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手,似原本准备极用力,却也临时收劲,不轻不重的将楚婉滢肩头扣住。
希光下意识侧身,竟有意避之。
他似也不愿意做得太明显了,弧度并不是很大。
如若楚婉滢冲他唇瓣过去,便亲着他的脸。可现在楚婉滢冲着他脸蛋过去,故而唇瓣落在他脸边鬓发边。
希光身上,有淡淡檀香。
她留意到希光身躯在轻轻颤抖,反应十分强烈。
仿佛,被人亲了一下鬓角,就是十分,嗯,十分难以形容之事。
楚婉滢也不知晓怎么形容现在的感觉,就是觉得希光反应挺大,实在出乎她意料之外。
一时间,楚婉滢只觉得尴尬癌犯了,慌乱将脸从对方肩膀上移开,顺势拉开了距离。
若不是希光的手犹自扣住她的肩膀,她都会误以为希光讨厌自己了。
只见希光紧紧的闭着双眸,面颊之上浮起了一层不大正常的潮红。
他的手,按住了自己的肩膀,一直在轻轻颤抖。
楚婉滢一时之间,觉得自己实在过于急色,美色当前,实在不够矜持。
她不觉咳嗽了一声:“是,我不好啦。这种事情,怎么样,也应该慢慢来的。”
楚婉滢反省,怎么样也是要体谅一下两个世界的文化差异。
希光眼珠子犹自闭着,深深呼吸一口气,唇角露出笑容:“不是你的错,阿滢。只是,我素来,不喜欢跟人接触。我自然不是讨厌你,若非如此,我的手掌也不会按在你的肩头。”
他的手指,慢慢收紧,似能感受到肩头传来的楚婉滢体温。
他实在无法对楚婉滢说出方才的感觉,刚才被楚婉滢吻住瞬间,他有一种强烈的,前所未有的情动。
那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甚至让希光隐隐觉得恐惧。
眼前女子,也可以说是温柔体贴。
此刻楚婉滢非但没有一句埋怨,反而替他开脱。
这么想着,那种强烈的恐惧感似乎又浓了几分。
他耳边听着楚婉滢说到:“你知不知道,你有一个习惯。我的少主,你每次有什么情绪不能控制时候,你就会将一双眼睛闭起来。你是不是,不愿意别人知晓你想什么?”
希光低低一笑,说到:“阿滢,我喜欢你,很喜欢你。我现在想的,就是这个。”
然而他仍然闭着自己眼睛。
他轻轻的说道:“除此以外,我还是个十分固执的人,如若有想要的东西,要做的事情,无论怎么样都不会改变自己的心意。”
这些话,楚婉滢以前也听希光说过。
不过如今,楚婉滢倒觉得这些话,似乎有点别的味道。
她沉溺于一种十分古怪的氛围之中,只觉得整个人似乎要被一种异样情愫沉溺。
说完这些话,希光终于睁开了眸子。
这个时候,他的眼眸又恢复了平静。那双眼眸,就如浩瀚的海水,深邃而温暖,却又似有淡淡的悲悯。
这样子的希光,又是完美无瑕的了。
楚婉滢忽而想知晓,希光情绪有些失控,又没闭上眼睛时候,那眼里会是什么样神色。
她觉得一定会迷人极了。
希光的手指头,也是一根根的松开。
“其实,我想要告诉你一件事情。想来,你也是知晓,我希家历代主人,许多皆会去大梵音寺出家为僧。这乃是因为,希家自行遏制对魁都的影响力,以避免魁都成为希家专属。”
楚婉滢轻轻嗯了一声,她遍阅典籍,自然也是知晓的。
而她,也不得不佩服希家胸襟气度。
当然希家出家活动,也不是强制性,也有少许家主,并没有跑去大梵音寺成为一名高僧。
不知怎的,她想起希光身上淡淡檀香,忽而有些心神不宁。
“我六岁那年,已然决意,一旦修成仙人之境,便出家为僧,遏制杀伐名利之心,追寻天底之间真谛。诚如方才所言,我心思一向坚决,若然决定什么事情了,便不那么容易会改的。”
楚婉滢目瞪口呆,这比希光跟她探讨公事还要惨烈。
方才她以为希光那些话,象征他的一点野心。她错了,没想到这其中还包含如此大慈大悲的广阔胸襟。这,还不如有点儿野心,男人有点野心也没什么。
楚婉滢强提一□□气,挤出一丝笑容:“少主今日来,是为了,告诉我这个?”
