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话要走时,手上还拿着此番出海做生意的云家人名册,拿出门又被武奉给追了回来。
今日在属下面前丢人的事儿,明云见已经干得够多了,他也不在意多这一两样。
反正脱离了京都生活之后,明云见本就想过寻常人的安稳生活,有钱好,没钱也罢,生意做得够不够大于他而言都不重要,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最放在心上的早在船上便已经说给 祝照听了。
他就在乎祝照,在乎眼前人。
祝照道:“我听府里人说这次的生意不小,若非如此,也不会缠了你几日,你现在放下未免有些……太不负责了吧。”
“我只对你负责就好了。”明云见摇头,与祝照对视了一瞬后,他又无奈地抓着祝照的手臂,额头磕在对方的肩上带着点儿叹息声道:“你便让我今日陪着你吧,我去了也是白去的。”
祝照还没笑出声,屋外的古谦扑哧一声笑得倒是很戳耳,小松也搓着两侧胳膊,若是他能开口说话,此刻怕是脱口而出了惊吓吧。
两名丫鬟也有些忍俊不禁,纷纷转过身去了。
祝照看向磕在自己肩上的头,又看了一眼书房门外,小松已经跑得没影儿,古谦背过身去肩膀在颤抖,祝照长舒一口气,低声用仅有她与明云见能听见的声音道:“他们都在笑话你……不太威严。”
准确来说,是笑话明云见居然会有接近撒娇的一面。
明云见不管那么多,也用仅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你应我就好。”
“你是当家的,这个府里的事,自然……自然是你说了算,你若不想走便留下,何必还要我多说一句话呀。”祝照的意思很明显,她不想明云见为了自己怀孕之事耽误了生意,但若明云见当真想留下,她也自然高兴。
午间吃完了饭,小松又替明云见跑了一趟腿,特地去告诉武奉与阿燕他们几个,明云见今日是不会来了,至于海盗之事他们还得尽快拿出主意来。
下午明云见便陪着祝照在兰景阁里照看兰花,又给祝照画的兰花提了一句词,大半日没有离开府里,当真陪祝照到晚间他也不觉得累。
用完晚饭后,祝照率先沐浴睡下,武奉与阿燕商讨出了结果已经回到府里,明云见还得去听武奉的回话,祝照原以为他会去挺久,结果翻了个身被窝还没捂暖,明云见便回来了。
他让丫鬟打了热水,沐浴一番之后便与祝照躺在一起。
祝照是背对着床外的方向,明云见便双手搂着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小心翼翼地抱在怀中。
以前明云见与她贴得这么近,大多都是想要做些什么的时候,祝照小心提醒了句:“大夫说,我们现在不宜同房。”
“我知道。”明云见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有些无奈道:“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祝照脸上微红,她翻过身,面对着明云见视线朝下瞥了一眼,两人身体都在被子里,若不掀开什么也瞧不见,不过一个眼神便能表达的事儿,双方心知肚明。
明云见挑眉:“动情不假,不会动你也是真。”
祝照轻轻哦了声,鼻尖闻到的都是两人身上同样的薰香味儿,淡淡的夹杂了一点儿兰花清香,好闻得很。
今日得知有孕的好消息,祝照的确很开心,前几日因为胃口不好的郁闷也都一并烟消云散了。
只是有些可惜,这个好消息她目前也只能告诉云府里的一些人,并不能告知同样在意她的那几个。
明子秋与涂楠在一起,恐怕也过上了闲云野鹤的生活,金河靠水,吃喝估计与笙州这边没太大差别,只是一边是海鲜,一边是河鲜。
祝照想若明子秋那孩子性的人知晓她腹中有孩子了,恐怕得比她还要高兴,光是如此联想便能想到明子秋的神情。祝照也还可惜,这样的好消息她不能告诉阿瑾哥,毕竟她自从回到京都之后,慕容宽对她的照顾也很多。
不过人生之中些微遗憾始终避免不了,祝照想她只要知道明子秋与慕容宽都过得很好便好了。
明云见瞧出她有些睡不着,于是从床头拿出了昨日带回来的那本书,轻声问了句:“继续念故事给你听?”
祝照抿嘴笑着,点头嗯了一声,便靠在明云见的怀中听故事。
一则故事,她听了两日也没听完,之后又是好眠。
十二月初,笙州这边的天气虽冷了下来,但仍旧日日晴朗,如笙州本地的人说的一般,他们这儿恐怕好几年也未必会迎来一场雪。
云家海盗之事处理得与旁人不同,其实笙州这处做海上生意的人还有许多,大家见到海盗大多都舍弃大半财物要求人员安全归还,不过像云家这般硬碰硬的还是头一回。云家航海的人功夫都不错,与海盗在海上纠缠了好几日,居然让海盗觉得讨不了好败兴而归,之后几次海上生意,海盗看见云家的帆便鲜少有主动去啃硬骨头的了。
后来还有几个笙州的富商问明云见怎么训练出这般能打的航海能手时,明云见便说自己有个生意开了镖局,镖局里请的都是些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教的镖师,这些航海的人也跟着学了一些,只要出海前筹备妥当,便不会有太大问题。
那些人来也不是空着手,大多带了礼,也知晓云家夫人有孕,得了经验,也道了喜。
十二月初三,这日是祝照的生辰,明云见特地给云家的下人都放一天假,只留着几个贴身伺候的,与从京都里请来的厨师烧了一桌子家常宴,能上桌坐着吃饭为祝照庆生的人也不多,就是熟悉的几个。
古谦、武奉、阿燕、小松,还有两个平日里总是跟着武奉身后的两名前夜旗军。
对于过往那些事,祝照早就已经放下了,她如今身怀有孕,心态平和了许多,见到阿燕也没有太多感觉,虽知当初是暗夜军杀了祝府满门,但那也不是阿燕下的手,更不是阿燕的错,祝照心里了然。
小松便是武奉和阿燕带大的,其实对于小松来说,文王府里的那些旧人,或许比祝府的旧人要亲切很多。
明云见把武奉阿燕几人当做自己的家人,祝照会渐渐习惯,也将他们当成自己的家人对待。
饭菜上桌时,古谦、武奉、阿燕都在,明云见和祝照坐在主位,就留这个位子空给了小松,不过眼看午间吃饭的时间快到,桌上饭菜也就剩下几样没端上来的了,小松还没回来,明云见不禁皱眉。
“这小子来到笙州之后没了约束,这么大的日子早上还跑出去玩儿。”明云见道。
祝照扯了扯他的袖子道:“我是听他说,他要出去给我买生辰的礼物,便等他一会儿?”
