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谙:“哦。”
不担心的,只是紧张罢了。继而还是垂着头,半点声响也没有。
......
长公主这厢正在庸华阁抱着自家娃娃逗着笑呢。一月过去,念白似换了张脸,皱巴巴的脸长开开了不少,眼睛已然大大的睁开了,粉嫩嫩的脸蛋蛋上,一双眼睛十足的引人。
齐嫱一见女儿便是堆了十足的欢喜,怎么瞧也瞧不够。
这可是自她腹中出来的粉娃娃。她往日怎样都难以想象,自己竟是个怎样本事的人,能成出个神仙来。
这可是活神仙呐。
......
乐谙初见长公主,长公主便是这个一副痴像,盯着自家小娃娃瞧。
妖帝进门,轻咳一声。
齐嫱猛然一个抬头加回首,面上笑容还凝着,场面这才和谐。
天界数一数二的清冷艳绝的女子,如何会变得憨厚傻气。该是因为怀孕生子的缘故,终是影响了脑子上的一些东西。
扶修心道了声,可惜。接着面不改色的朝齐嫱问安,“见过长公主。”
齐嫱一记白眼,气道:“罢了,做作的紧。”
说完,视线不出意外的落在红衣少女身上。
齐嫱一惊,抱着孩子便去扶修那头问,“这位是?”
少女窈窕,身姿纤细。红衣衬人正如秋日枫叶红火,装点桠枝,更装点万物。这一站,已是一处恰到好处的美景风物了。
扶修转身去牵了那小嫩手,正色道:“是外甥的心上人。”
齐嫱:“啊?!”
*
少女可见的红了双颊,下意识便要收回手去。
扶修这攥的更紧了些,侧头同她道:“谙谙,给长公主见礼。”
乐谙这又猛的一缩手。
这握着手,如何见礼嘛!
待抽回了手,手背微红。稍稍一理衣冠,乐谙正了身子,敛眉沉目,福了身子行了一礼,恭敬道:“小女乐谙见过长公主。”
这是尚嬷嬷前日刚刚教的尊礼。仅这一礼,便叫她练了大半日的光景。练的腰肢酸疼,步子也迈不开,歇息了一日才算好了一些。
齐嫱这便现出了满面儿的笑,问了扶修,这是哪家姑娘,长得真好。
扶修蹙眉,“不是您将她送到朕身边的么?”
......
齐嫱复又想起那日来。
观台取物十分不易。那时人多,她也因着腹中孩子的缘故,身子不大舒坦。观台依着仙山而建,她与宋宋二人准备悄悄自后头的山涧脊背处翻将进去。
便就是在那时,瞧见了山涧阵法隐秘处的光华。
那枚灵蛋圆润非常,周遭的光华呈蓝色,自内而外由浅至深。
她这第一眼便相中了这个极品!
想到来日,这枚灵蛋孵化出来是如何如何的霸气非凡勇猛无敌,正巧配的上她这个自傲孤寂的亲外甥。她便就连取蛋时受的伤也觉得无甚要紧了。
谁能想到,那日周身闪电,脾气极大的灵蛋,竟是个水灵灵娇娇美美的姑娘?
“阿修,你莫不是在同本宫开玩笑罢?”齐嫱还是不信,沉吟半晌还是问了。
观台的主事早已经换了人,那位爱财心大的巫真已被天帝下令,叫解霄亲自去拿了,丢下界去了。
她到了这时见了乐谙,才有所觉。
巫真被贬下界的罪名为何自家父皇也未有公开言明过。她那时觉得巫真活该如此,谁让他收了那样多的钱财。此外得知之时,自个儿还捧了一瓣红彤彤的西瓜在院子外啃,问了解霄一嘴。
“这巫真犯了多大的事儿,得劳咱们神君去抓啊?”
解霄似也知道的不全,想了半天,才道,“你可知千年前那位断尾的祝赉神君。那位与天帝乃是同门,因缘际会之下恋了一凡人女子。那女子有孕之时,祝赉神君却因天帝之故断了尾巴,自此闭关。”
“那女子与未出世的孩子,自然也就由天帝照料了。那竖子巫真,守着观台以职务之便敛财不说,竟还弄丢了孩子!”
“一查之下,那封印竟已经近百年未有加固了。那孩子原是腾蛇一脉上古神族,平白无故没了。天帝面子上难过,如此巫真更加该死了。”
那时齐嫱吃完了瓜,弃了瓜皮,此事便过去了。
现下想来,似乎哪里不太对劲......
第33章
齐嫱后也显得十分局促, 蹙了细眉, 问:“阿修可知, 乐谙姑娘原身是何?”
父皇那时大怒,一是觉着对不住那位为自己舍身的同门师兄,二来身为天帝除了这般的事情面子上自然是过不去的。
如今怎么想都好似和自己有莫大干系呢......
