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靥——耿灿灿
时间:2020-05-07 09:34:08

  她不该说这些吗?
  她没有小瞧他的意思。她知道,他和父亲他们不同,他不会以伸手要东西为荣。
  赵枝枝刚想解释两句,听得赵朔沉声道:“我是你的兄长,理该是我为你成全心愿,而非本末倒置,让你为我讨要东西。你放心,赵家有我,不会落败,你只管安心地待在太子身边。”
  他略作停顿,继续道:“只要你想,兄长会让你一直做他的宠姬,若是有一天,你不想做他的赵姬,告诉兄长一声,兄长会来接你。”
  赵枝枝心中感动,眼角一红,她声音沙哑道:“我虽没有父亲了,但我有兄长,长兄如父,请兄长受我一拜。”
  说完,她向他行大礼。这个大礼,在她与他云泽台相见时便该行过,苦于两人身份,只能拖至今日。
  少女伏在地上,久久未曾起身。
  赵朔想要扶她,颤抖着从袖下伸出手,才刚伸出半截,触及掌心,已抠得血肉模糊,他只得重新用袖子遮住。隔着衣料,他指尖抚过她的乌黑浓厚的青丝,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
  “以后的赵家,是兄长的赵家,也是你的赵家。”他附在她耳边轻语,“你随时可以回来,兄长等你回来。”
  赵枝枝沉在他的温情中,越发觉得他回来是件好事。她又多了一个家人在身边。
  她曾经不希望他回来。他回来了,意味着他要担起赵家的担子,她见过那些继承家业的人最后都会变成和长辈一样的人,她不想让她记忆中的兄长成为父亲那样的人。现在看来,兄长并不会像她担心的那样,做一个无耻的人。
  赵枝枝双手置于额前,再次伏下去,诚挚道:“愿兄长得偿所愿,前途似锦。”
  赵朔眸底酸涩:“多谢。”
  赵家的丧事办完后,帝台重归风平浪静,短短数日,已无人再记得赵家发生的惨事,人们饭后闲谈的话题由赵家转到了千里之外的赵国。殷军尚未撤走,人人开始谈论赵王室接下来或有的反击之举。
  “又不是不撤走,他们急什么,借牛耕地还得让牛喘口气呢,更何况是数十万大军,才刚打完仗,殷军在赵国境内稍作歇息,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赵人真是小气!”
  “你们说,赵王会不会和我们的帝天子撕破脸啊?听说赵王疯得很,连自己的王后都敢杀,他若骂起帝天子,想必不会嘴下留情。”
  “要不是赵王递了上奏书,帝天子哪会帮他!这些诸侯国的国君,一个个都是眼光浅陋之人,比如说那个齐王,他不将帝天子放在眼里,现在好了吧,帝天子不帮他,帮赵王,赵王根本不占理,无非就是递了个上奏书而已。”
  外面的人谈论赵国的事,朝堂上也在说赵国的事。姬阿黄在赵国快要顶不住了,一天十几封信往回传,催促姬重轲和姬稷赶紧挑选合适的人送去赵国与赵国贵族周旋。
  人选已经定下,选了两个人。
  赵枝枝夜晚和姬稷吃夜食的时候才知道,赵朔已经被派去赵国。
  姬稷没有避讳,直接告诉她,赵朔此次前去,表面上是作为殷王室的使臣前去拜访,实则是为了干涉赵国内政,扶持赵太子登上王位。
  赵枝枝惊讶得连筷子都掉了,太子短短两句话,实在太过震撼。一时间,她不知是先为赵朔成了使臣的事惊讶,还是先为太子将换王这么重要的事随随便便就告诉了她。
  赵枝枝顿时觉得自己背负了重要的秘密,她下意识左右环看。
  姬稷笑出声,起身坐到她那边,“你怎么一副做贼的样子?偷什么了?”
  赵枝枝仍然无法放松:“偷了殿下的秘密。”
  姬稷:“不对,不是秘密,是偷了孤的心。”
  他一本正经说着话,理直气壮的模样,不像说情话,像是在说什么大国宣言。赵枝枝拣起筷子戳戳他的心口处:“殿下莫要诬赖赵姬,心明明还在,才没有被赵姬偷走。”
  “挖出来给你?”
  赵枝枝不敢再开玩笑:“不要。”
  姬稷一只手捂住她的眼:“来来来,孤这就挖出来给赵姬尝尝。”说罢,他拾起食案上的酱葱拌猪肝,假装发出痛苦的低吟声,将猪肝往她嘴里送:“赵姬尝完后告诉孤,孤的心是什么味道?”
  赵枝枝嗅见菜香味,紧抿的双唇不再坚守,一口吞下,差点咬到姬稷手指。
  姬稷啧一声:“怎么样,好吃吗?”
