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眼镜妹叶水琴见晴也莫名其妙地左右望着,小声告诉她:“朱老师的名字叫朱愤。”
“……”猪粪???好性感的名字啊,猪粪骂粪桶?
晴也突然也跟着勾起嘴角,顺带回头看了眼,连胖虎都站了起来,硕大的身形挤在前后桌之间,不过坐在最后的那人没起来,正低着头手指飞快地盯着手机,想来他也不可能站起来,别说晴也没见他写过作业,就他房间连支能写字的笔都没有。
老朱头顶本来就没几根的头发被这群学生气得直接炸了起来,立在头上,当然不是真炸的,是他脑壳疼拿尺子搓了半天突然就炸了,讲台就在晴也桌子面前,她一抬头看见老朱那科学怪物的造型,吓得差点从板凳上站起来。
但很显然,班上其他同学就比她淡定多了,对于老朱喜欢拿尺子搓头发这事,大家已经司空见惯,并且深刻地怀疑老朱头发少绝壁是二十多年来从事教育事业,坚持不懈且刻苦搓头发造成的。
然后朱愤老师便开始长达几十分钟的试卷讲解,可谓掏空心思,绞尽脑汁,费尽心计,就为了让这群粪桶能明白解题思路,毕竟二班是理科班,虽然卷面难度不同,但也不至于莫名其妙被文科班甩了两条街,他老脸哪里搁?
所以朱老师讲得是慷慨激昂,热血沸腾,满头大汗,每题都展开讲解,还举一反三,各种论证。
晴也只看了一眼就头大,明明三言两语可以解释得通,被他这么一绕更是乱七八糟一锅粥,连她看得都费劲,更别说身后一群粪桶了。
头顶的工业电扇不停旋转,发出恼人的噪音,台前的老朱吐沫星子堪比淋浴头不停飘落,周围乱哄哄的一片,整个教室就她刚进来那会安静了一下,一直到现在几十分钟过去了就没安静过,黑板上的粉笔灰肉眼可见的大片大片朝她头发上飘来,晴也尼玛都快抓狂了。
老朱一喊休息,晴也第一个冲出班直奔杨老师办公室申请换座位,这个班级C位的宝座她实在是无福消受,她确定自己再坐一节课,不被老朱的吐沫淹死也会被那粉笔灰呛死。
当然,她不会用这种理由来找杨老师,而是说了一个非常可操作的理由,她有轻度远视,坐第一排看黑板太吃力,需要往后坐。
杨老师一听十分关心啊,问她有没有去过医院,这个年纪一定要保护好视力,学海无涯云云。
然后就带着晴也回班换座位了,又让刚才那个小个子搬着书到前排,把晴也安排在倒数第三排,小个子在朱愤老师讲题时刚把所有东西摆整齐,桌子擦干净了,这才弄好,杨老师又通知他回来,他的内心顿时如尼加拉瓜大瀑布倾泻而下般崩溃。
小个子的同桌“噗嗤”一笑,由于笑得太奔放了,一老串鼻涕就这么喷了出来,晴也瞬间倒抽一口凉气,转头就对杨老师说:“其实那个位置还是太靠前了,我可以再往后挪挪。”
小个子呆愣愣地站在原位,不知道是换,还是不换?
就在这时坐在倒数第二排的李文卉提着嗓子说道:“一个座位挑三拣四的,要不要全班站起来给你挪位置啊?”
晴也缓缓转头寻着视线找了过去,最后目光稳稳落在李文卉挑衅的脸上,忽然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指着李文卉的位置一脸真诚地对杨老师说:“不用麻烦了,我坐那里就行。”
老朱去了趟厕所,又匆匆赶回来了,杨老师抓紧时间安排了一下:“李文卉你先把东西收收跟晴也换个位置,快点,别耽误大家时间,待会朱老师讲完卷子你们就直接放了,后天早晨正式上课,你们一个个都把生物钟调好了。”
李文卉捂着嘴,不可置信地看着晴也微微扬起下巴反扔给她一个挑衅的目光,差点吐血。
杨老师安排完就离开了,李文卉气冲冲地站起身,板凳猛地一顶,打在邢武的桌子上发出“咚”得一声,邢武慢悠悠地抬起头看着李文卉一脸怒气地收拾东西,还在状况外地问了句:“能走了?”
李文卉看了邢武一眼,咬了咬唇蹦出四个字:“我换座位。”
本来还指望邢武说两句什么,结果他就“哦”了一声继续低头打游戏了。
李文卉气得把书包一拉,狼狈地抱着一堆东西往前走,路过方蕾身边时丢下两个字:“搞她。”
相比李文卉,晴也除了一个包和刚发的几本书也没其他东西,从容许多。
她转过身朝后面走去,周围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她每走一步浑身上下都隐隐散发出一种自信强大的气场,邢武从见她第一眼就把这种气场称之为“藐视万物”,而这只不过是她从小优越的环境和自身的优异积累而成的自信,在旁人看来仿若一个矜傲的白天鹅。
方蕾低头盯着她的步伐,算好距离,不是穿白色短裙吗?那就让她在全班面前跌个跟头,让班上男生大饱眼福。
眼看晴也已经走到她面前,方蕾脚一伸,一切不过电光火石之间,甚至晴也的目光都没有低垂半分,就这么稳稳踩在她的脚面上。
方蕾顿时大叫一声,靠,剧本不对啊!
