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后乐谙——景咸咸咸
时间:2020-05-07 09:27:03

  他已倾尽全力去学父亲胥商的手段,看成果而言,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昨夜近乎一夜未眠,瞧着那叠折子不由的头疼。
  内侍闻倧着手磨起朱批用的朱砂墨,手下不轻不重缓缓而动,磨得极好。他一贯的在千机殿伺候笔墨,手下磨墨的功夫练了有些年头了。扶修也正是看中了他小小年纪,务实能干,将他带在身边。
  扶修今日一袭金色海棠花样的宽袍加身,与发髻上的紫金冠一齐立显雅正之姿。
  闻倧磨墨时,瞧着妖帝,却见着他淡漠的神色中满是倦意。想来与今日早时宫中传的,有关妖帝寝宫突然出现的女子有关罢。
  不过在响秋殿宿上了一夜,就传的满城风雨,恐也会是个以色侍君的主儿。如此下去焉能长久。
  “今日怎么回事,竟也走神?”扶修提笔之间看了他几眼,登时就能瞧出他心神不在。
  闻倧被撞破了心思,显得惶恐,直道:“奴才知罪,望陛下宽恕。”
  哪知扶修忽的转了话锋,问他,“皇叔那边怎样了?”
  他闻倧小小年纪能留在御前,自然不止磨墨墨得好这一件差事可入妖帝的眼。妖帝识得他这匹好马,给足了他时间,花了近五十年建得一座打探消息的情报阁。
  闻倧日常需打探的消息,皆来自于此。
  古语有云,为帝王者,知己知彼知天下,方有安稳之机。扶修深谙其道。
  闻倧道:“王爷近日该是自顾不暇的。他于宫中的布置已开始了,那几个细作奴才还在查。外边儿的部署奴才已差了可靠的朋友去办了,贺焕卢大人那头也已经知晓。”
  胥淳近日府中不宁,淳王妃为着私生子那事闹到自己母家去了,这胥淳哪还有好日子过。
  这些腌臢事倒无需污了陛下的耳,不报也罢。
  “细作派了几人进来?”扶修手下朱批未停,直问了闻倧细作之事。
  “初查之下是近十人。”
  近十人之多?
  扶修抬了眼,“尽快查明,朕真是要好好瞧瞧这些人。”
  细作一事,若是遇事之时再行派遣,破绽过大。胥淳原先就埋在宫里细作一定也不在少数。如此一来,也便给他机会清理门户了。
  “朕之后修书一封,你亲自送到贺焕卢手中,他看过之后,即刻焚毁。”贺焕卢此人聪慧,看过之后便知晓他的意思了。
  闻倧领了命,继续研磨。
  千机殿内殿忽得安静下来,除去闻倧研磨的细微声响,静的出奇。
  平日里其实也同今日一样的静,扶修却不自觉。
  千机殿不如响秋殿有“人气儿”。闻倧禁了声后更是如此了。他是做不来于不相干的人说长道短,一路而来六百年之久了,说来早该习惯了。未觉着有多孤寂。
  现今他倒有些不喜这般。
  响秋殿那小孩子也不知在做什么,嬷嬷可有照料好她?
  不对,尚嬷嬷领了命去办事,替乐谙挑人去了。此刻响秋殿该是只有宫婢们才是。
  静谧之地,扶修陡然出了声,“传朕口谕,叫阿佑马上去响秋殿将朕的灵兽抱过来!”
  闻倧被这突如其来吓了一遭,回神后忙跑将出去传令。阿佐阿佑在门口值守,未有远离,并不难寻。
  阿佑得了令,奔走的姿势十分轻快。
  闻倧不解之极。哪知阿佐笑道:“阿佑呐,早早便同我打赌,说是陛下定放心不下心自己的小娃娃。这会儿赌赢了,自然高兴。”
  “小娃娃?”
  阿佑:“正是。还是小娃娃的模样,陛下说是昨夜才出的壳。”
  闻倧心头一涩。谣传还真不可信,原以为的祸国妖姬,竟是刚出壳的灵兽小娃娃......
  *
  阿佑抱着乐谙小哭包来千机殿的一路,她脸上五官皱作一团,微红的鼻尖下流着鼻涕,被阿佑一抱全糊在他的衣袍上。
  亏得阿佑上窄袖袍颜色浅,鼻涕丝丝留在上头也不显色。乐谙将他的臂膀抱得紧紧的,似抱着根救命稻草。
  阿佑一路安慰着:“别怕,别怕,一会儿便到了。陛下在等着你。”
  乐谙顿觉心暖,对阿佑的好感瞬间高了许多!
  而后带着重重的鼻音开口:“我叫乐谙,欢乐的乐。侍卫哥哥可知晓么?”
  阿佑:“知晓的,小乐谙。”
  他点了头,脚步还是不曾放慢。心头默念了几次乐谙的名字,记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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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修于千机殿内等了两刻钟,朱批下的笔记愈发的狂放起来。闻倧在一旁看得仔细,也不敢多言,只安分做着自己的事情。
  阿佑差人通报了之后进殿。
  乐谙伸长了脖子往帘布里头看。怎么走了如此之久还没到地方,她的陛下在哪呢?
