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靥——耿灿灿
时间:2020-05-07 09:34:08

  伯雅:“依我看来,他虽年轻,但心思深沉,一举一动,甚是沉稳,以他这样喜怒不言与色的性格,太过直白的女子,他定然不喜,我不打算同他说太多话,几句殷语同他闲聊,便足矣。”
  乌夫人笑道:“公主学殷语学了好几年,总算能派上用场了。”
  伯雅感慨:“是呀,总算有用武之地。”
  伯雅从帝台离开那年,便一直在学殷语。
  她不喜欢殷人,因为殷人做了新天子。
  她学会殷语,方能了解殷人的一切。
  殷语很难学,叽叽呱呱听起来很是乡土,她曾一度学到掉眼泪,可是再委屈再难学,她还是熬住了,她现在说起殷语来,和殷人没什么区别。
  只有让殷人觉得她也是殷人,他们才会接纳她信任她,她才能从他们身上夺回她想要的东西,属于夏王室的东西。
  第二天清晨,伯雅早早地起来了,她精心地装扮自己,花了整整两个时辰,从头到脚,无一处不精致。
  她坐着轺车,往建章宫而去。
  冬日的建章宫,白雪皑皑,从她居住的宫室到建章宫,路上并不好走。车轮在厚厚的积雪中碾过,缓慢前行。
  走过艰难的一段路,道路靠近建章宫时,路上不再见雪,路变得宽阔起来。
  车在台阶停下,伯雅下了车,没有急着往前,而是细细整理一番仪容,这才迈开步子。
  她的姿态是这般高雅美丽,每一步迈出去,都透着夏王室的清贵与端方。
  伯雅勾起浅浅的笑容,眉眼间尽是神秘的风情,正要踏上台阶最后几层,忽然听见一阵喧闹的笑声传来。
  笑声中,有小童,亦有成人男女的声音。
  她站上台阶最高处,抬眸看去,雪地里,一群人正在玩闹。
  一个随人模样的男子背着一个小童来回跑,小童用嘴叼着梅花,跑一趟叼一朵梅花。
  他们在比闹雪梅。
  小童喊:“星奴,你是不是老了呀,跑得这么慢!”
  那名叫星奴的随人回道:“兰儿,你是不是又胖了,沉得我都背不动!”
  大家哈哈大笑。
  伯雅的目光从星奴兰儿身上移开,因为另一支队伍已经准备就绪。
  大殷的帝太子,穿着常服,梳发束簪,意气风发。
  他那张英气逼人的面庞上,满是爽朗的笑容,弯下腰后背示人,招呼他身后的女子跳上去:“枝枝,快!轮到我们了!”
  裹成粽子连头发都没梳的赵姬抛开手里的小食,哈着白气跳到帝太子背上:“冲啊!”
 
 
第141章 一更
  伯雅僵住, 瞠目结舌。
  她身为夏公主,从未攀过任何一个诸侯国太子的后背, 莫说诸侯国太子,就连帝台寻常贵族男子的后背,她都没有攀过。后背和脑袋一样,都和尊严有关。寻常男子的后背尚且不能攀爬, 更何况是高高在上的帝太子?
  可如今, 那赵姬趴在帝太子背上, 帝太子背着她在雪地里四处奔跑,赵姬咯咯笑着, 让帝太子再跑快些。帝太子跑得更快了。
  他一边跑一边大声问:“叼到梅花了吗?”
  赵姬嘴里叼着梅无法回答, 竟用一双手作答, 她重重拍着帝太子的背,连续拍了好几下。
  帝太子竟一点都不生气。
  短暂的怔忪后, 伯雅抽一口气,她安慰自己, 就当什么都没看到好了。
  今天既然来了, 就不能无功而返。
  至少要和帝太子说上几句话,让他知道自己会说一口流利的殷语。
  伯雅前行的脚步不如刚来来时那般自信洒脱,她放慢放轻, 不等她主动开口,已有人看到她。
  “雅公主!”赵姬露出天真灿烂的笑容,粉黛未施,却依旧如桃花般绚丽。
  她趴在帝太子背上, 一只手抱他脖子,一只手朝她挥手。
  伯雅回以含蓄的微笑。
  赵姬一喊话,其他人纷纷看过来。帝太子也看了过来。
  伯雅察觉到姬稷的视线,她脸上含蓄的微笑立刻变成脉脉含情的温婉,她仰起脑袋,准备以最美的姿态迎着他的视线走去。
  才刚走出一步,帝太子的目光在她肩膀处停住,没有再继续往上打量。
  就连他刚刚投过来的那一眼,也仿佛是个错误,她看见帝太子转过脑袋和背上的赵姬说话,说话的模样像是请罪,赵姬笑着圈住他脖子,说了句:“没关系的,可以看。”
  伯雅皱眉,可以看?可以看什么?