就见晴也若无其事地踩着她的脚背走到倒数第二排,还回过头对她轻飘飘地说了句:“不好意思啊。”
猪粪一拍讲台吼道:“方蕾,你杀猪啊?叫什么?”
班上顿时一片大笑,方蕾埋着头心里一阵苦。
邢武正沉浸在5V5厮杀中,余光感觉前面落下一道白影,他不禁抬头望着前座女生修长的后颈。
晴也从容不迫地放好书,然后回过头,直接拿起邢武桌角的空白卷往自己面前一放,丢下句:“谢了,渣渣。”
第20章
每个班总有几个边缘化被放弃的学生, 但通常这类学生吧,即使被个别几个主课老师放弃, 但总有教书育人,德高望重的副课老师给予关怀之类的,很少有像邢武这种被各科老师边缘化,甚至连体育老师看了都直骂娘的学生。
因此他的作业, 写与不写都不会有人去问他, 之所以这张卷子还能在开学第一天出现在他桌子上,完全就是因为放假前他压根没带走,一直塞在他的抽屉里。
此时被晴也提溜走, 对他来说也没有任何影响。
所以接下来老朱在台上讲解后半张卷子的时候, 晴也便埋头从第一题开始写,邢武一局游戏都打完了, 抬头看了她一眼,她还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没有变过。
等老朱讲到最后一道压轴大题的时候, 晴也正好赶了上来也写到最后一题,她刚理顺解题思路准备动笔,突然讲台上“砰”得一声, 晴也握着笔的手猛然一抖, 看着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炸开的猪粪老师,庆幸刚才休息的时候找老杨换了座位,不然非得把她拍出心脏病来。
只见老朱同志又开始在讲台上暴走:“我要先夸下班长范统,最后一道题全班就他一个还写了一个抛物线方程,能得上一分。”
晴也还想着这个饭桶是谁啊?就见所有人都朝胖虎看去, 胖虎挠着头傻傻地笑着:“谢,谢谢朱老师。”
顿时,晴也只感觉一阵眩晕,她到底来了哪?一个智商看上去约等于没有,还严重结巴的两百斤胖子是他们的…班长???
晴也坐在位置上只觉得自己的三观瞬间遭到了洗礼,她此时此刻终于知道烤肉那天黄毛为什么说让胖虎罩着她了,敢情他尼玛还是个班干部啊,这谁能看得出来?
老朱吐沫星子直飞地骂道:“我知道这题难,是名校题库里的大题,但是再难你们一个个连个‘解’和冒号都不写,吃猪饲料长大的?啊?比拖拉机还难拖,拖拉机还知道咕噜咕噜冒烟,你们呢?你们连个‘解’都吐不出来,还好意思说你们是高中生,我都不好意思到外面说教过你们,你们让我一个人民教师天天活在罪恶中,我都感觉对不起你们列祖列宗…”
就老朱同志这一惊一乍的骂声,晴也干脆不写了,抱着胸坐在椅子上越听越有意思,她突然觉得这个数学老师教数学着实是屈才了,他可以去试试单口相声,但前提是和观众保持五米以上的大范围杀伤距离。
于是老朱同志骂到一半突然就瞄到了端坐在椅子上,面露微笑的晴也,虽然班上还有其他同学在笑,但老朱一眼就感觉出这个女生的笑和别人不一样,带着点冷傲和不屑,似乎还有点看笑话的意思,他的骂声戛然而止,喊了声:“邢武…”
正在埋头奋战的邢武突然被点到名字,莫名其妙地抬起头,就听见老朱接下去的话:“前面的那个女同学,你笑什么?”
全班“唰”地回过头去,邢武见没自己啥事,又继续低下头去,晴也此时的笑容倒是慢慢收住,声音不卑不亢地说道:“没笑什么,在听老师教书育人。”
这“教书育人”四个字听在老朱耳朵里就有点刺耳了,虽然他是在育人,但自问刚才那翻话也没多高尚,不过硬要挑这姑娘的毛病,貌似她说的也没毛病。
老朱眼睛一睖,语气不好地说:“你面前卷子哪来的?”
晴也眼皮不眨地说:“问后面同学借的。”
所有人的眼睛瞬间睁大,不可置信地盯着后排,邢武虽然不写作业,但从他那里拿东西也要有胆子拿,这也是为什么他的卷子放在抽屉一个暑假还在的原因。
而这个转学生,刚来第一天,座位刚换就把邢武的卷子拿了?拿了?更诡异的是,邢武居然一声没吭?上一次拿他卷子的差点没掉层皮啊!
