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萝一向知道林瑞阳是个办事利落、雷厉风行的。她点点头，又问：“转移完股权的，做实际控制人变更公告了吗？”
“都做了。”林瑞阳向后仰了仰，靠在椅背上：“怎么，你想发到微博上去？不会太快么？”
“快，才显得咱心虚啊。”程萝讳莫如深地笑了笑，说：“张秀春告诉纪家，林翰所有的产业都给了我，纪家想都没想，就信了。如果我们拖着不回应，他们没准会转过来嘀咕。但如果我们马上就回应，在他们看来，一定是早早做好了造假欺骗投资人的准备，在这欲盖弥彰呢。他们会觉得，我们为了稳股价，隐瞒我是实际控制人的事，而把那些产业挂在你名下，不是吗？”
林瑞阳被她说得一怔，沉默了半晌，一双墨黑的眸子里染上了些许考究的神色。他凑近程萝，低声问她：“你真是编剧专业毕业的么，怎么对这方面了解这么多？如果你不是我亲妹妹，我真怀疑你在我身上装了窃听器，听见了我跟咱爸的对话呢。”
“我当然是编剧专业，如假包换。”程萝扬起下巴，问：“怎么，你跟咱爸也是这么打算的？”
林瑞阳爽朗地笑了笑，一把搂住她肩膀，十分感慨地说：“可能这就是血浓于水吧，咱们仨全想一块去了。”
程萝也觉得很神奇。她抿唇消化了一会儿，说：“那就麻烦大哥，把你的实际控制人变更公告pdf版打包发给我，我丢微博上去。”
林瑞阳伸手朝她索要High5：“没问题。”
程萝痛快跟他击了个掌。
这件事达成一致后，她又想到了那个刚刚才在微博上黑过林家的森源影视。她想了想，问林瑞阳：“那个森源影视幕后是谁？你看到他在微博倒戈了吗？”
提到森源，林瑞阳的面色瞬间阴沉下来。
片刻后，他缓缓开口：“森源现在的控制人叫徐森亮。当初咱们林家拓展业务的时候，他带着公关团队立下了汗马功劳。后来咱开了森源，就让他过去主事儿了。他自己挺有本事的，森源刚起步的时候，拍的几部电影拿了不少奖。可是后来不知怎么就没落了，电影都在赔钱。咱爸考量了一下，就年年缩减了他的预算。也因为这事儿，他跟咱爸闹得有点僵。”
程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怪不得。”
这个徐森亮发的微博，三句不离“怪象”，恐怕就是在控诉林山河，自己闺女在娱乐圈当编剧，参加一个小破综艺节目，林瑞阳就给她投了那么多钱。而徐森亮自己拍电影，预算却年年在减。作为旧日的功臣，他心里当然不平衡。
再往深一层次讲，在大众眼里，程萝非常受林山河宠爱，她又在娱乐圈打拼，徐森亮一定是防着林山河把森源给她呢，所以才会明里暗里的内涵她。
林瑞阳以为程萝又要提刀就上呢，赶紧说：“徐森亮可不能放明面上怼。他是咱家老臣了，现在林氏股价本来就在跌，如果再跟老臣闹翻，恐怕局面会更加恶化。”
“我当然不会怼他。”程萝笑笑：“我还想找他讨份工作呢。”
林瑞阳愣了愣：“你想去森源？当大股东吗？”
“当制片人。”程萝送他一记wink：“哥，不是说支持我当制片人么？你想想办法，给我弄份森源的就职合同，越快越好。”
林瑞阳不明就里，却还是一口答应下来。
事情谈完，时间已经来到中午了。阿婆听到外面交谈声停下了，便从卧室走了出来：“瑞阳，在家吃吧，阿婆给你熬鱼。”
林瑞阳赶紧站起身来：“谢谢阿婆，我不吃了，小萝卜头给我布置了好多任务，我得赶紧走了，给她准备材料去。”
他故意这样说，哄得阿婆笑容爬上了眼角。
阿婆站在原地想了想，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给小萝卜改名字？她的名儿……是我瞎取的，叫了这么多年，也该正经改改了。”
程萝跟林瑞阳闻言，对视一眼，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半晌，林瑞阳说：“我爸倒是提过，说程萝要是喜欢这名字，就不改了。名字就是一个代号，不重要的。”
程萝穿越前就叫这个名字了，喜欢不喜欢放一边，反正是习惯了，于是摇头说：“这名字挺好的，我也不想改。”
“那……”阿婆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点点头：“阿婆都听你们的。”
送走林瑞阳，程萝跟阿婆一块准备午饭。她盘算着时机也差不多了，于是状似不经意地问：“阿婆，你近期想不想出去旅游？我带你出去转转好不好？”
