看上去比起觉得好笑更像是为了重逢而高兴。李书文并不是一个人单独出现的,在他身后跟着的是一个陌生的外国老头,看起来大概五十多岁,头发和胡子都是灰白的,但穿了一身骚气的西式衬衫马甲,衣领高高竖起,内衬是鲜艳明亮的宝蓝色蝴蝶纹饰。
“你们到得真快。”李书文走到我们面前之后这样说,不过我从他的语气中听不出半点高兴,“普奇怎么样了?”
“死了。”承太郎说。
李书文丝毫不感到意外地点点头:“老王也不可能让他活着。”
我瞟向他身边那个从一开始就对着我笑眯眯的老头:“这位是……”
“日安,小淑女。”老头单手按在胸口向我行了一个英式礼,“我是李的老相识了,是和他一样从1999年的圣杯战中遗存下来的灰烬。”
“你也是从者?”我讶异道。
“鄙人詹姆斯·莫里亚蒂。”他向我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你怎么叫我都可以,莫里亚蒂先生,莫里亚蒂教授,詹姆斯叔叔……当然,我最喜欢的还是爸——”
李书文突然迅猛地出拳,狠狠地一下捣在莫里亚蒂的肚子上:“嗯?”
莫里亚蒂“噗啊”地立刻蹲下了,捂着肚子半天没起来:“李书文!!!你这家伙,从12年前到现在都还在跟我抢孩子!啊啊啊好痛好痛好痛——”
“别装了,你没有痛觉。”李书文冷漠道,“收起你虚假的眼泪,赶紧说正事吧。”
“呜嘤,很难说你这种一言不合就上手打人的家伙和福尔摩斯那种一打眼就能猜出我意图的头脑派究竟哪种更讨厌……”莫里亚斯虚弱地站起身,“啊,看起来你们有很多话想要问,我知道,我知道,据说我是小说人物,又据说你是侦探小说的书迷——玛修·基列莱特小姐,感谢你的喜爱,请允许我作为反派向你献上由衷的祝福,至少你最喜欢的福尔摩斯在莱辛巴赫没死,我倒是死了。”
李书文又举起拳头:“说正事。”
“好嘛,好嘛。”莫里亚蒂嘀咕,“唉,诸位是来找寻当年真相的吧?那么请允许我为你们带路,因为那位小姐被封印之地正是由我看守了12年又9个月的。”
“欢迎来到曾经的特异点,新宿!”
第164章
詹姆斯·莫里亚蒂,著名侦探小说、全球文化史上的大IP《福尔摩斯》中可爱又迷人的反派角色,被称为“犯罪届的拿破仑”,真实身份为数学教授,目前是一名从者,正父爱爆棚地带孩子中。
虽然,可能,也许,在他眼里我就是那个孩子。
李书文在前方带路,而莫里亚蒂笑眯眯地小步和我并排走着,另一边是偷偷瞟着他的福尔摩斯迷玛修。
“那个……莫里亚蒂教授。”我有点受不了莫里亚蒂这种充满了父爱的眼神,“既然你是真实存在的,那福尔摩斯应该也是存在的吧?”
“当然啊。”他回答道,漂亮的蓝色蝴蝶花纹高领随着脚步在中年人的脸颊边一晃一晃,“不过那家伙回应召唤之后的样子竟然是个大帅哥……呜呜呜,为什么我现身的样子就是五十代的大叔啊?我也很想变成帅哥被小姑娘用崇拜爱慕的眼神看着哦?”
承太郎冷飕飕地看了过来,莫里亚蒂眨眨眼:“咦?小伙子,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李书文把我们领到了一扇陈旧的铁门前,这里鲜有人经过,也没有工作人员在附近,门上原先的灰色漆都翘起剥落,他轻松地把已经被撬坏的铁门拉开,示意我们跟上:“有手电筒的就拿出来吧。”
大门后迎面扑来一阵凉气,还有水汽的潮湿。我不由自主地深深吸了一口,然后打开了手环上自带的小手电。
李书文头一个走进,步入了这条通往似乎深不见底黑暗的长长向下阶梯。17岁的承太郎拉起我的手,抓得很紧:“小心一些。”
徐伦立刻把我空出来的另一只手拉了起来,塞进她老爸宽大干燥的手心:“快,立香的这只手还空着,老爸你牵好!”