坐晴也前面瘦矮的男生,外号小灵通,学校内外的八卦无所不知,此时回过身子看了眼立马“靠”了一声说道:“她都快写完了。”
方蕾扫了眼黑板突然就出了声:“朱老师,这题这么难,不让北京来的转学生写写看吗?好学校出来的学生要是都写不出来,你这不是难为我们吗?”
此话一出,全班都在起哄,让他们回答问题一个个装死,但是看热闹从来不嫌事大,还私心希望晴也也写不出来,趁机让老朱体会下他出的题有多变态。
邢武嫌吵地皱了下眉退出了游戏,抬头看着前面的人。
老朱拍了拍讲台喊道:“别吵别吵,外面人听着像什么样,那个女同学你到前面来。”
晴也缓缓侧过头,目光平静地盯着方蕾,方蕾回过头对着她不怀好意地笑了下,晴也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站起身,踏着小羊皮平底鞋朝讲台走去,双腿修长笔直,路过男同学的桌子时,不少人弯头看她裙摆。
晴也走上讲台,老朱递给她一支粉笔点了点黑板:“能写多少写多少,第二题不会就试着先求这三条曲线方程。”
晴也接过粉笔,走到黑板的最左边开始下笔,头顶电扇的微风吹着她白色的裙摆微微晃动,高举的胳膊纤细修长,裙子被拉得弯成一道优美的弧度显出腰身,手下的粉笔像施了魔力一般半点不带打顿的。
老朱打开茶叶杯盖子,吹了吹漂浮在上面的一层茶叶喝了口水,等他再回过头的时候,晴也已经写了半个黑板了,把他给惊了一跳,赶忙放下茶杯,拿起旁边的眼镜卡在鼻梁上聚精会神地盯着她列出的一个个方程。
底下的同学从最初的满脸嬉笑,到笑容凝结,再到此时此刻的目瞪口呆。
而晴也就这样从容地写了一整块黑板,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出了第一小题,她直接黑板一拉,开始写第二小题,那帅气的姿势把所有人看呆了。
就这样教室里渐渐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像老朱一样盯着她灵活的手腕。
晴也听了一节课已经摸清老朱惯用的解题思路,为了让他少点废话,她还在第三块黑板上快速把他有可能会说的另一种解题方法一并写了。
就这样密密麻麻写了一整个黑板后,晴也回过头粉笔朝粉笔盒里一抛,然后就这么走了?直接转身出了教室,走了???
一教室的人都一脸懵逼,包括老朱那脑袋都跟机械扭转一样顺着晴也的身影望向外面,根本无法理解这姑娘好好的要走去哪啊?
然后众人就看见晴也径直走向教室外面的一排直饮水龙头前,拧开他们平时喝水的龙头开始…洗手…洗手?
当大家满头问号时,邢武不动声色地勾了下嘴角看了看时间。
晴也从小学起,教室里基本上配备的都是白板,越长大老师越注重课件质量,基本上都教学电子一体化了,就算需要用到黑板的地方,也绝对是使用无尘粉笔,她看着满手跟尼玛在面粉里面打过滚的手指,根本无法理解这里的学生是怎么忍受这满天飘雪的粉尘。
索性她写完后瞥见教室外一排水龙头,心说这点还是挺人性化的,用完粉笔可以及时将手洗干净,所以二话不说丢了粉笔就出来洗手了,并且看着这锈渍斑斑的水龙头,一点都不认为这是用来喝直饮水的。
于是所有同学就这么看着这位转学生,用他们平时喝水的龙头足足洗了有五分钟之久,洗得下课铃都响了,晴也转过身的时候,班上已经乱哄哄一片。
有人提着嗓子吼了一声:“武哥,你认识那个转学生啊?怎么卷子都给她了?”
晴也此时正好甩了甩手上的水走进班级,听见这句话缓缓转头看向邢武,邢武也漫不经心地迎上她的目光,语气平淡地说了句:“不熟。”
不熟?好,很好。
晴也的眼神波澜不惊地收回,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把东西收拾进包里,胖虎挤了过来,靠在邢武的桌子上对晴也憨憨地笑着:“怎么不熟了?不…”
晴也背包往肩上一甩抬头打断了胖虎的话,冷冷地说:“是不太熟,连微信都没有能熟到哪里?”
说完板凳往桌底一插,转身从后门走了。
胖虎愣愣地看着晴也的背影呈现痴呆状,邢武摸了摸一头短寸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
胖虎不明所以地问了句:“她怎么了?”
邢武嘴角轻轻一勾:“纸老虎被人点着了。”
“???”
晴也是走了,但她并不知道,在她刚离开学校,鞍中整个高三都炸了。
老朱在晴也洗手的时候,就让坐晴也前面的小灵通把她桌上的卷子拿上来,又不知道从哪拿出一支笔开始批改,当批改到反面的时候,老朱整个人跟打了鸡血一样,笔一扔突然冲进隔壁一班,把所有人喊了过来围观晴也写在黑板上整洁清晰的答案。
一班和二班的数学都是老朱带的,他在鞍中教了这么多年数学,也从他手上出过不少成绩优异的学生,但从来没有哪个学生的逻辑思维如此缜密,一口气将这题的几种解题路径全部呈现出来,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