“历代希家家主,一旦在大梵音寺为僧,便得拈花尊者之位。尊者之下,有一奉花龙女,乃是尊者之妻。若为佛妻,便随佛者教化世人,普渡众生,抛却凡俗之欲。”
这凡俗之欲,自然也包括为爱鼓掌,以后绝对不能啪啪啪。
看来希光不但自己想要当个和尚,顺便还准备将楚婉滢给度化了。
“我只愿有一人,有大智慧,大慈悲,与我并肩同行,以救苍生。”
月光轻轻撒在了希光身上,他身上似有圣光普照,简直要闪瞎楚婉滢的狗眼。
恍惚间,她也觉得自己似乎受到了某种净化,重获新生之类。
眼前男子,果真是有神明之姿,既有稀世容貌,又有盖世修为,也许当真并非凡人。
他更是与自己坦诚以待,并没有刻意暧昧,亦立刻交代。
也许今日,希光当真是为了寻一个,心灵上和他配合无间的亲密爱人吧。
超脱身体上的渴求,追求一种精神上的爱恋,因而纯洁得亲密无间,不含任何的杂质。
有那么一瞬间,楚婉滢也微微有些恍惚。她喜欢希光,喜欢他的温暖、干净,可最接近希光的,则是成为一名佛妻。
只要自己点点头,那么她就能得到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男人。
眼前那双浅浅琉璃色的眸子,更是蓄满了无限的期待。
楚婉滢似乎也有一种冲动,这样子轻轻的点点头。
然而她心里面有个声音,却是轻轻响起。
“不可——”
非常不可,真的不可以。
那道声音,让楚婉滢神思清明起来,渐渐寻回了自我。
她冲着希光,轻轻摇摇头。
有那么一瞬间,希光面颊之上浮起了一层强烈的失落,眼中闪烁过一抹异彩。
可是他瞧上去,还是那么样的圣洁。
楚婉滢心里难受之极,却也还是艰涩说道:“我,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子的人。而且,也并不喜欢这条路。纵然此刻,我答应了你,可是以后呢,我一定会后悔。因为我答应了一件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也玷污了你的,这份感情。”
一个人,是不能够为了得到某件够不到的东西,许下自己做不到的承诺的。如若她真的成为了一名佛妻,做不到单纯精神上的爱恋,到时候说不定还会怨恨上希光。
希光这样子瞧着她,那双眼睛,蓄满了海水般的伤感。
第094章
夜凉如水,佳人已经去。那枝白兰,如今落在了希光的手指间,犹自吐露出几缕幽香芬芳。
飞舞于海面上的流灯犹自光彩点点,却似与希光并没有什么关系。
他长居地宫,故而身上总是有着一缕淡淡的疏离之气。这使得他的强悍,变得孤独而沉静。
如今指尖兰花犹自透出了幽香,他却犹自轻轻的闭着双眼。
轻轻吐劲,他手背上的小鲸鱼花印,却也是渐渐消融。
另外一枚小鲸鱼花印,就在楚灵主雪白的手背上,也会因而消失,了无痕迹。
一道淡淡的黑影,如此的掠来,轻盈如一道暗影。
离叶子船还有丈余,那道身影蓦然便顿住了身影。
此人周身笼罩在宛如流质般的轻纱之下,连男女也分辨不出。若有修士在此,神识感应,则必定是会惊讶之极。
因为若然有修士感应,则必定感受到所谓的空。那就是在神识感应下,那人的存在就是所谓的空。
此等奇异装束,九州之地也唯有一人,幻影刺客夜雾纱。
千年光阴,九州大地之上亦有两大刺客,最是有名。
其一便是当年此杀楚婉滢的神秘银发刺客。当年正是此人,刺杀了第一任楚婉滢,导致道魔双方战火加剧。
另一位,便是眼前的幻影刺客夜雾纱。
这位夜雾纱,出场不过几百年光景,却已然是刺客界的新秀,战绩可谓非凡。
此人最出色的一场刺杀,便是诛杀当年枯云山宗的老宗主萧慕云。那一位,可是踏足半仙之境的大修!
