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有九分——唧唧的猫
时间:2020-05-06 09:36:10

  江问转过头去,她带着遮阳帽,深深喘着气。
  “你这是?”江问用手上下指她。
  “看不出来吗?”逢宁扬了扬下巴,骄傲地说:“逢女侠刚刚跑完一场马拉松!”
  江问佯怒,讥讽道:“我以为逢女侠要跑个冠军给我当礼物呢。”
  她一边笑一边喘,“大哥,人家都是一些职业跑马的,我就是一个高中小女生诶!你想太多了吧。”
  江问被她的快乐感染了,摊出手,“你说要亲自送我的生日礼物呢?”
  “给你了啊。”
  “什么?”
  逢宁贱贱一笑,灌了一大口水,抹了一把嘴角:“马拉松精神!人生永不言弃,坚持就是胜利。今天我亲自跑给你看了,怎么样,还感动吗?”
  江问:“不怎么感动。”
  逢宁把喝空的矿泉水瓶丢到垃圾桶,手绕到背后,撕下号码牌,“诺,给你的。”
  江问接过来,愣住。
  方方正正的一片纱,上面印着四个数字,1118。
  ――他的生日。
  逢宁在工作人员那儿签了个字,拿回自己的包。从包里找出一块薄毯披在身上,用毛巾擦了擦汗,轻飘飘看了他一眼,“怎么样,这个礼物够有诚意吧,我花了三个多小时跑完的。”
  看着近在迟尺的人,江问呼吸一沉,“谢谢。”
  “大恩不言谢嘛,好了,走吧。”
  逢宁的话戛然而止,垂下眼,目光落在被江问牵着的手上。
  拉她的人明显底气不足,力度很轻,好像只要她轻轻一挣,他就会松手。
  即使看不见,逢宁都能想象江问现在的模样。明明紧张地不行,脸上还是冰霜一样的神情。
  逢宁在心底暗笑,手指动了一下,江问手臂一僵。她反握住江问,紧紧地,他脚步也随之停住。
  “怎么了?”她声音带着点调侃的笑意。
  “你…”
  逢宁做出嘴唇鼻子皱一块的表情,“我什么啊。”
  江问发怔了一会,把手指又扣紧了点,“我们…”
  “嘘嘘嘘。”
  这么久的时间,日日相对。虽然谁都没说出口,但是暧昧的情愫早就萦绕着彼此。
  他们纯情地像个中学生,手牵着手,慢慢地走在拥挤的人潮里。
  “现在去哪?”江问看着前方,不敢看逢宁。
  “回我家,如何?”
  “哦,随便你。”
  公交车来了,逢宁把手抽回来。
  江问手心一空,有点无措,又有点恼,“干嘛。”
  “什么干嘛。”逢宁从口袋里把硬币掏出来,“我要拿钱啊。”
  投完币,逢宁主动握住江问的手,拉着他往后走。
  还是在后面的位置坐下,两只交握的手过于亲近,垂在中间。逢宁的手很小,江问合拢五指,就能轻轻松松把她的手包住。
  公交车启动,他们沉默着,肩膀时不时碰到一起。
  “江问,你是不是很紧张啊,你手心都汗湿了诶。”她笑吟吟侧头。
  他嘴硬:“这是你流的汗。”
  *
  逢宁又把江问带进了厨房。
  不过他已经是这里的熟客,穿上罩衣,已经没有丝毫的抗拒。
  “你要干嘛?”
  “给你做蛋糕啊!”逢宁从冰箱里拿出面粉、鸡蛋、牛奶,“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手动蛋清打发器。”
  她做事的样子很认真,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江问目不转睛在旁边看着,一颗心就像在水里泡软了。
  途中郗高原打来电话,“头牌,你人呢,大家伙都等着你呢。”
  江问站在院里打电话,无动于衷:“我今天去不了了,你们玩吧,玩完算我账上。”
  大黄狗认识他,开心地围着脚底下转悠。
  那边郗高原也有点不高兴了,提高了声音:“什么鬼,他妈的你今天生日,你不来,把我们一堆人晾在这?你干啥去了你。”嚷嚷了一会,忽然安静下来,怀疑问:“你TM不会是和逢宁在一起吧?”
  赵濒临比他摸的清状况,抢过电话,直接说,“你和逢宁在哪?我来接你们。”
  “滚。”江问想都不想就直接拒绝,“你们去玩吧,别烦我。”
  “……”
  *
  逢宁弯腰,聚精会神地正在用奶油挤图案,看了他一眼,“怎么,有事?”
