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弃。
阴长黎在心里“嗬”了一声,
不老实的也一样欺负。
只不过除了寒栖那个斗鸡,但凡有点儿脑子之人,都不会选择与他赌气。
这话他不曾说出口。
因为他感受到项海葵对他的“嫌弃”。
阴长黎微微蹙起眉头,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
他好像做错了。
并不是他不肯吃亏,是他想展示给项海葵瞧一瞧,他不可能吃亏。
他觉得这是他充满魅力之处。
至少他自己对这项优点十分自得。
但在项海葵看来好像是种恶劣?
在血修罗问他是不是为了她时,他该回答“是”才对!
“小葵,并不是我欺负他。凭他祖父的所作所为,断他们家传承我毫无愧疚之心。何况,我与他祖父是同代人,算是他的长辈,可他每次见到我总是直呼姓名,连个谦词都没有,但凡他有一点……”
阴长黎试图解释一下。
血修罗都准备听话的先离开了,见两人此时密语聊天的神态,他心中一动。
他此生多半时间都在别人的梦中,见惯了痴男怨女,悲欢离合。
阴长黎老奸巨猾,永远也不可能从他从面部表情上看出他的情绪变化。
但那眼神是骗不了人的,他对这位项姑娘用情极深。
然而襄王有意,神女瞧着并不怎么上心的样子。
血修罗眼珠子一转,一屁股又坐下了,抱着剑道“我没地方去,这十天我就跟着你们吧。”
阴长黎双眼微眯,阴沉沉朝他望过去。
血修罗不动如山,询问项海葵“姑娘是去找项大城主的吧,方不方便我跟过去住几天呢?”
项海葵忙应道“当然方便。”
阴长黎眸中警告意味渐浓想做什么?
血修罗回她一个挑衅的笑容等着瞧吧!
……
上次项海葵来金灵为金灵王贺寿,这个是驿馆,等于一个官方客栈。
项衡身为大城主,留在金灵王都,住的是驿馆别院,独栋别墅。
阴长黎从冰泉出发之前,已经通过传音符,留守精灵的小鸟给项衡报了信,让他这几日在家待着不要出门。
兽车抵达驿馆别院之后,项海葵站在门外,并没有立刻进去。
阴长黎与她并肩而立“项天晴此时不在院中。
项海葵“哦?”了一声“怎么?她是故意躲着我?”
经历了上次小建木树被抓一事,也不知道项天晴现如今心里是怎么想的。
有没有相信自己真正的身世,是上界转世的贵族小姐。
“那倒不是。”阴长黎微微摇头,他提前通消息,原本真是想让项衡安排一下,让项天晴离开几日的,她两个再怎样相处,也不可能成为“亲姐妹”或者“好姐妹”,那便不如避着,眼不见心不烦。
不曾想,她原本就不在家中,“是她师兄和师父都失踪了,不得不与剑道院的师兄弟们一起出去寻找。
“嗯?”项海葵狐疑。
项天晴的师父是荆问剑尊,师兄是她学长景然。
景然没有失踪,只是变成帝君回上界去了。
荆问是怎么回事?
阴长黎解释“之前金灵出事,荆问一直都没有出现,身为剑道院太上长老,整个剑道院没有人知道他去哪里了。”
“这倒是有些稀奇。”血修罗也抱着剑上前,“荆问那家伙不像我和老徐,他修的是入世之剑,平常没事不会四处游历,若是离开王都,通常会说明自己的去处。”
他说着话,故意挤去两人中间。
项海葵往一侧站了站,让位置给他。
阴长黎则提了下唇角,意味不明“而且,他与你的十年之约快到期了,他一贯是个守约之人,不会没有原因的爽约。”
血修罗歪着头道“以他的修为不会出什么危险的,放心。”
项海葵好笑,她担心他做什么。
只不过感觉有些遗憾,此次回来,本来准备趁着这十天时间向他挑战呢,结束那十年之约,没想到他竟会失踪。
这场约战得等她从蜃景回来之后再举行了。
此时驿馆大门开启,项衡走了出来“小葵!”