祝照都这么说了,明云见也就只能耐着性子等小松回来,门前鞭炮到了时间便要放,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传来时,小松正好捧着一样东西跑进了门。
饭厅内几人都在桌边等着他,小松手上端着个长长的盒子,面上扬起笑,丝毫不为自己迟到而惭愧,反而有些得意地将手中礼物送给祝照。
祝照瞧他那样子,跑回来时估计还用了轻功,恐怕路上惊吓了不少人,鼻尖上都冒汗了。
祝照接过礼物本想放到一边让大家先吃饭,结果小松不乐意,焦急地跺了跺脚,就想她赶紧拆开来看。
祝照便打开了盒子,瞧见里面放着的东西时她微微一怔,眼中不免有些惊喜,又抬头看向小松:“你是从哪儿弄来这个的?”
小松更得意了,下巴微微昂起,明云见撇过头去看,瞧见食盒里正躺着两串糖葫芦。
笙州没有卖糖葫芦的,祝照有孕也不能吃山楂,故而小松用的是去了核的冬枣代替山楂,外头裹了一圈糖衣,一颗颗红彤彤的冬枣与糖衣结合,当真与糖葫芦有九分相似了。
能用心到此,祝照心中顿觉感动,明云见也道:“就你滑头,免了你今日迟到的罪,还不快坐下,等会儿饭都得凉了!”
小松见祝照高兴,他就高兴,于是应了明云见的话,坐下与祝照一同吃饭。
吃了饭后,其他人也都一一送上了自己给祝照准备的礼物,几个男人不知要给祝照什么,便将前段时间出海时带回来的海中珍宝给祝照送来。明云见给祝照的礼也很特别,是由金子打造的长命锁,与先前挂在祝照脖子上十来年的那一枚几分相似。
祝照见到长命锁,自然知道其中意义。
她与明云见,便是因为一个长命锁而绑在一起。
明云见道:“你先替腹中孩子戴上,等生出他后,再将这枚长命锁送给他。”
祝照将那小小的长命锁握在手心,以掌心的温热熨烫着,她忽而想起了什么,问明云见:“你有没有效仿先帝,在长命锁里藏了东西?”
明云见笑着道:“藏了。”
祝照又问:“上面写了什么?”
明云见回:“一些想与你说的话。”
“与我说的话,为何要藏在孩子的长命锁里,倒不如现下直接说给我听。”祝照昂起头对他笑着。
明云见轻轻摇头,道:“余生岁月,你慢慢感受就好。”
那边两个丫鬟没见过糖葫芦是什么,知道小松会做,央着小松教她们。小松双手一抱,明显是不想教,恐怕是打算将这个当做以后的绝学,只做给祝照一个人尝了。
两个丫鬟追着小松在院子里说个不停,吸引了明云见的视线,明云见瞧见小松跑得快,一瞬飞上屋檐对两名丫鬟做鬼脸,于是道:“他年纪也不小了,是不是该给他寻个亲事?”
祝照闻言,也看向小松的鬼脸,过了年小松也有十六了,是该给他找个亲事先定下来。
祝照点了点头,明云见又见小松一脚踩坏了飞檐上的飞燕雕,于是皱眉跨步出去道:“你消停点儿!先下来!再这么冒冒失失,日后哪儿有女子敢嫁给你?!”
不光是明云见,就是阿燕与武奉都昂着头看小松逗两个丫鬟,不禁无奈笑笑。
祝照摊开掌心,看向手里的金锁,两指捻起,长命锁下的金铃铛在微风中吹得叮当作响,她想,她的余生岁月,恐怕能很热闹。
明云见听见铃铛声,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内躲着风的祝照,她正倚着门边,身子微斜,脸上挂着浅淡的笑,一身霜色长裙添了几分柔色,与她再入京都时小心谨慎大不相同了。
眉目柔和了几分,明云见心口暖意渐生。
得知祝照怀孕时,明云见便让人备好了长命锁,但他想与祝照说的话,是昨日才写进去的。
若祝照再仔细些,应当能看得出来长命锁下挂着的铃铛是个暗扣,能打开锁边,不过她这般聪明,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能看见明云见想与她说的话了。
昨日书房窗外木帘微晃,几抹竹影倒是翠绿,明云见听见声响恍惚以为祝味甜照走来,细细一瞧却发现不过是风过树梢,惊起了一只鸟雀。他想书写的话一瞬晃过脑海,那大约就是他当下见风不是风,见影不是影的感受。
怦然心动时,心猿意马起,自此以后……
春风花开是你,骄阳明月是你,睁眼入梦是你。
春宵薄雨,云起飞雪,万般相思,皆是你。
―――(完)―――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完了!这篇小说也要和大家说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