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有九分——唧唧的猫
时间:2020-05-06 09:36:10

  双瑶努力活跃气氛,逢宁扶着齐兰下床走动。
  今天阳光很好,万物都在盛夏之中显得一片勃勃生机。齐兰摸了摸逢宁的头发:“你别惦记我,也别担心我,在学校里就好好学习。”
  “我知道。”逢宁抿嘴一笑,“初中的小逢宁都能跟齐兰女士一起熬过去,高中的逢宁已经长大了,进化成大逢宁了!还会怕这点小风小浪?”
  “什么大逢宁。”知道女儿在说俏皮话,难受的感觉还是涌上心头,“别人像你这么大,爸爸疼,妈妈爱,都还是小孩。”
  “那我就是你的小孩嘛。”逢宁撅了撅嘴,“一辈子都是妈妈疼爱的小公主。”
  逢宁跟学校申请了半走读,一三五晚上都会来医院陪床,剩下的几天由双瑶和赵为臣父母轮班。
  本来雨江巷大人们商量着让逢宁继续住校,但逢宁不肯,“我不怕累,我只想多陪着我妈。”
  她拿定了主意,任别人怎么说都不管用。
  在医院的晚上,逢宁就在床脚架一张小桌上,开着台灯学习。她披着外套,穿着睡衣一边做作业,一边说,“齐兰女士,你最好是快点好起来。”
  “怎么?”
  “我还有两年就要毕业了。”逢宁放下笔,掰着手指头算,喋喋不休,“等我毕业,我就熬出头,就能挣大钱了。到时候,我要每个月都给你发一万块零花钱,还要买很大很大的房子跟你一起住,给你的麻将馆开个连锁店。”
  “哈哈。”齐兰听了很开心,“别人小朋友的梦想都是当科学家,当警察,怎么我女儿这么俗,要买大房子,要赚大钱。”
  “嘿嘿嘿,你知道有多爱钱的。”逢宁笑嘻嘻:“我现在每个星期三都会去买彩票,希望的诚意能感动上帝,然后中个大奖。”
  “那我以前肯定是感动过上帝。”
  逢宁好奇:“你还瞒着我中过什么奖?”
  “你啊,能生出你这么听话又能干的女儿,就是我这辈子中过最大的奖。”齐兰露出点笑容,“我去找你爸爸的时候也能安心了。”
  “不听,不听,我不爱听,你不许说。”逢宁捂住耳朵,小脸都皱了起来,“你为什么要去找爸爸,我不要,我要你陪着我。”
  齐兰叹叹气,“你快点写作业。”
  “我不写了。”逢宁蹭掉拖鞋,小心地爬上床,抱着妈妈的腰。病房特有的消毒水味道和中药的苦味混合在一起,她一点都不觉得难闻,“妈,我今天想跟你一起睡。”
  “这么大了,还黏人。”齐兰抬起胳膊,把她搂到怀里,“你平时上学,晚上不用过来,妈一个人也没事,辛苦。”
  “我不辛苦啊,我真的,一点都不觉得辛苦。”逢宁说,“你快点好起来,双瑶她妈还等着你回去一起打牌呢。”
  齐兰嗯了一声。
  *
  逢宁,
  逢宁?
  逢宁!
  在第四次被呼喊前,逢宁的视线聚焦。
  铁娘子停在旁边,略有些不满,克制地压低了声音:“这是你上课第三次走神了。”
  班上其他人都在读课文,有几个人注意到老师走到逢宁这边,却也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这就是好学生的待遇。对待自己得意门生时,连铁娘子的批评都变得非常的温和。
  “下课来一趟我的办公室。”
  肿瘤医院跟启德是一个对角线。光是地铁都要转好几趟。逢宁晚上去医院陪床,有时候齐兰打针要打到十二点,她第二天早上五六点就要起。
  逢宁早有心理预期,在医院和学校之间没完没了地奔波了好几天,尽量平衡着学校和生活上的琐事。但精力有限,难免有些心力疲惫。
  “高二是个分水岭,学习任务也会更重。对普通人来讲,人生最重要的就是这两年,而且这两年是没有重来机会的。本来你是我最放心的学生,但我明显觉得你最近注意力很不集中。你这个学习状态让我感到有点担忧啊。你看看这次月考的年级排名,你怎么一下子滑到这么下面?学习哪方面吃力了吗?”
