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枝枝羞愤难当,她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太子这时问她:“……赵姬今年多大了,真的及笄了吗?”
赵枝枝羞着两只红红的耳朵,“赵姬没有骗殿下,赵姬去年遇见殿下时,就已及笄,今年都快满十六了。”
太子摸摸她的脸:“都快十六了啊。”
赵枝枝将脸埋进他怀里,声音闷闷的:“是大姑娘了。”
好多人早两年就能生孩子了,她现在却刚刚来月事。论起来,也不算大姑娘。
她也不知道天葵为何来得这般晚,大概是在赵府灌了许多汤药的缘故。
“来,让孤好好瞧瞧。”太子对她说。
赵枝枝不肯坐到他身上去,她怕不小心弄脏他的衣袍。
太子没有勉强她,他轻声问她:“还在流血吗?”
赵枝枝脸烫得像火球,她点点头。
太子的怀抱更用力了,她听见他声音有些抖:“别怕别怕,过几天就不流了。”
她觉得太子好像比她更怕。
赵枝枝悄悄往上看一眼,只来得及瞧见太子乱眨的眼睫,就被他一只手重新扣进怀中。
太子似乎不想让她在这个时候瞧见他的神情。
赵枝枝不乱瞧了,她盯着太子衣袍上的铜斧刺绣,小声说:“殿下无需为赵姬担心,赵姬没事的。”
太子没有回应,他不停揉着她的肩。
姬稷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赵姬不在身边时,他只是想着她是否还在哭,他甚至还在想和赵姬欢好的事。赵姬一到他怀中,他搂着她香香软软的身子,能亲能抱,却开始愧疚了。
赵姬得多害怕啊!
他竟然让她一个人面对这种可怕的事。
“孤问过医工,女子天葵至,一般三四天就会止住。”姬稷像是在对赵姬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熬过这几天就好了。”
“赵姬会熬过去的。”赵枝枝答道。
“孤会陪你。”姬稷语气坚定,“孤就留在南藤楼,哪都不去。”
赵枝枝愣住:“可是赵姬不能伺候殿下。”她想到什么惊恐的事,颤颤问:“难道殿下想要赵姬伺候吗……”
“不用你伺候。”姬稷连忙说。
赵枝枝贴心问:“要召其他美人来南藤楼陪伴殿下吗?”
“不必,孤也累了,正好休息几天。”姬稷脸上闪过一抹红晕,“等赵姬好全了,孤再从赵姬身上补回来。”
赵枝枝脸更红了:“嗯,赵姬会做好准备的。”
刘宫使进屋来给赵枝枝换衣物清洗,姬稷就在旁边等。
赵枝枝屋里没有放屏风,姬稷只能背过身,心想等会就让人搬扇屏风来赵姬屋里。
屋里的熏香味变浓时,赵枝枝回到姬稷身边。
“两个时辰后还要换。”赵枝枝告诉姬稷。
姬稷牵过她的手:“赵姬辛苦了。”
赵枝枝:“赵姬不辛苦,是刘阿姆辛苦了。”
“都辛苦。”姬稷说。
赵枝枝庆幸:“还好有刘阿姆,不然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要是搁一年前,她来月事,大概连换洗的衣物都没有。
赵枝枝开始觉得这突然降临的“祸事”好像也没有那么令人难堪了,至少现在她吃穿不愁,还有人伺候着。
而且,还有啾啾……
赵枝枝快速偷瞄身侧正吩咐寺人呈上热食的姬稷,太子殿下来看她,还说要陪她,真是温柔。
和夜里凶猛不容抵抗的太子判若两人。
因为有姬稷在旁盯着,赵枝枝也不敢再饿肚子。
她先喝了一碗肉羹暖胃,姬稷一勺勺喂到她唇边的,剩下一小碗实在喝不下,姬稷喝掉了。
“不能浪费。”察觉到自己吃了赵姬剩食的姬稷有些难为情,但接下来再吃赵姬吃剩的熏牛肉烧骨和汤饭时,就很顺手了。
赵枝枝以为他也饿了,“要再多端一份吃食吗?”
姬稷摆手,“不饿,孤不饿。”
他真不饿。
中午吃了三大碗米饭和两斤肉。
就是看赵姬吃东西,他馋了而已。
赵枝枝特意将食物剩出一半,尽量不让自己的口水沾上去,假装自己吃不下,“不吃了不吃了。”
“孤吃,孤来吃。”姬稷豪迈地一口气吃光。
赵枝枝捂嘴偷笑。
一顿饭很快吃完,用食后,两个人净完手,又躺回床上去。
赵枝枝的床没有姬稷的床大,赵枝枝看了看身侧的太子,太子躺在她的床上,不太自在,说:“改天换张大点的床。”
她应下:“都听殿下的。”
姬稷指指她的肚子:“痛不痛?”