长公主这般反应,妖帝也觉新奇, 细想一下第一次见这丫头的时刻。除去一带了淡色鳞片的短尾巴外,也无有见过她的原身。
妖帝后道:“朕也不知,未曾见过。谙谙一出世便是人形了,长公主何来如此一问?”
齐嫱此时只差捶胸顿足以缓心悸了。只是这小念白还抱在怀里,阻了她登时的发作。
前几日的消息。是说那位父皇的师兄不久便要出关了!自家父皇早早便搬了旨意下来,亲封紫府上乙尊神,居上乙尊神府, 赐封地。
此番的尊荣地位之下,她却将人家尊神的唯一的女儿偷了出去, 送去妖王宫给小扶子做媳妇儿去了......清誉算是不再了。
这不是造孽又是什么?
这事要是一捅出去,她这最最最轻的刑罚也得是禁足五百年往上呐!这不得夫离女散孤独终老......
这般一做思量, 整个人都要背过气儿去。脚步生生向着后头倒退二三四五步。
......
“阿嫱!当心脚下!”
这解霄自内殿跑来,脚步飞快。
六颗启珠起了作用,解霄这会子连真元内气也提不上来,只得飞奔而来。
瞧得出这位当真是急了, 额上也已冒了大汗出来,“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坦?”
齐嫱站定,也便咋呼的瞧了自家夫君一眼, 淡道:“无事。先将念儿抱进去罢,我带他们去府中客房便可。”
脸色慌乱的紧,齐嫱说是无事,怕是鬼都骗不过。
长公主府守卫早便开始安排,全是为了明日念白的足月大礼。在府中该当是不会出什么事的,这事便待到晚间榻上再问,也可问的细致一些。
“好。那阿修,替本君照看好长公主。”解霄说罢,一记眼神朝着妖帝飞将过去。
妖帝躲了去,慢道:“可。”
*
四个府中婢子前头带路,齐嫱与二人后头随着,自个儿倒是半点心思没在其上。这便算做是由长公主带着去挑客房了。
齐嫱这一路细细密密思索了一圈又一圈。
哪有什么周全的法子同大家解释呢。先不说旁的什么人了,单单是她这大外甥这里就解释不了。难不成真要与扶修说,他这心上人原是自己山洞洞中夺来的,是个背靠神兽六族的小腾蛇?
腾蛇是何物。上古时,便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腾蛇、白矖为神兽六族(此为私设,勿考究神话传记)。到如今白矖一族几尽灭绝,与之有相同境遇的便是腾蛇一族。是以,腾蛇一族的嫡传血脉无比贵重。
哪怕是位尊妖帝,也是个妖类,是远远配不上的。
齐嫱愈加联想,便愈加烦躁。
罢了罢了。这般说将出来,脸上当真难看。抬头望天,眼泪可不掉下来否?
......
天帝与天后原育有两女,便是长公主齐嫱与二公主齐婵,除此之外并无子嗣。
可幸天帝亦是个爱惜孩子的女儿奴,对这两个孩子也是顶顶疼爱的。
齐嫱及笄便赐了长公主府,及笄礼上往来之人也全是顶顶的尊贵,可谓五界六海头一遭了!长公主府那是极大的,其间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客房数目二三十间也是有的。
房间其内陈设朝向,亦如宫中分出三六九等,随了主人家择挑。
婢子们带了人去上房那头。择了一处好住处便要安排二人进去。
齐嫱竟也未觉不妥,笑道:“阿修与乐谙姑娘今夜便在此处住下,好好歇息,明日便是念白满月宴,姑娘不必拘谨,若家常一般自便便可。”
冷不丁的,乐谙面色忽得泛了红,娇娇的埋下头去。
妖帝看了会子热闹,大手按住小丫头的脑袋,勾了嘴角,“劳烦大姨,在隔壁再予一间上房罢。”
二人之间许了心意,可左右是没有名分的。
能将房间排在一处,多半是没有脑子的了。
齐嫱面子上也挂不住,惶惶摸了几下自个儿额间的朱红之印,点头应下。
......
此后不久便是长公主府上晚膳的时辰了。天界与妖界不同,天色黑的晚,用膳那时天边还飘着彩云红霞,美丽的紧。
乐谙只瞧了天边就瞧的入迷了去。
天若似人,有心有念有思有哀,此刻也必然是心中欢喜温柔的。像这天边霞云,缓缓流过天际,漫漫之间有日暮相接,绚烂色彩。
顺着她视线定定看了一刻,妖帝侧身相问,“谙谙很喜欢那霞云么?”
乐谙头也未转,嘴角笑意翩然,“是啊,陛下瞧,多美啊。”
今日见了天界的长公主,她方始知优雅与俏丽是可聚在一人身上的,五界六海之中还有这样容色绝殊之人。这样的女子是陛下的大姨。她那一瞬,忽得很想见见陛下的娘亲,她也一定美的让人妒忌罢。
只是这样的心思,她只可埋在心底,不可让陛下知道的。她是个天生没有爹娘的,可陛下不是。
是有血有肉的人,总是会疼的。
“陛下,你说那云彩上有没有住着人呢。”
扶修一笑,“朕觉得没有。谙谙觉得呢?”
