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有九分——唧唧的猫
时间:2020-05-06 09:36:10

  半天没听见双瑶接话,她问,“怎么了?”
  “没说过……吗?”
  听双瑶语气,逢宁眉头一皱,觉得不对劲。心里有了点不好的预感。她问,“你什么意思?”
  双瑶又确定了一遍,“你是说,你得抑郁症,江问从头到尾不知情?”
  “对。”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双瑶语气很坚定,“他还问过我,问我你得这个病多久了,他不可能不知道。”
  “问你我这个病得多久了?!”逢宁声音有点不受控地拔高,“江问什么时候找的你?”
  “就是圣诞节后两天,他还特地飞来南城。”
  逢宁心一沉,迅速联想那晚深夜,江问莫名其妙的一通电话,以及后来,他对她突然转变的态度。
  等双瑶走后,逢宁一个人坐在床上。
  脑子里全是这段时间和江问相处的种种细节。
  她刻意在他眼前遮掩的伤疤,还有她努力装出的,和过去一样的活泼开朗。
  *
  晚上□□点,江问来找逢宁。
  接起电话,她花了一分钟,收敛好情绪,如常地对他说:“你先别上来。”
  “怎么了?”
  “我们出去走走吧,我都待在家里一天没动弹了。”
  江问在电话里静了几秒,“你确定你还能走得动?”
  逢宁一时没理解他的意思,“为什么走不动?”
  “是我低估你了。”他说的道貌岸然。
  逢宁笑了出来,“老地方,等我十分钟。”
  …
  …
  公交车站台,江问坐在长椅上,就这么看着逢宁走近。
  她一步一步,步子不是很快。从黑暗走到光亮处,走到他面前。
  江问站起来。
  两人面对面,一高一矮,就这么看着对方,什么话都没说。
  忽地,逢宁微微倾身靠近江问,用力抱紧他的腰身,好像这样就能够隔着衣服,汲取来自他的体温。
  江问觉得有点怪,但是又不知觉放松身体,享受着逢宁比平日高涨的热情。
  他嘴角隐隐露出一点笑,“你怎么了?”
  逢宁语气放轻:“没什么,几个小时不见,感觉特别想你。”
  忽然像是触动了什么,江问双手放在逢宁的肩膀上,想推开一点,看看她的现在表情。
  可是逢宁不吭声,胳膊越发收紧。
  江问莫名察觉到她紧绷的情绪,“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逢宁松开了他。
  他们俩牵着手,两人漫无目的地走在南城的街头。
  “我今天…”
  江问突然开腔,逢宁抬眼瞧着他。
  他欲言又止,难得有些口拙,“我今天把你的照片给我爷爷看了。”
  她有点状况外,过了会才道:“哦…”
  “他夸你好看。”江问微扬唇角,说,“让我有时间,带你去见他一面。”
  “……”
  四周安静的不像话,逢宁没吭声。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
  江问嘴角的弧度一点一点消失,“你,不想去吗?”
  “我可能…还没做好准备。”
  “你要做什么准备?”
  逢宁转过身去看他,用平缓的语调,问:“你知道我有抑郁症对吗?”
  她的语气并没有多少疑问。
  江问没半点心理准备,被弄了个措手不及。
  沉默了好久,他才说:“对不起。”
  逢宁佯装平静,笑着问:“跟我说对不起干什么?”
