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徐子雨。
他的回答令在众人都有些惊讶。
关珠珠听得心神一漾,心跳都似漏了一拍,满心欢喜之余,又有些含羞欲语,终化为了柔柔一声,“自是包括诸位公子的……”
公子已经替她解了两次围了呢。
……
清风拂杨柳,
江面波光滟。
元华站了起来临栏而立。衬于一片天青水绿的光影中,雪白的兜帽下,乌黑发丝飞扬着。
应了一声“好。”
无论是说服他们。
还是与他们打赌。
目的已成。而关珠珠还生怕她反悔一般,“应下赌约,就不得再反悔。”
元华:“可立书为信。”
关珠珠正苦于不好提出来呢。
闻言自是应承并顺水推舟让徐子雨笑手书一封。
“你可想好了?”
徐子雨提笔时问元华。这种事情换做旁人来说定会被当做笑谈,但看元华认真而又风轻云淡的谈论这件事情,让他也生出一丝兴趣好奇来……
“公子但写无妨。”
案上文房四宝俱全。
徐子雨落笔而书。关珠珠瞧着他举手投足间斯文不失优雅的模样,心里越发的喜欢,语气也越发柔和的对元华说,“若是失败了,望素素小姐能当着大家的面,承认自己的想法是错误的,以及……莫要让诸位公子为你担责。”
她考虑得很周全,也打算撇清得很干净,“你的所作所为,与我们并没有直接的关系,我们不过是适当为你提供一些身外物的帮助而已。”
“素素明白了。”
元华的回答看似温顺,却有一种风轻云淡的闲适自在于其中,“诸位不愿沾染俗事,这件事情,就不会流露于明面上。”
清清朗朗,宛如金石之言!
本来还想说什么的众才子便也无异议了。
只要事情不拿到台面上来讲,大伙凑个趣儿帮助一下也无不可。
何况……都已经立书为信了。关宝玉笑眯眯的探头去看徐子雨写的什么。当见一个‘关’字跃然纸上时,顿时笑意一凝,伸手就要去抢--
也不知道是要抢笔,还是要抢那信纸。
徐子雨早有准备的抬手来挡。宝贝一样护住信纸,笔下如飞,口中却甚是无辜的笑问:“你这是要做什么?”
关宝玉不死心的还想抢,“你写本少爷的名字做什么?”这下到是没了翩翩风度。
徐子雨笑得越显愉悦,“这种事情怎能让好友独善其身呢?”
关珠珠掩面“呵呵……”而笑。场面一时活跃起来。
如此。
赌约成,立书信为凭。
元华拿到书信后不再多留。言明自己有事情耽搁几日,不日便归……
画舫停靠于岸边。倒映在水里的天光云影与山峦,被缓缓行驶而来的画舫扰乱,扰碎了一片水影重重……
关珠珠弯了弯唇角,“没关系的呀,不过是个无伤大雅的赌约,只要素素小姐心中有谱便可。”
等着吧……
很快就会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乞丐纵使可怜,心思却也可怕,魑魅魍魉,最是人心难测,那些乞丐散之则矣,若将之聚在一处,就是混乱的根源……
第21章 蒙山水岭
白府很大。
却没几个下人。
阿茶满在府里瞎逛许久,直至迷路,也没有遇上一个人。日上中天,风中稍显炎热,走得累了,便找了个阴凉处坐下来休息。
咕~
肚中已唱空城计。她摸着肚子呢喃,“好饿啊……”也不知道要去那里找吃的,不吃东西,胃又要火烧火燎的难受了。
人一饿了。
鼻子就非常的灵。
空气中飘来一阵若有若无的肉香味钻入她鼻尖,顿时让她馋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起来像闻到腥味的猫儿般寻味而去。
寻到一间没有落锁的柴房里。
满心都是吃的想都没想就一把推门进去了。
昏暗中一张可怕的鬼脸面具赫然映入眼帘——
“啊!”
小丫环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又生生捂嘴止住。
柴房里锁着一个带面具的黑衣少年。披头散发、形态狼狈可怖,手上脚上都带着锁链。歪歪斜斜的靠坐在柴堆角落里,一双腥红的眼睛正透过面具死死盯着她。
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阿茶直愣愣的瞪着对方,好半天才结结巴巴问了句,“你、你在这里做什么?”半点没意识到问的是废话。
黑衣少年自是没回答。
阿茶则被桌上的食物吸引了注意力,忍不住直咽口水问:“你、你怎么不吃啊?”
