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很顾忌。
只是有本人在场倒底不好明说出来。再者嘛……有的时候,也不一定非要明说出来,能让人意会便可。
关尚书的做态明显。
皇帝自然也留意到了他的目光,随之也落到大皇子身上,想到了某种可能,再开口时声音已有怒意。
“究竟是谁!?”
问的是关尚书,含怒的目光,却在大皇子身上生了根。
“许是大殿下不知道她的身份,”关尚书不动声色道,“她曾作为病人,在大殿下的药堂呆过一段时日……”
皇帝顿时质问大皇子:“可有这回事?”目光里的冷意,不像是在看自己的儿子。
“有……”大皇子垂眸平静的回答,脸上的神情没有太大的波动;继而言明自己一开始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后来也不过以为是关家的小姐而已。
关尚书听得大皇子这么说。
亦中下怀。
遂替大皇子说了几句好话、顺着大皇子言明不清楚对方身份才有接触的话意。
在皇帝脸色微缓和了一些后。话锋一转,带着几分悲痛,希望大皇子能替自己抓回这个心狠手辣的妖女。
言深意切。
声声句句都是为父者的慈爱。
大皇子没料到他会来这一出。微怔后,压抑着情绪反问道:“尚书大人即然如此心怜女儿,为何要让她独自离家千里之外?若能早些接回来,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老臣的二女儿,幼时得了怪疾,药石难治,经得道高人指点,需到一片山清水秀之地,修身养性,方能续命。这么多年来,纵使老臣想将她接回来了,可一想到高人留下的警言,就只能……”
话未说完。
关尚书声音渐消,已是难以成言。带着悲痛,不那么明显,却又能让人感受得到沉重。
皇帝听得不由得安慰了几句。随后,便话锋一转,就要大皇子立刻带人出城去抓捕此女。
关尚书余光不留痕迹扫向大皇子。
跟他斗。
还嫩了些。
“父皇,儿臣……”
有心想说什么。
但话到了嘴边、又显得苍白。
“怎么?朕的话你也不听了!”
“儿臣,不敢。”
“那就立刻照朕的吩咐去做!”
皇帝看到大皇子的样子,就来气,声音也就更严厉了些,要他将证人带到宗人府。尽快解决此案,让老三、老五少受点苦。
说着,已经在让人赶紧拟旨,交由大皇子带人前往圣女殿,方便从国师手里把人带走。
整个过程中。
大皇子脸色不太好,泛着白。因这二者,皆非他所愿行之事,抓捕一事,尚有回旋余地;但要让他带那些受害人去作证、证明害他们的罪魁祸首无罪……
太荒谬了!
“儿臣做——”
‘不到’二字未出口。便有一道清亮而威严的女声替他应下。
“你做得到!即然有你父皇的旨意,料想国师也不敢为难!”
大皇子抬头看去。
只见是皇后仪态万千的走进来。与皇帝行礼后,遂坐于一侧,目光暗含警告的看了一眼儿子。
之后的事情。
有了皇后在场替大皇子决定,皇帝脸色才算好看了许多,事宜定,便让几人退下了。
心情起起落落。
他烦闷得很、无论大皇子也好,皇后也好都一个也不想见。
……
离开养心殿后。
皇后与大皇子走在御花园里。
“你身为人子,实不该当着外臣的面,忤逆你的父皇;你该知道,你父皇最爱惜颜面,你这样做无疑是在打他的脸。”
大皇子没说话。
皇后看着自己这个儿子,又气又无奈,但还是耐着性子劝导:
“让那些人去作证,已是势在必行之事,你既然开不了口,就让母后替料理此事;至于从国师身边抓人……料想非是易事,你也不用与国师起冲突,亮出圣旨,他不交人是他的事。事后待你父皇问起,就把所有问题全部推到国师身上。”
第145章 为此动手
一路上。
皇后耐心与大皇子说了许多。
因为大皇子一改常态。对皇后所说的那些话, 不再如往常抗拒, 而是强迫自己去思考, 去接受这样思想……
一直以来。
皇后只是望子成龙心太切,以至于期望太高, 失望越大、才会恨他不争气。
今随着大皇子改变的态度。母子二人,进行了从未有过的认真谈话;刨心割迹,过往的种种芥蒂与心结,都在此刻一道解开;常言道母子连心, 血浓于水,再是心结与怨怼,此刻也都化作云散烟消。
……
次日清晨。
细雨微微, 翠绿的竹叶,坠着晶莹的水滴。天色带着一种雨意朦胧的静谧感,但并不阴暗, 更像一种被雨水涤净的清明圣洁。
嗒——
水滴滴落。
在油纸伞上溅出一片水渍。
伞沿下, 是一道清逸雅致的墨灰色少年身影。眉清目秀的面容, 极其白净, 带着令人一眼望去就会心生好感的亲切纯真的笑容。
算不上多俊美。
但就是那种干净清澈的气息十分吸引迷人。
连市集上买菜的阿婶。
都忍不住朝少年多看了了几眼,道了句:“哎呀,过去个好俊俏的小后生呐……”
驾——!