莫里亚蒂发出了“啧啧”的声响:“哇哦,空条先生你可要把握好机会哦。”
他成功收到了在场三位空条的瞪视。
我没恬不知耻地拉着两个承太郎——而且这种两只手都牵着高个儿的模式真的很像小朋友和爸爸妈妈一起出街,最后年长的承太郎去看着徐伦了,莫里亚蒂则把他无处安放的贴心放在了玛修身上。
“莫里亚蒂先生,请问当初您和福尔摩斯先生到底是怎么在莱辛巴赫对决的呀?”她小声问。
“哦,哦哦,那可是我的伤心事了。”莫里亚蒂假装擦眼泪,“不过最令我伤心的是,为什么只有我掉下去死了啊!福尔摩斯那家伙明明也掉下去了,凭什么他就能因为作者的偏爱复活?”
我说:“别担心,卷福版本里面的莫娘也复活了,可能只是柯南道尔那个年代的反派粉不多。”
莫里亚蒂发出了做作但不令人讨厌的嘤嘤声:“所以我才喜欢这个年代嘛!虽然有监控啊指纹检测和DNA测试之类的东西——但是这样挑战起来才更有乐趣不是吗?而且大家还都很喜欢反派!”
徐伦嘀咕了一句:“前提是反派要长得好看。”
我悄悄向徐伦竖了大拇指:“对。某位鬼王屑得要命还是有颜粉,但是他毁容之后粉就跑了,这就是无情的现实。”
无惨:感觉有被内涵到!
我们不知道往下走了多久,迦勒底的通讯一直在持续为我们报数,罗曼医生每过10米都会提醒一句,直到我们走到了地下100米深的位置。
“埼玉县下面有一个非常有名的排水设施,我记得你们是管它叫‘地下神庙’对吧?”莫里亚蒂打了一个响指,从他的掌心里翩翩飞出了一只发着幽幽蓝光的漂亮蝴蝶,蝴蝶漫漫地向前飞去,越过众人,然后振翅停息在了李书文的肩头,“我们现在所处的就是类似‘地下神庙’的地下空间,不过这里比东京的地下河还要深。唉,因为这个偶尔还会有漏水之类的情况出现,我就被淹了好几次,每到梅雨季节都是水漫金山……”
他合拢手掌,当再一次展开之时,一只由魔力凝聚而成的漂亮大蓝闪蝶飞了出来。它扑闪着令人惊叹的美丽翅膀,颤抖着停驻在了徐伦的指尖上。
“送你的。”莫里亚蒂笑着说,“你妈妈说过你喜欢蝴蝶,我琢磨了一下,发现用魔力变成蝴蝶也不是什么难事。你看,这是大蓝闪蝶,它生活在热带,很多人都没什么机会见到活的。”
徐伦怔怔地看着仿佛精灵一般散发着蓝色幽光的蝴蝶,再抬起头来时,她的双眼闪闪发亮。
“……妈妈提到过我?”她轻轻问。
“唔,她一路上唠叨了很多事情,有很多是关于你——还有她的空条先生的。”莫里亚蒂再次合拢双手,这一次再摊开后,飞出的蝴蝶闪烁着另一种颜色了,“这是帝王蝶,它是唯一一种会迁徙的蝴蝶。美丽又坚韧,飞到力竭就停下来产出下一代,然后让下一代继续它们的使命,向着目的地继续飞。一场3000千米的迁徙需要帝王蝶几代的接力,这个故事听起来真是令人伤感呢。”
我们看着这只橙色的漂亮精灵轻轻地落在了徐伦的发间,像是某种精巧的发饰。
“最后一只。”莫里亚蒂炫技一般地在我们面前转了转手腕,就像是魔术师在表演前要展示空无一物的双手,“不过这次可不是蝴蝶了。”
我们都紧紧盯着他的双手,但是这一次我们被他骗了——成千上万的浅蓝色飞蛾从他高高扬起的披风后飞出,争前恐后地带着闪烁的磷光向着地底深处的黑暗飞去,其中一只莽撞的飞蛾晕乎乎地在我面前转悠了一圈,我好心用手背推了它一下,飞蛾在我的手背上停下,抖了抖翅膀上的闪磷,然后重新挥舞起翅膀,跟随着大部队一起冲向了黑暗。
“这是伊莎贝拉,是欧洲最稀有、也最美的飞蛾,只能在海拔5400英尺的山间出现,寿命只有三天三夜。”莫里亚蒂望着隐隐闪烁着磷光的前路,“传说看到伊莎贝拉的人都能交好运。”
“你这是在手动为我们上幸运buff吗?”我开玩笑般地问。
莫里亚蒂微笑着看向我,然后轻轻抖了抖他的立领。
“如果可以,我真愿意把幸运分享给你们。但很可惜,我似乎从来都不是一个幸运的人,帮助我磕磕绊绊有惊无险走过这一路的都是城府和心机。”他点点自己的脑袋,“所以,在我还有用的时候,尽管在需要计策的时候求助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