  “没事。”江问语气散漫,把手机静音了。
  他走近几步,发现她已经把蛋糕的图案画的差不多。江问表情瞬变。
  一只熟悉的Q版醉酒小孔雀,尾巴开屏,小尖尖的脑袋顶着一个皇冠,靠着一个大酒瓶。
  逢宁将奶油袋放到一边,“好了,大功告成!”
  江问盯着她亲手做出来的蛋糕,有点走神。
  逢宁去水龙头底下冲手,“怎么了?”
  “你还记得。”
  她瞅他一眼,笑着,“记得啊,我刚认识你的时候,给你写的道歉条嘛。”
  逢宁蹲下身,把细蜡烛找出来,插在蛋糕上,用打火机点燃。
  江问说,“自从认识你,我生活被你搞的一团乱。”
  大黄狗从门缝里进来,懒洋洋地趴下。逢宁起身,跟他面对面站着。
  她背着手,微微仰起头,“好了,小王子,不要抱怨了,把你尊贵的眼睛闭一下。”
  江问心底一颤,乖乖地闭上眼。
  似乎因为紧张,连呼吸的起伏都有点不正常。
  结果半天没动静,他睁眼,逢宁眼睛里满是揶揄。她好笑,“干嘛,以为我要亲你啊?”
  江问被说中心事,喉头动了动。他默了几秒,压低嗓音:“你要我闭眼干什么。”
  “那个啊。”逢宁用下巴示意蛋糕,“许愿,吹蜡烛。”逢宁站在旁边,看着他吹灭蜡烛,好奇道:“你刚刚许什么愿望了,这么虔诚?”
  江问还是一脸虔诚的小模样 :“说出来不灵验了。”
  她怂恿:“告诉我没关系的。”
  “我想要…”他含糊着,蚊子似的声音。
  逢宁没听清,“要什么?大点声。”
  江问一双眼珠子飘来飘去,定在别处。
  终于下定决心似的,他俯身,贴着她的嘴唇稍稍吻了一下。
  一触即离。
  逢宁没躲,唇角甚至翘起来一点。
  一瞬间,心脏跳的有点受不住。他不太自然地说:“那个,要你对我再好一点。”
 
 
第43章 
  进入夏天的第一个月,那天下午天气很好,医生跟逢宁说,“你妈妈情况不佳,这两天家里可以做一下准备了。”
  逢宁没吭声,站在原地,难以负荷这个消息。
  医生走后,眼泪毫无预兆地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好半天,她靠着墙边,慢慢地蹲了下来。不敢哭出声音,只能将所有抽噎都憋在喉咙里。收不住了,就使劲地咬着手背。
  到最后喘不上气,逢宁张开嘴,努力地大口呼吸。
  人来人往的医院,每天都有不同的悲剧发生,没有人为了一个哭泣的小姑娘停滞脚步。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逢宁胡乱的擦干眼泪。撑着膝盖站起来,去旁边的厕所,打开水龙头,低下头,任由水流将脸上的泪迹淹没。
  在病房前,手放在门把手上,逢宁动作停住。用力地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她像没事人一样,推开病房门进去。
  齐兰躺在病床上,已经没有什么生机了。她说不出任何话,只是看着逢宁,眼神浑浊,眼底盛满了留恋的情绪。
  “妈,你还听得见我说话,对不?”逢宁弯腰下去,把齐兰的手捧起来,放在心口。
  齐兰很轻很轻地,对她眨了眨眼。
  “妈妈,我以后都会乖乖听话的。你不要担心我,你知道的,你女儿最坚强了,最勇敢了,我会好好的,一个人也好好的。你现在还难受吗?”
  逢宁想笑,可是眼泪一点也不配合她。
  齐兰微微摇头,费力地抬起手,擦拭着女儿眼角的泪水。“不难受就好。”逢宁吸了吸鼻子,压住哽咽,还是笑了出来,“不难受我就放心了,不论什么时候,你都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对不对?你要是累了,就好好睡一觉,睡一觉起来,你还给我做我最爱吃的菜,好不好?”