一队铁骑兵马从市集上呼啸而过。扬起落叶与浮尘,因有了湿意, 而没有太久就散落回潮湿的地面。
市集上的人匆忙退避, 好在也没有多少人, 也都习以为常, 早就练就灵敏的反应。
这条市集,本是京城最繁华的地带,自从九黎人常于此道跑马后,商铺小贩都转移到相邻的街道上去了。
不过,似也未想到雨天也有兵马出城。
几名孩童正在路中央追逐,眼看就要被撞上。而那名快要撞上小孩的九黎官员却未勒马停下,而是有些凶狠的扬鞭挥去,虽能将小孩卷开,但那样的力道必然伤人。
随后而至的姬玉韬忙喝止:“住手——”但已然来不及了,想出手更来不及。
以出的力道。
再难收回。
眼看鞭子就要卷到孩童身上时——
咻!
路边缓缓撑伞而行的少年倏尔化作一道残影!将已被鞭子触及的孩童带到了路边后,又瞬间回到了原来的位置,速度快到令人不及眨眼,如风中烟云须臾即散而聚。
那名九黎官员见有人插手,顿时心有不悦,但到底没敢流露出来太多,因为在姬玉韬出声喝止时,他就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不妥了。
方才那一鞭。
是他忽略了自己正与大皇子等人同行;有这位主儿在,还是收敛一些的好……
姬玉韬看了眼孩童已被个妇人抱住没事、而少年也撑伞继续不紧不慢往前走后,想了想还是对着清雅的说了句:“多谢少侠……”
“无妨,举手之劳而已。”
清晰悦耳的少年声线从伞下传出,而清影步伐未停,渐入前方光影朦胧的烟雨中。店家屋檐下的灯笼摇曳,虽然没有光,在烟雨里仍有别样的诗情画意。
元华一直缓缓来到商铺里后,才收了伞,步入铺子中。正在看顾铺子的庄安见是他后,忙来笑脸相迎:“寅公子,你来了。”
“嗯……”
不一会。
听得消息的张良也来了。一段时日不见,他们都已经改变了许多,当初的畏畏缩缩,无迹可寻,如今的言行举止,更显稳重。
元华探听了一些消息后,便让他们退下。她坐在亭子里,看着外面飘扬的雨丝,漫不经心又有几分若有所思。
九君恒接了皇帝的圣旨……或与圣族有关。毕竟,圣族入京一事需要明朗化;是由皇帝下旨,他才入城又折返回去,表示此事非在他行程内。
看来……
那夜后圣女与四皇子接触过了。
在元华已换成寅良的身份、在大皇子带着的旨意前往去国师身边拿人的同时。
皇后也微服出宫,着几个亲信,随行保护,前往城西,前去替大皇子解决难题。
尽管这在她眼中不算问题。
不过因为儿子的性情而迂回,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将大皇子不便言说的苦衷拿到明面上来谈,最终也说服了一部分人去作证……
圣教之主不知何时出现在旁。不过皇后对圣教之主的出现不算太意外,在来时便已从大皇子口中知道他。
也正想看看是个怎样的人。
在不动声色的几句交谈后,已对对方有初步的认知……
另一面。
大皇子带着一群协助他、确切的说是监督他的官兵,来到尚未完工就又几乎被人力破坏殆尽的圣女殿。
圣族之人。
也只能将就在此安置下来。反正也不是长住有个地方暂时落脚,不会受常人随意打扰到便可以了。
至于……
九君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心不在此,门都懒得出,整个人都异常散慢慵懒,事情尽是吩咐无月去做;连圣女觉得有必要好好谈谈、要见他都推掉了。
如果没有她……
兴许他会对圣女有几分耐心。但现在有了她、出入圣境的三途径也在她身上,他心里就只容得下她了。
当大皇子带着旨意找到面前,示出圣旨,说明了来意,便要他将人交出来时。
他慵懒地笑了。
“她啊……”
又邪又美、浑然天成的蛊惑,连同那温柔魅惑的声音,无一不让人为之沉迷。
“趁我不注意的时候跑了。”
明明该是不高兴才会说的话,被他缓缓说出来,却带着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宠溺。
大皇子也不追问,便要说两句场面话就离开;但随行而来的官员显然不这样想,不过,也不敢明面上得罪九君恒,“说不定这名妖女,还躲藏在——”
九君恒漫不经心的一抬手。就像在隔空将什么拎起来一样,伴随一声惨叫,只见那名官员顿时像被绳索死死勒住了脖子,紧接着‘砰’一声地扑倒在地上。面前朝下,而脑袋则在往上仰,看起来就像要从突起的喉结处折断一样 ,是常人无法忍受的角度,连惨叫声都不再完整。
“你叫她什么?”