见少年仍是不回答。
又大着胆子靠近了一点……垂涎食物而小心翼翼试探靠近的模样实在太过于明显。
以至于在旁人看起来有些傻兮兮的了。
黑衣少年盯着她看了几秒后就闭上了眼睛;显然没打算再理会没什么威胁性的人。
阿茶的胆子一下子肥了,觉得对方也不那么可怕了,悄悄蹭到桌子边坐了下来。
“你是不是不饿啊?”
“你不饿我帮你吃了哈?”
“待会找到了管家再要一份还你成不?”
问了半天没见对方回话后。
小丫头便心安理得的吃了起来……或许对常人而言这样的举动犹难理解,但对一个常年忍饥挨饿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填保肚子更重要。
清湖下游一千里处,倚险山傍汹流,名曰蒙山水岭,积水成雾,蒙蒙于山涧,深山密林中,便是那恶名远扬的绿林众据点。
蒙山水岭以北八百五十里,经由浅滩河道而下,便入芜城地界。
蒙山水岭以东,往江南一带;而这个方向,也是帝都长安之所在。
可以说,蒙山水岭是清州芜城的交通要道,可惜地处偏远,山地险峻,一直未被朝庭剿灭。幸而绿林众虽盘踞于此,一般情况下只针对陆路商客,对于水路的则心有余而力不足。
一者水上本就不便行事;
二者河道湍流无边,轻舟小船易翻,要行事非大船不可。但大船实在不便于隐匿,在被朝庭收缴了几次后,绿林众陪了夫人又折兵,便放弃了打劫水路这一碴。
“……对一般小商队而言,水路绕道且远、湍流小船易翻还贵,大多数仍选择冒险走陆路;小书生,你问大家为什么不走水路安全点,那你又为何冒险行陆路?”
大汉坐下那翁声翁气的问。汉子的面前是一个着麻衫的小书生。身材有些单薄,背着书篓,面容生得秀气斯文,带着一丝恰到好处会让人觉得亲切友好的笑意。
似正在认真向大汉打听些什么。
此地位于蒙山水岭数十里外的某个山道路口处。
一些临时的茶摊小贩常在此停留。一些过往的商客会在此停歇。
汉子看起来十分凶猛,生得虎背熊腰,常与同伴在此地揽活,护送一些商客过往,以换取不菲的佣金。
小书生不过半大少年,眉宇间青涩未褪,虽然穿得不怎么样,皮肤却是白白净净的,还带着一丝文弱,一看就没吃过什么苦人,但在面对凶猛的汉子也不胆怯,只是有点不好意思,“小生晕船……”
汉子又瞧了小书生两眼,“五钱银子,走不走?”五钱银子,即五株钱,半两银子。
“这么贵?”
“买你一条命贵不贵?”
“唉,这……”小书生摸了摸钱袋,然囊中羞涩,半天也没倒腾出几个钱,顿时眉头深锁,“小生薄命一条,值不了几个钱……”
汉子听得眉毛一挑。
哟呵!
还没见过这么自贬的书生。寻常那些书生,那个不酸里酸气死要面子的?
然而小书生不仅不死要面子。还有些死皮赖脸的……哦不,应该是叫做见人自熟舌灿莲花,硬是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说动了汉子顺带捎他一个过蒙山水岭。
……
蒙山水岭。
山路绕于险峰间,河道汹涌蒙山下。
惊涛骇浪拍崖,湍湍急流,一望无迹。山涧险径,汉子与同伴带着一行人,屏息凝气,行于其间;险径曲折,车马皆不能行,但汉子说这条路隐蔽,只要小心点就不会被发现。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一行人行至半途,惊遇绿林众盗贼拦道。原是这条路已被绿林盗贼众发现,纠众在此等候多时,没等说上两句便动了手!
