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书,是元氏一族百年心血,他虽不能再做它们的主人,但能再看看它们也是好的。
阿元激动得气都喘不过来:“奴真能去甲观?”
“当然是真的。”赵枝枝笑道,“殿下定是看阿元聪明,不忍浪费阿元才华,所以才让阿元去甲观整理藏书。”
阿元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泣不成声:“多谢贵女,多谢殿下。”
赵枝枝赶紧掏出随身携带的小牛皮袋,从里面取出一团黑糊糊用橘叶裹着的衣梅:“阿元不哭,来,吃这个。”
她递给阿元一颗,她自己也含一颗放嘴里。
衣梅是太子殿下特意让医工制的。这东西好吃得很,润喉补肺,用杨梅做的,沾了各种用蜜炼过的药料,又酸又甜,还有一点涩涩的苦味,含在嘴里,回味无穷。
太子殿下昨天晚上临睡前吃了一颗,今天嗓子就不哑了。他喂她吃了一颗,她喊哑的嗓子也好了。
因为好吃,所以她将它当糖吃。
阿元吃了,眯起眼,赵枝枝笑问:“好吃吗?”
阿元点头:“好吃。”
赵枝枝满足笑:“我也觉得好吃。”
阿元擦掉眼泪,“贵女不怪阿元吗?”
赵枝枝疑惑:“我为何要怪阿元?”
阿元低声:“阿元利用了贵女,贵女得到殿下宠爱后,很多次阿元都想借贵女的势,在太子殿下面前表露心声,阿元本该就此打住,安分度日,但是阿元做不到。”
赵枝枝嗤嗤笑:“这哪叫利用?别人将亲生的孩子当礼物送人时都不觉得是利用,你不过是为自己创造机会,多说了几句话而已,怎算利用?”
她重新拍拍他背,这次不是轻柔的抚慰,而是重重的鼓舞:“阿元今天做得很好,我很为阿元高兴。”顿了顿,道,“不止是高兴,还有自豪。”
阿元眨着泪眼:“自豪?”
“阿元是神童呀!”赵枝枝很是兴奋,她第一次见到活的神童!
虽然,这个神童已经在她面前晃悠了两年多。这下好了,她认识的所有人都很聪明,就只有她最笨了。
赵枝枝继续道:“这个神童是我的人,我当然自豪。”
她说着话,吐出杨梅核,阿元立马接住。
阿元:“无论阿元以后怎样,阿元永远都是贵女的人。”
赵枝枝觉得自己应该回一句分量相当的话,脑海里寻一圈,总算被她找出一句话。
这句话是殿下前些日子教过的,出自一个故事典故,故事很长,打打杀杀,她就记住这么一句。
赵枝枝脱口而出:“苟富贵,勿相忘。”
阿元笑喷。
赵枝枝难为情,小声问:“这句话不能这么用吗?”
阿元:“这句话原意是好的,因为故事主人公的出尔反尔,所以大家提起这句话,一般用来讽刺戏言。”
赵枝枝连忙解释:“我没想要讽刺阿元。”
阿元认真道:“阿元的命都是贵女的,讽刺一两句又算什么。”
赵枝枝纠正:“现在你的命是太子殿下的了。”
阿元:“先是贵女的,再是太子殿下的。”
赵枝枝掏出一颗衣梅塞住他嘴,郑重交待:“以后去了甲观,要更加勤勉上进,说不定有朝一日,阿元能够得偿所愿。”
阿元含泪笑起来,稚气的脸,眸底透出与年纪不符的沧桑老成。
他充满期望看向远方,那个方向坐落着元氏曾经的城池。
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还有口气在,兴许真能如赵姬所说,有朝一日,他得偿所愿。
他会以城主的身份,他以元氏之子的身份,夺回那座属于他父辈的城池。
第51章 双更合并
已近正月十五, 雪却越下越大,云泽台银装素裹, 白茫茫一片全是雪。
因为下雪的缘故,赵枝枝哪都去不了,秋千荡不了,盼了许久的射箭也一推再推, 成天待在屋里烤火, 还好有太子和她一起。
太子早上会看很多书, 他不下床,他就在床上搂着她看。床上堆满竹简, 太子一边看一边念出声, 念到一些句子的时候偶尔会停下来感叹一番, 她不懂太子为何感慨,大概是因为那些话说得太好了。
她虽然听不懂太子念的那些书, 但是她依旧听得很高兴。她现在听不懂,不代表她以后听不懂, 她已经学完三分之一的雅字了!