阿婆正炒菜呢，把火关小了一些，问：“去哪啊？”
程萝把洗好的菜空干水分放到菜板上：“去一个私人海岛，参加游艇室内设计发布会，应该挺好玩儿的。”
阿婆笑得眯起眼睛：“私人海岛，还游艇，阿婆老了，可怕跟你玩儿不到一块。怎么不叫上你哥一起去？”
程萝一边切菜一边说：“人家没邀请我哥，就邀请阿婆了，阿婆现在是香饽饽。”
宋阿婆一愣，问她：“谁邀请的？挺早之前……送你回来那个年轻人？”
程萝也有些意外：“您还记得他呢？”
阿婆笑笑，没说话——那一次倒也不是记得特别深。只是后来，又在家门口窗根底下见到过好多次他的车。那小伙子长得一表人才的，就在车里坐着，坐一会儿就走，从没上来过。
这还能记不清么？
程萝问：“那您去吗？”
阿婆关了火，端着锅往外盛菜：“去，阿婆跟你们凑热闹去。”
等吃完的时候，那条黑#林氏集团#的热词已经挤进前三了。程萝都安排好了，也不太在意了，于是背着装备去了无道。
锻炼一下午，出了一身汗。洗澡的时候，她又想起了那次尴尬的停水停电，想着想着，就觉得跟阿婆一块去段绪的海岛，好像也没那么让她抗拒了。
林瑞阳的工作效率非常高，当晚，就把她要的实际控制人变更公告，还有给她准备好的就职合同丢到她的邮箱里了。
程萝登上微博大号看了看，私信、评论，一水都是@她赶紧出来回应的。她盘算着这个时间差也差不多了，于是在备忘录里编辑好文字，到微博发了出去：
【感谢大家对@林氏集团的关注与厚爱。但我必须严正声明一下：我是编剧专业出身的，也非常热爱编剧和制片人这样的角色，并且愿意一直从事这样的职业。《金牌制片》给了我一个很好的平台，让我可以实现梦想，也让我结识了很多圈内外抱着同样梦想的小伙伴。所以今后，我希望能一直保持这个身份出现在大家面前，而不是暴发户式的霸道女总裁。在此，我也希望控制财经杂志、营销号，以及在《金牌制片》决赛上黑我的@纪悠楠小姐能够适可而止，不要再散布关于我会接管林氏集团旗下企业的谣言。公平竞争，对谁都好。】
长微博下面配了九张图。外围的八张都是pdf版本的，几家林氏集团旗下企业变更实际控制人的公告。中间那一张则是她的入职合同——签有她程萝的名字，盖有森源影视的公章。
事情沸沸扬扬闹了一天，到程萝点名纪悠楠，彻底被推向高.潮。
评论里，程萝的粉丝一个个都恨不得坐上窜天猴上天了：
【我就知道，粉程萝是对的！就没有一个脸是我们程萝打不了的！】
【卧槽，从决赛黑程萝的，到财经杂志，再到营销号，造谣的居然都是纪悠楠？】
【纪悠楠哪位请问？咖位太低不认识，给我爬。】
【天呐程萝简直是行走的照妖镜！！！人红是非多，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了。纪悠楠有毛病吗，跟程萝都不是一个圈子的，黑人家干嘛？】
【牛逼。只有牛逼两个字能形容程萝的牛逼了。除了牛逼我无话可说】
【林翰明明直接把资产转移给瑞阳哥哥了，那请问转给程萝的谣言是怎么来的？坐在家里拍脑门，拿起来就说？？？】
【就是说啊，林爸爸的确很宠闺女，但也不会拿那么多投资人的钱开玩笑吧？造这个谣的人脑子进屎了？】
【林瑞阳的大旗由我来扛！！！哥哥现在肯定忙爆了哈哈哈】
【内个……我要不要去买点林氏的股票？哥哥那么靠谱，我觉得能涨】
【奶一口能涨，我也想买了，别的不说，就程萝发照片这八家，我觉得可以试试。】
【不认识纪悠楠的，我给你科普一下，她就是程萝口中的暴发户式霸道女总裁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楼上太皮了】
【程萝真的牛逼，得罪过她的人全都没好下场。譬如说，被封杀的韩梦恬小姐。再譬如说，李玉瑕。你们去康康，李玉瑕所有的代言全都悄无声息的换了，陈莹那边也没回音了。更恐怖的是，她微博从被《金牌制片》淘汰那天到现在就没更过。之后音讯全无，这个人凭空就消失了。】
【细思恐极。】
第38章 赌
周五，林瑞阳在森源影视给她办了一个入职欢迎仪式。虽说她只是到森源当制片人，但好歹她是林家的千金，于是林瑞阳又拨了一部分股份给她。
森源这几年一直在走下坡路，已经成为林家“最不受宠”的几个产业之一了。员工们一个个也都说耷拉着脑袋混日子，不知道哪天也许公司就关门了。