遥想当年枯云山宗出了一位半仙之境的大修,是何等声势,顿时将门派档次给拉起来。
后来又出来一个百里聂,风华绝代,更吸粉无数,声势更浪。
只不过后来百里聂黑化,又杀了门派之中许多精英,使得枯云山宗声势大不如前,名声也不怎么好听,再无之前蓬勃向上之势。
饶是如此,那时候枯云山宗还有一位半仙之境掌门,本来也还是可以继续苟一苟。
然而百里聂关起来不久,有一日清晨,弟子只窥见一抹黑雾掠过,带着清晨微润的凉意。
那道身影,宛如一道幽灵,又好似一场梦。萧暮云的尸首之上,犹自带着湿润的浅浅灰痕,好似一层宛如流质的雾气。然而这位半仙之境的修士,却已然瞪大了眼睛,就此殒身。
这样子一位仙门宗主,居然是悄无声息死于一个宁静的清晨。
从此枯云山宗就此没落,成为了昔日黄花,再不复曾经的辉煌。
那也是夜雾纱最成功的作品,从此一举成名,成为九州之地最可怖的刺客。
能杀一位半仙之境的修士,那么其修为应当也踏入半仙之境了,那么大可以成为一方霸主,功成名就。然而饶是如此,此人却甘愿沦为刺客,将身影隐匿于黑暗之中,仿佛是甘愿永生不见光辉。
倒有许多人怀疑,这位幻影刺客夜雾纱,乃是某位人族大修的马甲,专门用来干坏事情的那种。
然而这样子一个神迷的刺客,此刻却悄悄潜伏到了希光的身边。
夜雾纱却轻轻行礼:“见过少主——”
刺客的嗓音,特别的沙哑,仿佛是故意为之。又或许,此人原本的嗓音,是不能暴露于人前的。
希光犹自闭着眼睛,轻轻一点头,缓缓说道:“有时候闭上眼睛,似乎能更加细腻感觉这个世界,那样子的感觉,也会让人觉得非常的奇妙。仿佛这个世界,已然就会不一样。使得我偶尔也会有一种想法,不如舍弃自己一双眼,如此更加真实感受和体验。”
这样子说着,他将手指里的白兰花轻轻的抛去大海。
那枚象征爱情的白兰花,就这样子随着波澜轻轻摇曳,被海波渐渐吞噬。
刺客沙哑的嗓音也添了几分戏谑:“最最重要的,眼睛会出卖很多内心的东西。这样子一来,少主不但能感受到更真实的世界。别人也更加不能感受到真实的少主。既然有这么多好处,无妨将两颗眼珠子挖出来,岂不是让少主更加完美,无懈可击。”
希光唇角也染上了一点儿浅浅笑容:“你说的也非常有意思,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试试的。当然,这也一定,要找一个好机会。”
刺客小摊手:“其实你也不会一辈子做和尚,与其闭上眼让自己静一静,何必如此回绝楚灵主,说什么做个佛妻。她都想要将你吃了,一定是不乐意的。”
那朵幽兰已然被海水湿润,卷入了波澜之下,再也瞧不见了。
希光已然睁开了双眸,他不喜欢眼睛这个器官,总是会展露太多的情绪。
他有一双极为美丽的眼睛,月下如梦,白昼又会泛起淡淡的琉璃色。这样子的一双眼不为希光所喜的眼睛,却在月色下焕发一片异华,实是美极了。美到,让楚婉滢一见难忘。
此刻他一双眼眸,又平静如眼前的海洋,深邃而平静。
“那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测试,她若愿意,说明只要有足够的理由,她会为了我愿意放弃自己想要的。”
夜雾纱微笑:“又或者,她因美色所惑,按捺不住暂且答应做佛妻,其实心里面还是想着勾引你到床上去。说明她会对你优柔寡断,迟疑不定。”
“但是她现在立马拒绝你了,说明她意志十分坚决,又或者你在她心目中分量不够。她坚定不移站在你的身边,是因为同一立场。总之,楚灵主非常的难搞。”
希光想,就是这样子的。
其实这不过是个美化包装过的小测试,适合对攻略对象进行筛选。
楚婉滢那个吻,只落在自己鬓角,却感觉如火般灼热。
那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那一刻确实令希光生出了莫名的恐惧感。
那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可怕感觉。
希光想,我确实非常非常的喜欢你,也不介意在你身上花上许许多多的功夫,让我们可以一直都是同一立场。
他料到楚婉滢会拒绝,如若楚婉滢犹豫上几日,甚至明日清晨才给一个答案,那么希光还是会继续跟投的。
但是楚婉滢没有等那么久,她衣襟上的幽兰犹自吐露芬芳,手背上还有着小鲸鱼的花印,而自己还握住她的肩膀忧伤看着她。
这一切,都没能让这个女人犹豫,她还是拒绝了自己。
那么不行了,希光知晓自己该停止了。
若有一个人,与自己极之亲密,那么这个人则必定彻底与自己为一体。她若在火中,自己便在火中。自己在水里,她也应该同在。若然不能,他宁可没有这么一个极之亲密的人。
如此种种,已然彰显了未来会如何。
阿滢,我给过你机会的。
此刻的楚婉滢,却也极沮丧的归去北离岛。
想到希光那张英俊脸庞,那温柔忧郁眼神,她好几次都想折返,想试着竭力将希光握紧在手中。
然而到底,楚婉滢也是控制住了自己。
楚婉滢:感觉内心丧丧的。
这个时辰,北离岛也已然十分安静。
楚婉滢取出了明珠照明,这才发现了那只朴实无华的小纸鹤。
一瞧,就是百里聂传讯,有什么话说。
这只小纸鹤虽没涂什么萤粉,飞来时间却很微妙。
楚婉滢叹了口气,别人夜灯节传纸鹤,皆是为了谈谈情,百里聂又是为什么?
她拆开纸鹤一瞧,果然自己魅力没有大到如斯地步,这枚小纸鹤并不是百里聂的真情告白,外卖催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