  她未曾细想,因为赵姬说完话,脑袋晃了晃。
  视线受阻,无法看清赵姬刚才对太子的脸做了什么,但就算看不清,她也知道赵姬做了什么。
  赵姬偷亲了帝太子一口!
  真是、真是放肆!
  伯雅低下眼,缓步走近,至姬稷跟前,款款问好。
  用的是殷语。
  赵枝枝已从姬稷背上下来,她站在姬稷身侧,手里拿着梅花,听见伯雅向姬稷问好,她一个字都听不懂。
  赵枝枝扯扯姬稷衣袖,悄声:“雅公主说了什么?”
  伯雅抢先一步开口,她昂着脑袋,语气间流露出不易察觉的骄傲:“我说的是殷语,我刚才问候殿下身体安康。”
  赵枝枝哦哦点头。
  伯雅:“赵姬不会说殷语吗?”
  赵枝枝诚实答:“不会。”
  伯雅:“赵姬在云泽台数年,一句殷语都没学过吗?”
  赵枝枝:“没、没有。”她又扯扯姬稷衣袖,像是发现什么好玩的事情,声音虽轻,但很激动:“我好像是应该学一学殷语!”
  伯雅眉头皱得更深。
  瞧这赵姬,完全没有一点做宠姬的自觉,早就该学的事,被人点破后一点都不羞愧,反而很是兴奋。
  学殷语是为了学着好玩的吗?这是拿来攻击和自保的武器,不是玩具!
  伯雅刚想说些什么,站她对面的帝太子对赵姬说:“没必要学,孤和殷王室其他人来到帝台后,鲜少再说殷语,我们都用帝台语。”
  伯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用帝台语?不说殷语?
  那她辛辛苦苦学殷语是为了什么?
  赵枝枝察觉伯雅面色不对,她关心问:“雅公主,你怎么了?是否冬风寒人?”
  伯雅说话都有些颤:“确实有点冷。”
  赵枝枝连忙取下自己身上披的大氅盖到她身上:“这样就不冷了。”
  厚实的大氅沾着主人的体温,伯雅一愣,抬眸望见赵枝枝笑盈盈的眼,没有一丝恶意与敌对。赵姬待她,向来知礼,从无怠慢,自她住进云泽台那日起,便是如此。
  伯雅抿抿嘴,声音很轻:“多谢。”
  赵枝枝往姬稷肩膀靠,姬稷顺势一揽,将她揽进自己的氅衣中。两个人紧紧贴着,他的大氅将她盖得严严实实。
  “你的氅衣给了雅公主,那你就只能委屈和孤穿一件大氅了。”姬稷捏捏赵枝枝的小脸。
  赵枝枝回头看看伯雅,怪不好意思的,戳姬稷的腰,让他放开她。
  姬稷偏不放。
  他目光转开,视线落在伯雅脸上。其中含义,不明而喻。
  伯雅心一攥。
  帝太子第一次正眼看她,竟是为了让她离开。
  伯雅没有多留,匆匆告别后跑开。
  伯雅走后,闹雪梅的玩乐继续进行。
  赵枝枝重新跳上姬稷的背,来回叼了好几趟梅花,最终以微弱的优势,压倒了所有对手。
  “赢了!”赵枝枝在姬稷背上高喊,宣布自己的胜利。
  她所有的对手,也就是建章宫的一众小童们,纷纷鼓起掌:“厉害!赵姬厉害,殿下也厉害!”
  赵枝枝:“你们也不错!下次我们再接着比!”
  小童们叽叽喳喳:“下次我们一定会赢,一定会!”
  姬稷将赵枝枝背回屋里,两个人换下沾雪的衣裳,热水泡了脚,穿上新做的袍服,在熏笼边的软席坐下,一边烤火,一边吃豆子。
  姬稷伏在长案上给昭明写信,时不时抓把豆子往嘴里塞,赵枝枝趴在软席上,举着这个月新送来的故事羊皮卷,懒洋洋地抛豆子玩着吃。
  羊皮卷打开又合起,赵枝枝想到方才离去的伯雅。
  雅公主第一天住进云泽台时,她对雅公主很是好奇。雅公主和她想象中的夏公主形象一样,大方美丽,高雅端庄,但是太子不让她和雅公主交好。
  太子说,就当伯雅是街上擦肩而过的路人。
  对路人如何,就对伯雅如何。
  赵枝枝一双脚从熏笼旁移开,轻轻踢了踢姬稷腿:“我觉着,雅公主今日是特意来寻你的。”
  姬稷放下手里的笔,将赵枝枝的脚抱进怀里,免得她冻着了,然后继续埋头写信:“应该是吧。”
  赵枝枝:“那她明日还会来吗?”
  姬稷:“可能会。”
  赵枝枝忍不住叹气埋怨:“怎么大家都想嫁你。”
  姬稷:“因为孤是帝太子,因为孤生得俊。”他停下笔,侧头看她:“大家都想嫁,难道你不想吗?”
