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毛也跟着她笑,晴也的刘海长了些,刚刚看书嫌碍事扎了个歪歪的小辫侧在头顶,笑起来的时候清透可爱。
黄毛忍不住说了句:“晴也,你这样看跟个小姑娘似的,怪可爱的。”
晴也傲娇地说:“我本来就是小姑娘啊,你以为我多老。”
黄毛赶紧解释:“不是,我的意思是,这样看着更小。”
晴也伸头往厨房里扫了眼,邢武和胖虎都在里面忙着,她拖着板凳朝黄毛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问他:“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黄毛顿时心口一惊,立马就睁大双眼紧张地盯着晴也:“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晴也大大咧咧地摆摆手:“没什么意思,想问问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什么感觉?”
黄毛忽然感觉呼吸困难,口干舌燥,心跳加速,痴痴地看着晴也:“就是…忍不住总盯她看,看不够,越看越好看,看不到还总想,看到她跟别的男的在一起心里不痛快,想发火,又不好意思告诉她。”
晴也托着腮安静地听着,若有所思的样子,还有点愁眉苦脸的,黄毛扭扭捏捏地说:“你呢?”
晴也闪着一双大眼侧头望着他:“我好像跟你差不多。”
黄毛突然感觉自己要撅过去了,他本来还想等晴也高考完再告诉她,没想到幸福来得如此突然。
他紧张得面都捏成了一团:“那怎么办?”
“我得好好想想。”然后晴也就起身进屋了。
黄毛立马原地大喘息,缓了半天调头就冲进厨房大吼一声:“晴也跟我表白了!”
胖虎猛然听见晴也跟黄毛表白后,第一个反应就是:“晴,晴也今天撞,撞脑子了?”
而一边切白菜的邢武举着菜刀冷冷地撇过头蹙起眉:“表白?”
黄毛满手面粉地跑进来:“真的,她说现在跟我的感觉一样,看我越来越帅,看不到我就想我,而且还说要好好想想我们的关系,我的天,我是不是要回趟家啊?”
胖虎懵逼地挠挠头:“你,你回家干嘛?”
“告诉我妈啊,我妈要是知道晴也喜欢我,一定会觉得我们郝家祖坟冒烟了。”
“???”胖虎已经给彻底整懵了。
邢武放下菜刀,洗了洗手说道:“你确定她是对你表白?”
黄毛十分自信地说:“啊,那她肯定不好意思直说,就故意拐弯抹角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喜欢人的时候什么感觉,不就是这意思嘛,我多聪明啊,这事一听就明白了。”
邢武洗好手,顺带拍了拍他,在他肩上擦擦干说道:“兄弟,我觉得你想多了。”
但是整个晚上黄毛都处于十分兴奋的状态,不过晴也并没有在楼下待着,浪费了一天的时间,她得把白天的时间补回来,黄毛却觉得晴也不下来一定是在躲着自己,她害羞了,脸皮真薄。
第二天去学校,二次月考成绩下来了,晴也考了685,数学和英语满分,在高分成绩中,通常想多拿10分都是很困难的事,但晴也这次考试却比前一次一下子多了三十分,这个进步让所有人感到震惊,整个鞍中都沸腾了,副校长还在晨会上点名通报这个好消息,甚至用到“载入史册”这么庄重的词汇。
晴也倒是觉得有点太夸张了,之前刚开学破事一大堆,加上她可能没有调整过来发挥失误,这次月考只是调整到她的正常水平,而她需要的是超常发挥才有望让以后的路走得顺些,因此她知道离自己的目标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副校长还特地在晨会上邀请晴也上台简短地说几句,给大家打打气或者分享一下自己的学习方法。
因为事先也没告诉她要上台,所以她基本上也是毫无准备,老杨赶忙跑过来对她说:“别紧张,随便说两句就行。”
老杨心里清楚,这个685分摆在这,副校长就是想让晴也上去露个脸,也给高二、高三生加把气,至于她说什么,并不重要,讲几句场面话就行。
不过晴也并不紧张,大几千号人的晚会她都主持过,会架不住几句话?
于是她从容地走上主席台,从副校长手中接过话筒走到中央,副校长是个女的,面带微笑地退了几步看着她。
晴也扫了眼底下乌泱泱一片的鞍中学生,突然欣慰地发现很多同学现在都已经顶着一头时髦的羊毛卷了,她第一个闪过的念头居然是…她是不是该抽空再换个发型?