  夜晚起风了,但是俩人都感觉不到冷。
  江问拉住她的手,稍微用力,将人拉到跟前。
  凝视着她,想到当初他的懦弱。
  因为他的懦弱逃避,让她独自在痛苦的深渊里挣扎。
  江问既痛恨自己,又痛恨时间在他们之间留下的大片空白。
  “我在那个时候跟你提分手,我什么都不知道,对不起。”
  看着他明显变得愧疚的表情,逢宁话在口,几度要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
  忽然间,心里某种猜测又隐隐约约被印证了。想再问的清楚点,他是不是因为同情,才决定重新跟她在一起。可是又怕得到了答案,他们就到此为止了。
  在此之前,其实逢宁也没想过能和江问一起走很久。关于抑郁症这回事,她原本是打算瞒到瞒不住了,再告诉他。
  双瑶一直问,为什么不去想和江问的以后。逢宁不是不想,只是不敢想,也不愿想。
  如果有那么一天,江问被她拖进黑暗,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光是想到这一幕,逢宁胸腔都开始泛疼。
  “其实我,一直都不太正常,包括现在。”
  说着,逢宁下意识后退一步,“我甚至已经不是个正常人了。”
  情急之下,江问把她拖过去,按在怀里,声音有着不同寻常的急切:“你别这样。”
  “我们俩的事情,你再考虑一下吧。”
  “我…”
  他刚说了一个字,就被逢宁仓促打断,“虽然我不介意你可怜我,但是,我给你两天时间,你好好去百度一下关于抑郁症的事情。”
  “对我来说,死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活着才是。”
  “江问,我是一个没未来的人,你想清楚了。”
  *
  一直到凌晨,逢宁靠在床头,想着刚刚发生的事。
  江问把她送回家,一路上,两人都无话。到门口了,她静静看着他,“我回去了。”
  江问点了点头。
  明明一直都在做心理准备,可是跟他把话彻底说清楚了,逢宁心里还是堵塞着,一点都没有想象中的轻松。
  她有点自嘲地想,这种舍己为人,凡事先替他人着想的情况,这辈子估计也就做这么一次了。
  夜深人静,四周逐渐清静下来,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接近四点,手机突然叮咚两声,动静显得格外大。
  他发的是微信。
  -61nfiawJ:【睡了没?】
  逢宁一时错愕,没来得及回,又发过来一条。
  -61nfiawJ:【睡醒了看到消息,下来给我开个门,我等你。】
  外套都没顾上换,逢宁穿了拖鞋,直接下去。拉开外面的院门,头顶的小黄灯泡应声而亮。
  江问坐在旁边的集装箱上,侧头看她,神色平淡憔悴,嘴唇略有点干裂。
  见她愣神,江问站起来。
  走过来,看她只有一件单薄的睡衣,江问把外套脱下来,扔进她怀里,“你先把衣服穿上。”
  “你…怎么这个点来了?”
  “你不是让我考虑吗。”
  “我给你两天,这才几个小时,你就考虑好了?”
  江问从口袋掏出来一个东西,“我一分钟都不需要就能给你答案。我只是需要点时间,回去拿东西。”
  看着在夜色里闪光的钻戒。
  逢宁没反应过来,仍杵在那儿。
  “这是干什么?”
  江问低声说:“我本来不想这么随便,在什么都没准备的情况下跟你求婚。但你让我觉得你随时会消失,我好像只有这个办法了。”
  完全没想到事情还能这样发展,逢宁张了张口,有点不知所措,一个字都讲不出来。
  说不紧张是假的。
  江问:“昨天你跟我说了很多,我在你面前,本来就不擅长说话。我一直都没你能说,所以我需要好好想一想,我该怎么讲接下来的话。”
  “就算你生病,我也从来没有同情过你,可能,”江问停顿一下,“需要同情的人,一直都是我。”
  逢宁几乎是屏息,听着他的每一个字。
  江问在手机上调出一个界面,交到她手上。
  “这是我很久以前想给你发,最后只停在草稿箱里的邮件。”
  逢宁心口发紧。
  他语气淡淡,“如果你想拒绝我,也要先看完再拒绝。”
  …
  …
  「逢宁,我睡不着。」
  「我不知道这种把自己熬到熬不下去了,才能睡觉的晚上还有几个。」
  「返校之后课很多,几个老师在讲台上讲话,一直都没停。每一句话都在我耳朵外面飘来飘去,我听不进去几句。每天都要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觉得自己总是很忙,有时候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却总是莫名其妙想起你。」