  赵枝枝吃得津津有味:“好吃,殿下的心,嫩滑爽口,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姬稷笑倒,拿开遮她眼的手,伏低脑袋,凑到她心口处:“赵姬吃了孤的心,孤也要吃赵姬的心。”
  赵枝枝往前挺了挺:“给。”
  姬稷不客气地往里狠狠埋了埋:“开吃了。”
  赵枝枝笑着扭开:“都是油,脏死了,殿下弄脏赵姬的衣服了。”她学他刚才那样,拾起食案的嫩猪肝递给他:“赵姬的心已经挖出来,殿下快尝尝。”
  姬稷嗷呜一口吞掉。
  赵枝枝:“好吃吗?”
  “不好吃。”姬稷将她压倒软席:“赵姬的心太甜了,甜得孤牙疼。”
  两人嬉笑玩闹一番,今天的夜食又凉了。
  天气变得快,前几天还是暑气腾腾,这几天就变成大雨倾城。秋天真正来了。
  外面风声大作,偶有惊雷响起。
  赵枝枝趴到窗户上看外面刮风下雨,身后姬稷抱着她,轻轻伏在她背上。
  她已经不再怕惊雷,也不再怕暴雨,有太子陪她看雨,电闪雷鸣也别有一番美。
  世间万物,皆有各自的美丽。大雨是,惊雷是,她也是,太子也是。
  赵枝枝在心里臭美了一番,听见耳边太子道:“前去赵国的使臣,除了你兄长外,还有你阿姐的夫君孙馆。”
  赵枝枝小心问:“殿下选他们委以重任,是为了赵姬吗?”
  姬稷抱牢她,含笑撒谎:“当然不是。”
 
 
第83章 一更(可购买请刷新))
  赵枝枝听到他说不是, 当即长吁一口气,轻松之余觉得有些遗憾, 口吻戏谑:“赵姬差点以为自己能做祸国妖姬呢。“
  姬稷憋笑,揉揉她脸蛋,道:“就算是为了你,纳用两个人而已, 算哪门子祸国妖姬?”
  “现在只是纳用两个人, 以后就是纳用赵姬所有的亲朋好友, 以小见大,窃国者从窃心开始, 书上都这么写。”赵枝枝有板有眼地说着书上的记载, 大多都是女子祸国之类的事。
  其实她不喜欢那些记载, 但此刻应景,她忍不住往外抛话, 一边说一边偷瞄太子的神情,看他作何反应。
  姬稷沉思:“赵姬说得很有道理。”
  赵枝枝眸底涌起一抹失望:“很有道理吗?”
  姬稷:“窃国者, 确实从窃心开始, 但国君的心若是光伟正大,即便窃去,拥有这颗光伟正大之心的人, 亦不会使国家倾覆。倘若国君的心若本就昏庸无能,即便无人窃取,他自己也会令国家灭亡。每个妖姬的背后,都有一个昏庸无能的君主, 倘若君主贤明,那么妖姬便不是妖姬,而是——”
  赵枝枝高兴起来:“而是什么?”
  姬稷从背后腾空抱起她:“而是赵姬。”
  赵枝枝笑着被他从身后抱着往前,她的脚踩在他的脚背上,两个人像重叠的木偶一般,动作笨拙地朝前走着。
  “为何妖姬的反面是赵姬?”赵枝枝好奇问。
  姬稷:“妖姬擅长迷惑人心,擅长骗人,赵姬嘛——”他故意拖长尾音,抱着她晃了晃:“擅长被人骗。”
  赵枝枝心里不服气,暗自哼了哼,小声嘀咕:“那可不一定。”
  姬稷:“那你骗一骗孤,看孤是否会上当受骗。”
  赵枝枝酝酿片刻,从他的脚背上跳下来,没有穿袜的脚在地上来回踱步,踱了好几圈,姬稷皱眉:“袜子呢?什么时候脱掉的?冻病了孤可不哄你喝药。”
  他嘴里说着话,到处去寻袜子,食案边寻到一只袜子,浴桶边的屏风下寻到另一只,两只袜子凑一对,拍掉灰尘,回身要替她穿袜子,一回头,人不见了。
  “赵姬?”姬稷轻唤。
  屋里无人回答。
  他动了动耳朵,全神贯注屏息听屋内另一个呼吸声。
  还在屋里,没有跑出去。
  他想到他刚才说过的话,让她骗他,心下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没有再唤她,袜子别到腰带间,悠闲自在将看过雨的窗户拢紧。拢了窗,优哉游哉躺回大床边,双手枕着脑袋,目光定在床侧对面的大木箱。
  赵姬就躲在那里面。她现在攒钱攒东西,不再避开他,光明正大地在他眼皮底下攒,那个大木箱就是她现在专门用来盛宝物盛钱的大本营。木箱里盛的东西不多,上次她将她所有的积蓄都给了他,捐做军饷,之后再攒,就只剩可怜的一点点东西。他打算等年底的时候,以过年的名义,一次性将赵姬的大木箱盛满宝物。
  赵姬喜欢攒东西,除了食物不能往木箱里放之后,她所有喜欢的东西都往木箱里放,如今她将自己也放了进去。
  他也很想被她放进去。要是赵姬想,他愿意偶尔被她藏进去。
  赵枝枝躲在大木箱里,急得要命,殿下怎么还不开口让人寻她?她都消失不见了,难道他都不着急的吗?