  见扶修一身贵气的金色海棠袍服,端坐在深色沉香木的桌案那处,正冲他们进来的这道布帘瞧着。
  “陛下!陛下!”乐谙快快的喊了几声,声音又大又亮,好不惊人。
  闻倧暗暗为其捏了一把汗。敢在千机殿如此放肆的,当是活不长久了。也许陛下可看在天界长公主的面子上,留她久一些?
  可妖帝像是已有预料,脸上无甚波澜,右手放下朱批狼毫,定睛看着那小娃娃。良久,他沉声问道:“怎么了?怎的跟受了委屈似的。”
  他哪能忽视掉小乐谙小圆脸蛋上委屈的神色,小嘴嘟嘟的翘着,在帘子那看见自己时欢喜雀跃的模样,可爱又可怜。
  小乐谙心里乱想了一遭。她哪里止受了委屈,几乎被摸了个透彻,定是算得上十分的委屈了!
  受了大委屈,可她不说。
  阿佑抱着到妖帝跟前,妖帝坐着未动,小乐谙伸了手跑进他怀里去了。他两手空空倒还显得些微怅然。
  小孩子便是最容易满足的一类了。她一窝进自家陛下的怀里,再什么不快的事情也都散了去了。
  顺手抱着在怀里摇上了一摇。他看过的做了母亲的小妖,带孩子都是这般哄的。虽不知道出了何事,先哄着总是好的。
  “说罢,究竟出了何事?”
  扶修紧着问了一句,却是半天也没见她出声。
  也罢。
  这般轻轻摇着,小娃娃也没说有何不适,想来是舒服的。他有心多抱着摇了一会儿,轻轻柔柔的,矜贵优雅。
  一只小舟载着她小小身板,漂过流动的溪水,顺流而下的一程,清香安逸。慢慢的惹她阖上了眼,恍若伸出梦中,轻快的很。方才一路而来的眩晕之感,消散的一干二净。
  扶修自然的放低了声音,轻声细语道:“谙谙是受了什么委屈,可同朕说一说么?”
  等了一会儿,怀里还是没动静。
  千机殿似又恢复如往日的样子,安静下来。
  总听人说小孩子性子变扭,果不其然。按灵兽的品阶来分,长公主言说她是极品灵兽。极品灵兽一出世就可变幻人形,这点在乐谙身上也算过得去。她的下半身未能化形,他也有责任。
  可看她这一日的作为,不怎么聪慧的样子。照古籍上所说,极品灵兽该是聪慧非常,智谋无双的才对。这怎么看也不像是长公主说的那样,万里挑一。
  若说是嫌弃嘛倒也不是,这与想象中终还是有不少距离的。
  乐谙此刻在他怀里睡得正香,原先拭去的鼻涕重新挂上了脸。他刚转了些微的位置,长指一把便摸上了她脸上挂着的湿湿黏黏的好东西。
  扶修这才察觉着不对,低头瞧了眼自己的手指。鼻涕是晶莹的,透亮的,黏人的。
  他登时沉了脸,一副无比凌厉的模样现了出来。
  如此污秽之物,竟沾上了他妖帝尊贵无比的手指!
  “你过来!先替朕抱着!”
  闻倧接过乐谙之时,不由的有些手颤。这般吃罪妖帝陛下的还是头一个,都知晓陛下爱干净。如今糊了陛下一手恶心鼻涕,还能不被扔掉吗......
  召了宫婢端来净手用的铜盆,妖帝净手的动作足足五次,未有停顿过。好在宫婢们换水快,一盆接一盆的端出千机殿。
  净手后,他总算温和了些许,不过没再自闻倧手中抱过乐谙。
  “带她去暖阁睡下吧,动作轻些。”像是做了重要的思想博弈,随后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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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缠乱绕怎能去,无知小儿莫同纠,也无甚好计较的,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没从她口中问出的话他也不想追究了,随她喜欢罢。睡在千机殿的暖阁之中总不可能再出什么无端而来的事儿了。
  其余的事,等尚嬷嬷选好了人,再做安排。
  闻倧尽量将手下动作放轻,才不致吵醒她。安置了两个老实的宫婢守在暖阁里,仔细着替她寻了条暖厚毯子盖上,后才放心出来。说起灵兽,妖王宫的灵兽实际可不止小娃娃一个,多得是属臣献上的好灵兽。除去那些,还有妖帝生辰那日,天界天后娘娘所赠的白阳雪焰狐也一直由驯师驯化。
  那白阳雪焰狐也是极好的灵兽,倒也没见陛下去瞧过几眼。哪比得上对这个小娃娃万分之一的挂心。
  君心难测。陛下与天界长公主的情分颇深,那灵兽小娃娃必是得了这其中十足十的好处。
  作者有话:我好困,晚安。
 
 
第10章 不安
  尚嬷嬷带了宫医快步来千机殿时,天色几近擦黑了。乐谙方才睡醒,口中呜呜几声,随即翻了个身。
