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宫的宫人前前后后伺候了一日有余,到了次日早间,总算是可暂时歇息下来了。
据言是小殿下醒了,还会扒拉着陛下嚷着要喝碎米甜水酪。陛下自是高兴,巴巴的差人传旨使得膳房去做了。
然,下头的人无需妖帝多言,紧接着便该安排着那两位贵人入宫之事了。
王儒后一日前来响秋殿诊脉,乐谙这脉象已趋近平稳。依着他的方子煎的这药,辅上妖帝阁中几颗不可多得的奇珍,喂了一日,果真有些作用。
乐谙还在睡梦,王儒诊了脉后也不在妖帝面前多留,躬身退了出去。
在外头候了一刻,妖帝亦自内里走出,见他还未走,便知晓他还有事要说。
“赐坐罢,还有何事但说无妨。”
响秋殿的风华与年前已然大不相同了,以人界的话讲,是谓多了些人气儿。摆件等物不大同以往,多摆上了些小童喜爱的物什。
多瞧了一会倒也觉得有几分可爱。
“多谢陛下。”王儒自去择了一处檀木椅子坐了。
“臣是有一事告知陛下。事关小殿下,便在这里多留了一刻。”王儒一捋思绪,又道:“陛下可有觉得小殿下比起半月前身量高了些许?”
身量高了些许?
这他倒未曾注意过。
“你的意思是,谙谙长高了些许?”扶修心头有疑,不愿同他再绕圈子,“然后呢,她会如何?”
......
“陛下不必忧心,小殿下得了修为,现了初初长成之像。得了那样厚的修为,往后比寻常的孩子长得快些也是正常。”王儒笑道。
扶修这一遭难得面色现出喜色。
长大好,长大好啊!
他真该好好谢谢公仪涪的妖丹,机缘之下还能有这样的际遇!她这所谓的极品灵兽,总算是有不同寻常之处了。
“如此甚好。往后她的身子便权全由你照料,要什么东西朕都可予,下去领赏罢。”
......
王儒起了身谢了妖帝的恩。
正欲离去之时,眼见一行宫婢抬了众多杂项瓷器等物什朝外殿而去。
也是。这前几日的事儿,都传遍了整个妖界了。宫里开始安排那两位的住处,也不奇怪。
那两位可都不是个好拿捏的。淳王爷那头的贵女,孟氏宛筠。不论别的,单是这家世就不是个简单的。
往后在宫里头,怕是得翻了天去都无人敢管罢。
那里面那位呢?
得了陛下这样的照拂,难免惹人红眼。在宫里可不得被啃的连骨头渣子也不剩么......
那小巴巴似得眼儿,可经不住那些算计。他得折返回去提醒主上一句。
他这无由的念头,这大概也不为别的,为了医学世家的医者仁心罢。
可幸他转回头时,妖帝还在那处,扯了一股子魅儿似的笑,眼低笑意浓浓。
扶修有了注意,便问:“王宫医还有何事?”
“臣有一事,妄图替小殿下讨个恩典。”王儒垂了头淡道。
“小殿下如今的身子,正是紧要关头,每日调养的药不得停,须得静养。望陛下往后的时日,多多念着小殿下的身子,予一方清静,多加照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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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王儒这几句并不无道理,他未开这个口前扶修也有隐忧。
不过这话,自他口中说出,便是不妥了。
何时轮到一个小小宫医,来提醒他该做何事了?
扶修略微一点头,瞧他一眼却是忽得变了面色,瞬时间沉下脸来,冷的似冰凌一般。此番他再细细打量眼前此人,生的眉清目秀,在其下站着,虽是恭敬垂了首,也还算有些气度。
姿态仪表倒有些似丰农大人。幼时,他曾见过丰农一面,现如今记忆已然模糊了。
不过这王儒,也可惜了。
堪堪一介凡人,寿数才短数十载罢了。
变了面色的妖帝,同他说话时心头喜气全消散了去,紧蹙着眉心只道:“朕自会安排。你只需安守本分便可,勿要僭越。”
此言打压警告之味儿极重。王儒自颔首告退,自行退了出去。
扶修只道,他同那乐谙丫头上了心,乐谙也自出生始就在自己身边,左右是逃不过他的安排的。
既是自家大姨费了心思送来的,那往后便就是他的人了。
她的后半生,先前就已定下了,要同自己绑在一块儿的。她是生是死,以何种姿态过活,那都是自己的家事,旁人哪得染指。
......
王儒踏出响秋殿自然的心头酸胀,涩涩然挤出一副苦笑的面孔。
行至路间,也是怅然。红磷花倒是个全不知愁的,哪怕外头天翻地覆搅得一团乱,也同它没有半分干系。
阖宫里它是独一份儿的尊贵。
他料想,这红磷亦有伤忧,摆件儿似的开上千年万年,可不孤独?
