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靥——耿灿灿
时间:2020-05-07 09:34:08

  刘宫使拉住她,“来,贵女,到这边来,奴有话要同贵女说。”
  赵枝枝一边盯着建章宫的人,生怕他们走掉,一边问刘宫使:“快说,什么话?”
  刘宫使:“此行前去,是为侍寝之事。”
  赵枝枝:“我知道,我猜到了。”
  “要去三天。”
  赵枝枝呆滞:“三天?”
  她只想过一次就完事,没想过要三天啊。
  三天,这也太久了。
  她知道女子初次欢好,若是男方太粗暴,不但会流血,而且还可能出大事。
  三天的话,就不是粗暴不粗暴的事了。会死人的。
  赵枝枝下意识问:“除了我,还有几个人?”
  刘宫使:“没别人,殿下就只召了贵女一人侍寝。”
  赵枝枝两眼一昏,得以侍寝的欢喜消失殆尽。
  三天就她一个人。
  三天后她还能活着回南藤楼吗?
  刘宫使抚抚赵枝枝后背,柔声:“别怕,别怕,只是三天而已。”
  赵枝枝手开始抖起来:“我……我不怕……”
 
 
第23章 二更
  建章宫的小童们叽叽喳喳一群聚在台阶上, 他们全都穿着新衣新帽,一脸兴奋地盯着建章宫南面的方向。
  那里有南藤楼, 赵姬会从那边来。
  今天是殿下的好日子,殿下要行敦伦之事,要有第一个女人了。
  第一个总是特别的,以后殿下再有女人, 建章宫上下可不会再这般激动。
  众小童处在欢悦的心情中, 忽然有人指着南面喊:“来了来了!赵姬来了!”
  小童们立刻拎起花篮, 每个人站回台阶原处,从上到下一次排开, 恢复成井然有序的队伍。
  赵枝枝坐在巨大的青铜车盖辇舆里, 辇舆前没有就马, 而是二十个寺人背绳拉车,数百奴随跟在辇舆后面。
  一行人浩浩荡荡, 所过之处,鸦雀无声, 人人皆跪伏, 无人敢仰视辇舆里的人。因为这是太子的车乘。
  兰儿站在台阶的最前方,他大着胆子伸长脖颈朝辇舆望一眼。
  只见赵姬穿着华丽的十二色深衣,屈膝跪坐于辇舆里的软垫上, 腰背挺直,衣袖下露出白嫩的一双手,这双手一手拿扇,一手握玉。
  赵姬头上戴了厚重的发髻, 发髻压在她细白的脖颈上,使她的年纪看起来大上一两岁。沉重的发髻并不讨喜,只因赵姬生了张雪白的鹅蛋脸,又有一双宝光灿烂的晶莹大眼,反而让这发髻为她平添几分青涩天真的妩媚。
  此刻兰儿只觉得赵姬是天底下最美丽最高贵的女子,这样的女子,配他们的殿下,才算般配。
  再没有人比赵姬更适合做殿下的枕边人了。兰儿心想,以后闲来无事,殿下还可以和赵姬两个人在床上互相称赞对方漂亮的容颜和高雅的气质。
  辇舆在建章宫前停稳,赵枝枝被人扶着从车里走出,她第一次踩在奴随的背上,尽可能轻尽可能快地落到地上,她想回头同人说声多谢,那些人惶恐地跪回去。
  无人敢在此时承她一声谢。
  赵枝枝明白他们为何会害怕,她也害怕。
  她穿得像个公主一样,坐在天子一族才能用的车乘里,这般庄严郑重的阵仗,仿佛她不是一个用来承欢的小小姬妾,而是什么贵不可言的天家公主。
  还好她有自知之明,不会真将自己当公主。
  赵枝枝迈上台阶,忽然有花瓣从空中旋落。
  原来是站在台阶上的小童铺洒花瓣,他们奶声奶气地唤:“恭迎赵姬。”
  赵枝枝踩着花瓣路,身上头发全是花瓣。小童们洒完花瓣后,重新围做一团拥着赵枝枝。
  “赵姬,赵姬。”他们一个个仰着肥嘟嘟的脸。
  赵枝枝看出他们似乎是在问她要什么,可她身上什么都没有,她只好摸摸他们的脸,希望以此慰藉。
  可小童们还是仰着脸唤她:“赵姬,赵姬。”
  赵枝枝这时总算看到大鼎里的糖食。
  原来是要糖吃。
  她将糖分给小童们,小童们不再急急地唤了。
