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我会相信?”
瞿景郾嘲讽地笑了一声,“如果如笙会答应和你结婚,会等到现在?温总什么时候也学会自欺欺人了?还说因为我的话刺激到了你,你连莫须有的事情都能编造出来。”
可他的话到底是乱了几分气息,因为他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答应了嫁给温行阑,毕竟婚姻不一定需要爱情。
“瞿总可以选择不相信,等官宣出来再相信也不迟,不过我没心情和一个如笙根本不怎么记得的人无意义地逞口舌之能,毕竟瞿总你很闲,可我还要陪她。”
顿了顿,他又笑,“我说这么多,是希望到时候瞿总能有些自知之明,不要连礼义廉耻都丢掉地想当第三者。”
温行阑每说一句话,瞿景郾的脸色就白一分,到最后忙音传来,他的脸色已经惨白到了极致。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扶着僵硬的身体起身,温行阑也许的确乱了心神,可他又何尝不是?
她不爱他,这他一直都很清楚,可温行阑那么斩钉截铁,她如果是真的要嫁给温行阑呢?
他不敢想那个可能性,他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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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电话,温行阑久久坐在床边,身体僵硬得不像是自己的,这场较量看似是他赢了,可他和瞿景郾又有什么区别?
七年了,任他如何卑鄙地算计,算计得她从没意识到他的心意,算计得她因为那次的错误而渐渐和他同床共枕,然而她的心却还是半点也没触动过,就像是一块永远也不会融化的寒冰。
这场爱情里,他患得患失,她却无动于衷。
他爱怜地抚在她脸侧,为什么就不能分给他一点喜欢,哪怕只是当初爱盛含泽的万分之一。
那么突然的,他竟然有些嫉妒盛含泽,嫉妒他得到过她的爱。
应如笙睡梦中隐隐约约听见了些声音,又感觉到脸上的痒意,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见温行阑竟然在床边坐着。
她不解,“大半夜的,你坐在床边干什么?”
思绪骤然被拉回,温行阑立即敛了眼底神色,掀开被子躺在应如笙身边,“没什么,刚刚有人打电话给你,我看你睡得沉,帮你接了。”
接个电话而已,应如笙并不在意,只是习惯性地问了一句,“谁打来的呀?”
大约是睡梦里还不怎么清醒,应如笙的尾音竟是微微带了点卷翘缱绻的味道。
融了银色的黑暗里,温行阑心间陡然一阵剧烈的颤抖。
他隐晦地注意着她眉眼间的神色:“我们上午见过的,瞿景郾,他找你。”
瞿景郾?
瞿景郾在应如笙这里就等于不是要紧事。
她本来要消散的睡意瞬间回笼,因为五年的习惯,她自然而然地就探入温行阑怀里继续睡觉,“应该不是什么要紧事,明天再说。”
说完,她就又安心地睡了。
怀里多了温软,温行阑冰冻到僵硬的心渐渐暖了些,他低头去看怀里的人,拨开了她的发,她的睡颜很安然,甚至她的手还在不自觉间环住了他的腰身。
他忽然就觉得,能这样一辈子,也不错,至少在她身边的是他,也只有他。
温行阑一直都很清楚,他的心理并不怎么正常,他喜欢的,哪怕是费尽心机、不择手段也要如愿,只是他生在那样的家族里,需要他要算计才能得到的,太少太少,或者该说从没出现过。
而对应如笙,最开始他是好奇,甚至没到喜欢,可仅仅是好奇,也已经足够让他执着了,因为那将近三十年的人生里,能让他好奇的,从来没有过。
所以他开始不着痕迹地留在她身边,直到那一声“兄长,我好累”,他突然觉得从来平静的心,乱了。
他竟然开始反反复复地想起她。再等到她的身份得到证实,他其实已经在不自觉间徘徊在她身边了。
直至今日,那种心动早已经化为爱,一种病态到他自己都控制不住的爱。
他低声询问道,“嫁给我好不好…如果你不说话的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也只有在她睡着,他才敢这么问。
她没反应,他却满意地笑了,低头轻压在她唇角。
没关系,她总会嫁给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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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应如笙因为睡得早,自然也醒得很早,她略微疑惑地打量着还睡着的温行阑。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幻听,她总觉得昨晚温行阑问过要不要嫁给他。
不过不管是不是真的,或许她也该隐晦地点个醒,毕竟他们从一开始说好的也就是不深入感情的简单同居,万一温行阑陷进去深了,对她来说并不是好事。
做好打算,她也就直接抛开了杂念,起身梳洗画画。
等到温行阑醒的时候,应如笙刚好落完这幅画的最后一笔。
他一眼所见便是她脸上眼里的笑意,那是他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轻快,他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那幅画了七年的画已经画完了,难怪她这么开心。
他起身走到她身边,“怎么大清早就起来画。”他轻轻按揉她的手臂,“手痛不痛?”
