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如笙久不答话,眼神甚至都有些飘散,宋予深便在她垂下眼眸的瞬间钳制住她的下颚,让她对上他的视线,“阿笙,回答我。”
这样钳制下颚的动作在旁人做来也许是轻佻,也让人感觉不适的,可宋予深却是在钳制她下颚的同时会用另一只手托住她的身体,因此这样的动作不像是轻佻的调戏倒更像是暧昧的亲昵,只是这样极近的距离间是他极具掌控欲的气息交缠。
“……是前男友。”应如笙不傻,品得出来宋予深言语间压抑着的怒意,因此她没有挣脱开他,“现在已经没有关系了,所以叔叔不用怀疑我会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虽然是和叔叔做的交易要的您妻子的身份,但至少不背叛这样的基本原则我还是会遵守的。”
她虽然已经不太记得情爱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可却很清楚爱情从来都是具有强烈的排他性的,容不得其中有第三人。
他不过是问了她温言梵和她的关系,她却是已经把所有的因果都解释了一遍。
然而这并没有让宋予深放松多少,他的确在意少女有过前男友,也在意她深爱过温言梵,可他现在更在意的是少女为什么决定嫁给他,又对当年的事情知道多少。
“我要怎么相信你呢?”他问道,“你说你对他不在意,可你却在清明去看他,还声声唤着他的名字。阿笙,背叛不只有身体,还有精神上的。”
他低了头,冰凉的唇角擦过她颈侧的肌肤,声线亦是危险深刻的冰寒。
很明显,他不信,应如笙也感受到了,对他起伏不定的怒意更感受得深刻。
旁人生气也许是怒气冲冲,可宋予深生气却从来都是情绪压得更低,他越是平静,就越是山雨袭来,而此刻他的音线明显已经平静压抑到了极致,她没有惹怒他的意思,因此她平静柔和地提议道,“无论身体还是精神,我都没想过背叛,但叔叔如果不信的话,我怎么解释都没有意义,不如叔叔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让您相信我。”
应如笙的话明显起到了效果,宋予深极缓极慢地把应如笙放到了床上,他染了雨水凉意的呼吸缠绕在她脸侧,音调却不再那样冰寒,“你不需要做什么证明,你只需要记得我说过的话。”
他的手拂过她的脸侧时却忽然怔住了。从她眼里,他可以清晰地看清他的倒影。
满眼压抑不住的妒意,面色冰寒凝固的人,是他?
他在嫉妒一个已经去世多年的少年?
纵然宋予深幼年受过压制、见过亲生母亲的死,因此不得不忍辱负重掩藏自我,可他毕竟出身宋家,物质上从来没缺过,极强的天赋和学习能力更是让他生来便凌驾于众生之上,因此这三十多年的人生里,除却对宋越有过恨,对应如笙有爱,他从没尝到过其他千奇百怪的人生情绪,可此刻就在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他却在嫉妒一个逝世七年的少年。
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也许你不记得了,我不介意再告诉你一次。”他修长又苍白的手亦一寸寸拂过她的脸,缱绻温柔又冰凉刻骨,“四年前你已经放弃了停止我们关系的机会,所以你这一生都只能是我的妻子。”
“我纵容你在家里称呼我为叔叔,也纵容你在学校跟学生称呼我为老师,可纵容不代表你可以忽视我们的关系,你该记得,我是你的丈夫,你不爱我可以,但同样不能把你的心给了任何人。”
应如笙迎上宋予深的目光,“叔叔放心,我一直很清楚。”
一段婚姻里可以没有爱情,却绝对不能没有信任。
她接下了任务要跟宋予深过一生,她不希望婚姻还没开始就没了信任。
“清楚就好。”他低低地道。
不清楚也没关系,就最好一辈子都别清楚了。
少女的目光很是澄澈纯粹,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情绪。
她似乎并不清楚当年的事情,但即使是她清楚当年的事,已经走到这一步,纵然她会因此而恨他,想报复他,他也不可能放她离开。
宋予深的思绪转动不过在片刻之间,他也便收起了那一身凌厉危险的气息,温柔地抱起她,安抚着她也许因为他刚才的威胁而受到影响的情绪,“天色也晚了,今晚是想回家还是暂时就在这里?”