杀气腾腾的喊杀声中。
商客们尿流屁滚四窜躲避。
汉子与同伴与绿林众盗贼杀成一团。江湖上走跳,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谁也不会半分留手,好在过程中,汉子渐渐发觉这些盗贼不难应付,好几次能取他性命,却都没能成功。
就这样,汉子与同伴护着吓软了腿的一行人狼狈杀出了包围。
绿林众盗贼没有追上。
领头的坐在地上满的脸血呲牙咧嘴,咒骂:“妈的!真晦气!遇到硬茬子了!”打斗过程中有人在给他们暗中使绊子!
……
一行人惊险万分的出了蒙山水岭。步入安全地界后,汉子与同伴才停下来处理伤口,并对一行人道险地已过不再护送请自便赶路云云……
其间汉子又看了一眼文文弱弱的小书生,虽然书篓丢了,模样也是狼狈,却是一行人中不算失态的……
更没怎么拖后腿。
比那些吓尿裤子的软蛋强百倍。
就是脑子有点不好使。丢了一个破书篓,就在一路惦记着要往官府报案,还想说动一行人都去。也不想想这么多年来,要是官府愿意管,还会成现在这个样子么?
……
不管汉子怎么嗤之以鼻。
小书生仍是说动了一行人至芜城报官。毕竟,谁都是受害者,惊吓过后,郁结难消,怎么也要官府给一个说法才行……
只不过。
不少人于半路就要分道扬镳。
于是大家联名写下血书,交给小书生与几个要到芜城的商客。小书生揣着血书言词凿凿,保证为众人求一个公道。遂与几个商客搭伴而行,入芜城而去……
……
元华自离了画舫一路游山玩水沿途而下……当再回到白府时,已是三日之后。
且夜已深。
未至住处,在花园里先遇上了白府管家。才听白管家说起小丫头吃了本是为杀手准备的饭食昏迷了一天一夜的事迹……
“谁家会在茶水里放迷药啊!”
说起这件事情阿茶反而觉得委屈极了,“我又不知道,要知道还会吃么……”
元华闻言失笑。
见小丫环无大碍后,坐下来喝了口茶水。
“小姐这几日去了那里啊?为什么现在才回来?在外面住那里啊?为什么不回来,害得阿茶还以为小姐不会回来了……”
阿茶朝元华连珠炮似的发问。
但问到最后声音又有些卑微的低落下去。
小姐其实是嫌弃她的。
在才开始伺候的时候嫌弃她笨,嫌弃她答不上问题,嫌弃她说不上话,尽管小姐从来没有明说过,但她却能感觉得到……
直到在元台山相依为命久了,才渐渐没了那种感觉。
但现在又回来了。
也许小姐又会嫌弃她笨了吧……
“阿茶在这里,我怎能不回来?”
“小姐……”
“是我不好,让阿茶担心了。”
“不、不是的,”阿茶连连摇头,“小姐只要不嫌弃,只要不丢下我一个人……”
“阿茶与我相依为命多年,何来嫌弃之说?”元华笑着反问道。
阿茶听了这才破涕为笑,“……小姐真好。”
元华轻笑了一声。不紧不慢往屋里走去,“吃过饭了吗?”
“他们怕我又去吃那个人的,就给我送到房间里来了。”阿茶说得半点不觉得自己理亏,“小姐饿不,我还留了两个馒头呢!”
“不饿,你留着吃便好。”
“噢。”阿茶认真的点头。紧接着,又似想到了什么问,“小姐,公开亭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啊?”她本来向管家打听过,但管家只说公开亭不是人,其余的就怎么也不肯告诉她了。
“像官府一样的地方。”
“诶?”
“但毕竟是武林组织,也许会比官府更可怕。”
“啊!”
“怎么了?”元华关心的问她。
阿茶微微咬唇问,“小姐,那个人是真要杀殷姑娘吗……”
“就目前来看是的。但江湖上的事情,远非常人能理解,你我又怎能说得清楚。”元华说着不紧不慢的上了台阶往前走去。
“那送到公开亭,他……会死吗?”阿茶连忙跟上问。
“阿茶很关心他?”元华推门进入了房间。
桌上燃着一盏油灯。
光芒将一切都笼罩在其中交织着倒影影影绰绰。
“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他不像是坏人。”
无华拿起桌上的拔子慢慢挑着灯芯,“何以见得?”
阿茶一屁股坐到油灯面前,托着下巴认真思索,“我当时昏倒在柴房里,如果他是坏人,也一定不会放过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