这七年他也带她看过不少医生,可却还是没能治好她的手。
或许比起她不爱他,他更遗憾的是,他没能早些与她相见,以致于她的手伤到这般模样。
“有点痛,不过没什么,我开心,因为我终于画完了。”应如笙抽回手,好心情地道,“我今天有事,就先走了。”
她站起身取了包就往外走。
走到门边,她似乎突然想起什么,转过头,“对了,忘记说了,今天就不用等我了,我可能会晚点回来。”
细碎的阳光正好从她眼里映出,很漂亮。
温行阑心里却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慌乱,只是不等他开口,她已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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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应如笙,她此刻的心情是真的前所未有的好,当初收拾完盛如苑都没这么心情好。
怀着这种好心情取了份早饭出了门,却没想到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瞿景郾。他怎么在这里?
瞿景郾不等应如笙问,直接回答了她的疑惑,“我在这里买了一套房子。”
以瞿景郾如今的财富权势,想打听到她的住处并不难,只是…
不等她开口,瞿景郾又道,“如笙姐,七年前我没资格站在你身边,七年后,我想能和你在一起。”
瞿景郾竟然真的还没消了心思,应如笙昨天就隐隐约约觉得他不对劲,所以赶紧和温行阑离开了,可没想到他还是找来了。
她觉得有些头疼,她实在不懂他喜欢她什么,他们不过见过几次而已,她也分明已经在他感情萌芽的时候就已经点醒他了的,他怎么就记了整整七年。
应如笙不明白的是,有些人一生能够多情到无情,能把自己的感情给很多人,而有些人则是专情到无情,爱上一个人就是一生,其余所有人于这个人来说再绝色也是寡淡。
瞿景郾就属于后者。这于应如笙来说,是不幸,于瞿景郾来说,同样是不幸,但对于应如笙来说,幸运的是,瞿景郾永远尊重她,永远会在意她的感受。
他说,“我知道如笙姐你现在不喜欢我,也不会答应和我在一起,我会等到你愿意接受我,也会努力让你接受我。”
应如笙听罢,无奈笑了,“谢谢你的喜欢,但是景郾,我们不合适,这种不合适不是可改变的非系统性因素,它是存在且不可扭转的系统性存在,我不能接受生理年龄比我小的,你的执着会让我们彼此觉得困扰,也会浪费你很多时间。”
其实对于伴侣来说,她无所谓年龄大小,但是瞿景郾最不可改变的,也就是年龄。
“生理年龄我没办法改变,但我心理并不幼稚。”他脸色白了一分,可还是道。
“这并不只是心理年龄的问题。”她说。
打发走了失魂落魄的瞿景郾,应如笙就去画展了,至于瞿景郾走之前说的那句话,她没放在心上。
——他说,他不会放弃。
每个世界里的东西虽然不能带走,但是一般有画展和拍卖会,她都会去,至少能看看,也许有惊喜呢?很可惜,这次画展并没有惊喜。
她看了两眼,也就出来了。
不过倒是意料之中招来了记者,想到自己的打算,她在看见记者的时候没离开,甚至很配合地回答他们的问题。
昨天闹得沸沸扬扬的无非是她和温行阑、瞿景郾的绯闻。
记者提问的也正是这个。
应如笙直接把七年前的回答改了改,搬了过来,“谢谢大家的关心,但是你们也说了是绯闻,我和温老师、瞿总只是朋友,他们是很好的人,但我们之间不是你们想的关系,昨天在机场里,瞿总也只是来和我们打招呼,不存在网上说的为了我大打出手。
我七年前说过,如果我要和人交往或者结婚,我会亲自官宣的,这一点坦诚,我还是有的,而且我单身习惯了,短期内并没有交往结婚的打算,所以请大家不要再猜测了。”
应如笙一番话直接发了两张好人卡,网上顿时议论开了。
接到消息的温行阑更是险些折断了手里的笔,他静坐了很久来平复心情,无论她是不是隐约察觉到了他的心思,他都不能在她面前露出半分端倪,至少在她和他结婚之前不能。
一旦露出分毫感情,瞿景郾的现在就是他的结果,毕竟今天早上她拒绝瞿景郾的那一幕,他看得很清楚,也记得分明。
彻底平静后,想起今早她离开前的笑,他又沉思了很久,打了一个电话才往外走。