  听着她嘀嘀咕咕,齐兰又摸了摸逢宁的头发。
  她扬起一抹浅笑,几秒之后,闭上了眼。
  *
  齐兰在初夏走了。
  逢宁一个人躲起来哭完之后,出现在别人面前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平静。她没什么大的情绪波动,只是不怎么说话。医院开出死亡证明,她跟殡仪馆打电话。
  齐兰和她相依为命,没有别的亲戚。葬礼上来的人很少,只有雨江巷的几个邻居。守了两天灵,火化下葬之后,逢宁抱着齐兰的黑白照片,回到家里。
  逢宁把家里从上到下打扫了一遍,累的再也没有力气了,去洗澡。推开齐兰以前睡觉的房间,爬到床上。
  就像小时候那样,齐兰出去上夜班,逢宁就把老妈的衣服套在枕头上,闻着气味,抱着枕头入睡。就好像妈妈一直都陪在自己身边一样。
  睡一觉吧,睡一觉醒来,发现原来是一场噩梦。
  她风风火火地在外头野完,回到家,院子里还是吵吵闹闹,到处都充斥着麻将的磕碰声,大黄狗围着树蹿来蹿去。齐兰打着牌不耐烦地招呼她,要她去厨房给做饭的阿姨打下手。
  逢宁闭着眼睛,这些场景变成记忆的碎片,走马观花一样的出现在脑海里。
  她在心里,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妈妈已经走了,不过没事。她努力一点,好好过日子,没关系的。
  逢宁以为自己接受了,可是第二天醒来,身边空无一人。
  无论她怎么叫妈妈,都不会有人回应。
  逢宁终于意识到,这一生,漫长的一生,每一分钟,每一秒,她都不可能再见不到妈妈了。
  妈妈已经走了。
  *
  逢宁开始害怕晚上一个人待在家里。
  夜色降临,她坐到天桥边上,看着底下穿梭的车流。手边有几个东倒西歪的空啤酒瓶。
  手机震动,是江问打来的电话。她看了一眼,很快就接了,“喂?江问。”
  “嗯。”
  “这么晚了干啥。”
  “你这几天为什么都不接我电话。”
  江问不想让自己像个怨妇一样,但控诉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透着点委屈,“给你发消息,也好久才回一条。”
  “这不是有点忙嘛。”逢宁看着天上的星星,安抚他,“你在学校里专心学习,总想着我干嘛?”
  江问:“这个星期六我去找你。”
  逢宁笑呵呵地,“算了,别来了。”
  他瞬间不开心:“为什么?”
  她语气轻松:“少爷,你看看日历,这都四月份了。倒计时多少天了?还有俩月就高考,你就好好在学校学习吧,别惦记我了,免得到时候考不上大学要赖着我。”
  江问似乎在电话那头笑了笑,“赖着你怎么了。”
  “赖着我,我就不认账呗。”逢宁止住话头,“好了,不说了,你赶紧睡觉去吧。”
  他终于发现不对劲,突然问,“你声音怎么哑了?”
  逢宁仰起脖子,又灌了一口酒,“没事,刚刚喝东西呛到了。”
  “你在外面?”
  “在家里啊。”逢宁状似不耐烦地打断他,“江问你今天怎么里嗦的,快别唠叨了。”
  这时候,从天桥底下开来的大货车按了声长长的喇叭。江问静了静,“你骗我。”
  她的笑意淡下来了,“嗯,我骗你。”
  “出什么事了?”
  逢宁没出声,那边也没声音了。过了一会,江问开口,“你在哪?我现在去找你。”
  *
  远远地,就见到坐在石凳上的人,头垂的很低,身影单薄成一条线。
  江问走过去,拎着逢宁的手臂,夺过她的啤酒罐。
  她转头,直勾勾看着他笑,“你怎么出来的,没门禁?”
  “翻墙。”
  “厉害啊,现在还会翻墙了。”
  江问把她拉起来,“你教我的。”
  逢宁脚步有点虚浮,摇摇晃晃,勉强站稳,“啧,那我要好好反省一下,怎么当初不教你一点好的。”
  江问目光深沉,“你…没事吧?”
  这段时间哭的太多,她的嗓子已经完全嘶哑了,说几个字都费劲,“唉,没事儿,就是心情有点不好,明天应该就好了。”
  发了会呆,逢宁自言自语,握紧拳头,捶了捶胸口,像是纳闷,“肯定是酒喝多了,怎么这里这么疼咧,一阵一阵的,好难受啊。”
  眼泪是不知觉掉下的,意识到的时候,逢宁立刻转过身去,用手背挡住眼睛。
  江问微微抿唇,把她扯进怀里,用力抱紧她。
  “心脏好疼哦。”逢宁将额头抵在江问的颈窝里,手抓住他的腰间的衣服。
  肩上传来湿漉漉的凉意。
  她的眼泪渗透他的衣服。
  江问从来没见过逢宁这样近乎狼狈的脆弱神情,有点无措,心里像被堵住似的难受,抱着她的胳膊越发用力,“到底发生什么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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