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靥——耿灿灿
时间:2020-05-07 09:34:08

  姬重轲没有回应姬稷,他紧锁眉头看向季衡:“爱卿如何看?”
  姬稷的目光瞬时凝到季衡身上:“是啊,季大夫怎么看?”
  季衡接住姬稷的视线,两只小眼睛露出嘲讽的笑意。姬稷面不改色,目不转睛盯看他。
  季衡捋了捋胡子,在大室内踱步走了几个来往,慢声道:“正如方才太子殿下所说,现在的殷王室,娶不娶公主都一样,反正咱们走到现在这一步,往后如何,靠旁人是靠不住的,只能靠我们殷人自己。既然联姻的意义不大,何必让殿下去娶一个他不喜欢的女子?殷人的帝太子,若连婚嫁的自由都没有,那和从前软弱无能的夏王室有何区别?”
  他在姬重轲面前站定,拱手道:“太子殿下想娶谁,该由殿下自己决定。”
  姬重轲盯着季衡看了好几眼,最终将目光落到一旁的姬阿黄身上:“茹茹,你怎么看?”
  姬阿黄快人快语:“娶回来的人又不能当将军谋士用,咱们现在不缺兵也不缺粮草,娶进来的女人,能讨殿下欢心就行。”
  姬重轲长一口气,他重新将视线转回姬稷身上,道:“你是不是想娶赵姬?”
  姬稷语气坚定:“是。”
  姬重轲又叹一口气:“过去王父和你的兄弟们做不到的事,你有机会得偿所愿,这是件很好的事。作为你的父亲,朕自然认同你的选择,可朕除了是你的父亲之外,还是殷王室的主人,是帝天子,朕不能一意孤行,为你的婚事,令殷人生怨。”
  姬稷:“儿子明白。”
  姬重轲:“你明白就好,赵姬的出身是个大问题,殷人不会允许让一个半奴成为他们的太子妃。”
  姬稷:“王父放心,儿子绝不会让殷王室蒙羞,儿子会让殷人满意,让殷王室满意,在那之前,儿子不会强行求王父赐婚。”
  他这样说,便是有所打算了。
  姬重轲一颗心放回肚子。
  只要啾啾能够圆满解决赵姬的出身,让殷贵接受赵姬成为太子妃,那他就没有理由阻拦啾啾娶赵姬。
  啾啾年轻聪慧,他做不了的事,或许啾啾能做到。
  公主们的事就此定下,她们中谁都不会成为太子妃。公主们虽然携文书而来,但没有哪国的文书上写着她们为联姻而来,大家都要脸,这种大家都明白的事,就不必摆在明面上说了。
  既然没有谁表明自己就是要强嫁殷王室,那么殷王室就可以开始操作了。
  前面已经操作过一个鲁国了,熟能生巧,照做就行。但照搬之前呢,得先有个好的说法,必须照顾到各国的强烈而可怜的自尊心。
  殷王室开始召见各国公主们,热情待客。
  很快大家都知道,帝天子见了这些讨人喜欢的公主,就跟见了自己的亲女儿们一样,亲女儿们如花似玉,正是婚嫁的好年纪!帝天子太喜欢这些公主了,他想让她们的脸上永远洋溢着幸福快乐的笑容!
  使臣们一看殷王室对自己的公主很是喜爱,他们如何能不高兴?
  使臣们将殷王室的动向告知自己的国君,恰好这时,殷王室分别写给各国国君的信到了,信里表示,朕手里有门好婚事,你要不要呀?
  国君们很快回信,当然要!
  然后殷王室没声了。宴会照办,公主照夸,但就是不提婚事。
  各国国君坐得住,但公主们坐不住了。
  明明王上都派人说帝天子已经写信询问婚事,为何迟迟没有下文了?
  公主们坐不住,跟随她们前来的使臣们也开始蠢蠢欲动。不久之后,勾心斗角的丑闻接二连三传出来,整个帝台闹得沸沸扬扬。
  闹完了吵够了,各国使团出尽洋相,殷王室出来做和平使者了。
  首先,殷王室情真意切地感谢大家的欣赏,然后苦口婆心地劝导,无论是为了什么事,都不值得大家伤了和气,再然后,痛心疾首地表示,砧板上这块肉,引发这么多动乱,实在是抱歉,肉只有一块,给了谁都不公平,如今这种情况下,这块肉只能收起来了。最后,大家将帝台闹得鸡犬不宁的事,殷王室就不计较了,为了感谢大家的到来,殷王室贴心地为大家准备了更好的肉,每人都有份,保管大家满意!
  至于什么样的肉能让来自不同地方的人都能满意呢?当然是产自各人故乡的肉!