他神色复杂,既喜悦又充满自责。
“爹!”项海葵脸上堆满笑容,扑进他怀里去,一把抱住他。
她的笑容并不是装的。
心中虽是有些意难平,但父亲死了这么多年,得知他在异世界还活着,对她来说都是一个天大的惊喜。
莫说是时间让他忘记怎样去爱他,就算连她这个女儿都忘记了也没关系。
项衡拉着她左看右看,见她身体看不出一点不妥,反而修为已经提升到了八品巅峰,遂放下心来,伸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下“你这修为都快追上爹了。”
项海葵颇得意“很快的,我距离九品只差临门一脚了。”
阴长黎在背后道“项道友……”
顿了一下,他改了称呼,“项伯父也需的继续努力,不然小葵真的会很快超过你……不过如今银沙局势稳定,不再像当年那般群魔乱舞,项伯父想提升修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说的是。”项衡点点头,深以为然。
当年治理银沙时,项衡遍体鳞伤,吃尽了苦头,但修为提升的飞快。
平定银沙之后,安稳下来,他的修为提升速度反而放缓了,且越来越缓慢。
看来,他也需要出去历练历练……
不对。
他这个位置是面向着阴长黎的,瞧见他的脸色不太对,不像是在给自己出主意的样子。
阴长黎话中有话。
项衡仔细一想,明白了他话中含义。
女儿这几个月,必定是遭了一番大罪。
“爹,还没和您介绍,这位是血修罗血前辈。”项海葵侧过身,将血修罗亮出来。
“血……”项衡懵怔了下,终于想起来血修罗是谁,忙抱拳“血前辈。”
血修罗也回了个礼“客气。”
“咱们先进去吧。”项海葵挽着项衡进门。
此时已经入夜。
招待一下两位大佬之后,已是深夜。
有事儿,也等到明日再说。
阴长黎和项海葵住在同一个院子里。
此时月亮皎皎,阴长黎见她房间亮着灯,便去敲门,微笑问道“你困不困?”
“不困。”项海葵正好也有事儿问他,走出房间,陪他在凉亭坐下来,凑过去道,“你从我爹身上看出什么了?”
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是不是我爹的眼睛有天赋?能看到异世界?”
阴长黎心里其实早就有谱了,纯粹是拉着项海葵出来培养感情的。
不等他回答,项海葵忽然想道,“前辈,这会不会耽误您的正事儿?”
“现在没什么正事儿做。”阴长黎劝她放宽心。
得等小白的状态稳定之后,看看情况,再进行其他,“何况你爹身上的奇怪情况,指不定与我的正事儿有关。”
项海葵蹙眉。
阴长黎拢着手“说起十二神剑时,我提过隔壁三千界存在一个强悍种族,天人四族,分别是天女、天武、天工、天灵。”
“嗯。” 项海葵好奇,“天人四族和这里的天族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阴长黎道,“都是由更高等级的智慧生物,也就是‘神’创造出来的。”
但是相比之下,隔壁三千界的天人四族,要比自家的天族更强。
“比如擅长‘造物’的天工,造出的法器自带神威。”
项海葵摸摸身畔的剑匣。
“纯血天武,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能与帝君过上几招。”阴长黎正说着话,院子里突然响起唢呐声。
项海葵正专心致志的听阴长黎说话,被这唢呐声惊的心头一个咯噔,魂都快被送走了。
循声望去,血修罗站在院墙上,朝他俩嘿嘿一笑“花前月下,最配唢呐,我来给二位助助兴?
阴长黎,你以为我想和你抢女人?
不,你猜错了,我只想破坏你的好事。
你当我修行路上的拦路虎,我就做你追妻路上的绊脚石,哼!