  他们活泼乱跳地拥着她往前继续走。
  “就在这里,在这里!”小童们指着装饰一新的丙殿,“赵姬要在这里伺候殿下。”
  奴随上前将赵枝枝从小童们身边接过来。
  她们要再次检查赵枝枝身上是否藏有危险的东西。
  赵枝枝发髻上的簪钗全都取下,她很想让她们把假发髻也拿走,压得她脖子疼,她不喜欢戴这个。但是她不敢说。
  这次的侍寝和她想象中不一样,太过正式了。从宫人来接她那时起,一切都很肃穆,最不肃穆的就只有她了。
  她,她真的只想爬个榻而已,没想过要乘辇舆,更没想过要做太子的什么人。
  她只是想完成自己的使命,让太子收下赵家的好意,然后她就可以和赵家两不相欠了。
  赵枝枝听见奴随说:“黄昏时分,殿下将宠幸赵姬。”
  三天三夜,从今日黄昏时刻开始算。
  启明堂,照常吵了一下午的士大夫们口干舌燥,一个个半瘫在席间,喘着粗气喝水吃果子,谁也不给谁好脸色瞧。
  望风的小童跑进来传话:“殿下已到大门口。”
  士大夫们听后,立刻藏好案上的吃食,整理好衣帽,恢复成跪坐的姿势。
  吵嘴的事不算事,殿下巡视的事才是正事。
  他们要做出对彼此恭和有礼的样子,好让每日过来巡查的太子殿下放心将要务交给他们。
  私盐的事,季家揽过去了。其他的事总不能再让季家揽走,季家也就那些人,怎能独占帝台朝事。他们也是国之栋梁,他们只是缺个机会表现而已。
  帝台是个烂摊子,破事一大堆,总能漏下一两件细活给他们。
  启明堂的士大夫们殷人占了一半,他们都是从殷都跟随至帝台来的,过去在殷都时被季衡压着,如今来了帝台,还是被压一头,多少有点不服气。
  如今他们干的事,也就是清点帝台及周边城池的人口籍贯,记录良田与瘠土的占比,再有就是在帝台外建造新的城池。
  太子殿下说,以后要将殷人都接来。
  这些事不是不重要,只是没那么季家手里的事那么风光。他们不免有些沮丧。
  还好太子殿下没有忘记他们,每日都会来启明堂巡视一二。
  “殿下。”士大夫们端正身板,齐齐垂下脑袋。
  向来缓步慢行的太子殿下今天如风般疾疾走过,“诸君安好。”
  姬稷落座,水都不曾喝一口,张嘴就问:“今日可有异情要报?”
  太子一进门就问正事,士大夫们有些不太习惯。
  平时太子殿下总会多问候两句,赐过酒和食物后,静坐片刻,然后再问他们是否有事要报。
  每次他们喝到太子殿下的酒和食物,再苦再累的活,也不觉得委屈了。就算不如季衡那般风光,但至少他们有太子殿下的抚慰。将来指不定他们中哪位就能常伴太子身边,做他的重臣,为他出谋划策。
  可是今日,殿下破天荒头一回,迫不及待地想要从启明堂离开。
  是他们惹殿下厌烦了吗?
  听说季衡往殿下身边送了个侄子,名叫季玉,坑蒙拐骗拿了无数人的银子,借花献佛讨好太子殿下。
  定是这个季玉,夺走太子殿下的注意力。太子殿下连多问他们一句都不愿意了。
  堂下有人掩面凄凄长叹,姬稷凝眉,最终还是挥手让人上酒和小食。
  他已经提前向王父告假,季衡那边也吩咐过了。就差启明堂这最后一件事了。
  黄昏将至,他要回去拥赵姬入怀,难免有些焦急。
  “这三日,孤有要事,三日后再来启明堂与诸君共商民生之事。”姬稷丢下这句就准备走。
  有士大夫热情地问:“殿下有何要事?有什么是臣能为殿下做的吗?”
  其他人争先恐后道:“臣愿为殿下分忧。”
  姬稷耐着性子:“多谢诸君好意,此事只能孤一人应对,就不牢诸君费心了。”
  有人还要再问,一抬头,太子已经走掉了。
  “什么事这般重要,三天不来启明堂啊?”
  “是不是季衡那厮捣的鬼?”
  “不是他就是他那个侄儿,他们季家人满肚子都是坏水。”
  “三天后殿下还会回来看我们吗?”