  殷王室一天之内将各国公主全都赐婚。和打发鲁国不同,这次殷王室为各公主赐婚的对象,是她们本国的贵族。
  大家自己的本土夫婿,总不能说不好吧?
  都回去吧,回去嫁给自己人,肥水不流外人田,多好!
  姬稷将公主们婚配的事告诉赵枝枝,赵枝枝听得一愣一愣。
  将前来联姻的公主嫁给她们自家本国的贵族,这个主意实在太……太令人震惊了。
  “谁出的主意?”赵枝枝问。
  姬稷揉揉她的脸蛋:“是季玉和你兄长一起出的主意,他们都想到了这个点子。不同的是,季玉没有想过让各国使团内斗,你兄长先是主张让他们自己斗,然后再主张赐婚的事。”
  赵枝枝觉得这些事听起来就很错综复杂,要将它们想出来那就更难了。
  反正她是想不到的。
  赵枝枝迫切地问:“明天起我是不是又可以到处跑了?小绿公主和小娥公主是不是可以继续来云泽台做客了?”
  那些公主来帝台后,她被闷在云泽台都快闷坏了!
  姬稷亲她一口:“当然可以。”
 
 
第131章 一更
  赵枝枝伸个懒腰, 仰起脑袋张了嘴:“啊——”
  姬稷捏起一块油饼喂进她嘴里,赵枝枝嗷呜一口咬住, 津津有味地吃着。
  姬稷擦她嘴角边调出来的饼屑,笑道:“你都没问过那些公主的事,怎么,你都不好奇吗?”
  赵枝枝从姬稷怀里爬起来, 脑袋扭到一边去:“我才不问。”
  姬稷轻轻推她:“不问就不问, 又没人求着你问。”
  赵枝枝哼一声返过头看他, 嘴里的油饼还没嚼完,鼓着鼓腮子说:“明明是你想让我问。”
  姬稷笑着凝视她:“那你问不问?”
  赵枝枝发呆沉思, 半晌后摇摇头:“不问了, 我不想知道。”
  她咽下嘴里最后一口油饼, 拿过席上摆着的玉碗,自己又捏起一块油饼吃起来。
  姬稷挪了挪, 牵过她的手,擦掉上面刚沾上的油渍, 重新将她怀里装油饼的玉碗放到自己手边, 然后将她揽进怀中,紧紧地圈住。
  “乖乖,又在瞎想了?”姬稷轻声问。
  赵枝枝揉揉发红的眼, 倔强道:“才没有。”
  姬稷握紧她手:“有什么话,就和孤说,别闷在心里,哪怕你要骂孤, 孤也乐意听。”
  许久,赵枝枝抬起水濛濛的眼,小声问:“以后还会有公主来吗?”
  姬稷诚实道:“不知道。”
  他随即又道:“有没有公主来,都一样。”
  赵枝枝往他胸膛一趴,呆呆地搂住他,不说话了。
  她发现自己变了。
  她变得善妒了。
  换做过去,她绝对不会为太子是否娶妻,他会有几个女人这样的事烦恼,因为这样的事是理所当然的事。是太子将她的心养大了,是他将她变成贪心的人。现在,她不但想要一直陪着他,而且她还想只有她一个人陪着他。
  谁都不能做他的女人,就只有她可以做他的女人。她的家是他,那他的家也要是她。
  天知道,她为何会生出这种惊天骇俗的想法。可她偏偏就这样想了。
  不能让别的女人来。
  不能让他到别的女人身边去。
  他只能是她的。
  帝太子姬稷是她的,啾啾也是她的。
  赵枝枝讨厌自己的贪心,可她无法将这样一个贪心的自己从身体里剔除出去,她的贪心一点点胀大,如今已经彻底将她侵蚀。她不知道自己是从何时开始变化的,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从今往后的她,是一个贪心的赵姬。
  “枝枝。”太子在耳边唤她。
  赵枝枝恢复神智,她凶狠地瞪他一眼,往他身上捶了捶。
  姬稷吓一跳,迷茫问:“怎么了?你作甚发脾气?”
  赵枝枝的小拳头如细雨般落下,砸在姬稷身上,他不痛不痒,享受得很,就当她挠痒痒了。
  赵枝枝不捶了,她指指自己的心:“我这里变了。”
  姬稷紧张问:“变了?”
  赵枝枝:“变得不好了。”
  姬稷更紧张了:“怎么个不好?”
  赵枝枝:“我、我……”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她问:““你说过,你不会和别的女人生孩子?”
  她咬住嘴唇,眼睛仍瞪在他脸上。
  姬稷纳闷,怎么突然提起这事了?