本来失魂落魄的瞿景郾却是突然笑了,至少她暂时不会嫁给温行阑了,果然温行阑在骗他而已。
而盛含泽看着清晰出现在眼里的熟悉面容,听着她熟悉的声音,却有片刻恍惚。
他也是来画展的,没想到会遇到她。
这七年,他很少能见到她,是因为温行阑的阻挠,也是因为她不愿意见他,而即使是见到了,也没机会像这样和单独她相处。
这样的安宁,他甚至想时间能够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打发走了记者,应如笙也看见了对面的盛含泽。
很久没见到过盛含泽了,他似乎瘦了很多,脸色异常的苍白,一贯温润的笑也荡然无存。
不过这和她已经没有关系了,她当没看见这个人,就要离开,却突然被握住了手腕,“阿笙。”
他的嗓音微微沙哑。
应如笙蹙了蹙眉,“盛总有事吗?如果没有事,我要先走了。”
盛含泽的目光一寸寸从应如笙面容上描摹过:“有。”
“什么事?”应如笙暂时止了步伐。
盛含泽喉结微微滚动,开口道,“我有话想跟你说。”
七年了,即使心里早已千疮百孔,伤疤愈合了又反复裂开,可他到底是不会像曾经那样失态到只对她一味苛求。
“我知道你还恨我,也不愿意原谅我,犯下的很多错我甚至没办法弥补,到如今,我能做的,也只是一声道歉而已,但是阿笙,我希望你记得,我爱你,无论多久,我都等你。”
“盛总,你错了,我是不愿意原谅你,但我不恨你。”应如笙笑。
应如笙这样说没让盛含泽感觉松一口气,反而让他心间陡然一紧,可他还是忍不住反问,“不恨我?”
应如笙道,“恨是一种很深刻的情绪,而你,并不值得我花时间去恨,因为你不配。”
盛含泽本就苍白的脸色骤然煞白。
应如笙继续道,“至于你爱不爱我,等不等我,那是你的事情,跟我没有丝毫的关系。”
她看了看盛含泽,“不知道盛总知不知道我最讨厌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他问。
她答,“自以为深情,却吝啬得连一丁点信任都不肯给对方的人。”
说完,她直接越过他离开了,这一次,他没有拦她。
因为没怎么逛画展,等到她回到家,倒是出乎意料的早,不过才六点,恰好是温行阑的饭点时间。
温行阑也果真刚开始用餐。
见得应如笙回来了,温行阑似微有诧异,旋即就叫了佣人给她摆餐具。
应如笙不仅没吃晚饭,连午饭也没吃,也就坐下来跟温行阑一起用餐了,温行阑没问她今天对记者说的话,她自然也没提。
不过刚在他身边坐下,他手边红酒就引起了她的注意。
温行阑每周日晚上都会喝一杯红酒,时间和量极其规律。刚跟温行阑住在一起那段时间,她甚至因为他规律到令人发指的作息怀疑过这是个机器人,后来渐渐习惯了,还觉得挺不错,养生。
“这次的酒也好香啊,我能尝尝吗?”她问。
她虽然的确是个一杯倒,哦不,一口倒的酒量,但和温行阑在一起久了,她尝到了有些酒的甜头,总喜欢在他喝酒的时候蹭两口。
温行阑有些无奈,不伤她自尊地提醒道,“你明天不是还要找导演商量剧本的事吗?到时候醉了起不来怎么办?”
应如笙倒也想起了这一茬,顿时有些尴尬,以她每次喝一口要睡半天才能清醒的酒量,今天要是喝了,明天绝对起不来了。
可这酒实在有点诱人,再一想到明天约的时间是下午,她笑了笑,“约的是明天下午,我喝一口,明天上午就能睡醒了。”
温行阑到底是让步了,让她喝了小半口。
应如笙这个一口倒的名声也很争气,刚喝完看着挺正常,然而不过十分钟,她就已经开始不怎么清醒了。不过她一向很乖,喝醉了也不吵不闹,只是在彻底撑不下去之前就自觉地上楼去睡觉了。
温行阑回到卧室的时候,应如笙似乎已经彻底睡熟了,极其乖巧地侧身窝在被子里,左脸深深地陷入了柔软的枕头里,露出的瓷白右脸则略带红晕。这样的她,像是刚出生的小兽,乖巧又惹人怜爱。
他在她身边坐下,看了她很久,才低声轻唤,“如笙?”
应如笙还没彻底睡过去,隐约有点意识,闷闷哼哼地翘了个尾音,“嗯?”
她的声音很软,似乎今天采访里她决绝又坚定的态度只是他的幻觉。
温行阑到了嘴边的话有一瞬间咽下了,连手里的东西也被他丢了。他连人带被地抱过她,压低声音问道,“你今天和记者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