“不痛。”
“要是痛就告诉孤,孤替你揉肚子。”
赵枝枝也不知道为何痛了就要揉肚子,她懵懵懂懂应下:“好,赵姬等着殿下揉肚子。”
然后还不等痛,太子立马就伸手替她揉了肚子。
他的手暖洋洋,动作又轻又缓,赵枝枝舒服得眼睛都眯起来。
她将头靠到他身上:“谢谢殿下,赵姬很喜欢殿下揉肚子。”
姬稷觉得自己好像做成一件什么大事,明明只是举手之劳,赵姬一句软绵绵的话说出来,他的心都漾起来。
“明天也替你揉。”姬稷高兴地亲亲赵枝枝额头,“后天也揉,天天替你揉。”
赵枝枝准许自己贪心地接下了:“那赵姬的肚子只给殿下揉。”
姬稷心里更酥了,像浸在蜜罐里,连喉咙都被糊住,轻轻说:“那孤也只给赵姬揉肚子。”
赵枝枝安心地享受了揉肚子的待遇:“赵姬记住了。”
赵枝枝被揉着揉着,睡了一会,被外面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
建章宫的宫人来了,搬来许多东西。
除一扇屏风外,其他都是太子的书和起居之物,连建章宫的小童都带过来了。
赵枝枝这时才相信,原来太子说要在南藤楼陪她,是真的要留下来陪她,不是说说而已。
赵枝枝可不想成为祸国殃民的罪人,她知道,太子很忙很忙,许多事等着他去做。
她以为他最多陪她一个时辰,可没想过他会整天待在这。
“殿下又告假了吗?”赵枝枝不睡了,打起十二分精神。
“休沐日。”姬稷告诉她,“以后孤每个月都有四天空闲,赵姬高兴吗?”
赵枝枝茫然:“高兴。”为何要高兴?
姬稷:“孤就知道赵姬一定会高兴。”她肯定早就想缠着他了,缠吧缠吧,从早缠到晚。
姬稷换了躺姿,将赵枝枝放到身前,他半侧身,一边看床头的竹简,一边将赵枝枝揽在怀里。
赵枝枝再也睡不着了。
姬稷也不想让她再睡。
再睡下去,夜里怎么睡?
刚拿起的竹简又被姬稷放下,他问:“赵姬最喜欢的事是什么?”
赵枝枝想了想,“吃……”余光瞥见太子缱绻的眼神,道:“以及和殿下行男女之事。”
姬稷惊讶:“真的吗?”
赵枝枝当然要说:“真的。”
姬稷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孤也喜欢和赵姬行男女之事。”他诚实告诉她,“孤很喜欢赵姬的身子。”
赵枝枝:“殿下喜欢就好。”
姬稷:“赵姬喜欢孤的身子吗?”
赵枝枝以为自己听岔了。
姬稷扳过她脸,认真将话又问一遍:“告诉孤,赵姬喜欢孤的身子吗?”
赵枝枝愣住。
原来不是听岔。
太子的眼睛,乌亮黑沉,摄人心魂,此刻他所有的视线都落在她脸上。
赵枝枝心跳漏一拍,声音轻细:“……喜欢。”
姬稷埋进赵枝枝发丝间,眼角眉梢皆是青涩的满足:“赵姬喜欢就好。”
等她再长大些,他会让她更喜欢的。
他已经想好该怎么养她了。
他要用情爱养着她,她的人是他的了,以后也会一直是他的,可这还不够,他要她的心也是他的。女人怎么爱男人,她就该怎样爱他。
她会学会的,他会教她。
第31章 二更
因为最喜欢做的两件事, 吃,已经吃过了, 而男女之事,现在是行不了的。
所以当第二天姬稷看完几卷竹简,迫不及待地问赵枝枝还有什么最喜欢的事时,赵枝枝答:“学字。”
她觉得自己来了初葵后人都变得聪明了, 太子殿下再三问的话, 她能听出其中含义了——殿下是想和她一起做些什么事, 所以才三番两次问她。
来初葵这件事,她和太子殿下都吓到了。现在她已经回过神, 但她觉得太子殿下好像还没有。
太子殿下抱着她, 就像抱着一个小孩子, 他从昨天来南藤楼之后,就一直一直看着她守着她。
他还总是夸她, “赵姬真了不起,流着血也不哭不闹, 全天下最乖的就是赵姬了。”
她听着太子殿下夸她, 她也开始飘飘然。
太子殿下说得没错,她流着血还能蹦蹦跳跳,真的很了不起。
然后赵枝枝想到全天下的女子都会历经初葵, 不止是她一个人。
赵枝枝并没有觉得自己泯与众人,相反,她得出了全天下女子都非常了不起的结论。
她就想啊,既然是件了不起的事, 为何世人要将女子来葵水视为不洁呢?