☆、第89章 抉择
完了。
项海葵回魂之后, 偷瞄一眼阴长黎微微上翘的唇角, 便知血修罗完蛋了。
先前还觉得他可怜, 现在发现他可真是会花样作死。
“小葵,你也瞧见了, 我没说错吧?”阴长黎扶了扶鬓边的鳞片,淡淡道,“这些年来但凡他有一点儿觉悟,也不会困于心魔。”
“你们聊你们的,当我不存在,不必与我客气。”血修罗得意的挑挑眉,继续吹唢呐。
两人除非回房间开隔音禁制,否则甭想摆脱他。
但三更半夜,项海葵不会和他进同一间房, 且锁死门禁。
先前马车上, 当阴长黎朝她的方向倾身时,她总是下意识的闪躲,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还时不时撩窗帘透气。
似乎存在某种心理障碍,不想与阴长黎待在同个密闭空间里。
血修罗琢磨着, 两人的双修经历, 对于项海葵来说一定不怎么美好, 甚至给她留下心里阴影。
血修罗吹的是首阴气森森的曲子。
像是平地刮起一阵阴风, 项海葵浑身寒毛直竖。
这种情况阴长黎不会再讲下去, 他现在的心思, 肯定全放在收拾血修罗上。
她准备回房睡觉“我先……”
阴长黎传音道“咱们刚才说到哪里了?哦对,说到隔壁三千界最强的天人四族……”
项海葵才刚挪了挪屁股,准备从石墩子上起身,闻言重新坐下。
阴长黎不疾不徐地道“天人四族各司其职,天女是首领,天工是工匠,天灵是脑子,天武是将士。”
“当年隔壁三千界那位大佬,除了几柄神剑之外,不是还送了许多宝物么,其中有一块儿天武神石,是天武人用精气和鲜血浇灌养成的……”
这些被誉为神之子、天生骁勇善战的天武人,没有入土而安的习俗。
他们在寿元将尽时,会提前进入圈定好的山洞中。
将自身溶解,悉数化为养分,滋养地脉。
久而久之,地脉中将会形成一种拥有天武神力的矿石,取名天武神石。
天武人每隔数千年,会将足够年份的矿石采出来,交由天工人为他们打造神兵,用来保护天人四族,以及维护三千界的稳定。
阴长黎“这是一个令人钦佩的种族,和我们世界的天族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项海葵认真听着,几乎快要忘记唢呐声。
阴长黎继续道“那位大佬带来的天武神石,号称石王,也就是神石中品质最为上乘的,极困难才会产出一块儿,以石王造出的神兵,唯有天武每一代的最强者才配拥有。”
项海葵忙不迭道“您瞧瞧,还说人家不是来扶贫的?”
就算是扔来这些坑爹剑,大佬良心不安,想做出补偿,也不会拿出这种等级的宝贝吧?
阴长黎笑了笑,道“可对于我们的世界来说,这块儿天武神石不过一块儿废铁。”
项海葵蹙眉“怎么?”
阴长黎“哪怕当世第一铸器师,也无法将神石熔炼。”
项海葵……
“后来,我与舒罗耶终于找到了熔炼之策。”阴长黎提及此事,眸光微微黯然,“然而,若不是为了熔炼它,舒罗耶也不会丢掉大半精气神,死在帝君手中。”
原来这块儿石头最后落在小白亲爹手里,项海葵稍稍一寻思,突然明白过来。
那件让帝君忌惮的神器,应是以天武神石打造而成的。
“前辈,此事与我父亲可以看到异世界景象有关系?若是无关,您还是不要说了……”
项海葵的神色逐渐凝重。
关于神器,是阴长黎一直保守的秘密。
是帝君和寒栖机关算尽都要得到的秘密。
“有关系。”阴长黎端正了坐姿,静静看着她。
他的目光有些晦暗不明,项海葵脑子里像是有根弦越绷越紧。
他迟迟不语。
她紧张到窒息。
阴长黎却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转眸看向血修罗“我二人聊多久,你就预备吹多久是不是?”
血修罗心道忍不住了吧,点点头,继续吹。
阴长黎烦不胜烦的模样“小葵,咱们明日再说吧,提及故友舒罗耶,我心情不愉,静不下来,唢呐声吵的我愈发焦躁。”
别啊,紧要关头,来什么且听下回分解啊?
先前项海葵还能忍到明天,现在绝不可能。
“前辈,您还有完没完了!”她恼火的瞪着血修罗,越看他越不顺眼,心道活该你被阴长黎欺负!
她站起身的同时拉住阴长黎的衣袖,“走!咱们回我房里说去,隔音门禁启动之后,随便让他吹,不吹到咱俩分开他就是个孙子!”
阴长黎被她连拉带拽着走出凉亭。
走进项海葵房间之际,他转过头,朝墙头上的血修罗勾了勾唇角,以口型道“多谢了,你的一小步,促成了我的一大步。”
血修罗……
什么情况,好像没当成绊脚石,反倒成了垫脚石??
……
房间里。
项海葵端起窗下柜子上的油灯,摆于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