  「某种方面,这样也还好。我变得有点懒,懒得看通知,看见朋友的消息拖几个小时,甚至拖一夜,一天都不回。」
  「前段时间,不知道是不是幻觉,看到一个女生长得很像你。这几天,我站在教室门口等她出来,然后,去楼梯口再等一次。朋友问我要不要联系方式,我说不用了,我就看看。」
  「我现在想到你,就像一个梦。特别特别模糊,模糊到觉得,那些我记得关于你的零碎东西,都不是发生在我身上的。」
  以前,逢宁跟他聊天很少。
  只要收到她的消息,江问马上就会停下手里的所有事情。拿着手机,字斟句酌地回复她,然后盯着手机屏,等着她的回复。
  有时候是晚上,第二天满课,如果等不到她回,他也舍不得睡。特别不想闭眼,又克制不住困意。
  「分手以后,我也想过找你复合。想过和你做个普通朋友算了,也比现在不联系了好。不过有点难以启齿,就只能想想。不知道能跟谁说,别人可能以为我有毛病吧,天天想这些。」
  …
  …
  「我快出国了」
  「逢宁,我高一的时候也是个心气特别高的人。」
  「但是我现在特别想求你。」
  …
  …
  到这一条,她彻底看不下去了。
  心脏钝钝地痛。
  垂着头,好半天都回不过神。
  江问无所谓了,“回国之前,我就靠着“你根本不在乎我”这个念头撑下去,撑着不找你。后来撑不住了,回国的飞机上,我想,你在不在乎我也无所谓,我不计较得失了。如果你结婚,我就彻底死心,但是你没有。”
  “也许逼你,你会离我更远。但我现在不想管什么样的相处方式能让我得到更多,如果你还不能接受我,那我也只能认了。但是,你错过我了,以后不会有别的男人会为你做这样的蠢事了。”
  逢宁眼里带泪,“干什么,这么一大串的,你威胁我啊?”
  “我没有威胁你,我是在,求你。”
  “求我干什么?”
  “求你。”江问顿了顿,“把我加在你家的户口本上。”
 
 
第66章 
  逢宁忽然就笑了。
  脑门抵上他的肩,眼前却越来越模糊。
  小时候,逢宁的梦想就是早点长大,工作了赚钱,给老妈买大房子住。就算生活很苦,她一直都努力,努力往上爬,遇到什么都没想过放弃。后来齐兰去世,她得了抑郁症,不知道为什么,日子过的越来越糟糕,好像什么都没意思了,那时候就只想着,能撑一天算一天。
  长久以来的回避,孤独,被人看穿后的狼狈和彷徨,这些日复一日,压的心里发痛,宛如沉溺于深海的心事。却在此时,好像突然被划开了一个口子,有束光照进来。
  …
  逢宁,我以前也是个心气特别高的人。
  但是我现在特别想求你。
  …就这么简简单单两句话,仿佛打开了某个关卡,把江问过往所有的,无助的情意,尽数摊在逢宁面前。
  她的心又酸,又痛。
  鼻腔也发酸。
  在这么煽情的时候,逢宁藏起内心的波澜,双手抱住江问头,使劲晃了晃,“你是不是傻逼啊?”
  看着她被泪水斑驳的脸,江问低头亲她的眼睛,“我要是聪明点,能被你骗这么多次吗?”
  “还好你不聪明。”
  逢宁劫后余生,勾住他的脖子,回吻,“要不然我哪儿捡这么大一个便宜。”
  一晚上大起大落,被冷风一吹,平静下来。从刚刚的情绪抽离出,逢宁分了点精力,注意到江问的穿着。
  他只穿了一件衬衫加毛衣,外套都给她了。
  她拉着他往屋里走,拉了一下,没拉动。逢宁转头,“我们先进去。”
  江问固执地站在原地。
  她顺着他的目光,又看到那枚戒指。
  刚刚就顾着哭,连这茬都忘了。逢宁屏住气,发怔了一会。她略微有点迟疑,“你这个求婚…是不是有点,太突然了?”
  “突然吗?”
  “吓到我了。”
  “我以为你又想甩了我。”
  “你这话不对。”逢宁纠正他,“我什么时候甩过你?上一次不是你甩的我吗”
  “对不起。”江问很认真地道歉,“跟你分手,这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决定。”
  逢宁拍拍他的肩膀,刚想安慰两句。
  “我希望你永远都别提了。”
  “怎么?”
  顿了几秒,江问把头扭向另一边,“想起来就难受。”
  他这个样子,带点脆弱不安,又说不出的招人。让逢宁的心酥软了大半,同时又想狠狠欺负他。
  “怕不怕清醒过来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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