天下男子做不到的事,为什么就是不洁?难道不应该是他们为此感到羞愧吗?
男子要是也会来葵水的话,世人还会说这是不洁的事吗?
这世上时常有许多令赵枝枝困惑的事,过去她身在赵府无人能为她解答,现在……赵枝枝看着正在寻笔刀的姬稷,话到嘴边还是咽回去了。
以后再问吧。
“赵姬的字变漂亮了!”赵枝枝很是兴奋,在被姬稷手把手握着教她刻了一个字后,她道:“殿下,赵姬自己写。”
姬稷放开了手。
赵枝枝一笔一划地将那个字又刻了一遍——
又变丑了。
和她从前刻的一样丑,直接打回原形。
“还是殿下继续教赵姬吧。”赵枝枝沮丧地将手交到姬稷手里,任由姬稷握着她的手,然后她握着笔刀。
字又变得好看起来了。
这次赵枝枝不得意了。这是太子殿下写的,算不得她自己写的。
“只要多加练习,就能写出好看的字。”姬稷握着她的手又刻上几遍,动作极为耐心:“勤能补拙,笨鸟先飞。”
赵枝枝:“殿下在说赵姬是笨鸟吗?”
姬稷笑着亲亲她脸蛋:“赵姬想做笨鸟吗?”
赵枝枝答:“赵姬想做能飞起来的那只笨鸟,倘若无法飞起来,那还是不要做笨鸟。”
姬稷引着她写下一个字:“就算赵姬飞不起来也没关系,孤会将赵姬托起来的。”
赵枝枝一本正经:“那赵姬可不能再吃,再吃胖些,太子殿下就托不起来了。”
姬稷笑着又往她脸上重重啵一口:“再重也能托起来,孤力气大着呢。”
赵枝枝指着姬稷陆续刻下的一行字,问:“殿下,这行字怎么念?”
姬稷一个个指着教她:“小人谋身,君子谋国,大丈夫谋天下。”(出自鬼谷子,特此标注)
赵枝枝跟着念:“小人谋身,君子谋国,大丈夫谋天下?”
姬稷:“这句话的意思是,目光短浅的人,只谋求一身利益,而君子能谋一国之利,但在君子之外,还有大丈夫,能谋天下之事。”
赵枝枝:“赵姬明白了,殿下想做大丈夫。”
“赵姬真聪明。”
“可殿下不是已经坐拥天下了吗?”赵枝枝疑惑,侧脸望着姬稷:“殿下已是帝太子,将来还会成为帝天子,天下之民皆是殿下的臣民。”
少女稚嫩的口吻和理所当然的腔调令人心生愉悦,姬稷抱着赵枝枝晃了晃,语气轻快同她说:“为君者,只凭一个虚号是不抵用的,要看他的粮食能养活多少百姓,他的法令能束住多少官员,他的铁骑又能征几寸土地。”
他拿过一旁的四海地图展开来指给她看:“当这上面只有一个家姓,众人只知帝天子而不知诸侯国国君时,才能真正算是四海归一,天下臣服。”
太子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锐利似鹰,赵枝枝仿佛看到太子站在青铜王车上剑指天下的冷峻。她第一次听这样的话,觉得很是新鲜,虽然听得一知半解,但她知道太子定是在说很厉害的事。比让各诸侯国年年进贡帝台更厉害的事。
姬稷从遥远的大计中回过神,赵姬正用她那双纯情天真的圆眼睛盯着他,她的目光是那般专注,他一低眼,便成了她柔柔眼波中的一株水草,她用她干净清澈的眼神轻轻抚荡他。
“殿下一定会如愿。”她连他要做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便一口稚气地肯定。
赵姬认识的雅字不过几十个,她甚至连书都不会看,可他竟一点都不嫌她浅薄无知。就算她听不懂他说的话,他也想多和她说一些,她认真地听他说话的模样,让他觉得自己要做的事仿佛已经胸有成竹。
姬稷继续握着赵枝枝的手写字,“以后孤每天都教你学字。”
赵枝枝受宠若惊:“每天都教吗?”
“每天都教。”姬稷在脑海中安排能够腾出的时间,“睡前教你,每天教十个字,赵姬可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