得知林家把千金放在了这，还是最近最红火的编剧程萝，好多人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得不行：看来集团还没弃掉他们，没准要迎来巅峰了。
唯有森源的掌权人徐森亮全程臭着一张脸。
程萝的到来，不仅让他觉得林家要把他踢出去了，更让他觉得整个娱乐圈都要完蛋了——被当今速食文化侵袭下，他这样踏下心来做作品的人，可能真的要被时代淘汰了。
因而，在林瑞阳把程萝郑重其事介绍给他，希望他们能放下年龄、领域的隔阂，相互扶持发展的时候，徐森亮连礼貌性地握手都不肯。
林瑞阳顿时就冷下脸来。
程萝觉得哥哥有点好笑：明明是他先嘱咐她别得罪老臣的，这会儿看见妹妹叫人家轻视了，自己却第一个炸了。
程萝赶紧开口说：“以后有的是互相学习的机会，慢慢磨合吧。”
林瑞阳临走前，把自己最得力的女助理冯好留给了她，还直言不讳地跟程萝说：“冯好很能干，但她是我的人，这里的情况我也会找她了解。小萝，你千万别受了委屈不说。”
程萝郑重其事地答应下来：“放心吧哥，从来就只有我给别人委屈受。”
她的入职仪式散场以后，员工们也都回到各自工作岗位了。唯有徐森亮，还拿着水杯坐在会议室正座上运气。
程萝轻轻一笑，隔着长长的会议桌问他：“徐总好像对我入职的事情，特别不满意？”
徐森亮五十多岁了，咬着牙也不看她，只说：“总部派来的千金，我哪敢不满意。”
程萝心里知道，这位耿直的老伯除了嘴有点臭，其实人不坏，还对娱乐圈特别有情怀。本来她是打算回到林家认祖归宗后，就经营自己的公司，直接做出品人的。但经营一家公司需要投入的精力比做制片人要大太多了，也太辛苦。
如果找森源这种架构完整、有较高起点的地方，会更适合她。
她也无心跟徐森亮闹个天翻地覆，于是没说话。
她虽然沉默着，却也没离开。徐森亮看看她，知道这小丫头不依不饶呢，于是一上头说了心里话：“程小姐在圈里人气很高，我知道。但是森源不是那种新兴的娱乐公司，把赚钱跟舆论放在第一位。我卖的是作品，做的是情操。”
程萝笑了：“但是用情操做出来的作品不挣钱，被削减预算，以后拿什么出作品呢？”
提到“削减预算”，徐森亮仿佛被踩了尾巴。他站起身，怒气冲冲地说：“林家大可不用这么费事。要想把我赶走，直说就行了。”
“您是林家的老臣，别说是我跟我大哥了，就是我爸爸，怎么敢说让您走？”程萝牵起唇角，纤细的指尖在会议桌上点了点。
“既然不是赶我走，那派个小姑娘来督工又是什么意思？”徐森亮隔着会议桌与她对视：“还烦请程小姐告诉林总，森源没落了，我眼里也不会揉沙子。”
程萝微微一笑：“听您这话，不像是林家要挤走您，倒像您要挤走我。既然这样，不如……打个赌怎么样？徐总擅长电影，那我们就一人拍一部电影，以票房论输赢……或者，您不在乎票房的话，也可以用烂番茄或是豆瓣打分作评判标准，我都无所谓。”
徐森亮隔着长桌怒目而视：“赌就赌。我在圈里打滚二十多年了，还不至于这点魄力都没有。”
程萝颔首，抬手叫来冯好：“我下周要去诺西亚岛参加一个活动。你跟徐总商量着草拟一份赌约，写成合同形式，不用给我看，徐总觉得可以，你就把我电子章扣上。”
徐森亮听完，眼睛瞪得老大：“怎么，程小姐连条款都不用过目么？”
“我相信徐总的初心和原则不会允许你干出卑鄙下流的事儿。”程萝敛容，拿起自己的提包：“公平之下，赌什么，您都是个输。”
徐森亮被噎得老脸发青。
程萝拎着包走过他身边，补了一句：“如果万一我输了，我退出森源，手上的股权都给您，并且我会回到林家，帮您要回您被缩减的预算。但如果我赢了……还请徐总带领全体员工团结一致，跟我干一票大的。”
徐森亮的脊背顿时一僵。
等程萝踩着高跟鞋离开许久，他才反应过来，刚才这小姑娘都说了些什么。
引以为傲的自尊在她的豪爽大度面前，被踩了个稀碎。许久，他咬着牙一拳头砸在桌子上：“少年轻狂！”
程萝踩着高跟鞋快步走在森源影视，所到之处，路过的员工纷纷低下头跟她问好。
她感觉有点奇妙，于是也一个个礼貌地回一句“你好”。
待到人少的地方，她开始给冯好交代任务：“去联系一下方嘉平、严蔷和房芯，问问他们愿不愿意跟森源签约。然后联系公关部，放出今天我来公司报道、签赌约的事情，顺便招兵买马。有合适的人你先不要签，给我看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