  任铁娘子怎么苦口婆心地劝,逢宁还是那句,“不好意思老师,我会尽快调整的。”,再问下去,她最多加一句“家里有点事”,其他就什么都不说了。
  铁娘子无奈放她回班。
  下午齐兰要做化疗,逢宁请了一天半的假期,去医院陪着。第二天晚上才回学校。到教室里,刚刚坐下,她正埋头整理东西。
  有道声音传来:
  “――你的理综卷子。”
  抬头一看,是江问。他刚刚打完篮球,手里拿了瓶矿泉水,还在流汗,袖子撸到臂膀以上。
  “谢谢。”逢宁随便应了一声。
  虽然他们在同一个班,但是她都快忘记上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了。
  逢宁短暂地回想了一下,其实也没多久。
  好像就是前几天,她在食堂吃完饭,碰见江问和裴淑柔在超市门口讲话,他嘴角还有点笑意。她装作没看见,特意绕开了他们。
  “这次我是第一。”江问突然说。
  “什么?”她稍微愣了一下,尚有困惑。
  “班级第一,年级第一。”
  逢宁意识到他在说月考成绩。她点点头,点评说:“不错,恭喜。”
  江少爷用鼻音嗯了一声,不变的骄矜。
  为了一句戏言,他跟她暗暗较劲到现在。
  不知道哪句话松弛了她脑子里的某根神经。逢宁心情变得不错,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露齿笑了一下,翻开理综卷,开始跟正上面的错题。
  物理最后一道大题只对了第一个小问。
  她早上没来听课,不知道单纯是结果算错了,还是整个过程都不对。落了两天的作业没写,她没功夫重新再算一遍。
  眼下也没别的人请教,逢宁喊了声刚坐下的江问,“你的卷子借我看看。”
  他们的位置只隔了个走廊。同一排,逢宁坐在四组靠墙,他坐在三组靠走廊。
  “物理最后一题你过程怎么写的这么简单,我有点看不懂。”
  江问想了想:“老师说这道题超纲了,要用极限求解,你不会写就空着吧。”
  “这怎么行。”逢宁施施然,招他过来,“你都能写的题,我有何不可?”
  “我物理竞赛拿过奖。”话是这么说,江问还是起身过来,在她旁边坐下。
  逢宁递了张草稿纸过去,“开始你的表演。”
  见江问手搁在桌边,却迟迟不动,她问,“干嘛,耍大牌?”
  “你就…”江问强迫症发作,“没点干净的纸?”
  “除了我刚刚写的几个公式,这张纸哪里不干净了?”逢宁莫名。
  他答地很勉强:“哪里都不是很干净。”
  第一次见到这种人,讲道题还需要雪白的纸才能讲的下去。逢宁轻声一笑,“少爷,你这矫情的毛病该改改了。”
  江问左手撑在凳子上,右手拿着笔,一边讲,一边在纸上写过程。
  他的字和他的长相完全是两个极端。
  ――长相有多精致,字就有多潦草。
  逢宁心想着,改天送个字帖给江问。一把米撒到纸上,印出来的鸡爪都比他的字迹工整。
  她诚心诚意地说:“江问,就你这个字吧,确实配不上你对草稿纸的讲究,这不是糟蹋吗。”
  他笔顿住,无语凝噎。瞪了她一眼,“你还要不要听。”
  “要啊要啊。”
  “设圆和磁场右边界相切与D点,粒子在磁场中的轨迹半径满足这个。”说着,他龙飞凤舞写出一个公式,“然后根据几何关系,用极限求导。”
  江问思路清晰,题目讲的快。他讲题的时候喜欢看人,眼睛又是天生的上挑,没什么感情,都显得含情脉脉。
  她稍稍有点走神,没听清楚他刚刚的步骤,疑惑地啊了一声,“小球在磁场中运动的时间怎么算出来的。”
  “几个式子联立。”江问忍了忍,“你有在认真听吗?”
  “唉,我累了,反应有点慢。”逢宁揉了揉眼睛,拍拍自己脸,“好了,你继续讲吧。”
  大夏天,她的手指异常冰凉,冷的自己打了个哆嗦。
  江问注意到她眼下一片青黑,眉头不自觉皱了一下,“你最近都在忙什么。”
  他问的很随意,很克制,把和她距离保持在合理的界限内。
  “忙的事情很多,你想先听哪个。”逢宁故意讲的很轻松。她脸颊边掉落了一缕发,继续看着题目,疲惫地在脑海中梳理着解题步骤。
  他有几句话到了嘴边,还是没说出来。
  圆弧上的小球似乎真的开始沿着轨迹运动起来。逢宁晃了晃头,强行打起精神。
  江问看了看腕表,正正好好七点钟。他放下笔,“你睡会吧。”
  “嗯?”