  赵枝枝等了又等,实在憋不住,她自己悄悄顶开木箱,准备往外瞥一眼,木箱才开一条缝,一双幽深如湖的眼睛映入眼帘。
  赵枝枝吓一跳,赶紧将木箱合上。
  已经晚了,头顶上的木盖传来手指敲击声,太子的声音懒洋洋:“不得了,丙殿竟然有耗子,孤得召家令的猫来抓耗子。”
  赵枝枝见自己伪装失败,只好放弃躲藏的心思,试图用脑袋撞开木箱从里面出来,头一撞,没撞开,用手推,还是没推开。
  赵枝枝急了:“殿下,殿下,我出不去了。”
  太子的声音凑近:“谁在木箱里面说话?”
  “是我,是赵姬。”
  姬稷压在木箱上:“原来不是耗子,是赵姬。赵姬为何要躲进木箱里?亏得孤一番好找。”
  赵枝枝使劲往外推:“是殿下说让赵姬骗一骗殿下,所以赵姬才躲起来。”
  姬稷不再捉弄她,打开木箱,一把将赵枝枝抱出来:“都说了,你骗不到孤,偏不信。要是孤不理会你,你是不是打算在木箱里躲一晚?”
  赵枝枝瘪瘪嘴,挂在他身上,双手无力地圈住他脖子,两只圆眼睛黑溜溜地一转,心里有了主意,埋在他肩头,小声抽噎起来。
  姬稷正朝床边走去,听见少女发出小动物般的呜咽声,身形一顿,着急问:“怎么了?是不是刚躲在箱子里蹭伤哪里了?”
  少女不答,只是伏在他肩头呜咽:“痛,赵姬痛。”
  姬稷加快脚步,刚到床边,才一放下她,少女便伏倒锦被,脑袋埋进枕头里,两条腿垂在床边,喊痛的声音更大了。
  姬稷推推她:“哪里痛?孤替你瞧瞧。”
  少女嘴里含糊不清地答:“这里痛,痛得很。”
  姬稷第一反应就是摸摸她的脑袋,又急又气:“刚才是不是拿头撞木箱了?”
  “是……”
  “谁让你拿头撞的,说过多少次,不要用脑袋撞东西,就是不听。”
  “不是头疼。头不疼。”
  “头不疼,哪里疼?”
  “身上疼。”
  姬稷手忙脚乱,转而捞起她的裙子和衣袖到处查看:“别动,孤看看,痛得厉害,许是流血了。”
  夜里黑,看不清,他拿过油灯,还没来得及照一照,少女翻身,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没能骗到殿下,所以心里疼,现在骗到殿下,心里就不疼了。”
  姬稷焦急的面容瞬时恢复平静,立在床边,眯眼睨她,半天不说话。
  赵枝枝不闹了,掀开被子:“殿下,来,睡觉。”
  姬稷放下油灯,拿下腰间别的袜子,抱住她一双脚摁住不让动,替她穿好袜子才放开。赵枝枝两只脚并了并,转眸看姬稷脚上的袜子,沾了黑点,脏了。
  她取过堆在床脚边的一双干净袜子,替他脱下旧袜子,穿上新袜子。
  两个人都穿好袜子,往被子里一躺。
  赵枝枝闭上眼睛等着姬稷扑过来,她已经解开了小衣,等了一会,身侧的人毫无动静。张眼一看,他紧皱眉心,神情极为痛苦。
  赵枝枝心惊:“殿下,你怎么了?”
  姬稷一只手搭她背上:“……孤……孤好像……”
  赵枝枝听不清楚:“好像什么?”
  姬稷:“好像中毒了。”
  赵枝枝吓到失语,作势就要爬下去喊人,才刚爬到床边,被人从身后一把拖回,太子:“来不及叫医工了,只能赵姬救孤了。”
  赵枝枝面色苍白,说话结巴:“怎么……怎么救?”
  姬稷捏住她的嘴,张嘴亲上去:“这样救。”
  缠绵悱恻的一个深吻,赵枝枝被吻得两眼失神,仍不忘问姬稷:“殿下到底中没中毒?”
  姬稷抱着她往被子里钻,他头顶着被子趴在她身上,双手撑在她身两旁,笑得像个顽童:“赵姬觉得呢?”
  赵枝枝仔细盯看他,虽然黑夜朦胧看不清,但她分辨得出他此刻正在笑:“殿下骗我,殿下分明没有中毒。”
  姬稷响亮的一个吻印在她额头上,笑得更开心:“礼尚往来。”
  赵枝枝惊魂未定:“大骗子。”
  姬稷哼一声:“小骗子。”
  赵枝枝气不过:“殿下怎么可以骗赵姬,万一以后真中毒了,赵姬却不相信殿下,不能及时为殿下呼救怎么办。”
  姬稷见她真生气了,立刻收住笑容,低声试探:“赵姬?”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