然后便把话筒拿了起来,说的第一句话是:“任何学习方法对你们都没用。”
“???”一排乌鸦飞过操场,硕大的足球场啊,就这么寂静无声,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全部都懵逼地盯着前面,而站在她身后的副校长,原本挂着的笑容已经逐渐僵硬在脸上。
只有晴也依然淡定地说了下去:“只要愿意学的人不应该低于450,关键问题不是学习方法,是你愿不愿意放手一搏,离高考还有整整半年时间,现在开始动起来,每个人都有机会,又凭什么要把人生中这独一无二的机会让给别人?看看你们前后左右的人,哪个人让你十分不爽,用实际行动让她/他高攀不起,如果连这点决心都没有,以后搬砖的时候你也没有资格喊苦。”
黄毛已经从四班走到二班后面,抹了一把脸对邢武说:“武哥,我怎么听着挺激动的,你说我一个连一门都考不及格的人怎么这么激动的?”
另一边的胖虎却已经斗志昂然起来:“我一定得考个大专。”那语气,那眼神,那志气,就跟要上北大一样。
晴也果真发言很简短,但是她身上那种与身俱来的气魄仿佛瞬间感染了所有人,她转身的时候,邢武感觉她的目光朝他的方向瞥了一眼,虽然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那么多同学,但邢武依然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如此炽热,明媚,像耀眼的太阳。
晨会结束回班后,史敏整个上午都有种欲言又止的感觉,异常沉闷,还不时盯着晴也发呆,中午的时候,晴也终于忍不住问她:“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史敏扶了扶厚厚的圆形眼镜片,有些沮丧地说:“晴也,你早上说只要愿意学的人不应该低于450,可我一直挺愿意学的为什么还考不到啊?”
“……”晴也很想告诉她,你是个特例好吗宝贝?但是她不忍心伤害她心灵,打击她的自信,否定她的努力。
于是她快速从本子上撕下一张纸,列了满满一面的题目出来,各科都有,然后拍到史敏的桌子上:“写完明天给我。”
结果史敏真的一下午都在认认真真写着晴也给她列的那些题。
邢武中午接了个电话似乎有事,所以晴也一下午都没见到他人,倒是放学回家的时候看见一辆黄色保时捷跑车停在炫岛门口。
说实话能在扎扎亭见到一辆保时捷,简直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果不其然炫岛周围的邻居全都龇牙咧嘴地站在门口、窗户边,或者二楼对着跑车拍照。
晴也走近才看见,跑车前站了两个男的,浑身潮牌,一看就不是这里人的样子,果不其然晴也瞄了眼车牌,上海开过来的,而更诡异的是,邢武跟他们站在一起说着话。
他叼着烟长身而立,目光淡淡的,随后似乎余光瞥见晴也,侧头盯她看了一眼,旁边两个男的也很快注意到晴也,止了话题,其中一个穿着CLOT黑荆棘连帽衫的男的突然笑道:“你们这里居然还有美女啊?”
说着对晴也挑了挑下巴,晴也没搭理他,看向邢武,邢武直接把手中提着的外套扔给她:“帮我拿回家。”
第43章
晴也接过外套后, 站在邢武对面的两个男的才反应过来邢武跟这个美女认识,于是对晴也笑了笑, 晴也侧过眸对他们点了下头就进炫岛了。
其中一个玩味地说道:“哟,武子啊,什么时候认识个这么正点的妹子?”
另一个男的插嘴道:“你对象啊?”邢武没吱声。
过了一会晴也就听见炫岛外面一阵很响的排气管声,跑车开走了, 邢武进来后李岚芳喊他把排骨剁了, 他径直往后院走去。
晴也看了眼跟了上去,邢武刚洗完手撩起袖子,侧头掠了眼靠在门边的晴也, 拿起菜刀, 晴也拿着瓶牛奶边吸边盯着他,试探地问道:“你那两个朋友上海来的啊?”
“嗯。”邢武单音节答了句。
“混得不错嘛。”
邢武没说话, 菜刀落下,砧板发出“砰”得一声。
晴也开门见山地问道:“他们特地来找你的啊?”
邢武又“砰”得一声剁了一块, 转头看向晴也,她咬着吸管说:“来找你加入电竞的?”
邢武盯她看了几秒:“喊我去打职业赛。”
晴也抿了下唇望着他:“你怎么说?”
“回了。”
晴也立马皱起眉:“为什么啊?”
“不为什么。”
邢武再次拿起菜刀,晴也咬了咬唇走过去对他说:“我听黄毛说过, 他们之前就来找过你, 你因为这件事还和家里闹翻了,为什么不坚持?”
邢武依然低头剁着排骨没有说话,晴也有些急了,放下牛奶说道:“邢武,你甘心吗?甘心一辈子窝在这个小地方?我不信你甘心, 这里人都知道你叫狙皇,10岁就能干翻那些职业选手,你天生就该吃这碗饭,不应该被埋没在这里,对生活低头,凭什么周围所有人怀疑你,你就要连自己也怀疑自己?我不信你不想出去,我不信你不热爱那行,如果你真能放得下,为什么这么关注那些消息?甚至没有错过一场直播比赛,你说!”