九君恒神态慵懒的笑问他。紫衣敛华,雍容华贵如古老画卷中的优雅贵公子。
而那名九黎官员已经发不出声音、眼珠子都在往外突。
大皇子见状脸上微微变色,“国师,你在做什么——”质问的同时,已出手救下那名快要断气的官员。
九君恒也无意与大皇子动手。任他救下,俊美妖异的脸上,魅惑笑意不减,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殿下觉得我在做什么?”
大皇子看着他一时间没说话。意外于他会因此动作,更因为深知对方的性情,非是易与,多说也无异;又看了眼已近晕厥的官员,三言两语尽不再多留。
离开。
第146章 来者是客
许是入秋。
绵绵细雨渐浓。
淅淅沥沥, 风中带着一丝凉意。笼罩在宛如江南烟雨中的亭子, 格局优美雅致, 内中一阵悠扬琴声传来。
下人将元华带到假山处后,便不再靠近, 只恭敬道:“我家殿下就在亭子里……”
元华绕过假山,往前走去。未靠近亭子,便已看到亭子里有一道雪白人影正在优雅弹琴。
琴音清幽,宛如天籁之音, 闻之悦耳,无形有种沁人心扉的清凉意,一如这片如画秋雨。
“小生还以为……四殿下不愿见小生了。”
元华步入亭中道。因已在外间等候许久, 才被带到这里来。至于原因,并不难猜,他应已知她扮演的两个身份。当夜, 她身上的百蕴香想必已十分浓烈。
必然已被觉察……
姬怀瑜俊美的脸上带着温柔迷的笑容, “我确实不想见你。”亦有丝清冷冷的疏离之感。
修长如玉的手指轻拔着琴弦。行云流水的节奏, 令人眼花缭乱、却也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那……又为何让我进来?”
“来者是客, 阻拦于外,难免失礼。”他说话时,琴声未停。旁边桌上放着的茶水,似也因阵阵琴声而荡漾起细微的涟漪。
又言:“此处无人侍候, 自便即可。”
元华缓缓坐到桌前, 没动那茶, 而是在思忖着他的态度, 不动声色想着怎么开口切入正题。
“听殿下的琴音,清冽如泉……”
姬怀瑜闻言,俊美的脸上笑意依旧,看不出丝毫异样,似乎永远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感觉。
“小……”他看了眼面前清秀的少年,话音有不易察觉的停顿,“故且还称你一声小贤弟吧!若你是来夸耀我的,此处有笔墨,尽书之后,便可离开。”
元华微顿了一下,“无论叫我什么,我仍然是我,不会改变……”
心里也知道对方改变的态度是为何。换作是她,被人分饰两个角色,也会有被欺骗的不满。
姬怀瑜微笑着问:“这就是你的解释吗?”那怕他声音里没有任何质问、或者不满等情绪,却会在无形中让人心虚愧疚。
“……非是有意隐瞒,只是无奈两个身份都与殿下有所接触;也确实在一些小事上有所隐瞒,但由始自终,对殿下当初施以援手的感激,未曾改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