小丫头复又抬头望了一望,正正的思索起来,而后郑重道:“谙谙觉得有。”
上面定然是住了好些人的。陛下的爹爹,陛下的娘亲,还有大家逝去的,珍之重之的爱人,都在上头。天界可不是天的尽头,凡人多是向天人许愿,又多不知晓天人亦有伤怀的事。那似陛下这样的人,满腹的伤怀,从不言说。
可总得有一处地方寄托。
她会了神,便道:“陛下想念的,许也住在上头。”
他已知晓了她的意思,忍不住直盯着她的脸颊上瞧。这般好的天光,连双颊上细小的绒毛都可看的清楚。
“朕想念的一半在身边,一半在心间,可不在上头。”
还在世上的人,除去长公主齐嫱,天后娘娘外,真正值得惦念的不就只有她这个憨货了么。
*
晚间用过膳食后,妖帝便带了她在长公主府后园散步。长公主府后方那处院子,奇珍异草遍地都是。嘱咐她见着喜欢的东西便同他讲,会妖界后也在妖王宫的御花园里,给她摆上。
乐谙乐呵呵的应了,开怀的蹦跶了几个时辰。
后在一处软草石路停住了脚,被鱼莲池池中的几尾白菏锦鲤惹了注意。跑着坐上了对头那边的赏景榻,趴着廊子的木栏瞧了起来。
那鱼极有意思,见了人便扑腾起来,几尾一块儿窜的老高,荡了一池子波纹。
“谙谙喜欢?”
那赏景榻铺了厚毯子,温温软软的。乐谙坐在上头荡了小脚,轻松愉快加自在,“嗯!”
扶修心笑。
这丫头还是个识货的,那几尾的来历可大着呢。彼时,已然名震六海的解霄神君,特意去人界极底涧东山同那修士,花了一丈的壖绳换的。用这长公主府上的仙泉养上了几百年,该是有了灵识的。
“那好,咱们回时,将这些全部带走。”且不说别的,单是抢这解霄的东西,他便觉得异常畅快。
既拿了就要拿全。叫几尾鱼两界相隔也是不厚道的事,还不如成全它们在一处。
终归还是小孩子心性,玩心大的很。
前头的云彩论,除去乐谙那些个爱美之心,便全是绕着他隐隐晦晦言说的话。乐谙还是心思纯净,遮掩的功夫极差。至于那霞光云彩,自有云霓仙子日日编织,再高高挂起,云霞上头不会有任何的东西。
......
再迟一些时候,二人回了住处。次日的满月宴势必是人来人往,五界尊人众多。
他放心不小,又再交代了句,“明日宴席上,务必要跟随在朕身边,不可冒冒失失的将自己弄丢了去。”
“若是丢了,朕可不去寻的。”
乐谙听了眉心一跳,连着心头也是一紧,气道:“陛下愈发的讨厌了,尽是乱说话!”
*
翌日,念白这位小皇孙算是出尽了风头。
出去亲临的天后娘娘,妖界妖帝,冥界鬼君,魔尊使者皆已来齐。虽不若人间那般敲锣打鼓嘈杂热闹,却也是挂了彩灯添足的喜气。
晨起妖帝在乐谙房门那处等了些时候。
这丫头睡觉的时辰定的规矩,寅时末才会转醒。他醒的早,便要在此等上一等。
丫头起床气还是有的。总得睡到不气了才愿意起来。
妖帝等着,手又放在自己腰间的锦囊上摩挲了几个来回。
腰间锦囊可装些物件儿,是前些年天后娘娘赠的生辰礼之一。昨日来时,崔姨择了好几套衣衫摆在案头。乐谙一路紧张,许是真的忘了,正眼没瞧便去挽了发。
只得由他带着,放置在锦囊中带来了。
里头那位昨夜也该发觉衣衫的事了。她一贯喜净,一觉起来还穿着这昨日的衣裙,必会面子上过去不的。
第34章
寅时末, 乐谙睁了眼, 起身自行洗漱挽发。
挽发一事须得手巧, 她原不是个心灵手巧的,在鲁嬷嬷那头学了几日,也就勉勉强强可挽个成形的。
这几日许是命里与日子犯冲,挽不好发也便罢了, 竟连换洗的衣衫也未带来。如此一来可不单单丢了自己的脸面,也是丢了陛下的颜面。
她亦是难得的沮丧,呆坐在梳妆台前,望那镜子看了许久。怪也怪自己不学无术,挽发、上妆、这些个女儿家都该会的事儿,她便是一样都不会。唯一学过的东西,也就那几日不三不四的术法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