  赵枝枝捂住脸,极轻地飘出一句:“我已经嫁给你了。”
  姬稷一颗心被蜜泡过般,软趴趴,甜滋滋。他再也不能专心写信,丢开羊皮卷和笔就朝她扑过去。
  赵枝枝踹他:“不要弄,不要弄,早上才弄过的,我不想洗澡了。”
  姬稷委屈巴巴停下来。
  赵枝枝揉揉他,就当是慰藉了。
  “再亲亲。”姬稷说。
  赵枝枝作势就要伏下去,姬稷捞起她:“不是你亲孤,是孤亲你。”
  赵枝枝乌亮的眸光渐渐泛起朦胧水汽,如梦如雾般,她情不自禁闭上眼,细声呢喃:“就算你不是帝太子,只是一个寻常男子,我也想嫁你。”
  她陷进自己的想象中:“哪怕你连良民都不是,只是别人府里的奴隶,我也会嫁你。但如果你是奴隶,最好是小门小户家的奴隶,这样我才能用很多很刀币买下你,等我买下你,我们就逃到没有人的地方,那里会有漫山遍野的花,绿油油的草,我们在河边建一座小木屋,春天看花开,夏天抓鱼吃,秋天看落叶,冬天堆雪人。”
  姬稷感动得一塌糊涂,他一感动,很快赵枝枝就抖了。
  抖完,她不忘提醒他:“漱口。”
  姬稷快速漱完口回来,搂着赵枝枝问:“你会用多少刀币买下孤?”
  赵枝枝:“一千!”
  姬稷哼哼:“孤就值一千刀币?”
  赵枝枝立马加了个字:“一千万刀币!”
  姬稷:“这还差不多。”他心满意足地亲亲赵枝枝的脸,说:“其实你不算嫁给孤。”
  赵枝枝深思:“也对,我是被送给你的。”她脑袋往他怀里撞,“不管怎样,我都是你的女人,你都是我的男人。”
  说完,害臊得不行,脸上火辣辣地热,舌头都要被烫掉。
  姬稷听得脸上绯红,一双手左边抓抓右边挠挠。
  饶是枝枝说多少次这样的话他都听不腻,不但听不腻,每次听都觉得很珍贵,枝枝的情话,最是珍贵。
  姬稷薄唇阖动,张嘴就要将藏了许久的那句话说出来。
  话到嘴边,想到什么,又咽回去。
  “很快了,等夏公主离开,事情就差不多了。”
  他忽然说这一句,赵枝枝听得稀里糊涂:“什么事情?”
  姬稷避开她的问话,抛下另一件事转移她的注意力:“对了,忘记告诉你,孤曾经想过求娶夏公主。”
  赵枝枝两只眼睛顿时瞪圆,不等她沮丧,姬稷又道:“当时所有诸侯国的太子都想求娶夏公主,那时她是大夏唯一的帝公主,娶了她便能让王室的血统更加高贵。”
  赵枝枝明白了:“你是为了殷王室,所以才想娶夏公主?”
  姬稷:“对。”
  赵枝枝弱弱问:“那你现在还想吗?”
  姬稷:“你说呢?”
  赵枝枝搂住他脖子,轻弱的语气变得清亮坚定起来:“你不想,你有了我,所以你不想娶公主。”
  姬稷用嘴狠狠啄她一下:“算你有良心,下次再问这样的话,孤就打——”
  赵枝枝撅嘴:“打哪里?”
  姬稷往下的手收回,拍拍脸:“打孤自己。”
  赵枝枝拉扯他的手,下巴蹭蹭他掌心,问:“你今日为何跟我说起这个?”
  姬稷:“因为怕你瞎想,更怕有人存心让你瞎想。”
  不必点明,赵枝枝已猜到是谁。
  她轻声说:“当初你为了王室血统想娶夏公主,和现在夏公主想嫁你,其实是一样的。她没了父亲,又失了夏王室帝公主的身份,她想为自己打算,算不得错。”
  姬稷抚抚赵枝枝的脸:“这世间许多事,本就没有对错。”
  赵枝枝埋进他臂膀里:“嗯。”
 
 
第142章 二更
  伯雅已经在云泽台住了一个月, 一个月下来,她的心情很是糟糕。
  这种糟糕的心情, 就跟当初殷王室接管帝台时一样,她快要被这云泽台欢喜无忧的气氛压得喘不过气。
  在她原先的设想中,一个月的期限后,帝太子会挽留她继续住在云泽台, 因为她会极尽所能让他这样做。
  她曾被很多人求娶过, 全天下的男子, 都想娶她,殷人的太子也在其中。
  她是个美丽的女子, 这几年她在凤城苦心学习的一切, 更是让她能够轻易地俘获人心。她做足了准备, 来到这个曾经有意求娶她的男人面前,可他已经有心上人了。
  男子有心上人并不为奇, 一个男人,总是有许多心上人。他的温柔给一个人, 他的热情给另一个人, 他的体贴再给其他人,然后他们美其名曰:齐人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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