等她学完全部的雅字, 就能自己看书,看的书多了,迟早有一天她也能听懂太子说的那些之乎者也。
赵枝枝早上听太子念书, 有时候听着听着会睡着,等她睡醒来,就该吃午食了。吃完午食,就该轮到她刻苦学字了, 她这几天突飞猛进,太子教过的字她学一遍就能记住了,每个字刻不到十遍,她就能熟稔地写出来。
赵枝枝觉得自己的进步得益于白日宣淫后头脑放空,一点杂念都没有,所以才能学得这么快。为此,她特意悄悄用几天时间对比过,白天欢爱前和欢爱后学字,夜晚欢爱前和欢爱后学字。
事实证明,白天欢爱后立刻开始学字效果最显著!
赵枝枝找到了自己学字的最佳时机,既高兴又发愁。高兴的是这些天都能白天学字,发愁的是过完正月太子就不能天天在白日里陪着她学字了,他很快又要投身繁忙的朝事中。
要是太子以后能够白天和她欢爱教字后再出门就好了。赵枝枝放肆地畅想一番,然后痛快地将这个想法给灭掉了。
太子出门办公起得格外早,她必须起得和他一样早,才有可能实现白日欢爱后学字的计划。
她起不来,她想睡懒觉,所以还是算了。
正因为如此,赵枝枝更加珍惜正月里能够白日学字的机会了。午食欢爱后的学字时间,她看太子的眼神就像看珍宝,眼里闪闪都是星星。
姬稷被她用这样的眼神盯着看,以为她是因为这几日他同她尝了丝帛画着的事。
赵姬尝出滋味了,所以变得更加依赖他。
姬稷决心让人多寻些丝帛画,他喜欢和赵姬做那样的事,他的男儿本能总是在赵姬身上近乎痴狂。还好赵姬也喜欢,他年轻力壮,赵姬想尝什么样的事他都能满足她。
这日午后,姬稷抱着怀里大口喘气的赵枝枝,叹了句:“幸好,幸好。”
赵枝枝两眼发晕,软成一滩泥,气若游丝:“幸好?”
姬稷笑着用脸蹭蹭她,没有作答。
幸好他没有过早尝到男欢女爱的滋味,否则岂不误事?
若是早几年遇到赵姬,又或是遇到别人,让他终日牵肠挂肚,他定不会留着她。殷太子的心里留不出多余空地给谁,因为要前进的方向太遥远,唯有全神贯注才能迈前一步。
而他现在是帝太子,他要前进的路就摆在眼前,他只管照着这条路走下去,无需忌讳太多。
他的心里,能够腾出一小块空地用来装人。
他的年纪刚刚好,他的身份也刚刚好,他有精力,也有时间,照顾他的赵姬,让她快乐地和他一起共尝男女之事。
姬稷细细想过一遍,越发觉得他的赵姬是个福星。
若不是福星,怎会知道在正确的时机遇见他来到他身边?
若她来早一步,大概已经香消玉殒。若她来晚一步,他兴许早就幸了别人,或许还不止一个,那时他会如何待她?还会像现在这样,被她偷亲一下就脸羞,看见她的笑容就心生欢喜吗?
姬稷想象不出,他也不愿去想。
如果他晚些遇见赵姬,或许他也会发现她的好,但那肯定是很长一段时间之后的事了。在这之前,她该如何过日子?她被他幸了之后丢到一旁,她会不会伤心哭泣?别人会不会害她欺负她?
他一想到在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情况下,他会无情冷酷地对待赵姬,他就心头绞痛。
姬稷不敢再想,他忙忙低下去亲赵枝枝,认真仔细地吻过她面颊每一寸肌肤:“心肝儿,孤的心肝乖乖。”
赵枝枝被亲着亲着不由自主伸长脖颈,将脸往他唇下送得更近,悄声呢喃:“殿下的心肝乖乖想要习字了。”
姬稷从愧疚的心思中回过神,猛然想起自己今天要做的事:“孤未时三刻要出门,等孤夜里回来,再教赵姬学今天的字。”
赵枝枝迷离含笑的眼顿时黯然。
她觉得自己刚才趴在太子身上的努力全白忙活了。
今天的她不再是为了习字最佳时机而尽情欢爱的赵姬,今天的她只是一个白日宣淫的赵姬。
赵枝枝在太子心口处画圈圈,轻声问:“殿下出门作甚?”
“去宫里吃酒,赵姬想去吗?”
赵枝枝当然不去了:“殿下自己去就行。”
比起去外面,当然还是在屋里待着舒服。
两个人抱着发了会呆,片刻后,姬稷起身整理仪容,赵枝枝跟着奴随去泡澡。
隔着屏风,姬稷喊:“别洗太久,下午自己找些事做,莫要睡觉,睡多了夜晚又要折腾。”
赵枝枝泡在热乎乎的浴桶里:“知道了,赵姬知道了。”
泡完澡,赵枝枝精神抖擞,让兰儿去准备酒。
太子去宫里吃酒,她就坐在屋里吃酒,看看花,赏赏雪,同样惬意得很。
赵枝枝将装了水仙花的琉璃碗捧到窗边,它又长大了一点。绿叶长长一条,像大葱,太子说,长成这样就说明它的枝叶已经抽发完毕,只等着开花。
要是雪融前能看到它盛放花朵就好了。赵枝枝亲了亲叶子,这是她人生第一次养花,她希望能养出一朵漂亮的花。但如果不漂亮,她也会同样喜爱它。这是太子送她的花,怎样都好看。
窗外白雪皑皑,兰儿踩在雪地里,手里捧了酒,冲她招手:“酒来了!”