“砰”得一声,邢武将菜刀狠狠剁在砧板上,他侧过头的时候,眼里是骇人的光,就这样冷冷地瞥着晴也对她说:“我的事不用你管。”
晴也突然就昂起下巴,一字一句道:“我就管了!”
邢武锋利的眸子暗了下来,突然沉着声音反问她:“我出去了我奶奶怎么办?她一个礼拜看不到我连饭都不吃,我妈怎么办?四十岁的人了,整天就知道咋咋唬唬的,一遇到事就他妈要死要活,自己都照顾不好,我还能指望她照顾我奶奶?
你以为我爸能靠得住?我们全家要是靠他早饿死了!
我是一甩膀子出去了,那我问你,她们怎么办?”
晴也瞬间红了眼眶,深深地凝望着他,声音颤抖:“那我怎么办?”
那一刻,邢武愣愣地盯着她,所有的话全部吞进了肚子里,满眼全是她难过的神情,晴也转身离开了厨房,径直上了二楼,回到房关了门,就这样静坐在写字台前拿出一张卷子,然后握着笔,却并没有下笔。
她一直在发着呆,好似一瞬间就读懂了犬牙那笃定的眼神。
“他要是选择成功,两年前就已经站在职业赛的巅峰了,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像你一样毫无顾忌地选择成功,你不知道别人在选择成功时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没有人愿意把自己的不堪拿到人前。”
“我们可以打赌,你拉不走。”
这些话忽然再次敲打在晴也心间,她终于知道邢武的代价了,他的家人,一手养育他的奶奶,除了他再无依靠的妈,或许还有他难以启齿的出生,这一切都会成为他成功的代价,他没有退路。
晴也忽然潸然泪下,她感觉自己站在一个牢笼里,四面是墙,没有出口,好像在某个瞬间,忽然明白了邢武那总是散漫的态度,和淡淡的眼神,不是他不在乎,而是生活没有给他可以选择的权利,所以他情愿收起所有锋芒,融入到这个他扎根的地方。
这种感觉让晴也很不好受,她的脑中再次出现了那个画面,他站在沼泽里不停向下陷进去,无数双手把他拽往暗无天日的深渊,然后…他选择闭上双眼让自己的身体不断下沉。
晴也的手渐渐握成了拳头,她忽然很想撞破这个牢笼,很想冲过去把他拽上来,可她不知道现在的她,这样的处境,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她还能做什么?
大约十几分钟后,身后的门被敲了两下,她低下头将颊边的泪擦干,邢武推门而入,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眼,声音缓和了些,唤了她一声:“晴也。”
晴也没动,也没回头,就“嗯”了一下,声音里透着些沙哑的哽咽,听得邢武的心揪在了一起。
他对她说:“出去走走吧,我在楼下等你。”
晴也又坐了两分钟,平复了心情才走下楼,邢武的摩托车停在门口,她走出去的时候,邢武递给她一个白色的女士头盔,很酷的样子,晴也接过后有些诧异:“你才买的?”
邢武跨下摩托,又从她手上拿了过去,然后帮她卡在头上,调整好位置低眸给她系好,回道:“怕你冷。”
整个过程,邢武的视线都没有与她交汇,他不忍心看着她才哭过通红的双眼。
上了摩托车后,邢武便带着她绕过扎扎亭一路往后,晴也从来没有走过这条路,不知道邢武要带她去那,随便去哪吧,哪怕天涯海角。
骑很长很长时间,摩托车上了一条窄道,邢武对她说:“抱紧。”
晴也刚环住他的腰,邢武一个灵活地转弯车子直接开上一段土路,地上坑坑洼洼,路面异常颠簸,溅起尘土飞杨,那种干燥的气息越来越明显,就连空气中都漂浮着颗粒的感觉,晴也紧紧抱着邢武的腰问道:“这是要去哪啊?”
邢武对她说:“看右边。”
晴也侧过头的刹那,看见的便是她这辈子都忘不了的景色,远处浩瀚无垠的戈壁滩雄浑壮阔,此时被夕阳点燃,像一把熊熊烈火灼烧在这片大地上。
邢武停了车子,晴也跨下摩托往前跑了几步,双眼都亮了起来:“怪不得你们这里这么干燥,原来靠着戈壁滩啊,太美了!”
邢武靠在摩托车前看着晴也的背影对她说:“13岁那年发现的这个地方,我偶尔一个人会来这里待一会,但一般只会在太阳快落山前来,你看见了什么?”
“怒放。”
邢武的瞳孔骤然放大,这么多年了,他一直想寻找一个合适的词汇来表达这种感受,却苦于他语文不好,也表达不出来,可此时晴也却用了一个如此精准的词直击他内心,他怔怔地望着她,仿佛整个人都燃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