  他赶忙点头:“对啊。”
  赵枝枝低下头:“我现在不但不想让你和别人生孩子,而且我还不想让你看别的女人。”她强调,“看一眼都不行。”
  姬稷顿时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他欢喜甜蜜的笑容从嘴角溢出:“孤看过谁了?你可冤枉孤。”
  赵枝枝:“那么多公主,你定是都瞧过了。”
  姬稷:“没有,绝对没有。”
  赵枝枝质问:“真的没有吗?”
  姬稷:“真的没有!”
  赵枝枝抿抿唇,低眸又抬起,无力叹息,细声道:“你看,我变得无理取闹了。”
  姬稷急忙搂紧她:“哪里无理取闹了?你明明有理得很。”
  “我有什么理?”
  “枝枝的理。”
  “枝枝的理,那是什么理?”
  “枝枝的理,就是枝枝的理,是世间最有道理的理。”
  “你分明是胡说。”
  “孤可是帝太子,帝太子从不胡说。”姬稷晃晃她,“你敢说孤胡说?嗯?”
  “那有什么不敢的?”赵枝枝眸中的阴云散去,她攀上他的脖颈,同他四目相对:“你就是胡说,你骗人,帝太子骗人了,帝太子是大骗子。”
  姬稷哇一声扑倒她,两个人在软席上抱着打滚。
  姬稷小心护着她的脑袋避免磕碰,滚到墙角边时,他停了下来,亲亲她的额头,如水般的温柔:“孤确实会骗人,但孤绝不会骗枝枝。”
  “嗯。”赵枝枝放心地靠在他臂膀里,眨着眼睛问:“你不觉得我现在变得自私了吗?我不像以前那么听你话了,我总是对你大声说话,我还插手你的事,我不准你做这个,不准你做那个,你会嫌我烦吗?”
  “当然不会。”姬稷深深地吻她的唇,“天知道孤有多喜欢你对孤横行霸道。”
  赵枝枝皱眉:“我霸道?”
  姬稷犹豫要不要改说辞:“可能霸道。”
  赵枝枝:“不,我就是霸道。”她摁倒他,扬起雪白的一张小脸:“我是又霸道又贪心的赵枝枝。”
  姬稷甘之如饴被她摁在身下,淡眉下的黑眸盛满笑意:“嗯。”
  赵枝枝摇他:“你将眼睛张大点。”
  姬稷努力张大眼睛:“作甚?”
  “看着我,今晚就只看着我。”
  “好,今晚就只看着你。”
  “我也只看着你。”赵枝枝声音清脆说。
  就这样,两个人对望良久,久到眼睛都瞪出红眼丝,身体都僵麻,赵枝枝仍不肯第一个移开眼。
  赵枝枝:“你先移开。”
  姬稷不:“你先。”
  赵枝枝:“不,你先。”
  姬稷:“不,就要你先。”
  最终两个人保持彼此凝望的姿势,拖着僵麻酸疼的身体,一步步挪向床边。
  同时倒向大床,眼睛阖上了,手没放开,仍牵在一起。
  赵枝枝嘀咕:“有你这么幼稚的帝太子吗?和自己的女人争输赢。”
  姬稷重哼一声:“还不是你祸害的?”
  赵枝枝摸着锦被盖上,不给他盖。姬稷使劲往里钻,锦被一拉一扯,最终两个人被裹成粽子,动弹不得,只能紧贴着对方的身体。
  赵枝枝困意上头,手和脚全往他身上贴:“今年的冬天,好像比去年冷。”
  姬稷抱住她的脑袋往怀里扣:“越冷的冬,梅花就开得越盛,等下雪的时候,我们又能一边吃烤肉一边赏梅了。”
  赵枝枝:“别,别说烤肉,我嘴馋。”说完,她咽了咽口水。
  姬稷哈哈笑:“好,不说烤肉了,什么都不说。”
  赵枝枝:“那不行,不说话我睡不着。”
  姬稷:“那说些什么?”
  赵枝枝唔一声,迷迷糊糊道:“我跟你说哦,小绿说过了今年冬天,她就不想做公主了。”
  姬稷没吱声。
  小绿公主为何说自己不想做公主,这其中的缘由,他自然知道。
  虽然知道,但是没有挑破。
  有些时候,看破不挑破对大家都好。他的身份,不适合插手这种事。
  他见过那个小公主看阿元的眼神,天真炙热,像火一般。昭明说,这两个人躲在墙角下,一边念诗一边数地上的落叶,两个人的脸,比枫叶还红。
  姬稷转过身去,他的枝枝昏昏欲睡,嘴里叽咕了一句什么。
  他凑近听,听见她说:“她不想做公主,我却想做公主了,要是我做了公主,就没有别的公主了。”
  姬稷一滞,他怜爱万分地蹭蹭她的脸,又心酸又愧疚:“你就是孤的公主。”
  赵枝枝气息呼呼,没有回应,似是已经睡着了。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