  内侍掀了门帘,扶修漫步进来,看着一笑。在远处便唤道:“可醒醒了,睡到晚上了。”
  这般渴睡,当作婴孩养着也是合适。
  今日来的宫医名为王儒,祖辈上起便住在妖王都,并非妖类,而是凡人。现下妖王都的凡人不多,祖辈上有些渊源的才居住于此。王儒祖上做已何为,早已经追溯不来了,宫医阁的历书上也无甚记载。原是要查的,因着王儒凡人的关系,祖辈去得快极,实在不好查,最后也便罢了。
  王儒青年之姿,眉目深邃,年纪二十出头。着了宫医阁的官服,湛青色的袍服直显腰身清瘦,予人清风霁月之感,
  乐谙那身似蛇又似龙的小尾一直没能化形,请了宫医来也是正好查查缘由。
  扶修前头唤了她几声,尚嬷嬷紧着去扶起乐谙。她那起床气像是随了主人,哼哼唧唧了半晌也没能坐起来。眼神迷离万分,还是十分的渴睡。
  微不可闻,他叹了声气。
  “不必叫醒了,开始诊脉罢。”妖帝发了话,王儒领了命打开随身的药箱,取出诊治的物件儿。
  医者的手指与常人不同,执针的几指骨节分明老茧满布。将睡梦中小儿的细腕子放置在软锦垫上,王儒再便取出一方绢布轻盖在其上,伸出两指细细搭脉。
  把了约莫一刻钟,王儒收起自己的物件儿,按序摆回药箱里。
  尚嬷嬷关切问道:“她如何了?身子可还好?”
  王儒收了东西,正色道:“不大好。”
  他自认对灵兽的了解所知不少。平常人家得一匹灵兽很是不易,是以对于灵兽是否康健也是十分在意。灵兽化形之难已经是周知的事了,可像这样的极品灵兽,又怎会出现如此之症,实在太不应该。
  王儒大着胆子,以手去碰了碰乐谙的小尾。几次下来都无甚反应不说,最后一遭他使了劲儿去扭了扭她的尾尖儿,还是如此。
  像是毫无知觉一般?
  王儒方才一系列的动作落在妖帝眼中,手脚有些急躁。
  “朕的灵兽究竟如何了?”
  暖阁静谧的惊人,王儒思索了片刻,知晓此刻无法相瞒,直言道:“陛下的灵兽像是先天便有不足。据臣所诊,此灵兽该是出生便由浓厚的灵气将养着的,中途不知出了何等变故,断了将养的灵气......”
  王儒视线落于妖帝掌心那处,接着说道:“陛下可曾用血脉喂养她。她这先天不足之症,下身尾巴很难会有知觉,若真无别人帮衬,怕是挨不到现在。”
  扶修眼底深沉,此刻连神色也瞧不分明了。
  他原只是以为她现在这般症状,是那小宫女一时不查将她摔了的遗症,却不想是这样的缘由。自己那时还心道,作为一颗难得的灵蛋,如此之脆,摔一摔就伤了根本。
  他沉声问:“朕要她的身子痊愈,自此康健。可有救助之法?”
  先天之症,那是简简单单便能根治的......
  王儒摇了头,下跪拱手,“臣下直言了,小主子这先天之症恐难根治。陛下不如去她的来处问上一问,找到根由,对症下药。借着有助益的法器辅之,许能有成效。”
  跪了许久,妖帝像是失语,一言未发。王儒自盯着自己青色袍服看着。
  今朝的妖帝还会为了一只无关痛痒的灵兽有些微的歉疚。以自己父亲的话,这位妖帝陛下还未真正长大。
  王儒得了妖帝的赏赐回了宫医阁。之后妖帝也没有多余之言,只吩咐那位宫里的尚嬷嬷同他交代了几句。
  这倒是让他看不清楚上位者的心思了。
  尚嬷嬷所言都是官话,与他言说,请他回去务必对此事上心,若寻得好的法子,立刻来报。
  食君禄,分君忧,不必尚嬷嬷说他也会照做。即便那位小主子的症候,早不是医者可治的范畴。
  *
  迟些,尚嬷嬷抱了乐谙回了响秋殿待着。
  小孩子睡饱了便起来闹,像极了响秋殿的小霸王。
  因着先前对乐谙出格之举,幸微不出所料得了一顿骂,罚了三月的俸禄。法不责众,尔冬她们倒显得无辜了,未得什么惩戒。
  幸微心大,不觉有什么不妥。是她亲手所摸,罚便罚了也是应该的。
  寻来的两位“奶娘”,皆是生养过的“老人”了,尚嬷嬷寻这两位花了不少心思。
  暖阁中宫医王儒的话,她一字不落的听到了。除去妖帝陛下那眼下泛出来的寒意,让她心惊外,就是乐谙那小娃子半残的身子骨实在可惜。尚嬷嬷缓了缓心神,道:“你们往后便在此伺候小主子起居饮食,陛下不会亏待你们的。”
  二人脸上堆着笑,快快应着“好”。
  天下五界之中,谁人也不会同钱财过不去的,她也只盼着二人可对乐谙上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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