  “不知道,等着吧。”
  姬稷出了廊庑,走出启明堂的大门,抬头往上看,天边已隐约泛起点点红霞。
  晕红的云霞,像极了赵姬害羞时红红的面颊。
  姬稷急切地上了马车,嘱咐昭明:“快马加鞭。”
  一路归心似箭,姬稷头一次如此期待着回他的云泽台他的建章宫。
  那里有赵姬。赵姬在等他。
  接下来三天,他只做一件事。他要重重吻赵姬的脸赵姬的唇,在她身上做他没有做过的事。
  他的血气方刚,全都给她。
  只要赵姬不怕他。
  姬稷终究还是有所顾忌。
  他平生第一次的柔软给了这个胆小如鼠的女人。从初遇到现在,他不知不觉放下对她的戒心,不知不觉主动去到她的身边,甚至到后来不知不觉起了爱护之心,将她放在他眼皮底下看着护着。
  他不想将她养坏养病了,他希望能像对她承诺的那样,让她一生无忧,长命百岁。
  这是报答她的热羹之恩还是别的什么,姬稷没有想过,他无需分辨他自己做这些事的理由,他想做便做了。
  马车疾驰,刚到云泽台大门,姬稷尚未下地,听得后方有信马的动静。
  “殿下,陛下遇刺了。”
  建章宫丙殿。
  赵枝枝端坐床上,腿都要跪麻了,半开的窗棂外,红霞已渐渐被染成紫黑色。
  快要天黑了。
  太子殿下还没回来。
  不是说好,黄昏时分临幸她吗……
  小童进屋来,将一盏盏托灯点亮。点的不是油脂,而是红烛。
  蜡烛奢贵,赵枝枝第一次看到整间屋子用蜡烛照明的,而且还是红烛。
  小童见她好奇,贴心解释:“平时并不用这个,今日是殿下特意嘱咐点上的。”
  小童神秘兮兮凑近:“接下来三天,都会燃红烛哦。”
  赵枝枝茫然点点头。
  “医工也备下了。”小童捂嘴笑。
  赵枝枝听到还备了医工,身子往后缩了缩。
  兰儿出现,将说话的小童拽出去,回头对赵枝枝说:“赵姬莫急,殿下很快就会回来!”
  说完,他将门啪地一下关紧。
  赵枝枝听到上锁的声音。
  她一颗心提起,他们作甚锁门?
  是哪里出了差错吗?她……她犯了什么错吗?
  为何要将她关起来?
  门外,兰儿指挥所有的小童将建章宫的门和窗全都关紧。每一扇门每一扇窗下,都有甲士重重把守。
  小童们聚在丙殿寝屋外,兰儿说:“殿下让我们哪都不要去,就在门外守着赵姬。”
  有小童惴惴不安:“殿下为何突然调那么多兵来建章宫驻守?我好害怕。”
  “殿下调兵是为了保护我们!有什么好怕的!”兰儿道,“我们守好赵姬就行了,其他事不用管。”
 
 
第24章 三更
  王宫。
  殷王室的人齐齐聚在崇德大室外, 鲁皇后抱着她的双生子哭得泣不成声:“陛下……陛下……”
  众人焦急不安,谁都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大家默契地将眼神偷偷投到前方清瘦的太子身上。
  太子年轻英俊的面容没有丝毫慌乱, 更没有即将临危受命的躁动,他那双深邃的眉眼,有的只是一个儿子对父亲的担忧,一个储君对不轨之徒的暴怒。
  外面已经封城, 城中每一处大道都有重兵把守。他们站在这, 听太子有条不紊地将事情吩咐下去, 一桩桩一件件,从容不迫, 雷厉风行。
  倘若陛下遭遇不幸, 太子就将成为新的帝天子。这份认知, 使得众人看向姬稷的目光更添几分炙热。
  鲁皇后含着泪眼心酸地朝姬稷站立的方向望了望,抓住双生子的手更为用力。
  姬小白的生母御妇王夫人此时发问:“殿下, 此时是否该召猫猫回来?”
  “召他回来作甚?”姬稷已经从帝天子遇刺的震惊中平静下来,他冷睨过去, 又问:“有何理由召他回来?”
  王夫人小声:“自是要回来奔……”
  姬稷:“奔什么?”
  王夫人:“奔丧。”
  姬稷怒道:“混账!”
  王夫人吓得不敢再说话。
  姬稷扫视众人, 一字一字,清晰有力:“殷人男儿,命九条, 王父七次出征七次大胜,这一次,也定然不会有事。掂量好你们嘴里的每一句话,张嘴之前, 先问问自己说了这话,有没有命活到明天。”
  众人悄然无声,只有鲁皇后细碎的哭声断断续续飘荡。
  姬稷听她哭,眉头皱得更深。
  他很想让她闭嘴不要再哭,身为一朝皇后,怎能如此柔弱不堪?
  姬稷心中烦躁不安,他担心王父,担心殷王室的未来,他恨不得现在就将做这事的人揪出来凌迟。
  他脑海中转过一众主谋人选,双手一点点攥紧,这些人选中,大多数是诸侯国国君。
  帝台正在慢慢走上正轨,他们见旧贵无法阻挡殷人的脚步,所以按捺不住要自己动手了吗?
  姬稷发誓,倘若他的王父丧命今夜,将来他一定会为他报仇。那时,他会将幕后主谋碎尸万段,屠城灭国,用血流成河的惨象警告世人,警告每一个试图挑衅殷王室的人——
  血债血偿,虽远必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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