  “睡到七点半我再讲。”
  “哦…好吧。”
  逢宁又困又倦,不逞强了,从抽屉里扯出校服外套,卷吧卷吧,放到桌上,倒下去。
  *
  赵濒临吵吵闹闹进教室,口里叫了个:“江――”换来淡淡的一瞥,他看清啥情况之后就凝固住了,剩下的话自动吞回肚子。
  回身,一展臂,把正打算走进来的几个人统统往外推,“走走走,都走。”
  “干嘛啊?”郗高原嚷,“江问呢?不在教室?”
  “你就当他死了吧。”
  夏天的校服很薄,她纤瘦的胳膊弯折,脸朝着墙睡,马尾扫在他的手腕上。
  江问瞥过这簇黑色,没动,沉浸在思绪中。
  良久,清爽的夜风扑面而来,他收回打量的目光。
  逢宁已经睡着了,轻轻浅浅的呼吸声很规律。窗外有棵树,树里有一只晚蝉,有一下没一下地叫。
  楼下有学生路过,风把O@的谈话声送到远处。
  江问觉得很宁静。
  他戴上耳机,专注地看着教室正中央的挂表。
  飞虫绕着灯下打转,秒钟转完一圈,分针挪动一格。
  透过窗户的月亮被模糊了,月色依然很美。耳机里的男声在唱。
  “He's a hypocrite and”
  他是个伪君子
  “She should be locked up in a cage”
  她应当被锁入牢笼
  如果时间可以再慢点。
  再慢点。
  停到七点二十九。
  分针永远也不会抵达终点。
  她会一直这样乖巧地睡在他旁边。
 
 
第40章 
  住了一段时间院,齐兰回家调养。
  她消瘦了许多,连抬起手臂都困难,更别说做重活。逢宁把家务活全包了,又从网上找了一套健身操,画在纸上,陪着老妈做。
  逢宁恢复了正常的学校生活,白天上课,晚上回家。齐兰定期要去医院治疗。
  偶尔晚上失眠,逢宁在网上查乳腺癌转移后能活多久。很多回答都说,目前医学上有很多方法可以控制住乳腺癌的病情,是治疗效果最好的一种恶性肿瘤。
  她需要看着这些才能入睡,第二天再元气满满地告诉齐兰,“专家说乳腺癌的死亡率并不高,西方国家都当作慢性病治疗的,放松心态才是最重要的,千万不能想东想西。”
  每次听,齐兰都会笑,“是啊,妈最近觉得好多了,胃口也好多了。”
  逢宁脑子灵活,还有点小聪明,但是远和天才挨不上边。她只是能吃苦,比一般人都能吃苦。
  家里没有条件请护工,逢宁下午放学了就坐公交车回家,路上买点菜,回去给老妈做饭。然后陪着她做一会锻炼,洗完澡,就回房间学习。学几个小时,削个水果,过去陪齐兰说话,等老妈睡了,再继续学。
  学校到家里,一来一回在路上浪费的时间,逢宁直接从睡眠里压缩。她凌晨一点睡,早上六点起,中午在教室睡半个小时。
  生活被忙碌填充,但是只要老妈在,逢宁已经很满足。
  高一下学期期末考试,成绩出来那天,挤在百名榜单前看成绩的有不少人,江问也在里面。他看到自己的名字,按照顺序排列,变成第二名。
  而逢宁,从年级排名五十名开外,又回到了榜首:
  1.高一[9]班逢宁
  2.高一[9]班江问
  隔了一层玻璃,就两行,蓝底黑字。旁边有低低的议论声:
  “这次年级前三又是九班的那两个超级学霸啊。”
  “逢宁和江问,怎么又是他们,又是他们!他们两个是不是连体婴儿?”
  “对啊,他们两个,雌雄双煞吧。”
  “……”
  他们两个。
  逢宁和江问。
  他们。
  他们是一起的。
  江问有种异样的,隐秘的满足感。
  他觉得很奇怪,但是他喜欢这种别人把他跟逢宁放在一起提的感觉。
  ――在其他人眼里,好像他们两个是一伙的,一起的。
  盯着看了很久,耳边传来熟悉的调侃声:“哎,江问,我又趴到你头上了。”
  控制好多余的心情,江问侧头。
  她嘴角有点儿笑意,手弓着,遮挡眼前过盛的阳光。
  他轻嗯了一声。
  逢宁说:“我厉害不厉害。”
  江问说:“还行。”
  “当回熟悉的老二,感觉怎么样。”
  “不错。”
  “?”俩人斗了一年,江问第一次反应这么淡定。逢宁转头,不解地瞧着他,有点失望,“没意思,现在你脸皮被我调.教的厚了,轻易刺激不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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