平素万万不该管的事,今日插手多嘴了一句。也是他忘了自己的身份,放任着去心疼那小丫头......怪不得别人。
他复有在心底提醒了自个儿一句,这才将步子放得更快了些,回宫医阁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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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氏宛筠进宫的日子由淳王府那头自行定下,宫中礼观阁辅之迎进。礼观阁依制定了乡安郡阁予贵人孟氏居住,青璃郡阁予贵人尔氏。
妖帝放了这事在总管闻倧身上,其余琐事均是由他安排着。
两位进门行册封礼的日子,是去先人安息的宗沧洞口祈愿定下的。愿可求得先祖庇佑,早日诞下子嗣承袭王族脉。
妖王宫眼见的一派忙碌,虽难比上前头先帝立后的册封礼,但其中该有的也一样未有少过。
那两处宫阁生生衬出响秋殿的几分萧索寂寥来。各宫阁往后各有主子,办事规矩也必有变数。陛下新辟了乡安郡阁、青璃郡阁出来,与她们响秋殿必难相和。
尚鲁二位嬷嬷早已有言:殿中宫婢万事皆当以自家主子为先,与其余两处的来往,能少一些便少一些。
小殿下得护着,新来的贵人也是吃罪不起的。响秋殿中的人,还得明哲保身是属上策!
乐谙这日与崔姨在自家殿宇后院小玩儿了一阵。响秋殿后自有一处极大的后院子,栽种了不少花草,其中琼花此季开得最盛。
花瓣雪白如洁,也似膳房常予她做的薄芯糖片那样好看又香甜。
这琼花中品出的香甜味道,出自尚嬷嬷为她亲手做的琼花小圆子。丝丝润滑甜而不腻,平素吃起来一口连着一口,她喝的十分满足,合极了胃口。
得了妖帝陛下的令,崔姨已开始教她学步了。
乐谙学了几日,原先那双软的无力的退,现下已经可容着幸微她们扶着走上一刻钟了。乐谙自是高兴非常的,满心的骄傲劲儿,只差没冲上天去!
她一高兴,连带着响秋殿上下氛围也松快许多。
崔姨将她小身子抱回木轮椅上,捡了幸微递来了软绢布,替她轻轻拭了额前薄汗。
乐谙抿着嘴笑,脸便嘟嘟的似个包子,甜腻腻来了句:“谢谢崔姨呀~”
回了一笑,崔姨满脸慈笑,也道:“不必谢呀小殿下。”
......
里头温情不过片刻时间,外间吵闹声响就将派景象全然扰了。
吵闹那人声音尖细,正如湖面丢弃下一巨大石块,惊得幸微脑中一个激灵。别人不识得是谁的声音,她还会不识得么?
与她们两姐妹同住了时日,那声音她熟悉的很。
幸微的脸色也变得不大好看。自家姐姐先前那回,扯了自己去了暗处,便让自己看着些尔冬。说她知晓了长姐尔璇封妃的事,难保不会心痒,闹出什么事端来。
她那时还是不信的,总觉着尔冬那人无那胆子。
这般,还是自己小瞧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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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白被扰了一遭,小丫头心间也是不爽。一歪头去问崔姨:“是谁在吵,不知扰着我了么?”
四下寂静,尔冬那声音就显格外响亮。听着放肆的紧。
“小殿下恕罪,容老奴先出去瞧瞧,再来回殿下的话。”崔姨俯身下去请命。
“那人可带来于我瞧瞧么?”那般麻烦,不如直接带来的简单。
尚嬷嬷曾花心思教了她的。
这宫里如何如何才可让自己过得舒坦些,她记得不大清楚,却也是记下了些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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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陛下回来困觉的时间愈发的晚了。常常她已是睡的口水直流,陛下还未回转。
殿内的烛火点的亮堂,晃得人眼睛疼。
陛下未回来,是不好熄烛火的。容易瞧不着路,跌个大跤。
昨儿个夜里,她睡了一觉醒,估摸着该是子时往后了。侧了身子,就见妖帝陛下合衣直躺而睡,金冠也没卸下。那剑眉皱的深深的模样,她瞧着好不心疼呢。
而后,妖帝像眼睛长在耳朵上一般,暗夜里忽的出声唤了她一声。
“谙谙,作甚?”
葱白的小手“唰”的收了回去。原是要替他将额上皱皱巴巴的那处,细细的摸平了去。岂料还未下手呢,就被逮着了?