兰儿跑进屋,抖落身上的雪花,打开酒让她闻:“香不香?”
赵枝枝有些失望,她想喝越酒。
“香。”赵枝枝问,“是让人去南藤楼取的吗?”
兰儿:“就是南藤楼取回来的。”
赵枝枝:“南藤楼应该还有越酒。”
兰儿:“没有了,都喝光了,只剩这个酒。”
赵枝枝舔舔嘴,什么时候喝光的?她明明没怎么喝。
兰儿给她倒酒:“来。”
赵枝枝没要。
越酒的诱惑挥之不去,赵枝枝左思右想,问兰儿:“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让人去第一阙取越酒,你说越女会给吗?”
兰儿语气理所当然:“她不给也得给,整个云泽台,只要是赵姬想要的,没有什么是不能给的。”
赵枝枝犹豫:“她毕竟是公主,我若使唤她,是不是太蛮横无礼?”
兰儿也犹豫了,对啊,毕竟是越公主,就算是个亡国公主,那也是公主。
兰儿:“我去试试?”
赵枝枝:“那就辛苦兰儿了。”
赵枝枝坐在窗下等,等了没多久,兰儿跑回来,怀里没有酒。
赵枝枝:“她不肯给吗?”
兰儿:“她肯给,但她说她生病了,要赵姬去探病。”
赵枝枝不信。
在她印象里,越女就没生过病,她那具矮小的身体强悍至极。从前被越女关起来的时候,越女三天三夜不睡觉盯着她看,依旧能够神采飞扬。
越女说她生病了,定是为了戏弄她。
兰儿:“赵姬去吗?”
赵枝枝左右为难。
这样的下雪天,若能喝一口醇香的越酒,定是快乐赛神仙。
可是她又不想去看越女。
要是世上还有其他人会酿越酒就好了。
兰儿出主意:“赵姬无需苦恼,等夜晚殿下回来,让殿下下命令吩咐便行。”
赵枝枝不想让太子替她做这样的事。
这样一件再小不过的事,她自己能解决。
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舌之欲,赵枝枝最终还是做出了艰难的决定——她要亲自去第一阙取酒。
赵姬要去第一阙,整个建章宫的人都忙起来。
雪天出行最易出事,他们可不敢让赵姬发生什么意外。
从建章宫去往第一阙的路,宫人们急匆匆扫雪。太子殿下从未来过第一阙,这条路原本不必扫,但太子殿下没来,赵姬却来了。
建章宫的星奴大人吩咐,赵姬的脚下不能有一片雪。无法及时清扫的路,就用身体做挡,让赵姬踩着过去。若是赵姬不慎跌跤,她们也不必活了。
宫人们战战兢兢,卖力扫雪,孙氏女也在其中。
有翡姬护着,平时宫人的活她无需做,但这次是建章宫的人亲自吩咐,翡姬也无可奈何。
孙氏女冻得瑟瑟发抖,脸上手上全都冻红,忽然听见一阵铜铃声,往前一看,是建章宫的青铜大盖马车。
马车平缓,朝着第一阙而来。
孙氏女怔怔看着那匹奢华大气的青铜马车,忽然被人一脚踢倒:“跪下,快跪下。”
马车停下,宫人们跪道相迎。
她们已经将雪扫干净,为了能让赵姬安然无恙从这段雪路上走过,她们甚至洒了盐。
和金子一般贵重的盐,只因赵姬要从雪地而过,洒盐如洒土。
宫人们伏首而跪,有人忍不住舔了舔路。
赵枝枝从马车下来,兰儿和其他小童为她提裙,星奴在旁撑伞挡风。她穿着最喜欢的白狐裘衣,走在没有一片雪的小路上,所过之处,宫人跪在地上喊:“赵姬。”
她走的路没有雪,宫人们跪着的地方却全是雪。
赵枝枝不由加快脚步,只有她从她们身边尽快走过去,她们才能早些起身。
突然一道身影扑出来,她还没有看清楚,星奴就已一脚将人踢开。
“有刺客,拖下去。”星奴冷冷吩咐。
倒在雪里的人缩成一团痛苦叫唤,赵枝枝定晴一看,认出孙氏女。
她及时阻止星奴:“是我认识的人,不是刺客。”
星奴皱眉扫过孙氏女,默默退回赵姬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