“未作甚,未作甚!”她连着摆了摆手,示意无辜。
扶修撑起上/身,朝她那处半歪了歪身子,以手托了她白嫩小下巴,“朕这几日回来的晚了,听嬷嬷讲,谙谙也是乖巧。朕很欢喜。”
她扭头,离了他的大掌所控,不满道:“可是谙谙很不欢喜!陛下怎的也不按时回来同谙谙困觉了?”
顿了一顿,她压了会子闷气,又道:“嬷嬷同我说,陛下的事情是不可多问的。可我耐不住嘛......陛下最是疼我了,许能多容我一些?”
瞧她,这满眼的泪只差溢出眼眶子来了。要在嘤嘤几句,可要了命罢。
他若真的不许,可不得被淹了去呢。
是个娇娇贵贵的命,就过娇娇贵贵的日子罢,他给得起。
“谙谙啊,朕这阵子忙了些,回来也晚了。你可先令婢子们熄了烛火,自行去睡,不必等朕了。”他又非是个铁心肠的石头精,她这身子都算不上康健,还委屈她做什么。不如就早些去睡,一睡睡到天明,岂不舒爽。
她亦垂下圆眼水眸子,一手搅着缕软软发丝,低低话了两字,“不要。”
“怎的就不要了?”扶修这话说的也软,说完了又伸了手去给她顺毛,“宫里这几日要来两位客人,需得先招待着,朕安排好了该安排的事,很快便回来了。”
他这便算作哄了一回。小丫头动作都未变,一吸鼻子里块挂下来的晶莹的水,回道:“好吧,要早些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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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那事,引得乐谙落了不少泪珠子。
前头有了崔姨帮着擦自己的小脸,绢布细软,舒服的紧。
再听见细细尖尖喊得震天响的的夺命音,就变得不大舒服了。
崔姨出去带人,才知晓外殿两位管事嬷嬷都已到了。尔冬那女,绑的似河间拿去沉溏待宰的母猪,发髻四散下去,面有红痕道道,该是制住的时候伤了。瞧着滑稽。
两位嬷嬷回了神,直问:“可是吵着了小殿下?”
崔姨见了礼,微微扯了笑,“小殿下怕是心头有气,命老奴带了外头这位进去呢,说是要亲自瞧瞧。”
尔冬怔了神,许是吓到,使了大气力挣扎。将头甩得一会子南一会子北的,宫婢们一致着的锦蓝纹衣裙,也扯破了大道口子。骇得押人的几位,差点便撒开了手。
崔姨依旧是笑,走近几步,将她那模样又细细瞧上了一会,后道:“小殿下等着呢,同老奴走罢。”
......
乐谙坐了片刻,眼瞧着尚嬷嬷与鲁嬷嬷随崔姨一道押人进来的后院。
这人,着实是丑了一些罢......
作者有话:日常替我们谙谙求三连......
第22章
当世万物不外乎以美为宜。
换句话讲,你若有了一副无双貌美我见犹怜的脸皮子,走到何处都好办事儿。手指勾上一勾,对面那位的魂儿,也一并同她走了。这般过来,少有不成的事。
前头这些个话,是从人界淘来的话本子上来的。
倒不是她亲眼自书上看来的。那位江姨讲书甚是好听精彩,手捧着一本书就可讲上小半日,每每都让她听的入迷了。
不过她的天资摆在那头,识字学文都快,过不了多久该是就能自己去读了罢。
......
这会儿尔冬正五花大绑的由一众嬷嬷婢子们押解进来。领口那处衣襟扯开大半,活脱脱凡间市井泼/妇模样。
“小殿下,人带到了。”崔姨先是一福身子,开口回了乐谙的差事,“外殿吵闹的就是此人了。”
乐谙眼瞧见了她,却紧着别过了。真像是被辣子冲了眼珠子,恨不能将自己那双亮眼放进净水中洗上一洗。
尔冬愤恨却是不大敢说话。周遭这样多的人,怕是都在瞧她的笑话罢。她便就是有那样的污秽了?主座上的小娃子多瞧上一眼都觉着眼睛疼?
待她去了自己长姐那头,还会怕了响秋殿的一众蝼蚁婆子们么。
此时得忍着,且为着往后的好日子着想。
左侧梨花木桌案上摆了一白瓷盘的果脯蜜饯。青的红的黄的,摆上满满一盘子。乐谙伸了白嫩嫩小胖手,捡了一粒含进小嘴里。酸甜滋味在口中随津/汁细密/渗开,抓回她几许精气神。
“本殿问你,你在外吵闹些什么?”小丫头端端正正坐于上位,手指捻着一颗蜜饯,敛起神色凝然问话的模样,十足的唬人。
尚嬷嬷将该交的规矩全然教了她一遍,她原是不愿意去学。尚嬷嬷接着哄了句,“是陛下交代的,小殿下听话些罢”。而后她竟真的乖乖趴在案前,听了几个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