宋予深的转变只在一瞬之间,凌厉的危险消失不见,整个人温润而温柔,如果不是脸侧还有他指腹冰凉的温度,应如笙甚至有种刚才危险的威胁没有存在过的错觉。
她敛了眼里的思绪,确认了这里是哪里之后道,“景世离家里有些远,今晚就留在这里吧。”
“好,那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先去让人晚些备晚饭。”
“嗯。”应如笙虽然大致理清了脑海里的思绪,却还是有些乱,也的确想休息些时间,也就应下了。
应如笙躺好后,宋予深温和地笑了笑,轻触了触她的唇角,又为她捏好被子,然后离开了。
卧室门关上的同时,宋予深眼里的笑渐渐消失。
他吩咐了佣人备晚饭的时间后,去了书房,助理也跟了进去。
他取出保险柜里的一份文件交给助理,“你按照这个名单仔细再确认一遍当年温言梵的死因有没有其他人知道。”
突然听到温言梵的名字,助理一愣之后迅速反应过来了,宋总复又确认温言梵的事,多半是因为宋小姐吧?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上挪了一分,视线里便出现了宋予深脖颈间的红痕,刚才宋小姐和宋总闹,难道也是因为温言梵?
然而宋予深却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一样,目光极快地从他身上扫过。
宋予深虽然看似温润儒雅,可实际上却是极为冷酷狠戾的,助理被他那略含警告的眼神一扫,浑身都僵了僵,即使是无意识间也不敢再看,赶紧接过了他手里的文件,“我即刻去办。”
想起刚才在别墅外抓到的人,他出去的脚步又顿下了,“宋总,刚才花园外又抓到十个身上带有枪.支的人,我已经派人送往严磬那里了。”
四年了,那群恶犬倒是精神好,还时不时地出来蹦跶让人恶心一下。
“嗯,处理干净后送给王家的人就是。”宋予深没什么表情地冷笑一声,送上门的恶犬,他自然不介意再帮王家坐镇警.局那群人一把。
他吩咐过助理后便出去陪应如笙了。
因为下午已经谈判过,两人之后或是假装着粉饰太平,或是真的平静,总之是又像以往一样相处着了。
而当晚因为吃饭较晚,两人也睡得比较晚,其间应如笙给苏釉烟打了个电话,又接到了宋疏南的电话。
等到睡下,已经是十一点多。
这个时间其实对应如笙来说不算晚,但因为之前被温行阑那近似于强迫症的作息给调控得她也习惯了早睡。因此她在洗漱后也就上.床了,而宋予深却似乎有些事还要处理,又在主卧的书桌上忙碌着。
她嘱咐了他早睡后,也就没再看他在做什么,自己看了会儿书就躺下睡了。
耗了一下午和一晚上的时间,她的记忆差不多捋清了,但大量涌入的记忆让她整个人都是疲倦的,因此这次她没怎么失眠,几乎是沾床就有了睡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睡意迷蒙间,她整个人陷入了一片温暖里,恍惚间,她似乎听见了低低的询问声,“阿笙,你喜欢孩子吗?”
作者:叔叔总是在作死的路上。
嗨呀,叔叔越是这么强势高傲,我就越是想嚯嚯他。
第79章 豪门千金46
——“阿笙,你喜欢孩子吗?”
天色将亮未亮时分,应如笙缓缓从床上坐起,耳畔似乎还回荡着昨夜宋予深低哑的声线。他问她喜不喜欢孩子?
是她的梦境,还是他真的问过?
耳畔还浮动着的声音很真切,不像是她昨天梦见温言梵不是死于意外,而是被人杀害那样虚幻,因此她潜意识里总感觉宋予深是真的问过她喜不喜欢孩子。
但宋予深对孩子不是完全不在意,也从来不看重吗?怎么会突然想要孩子?
应如笙对孩子不排斥也没什么喜欢,顺其自然而已,她只是诧异宋予深怎么突然会想起要孩子,难道还是觉得不放心她和温言梵的关系吗?
可别说她已经不爱温言梵,纵然她真的还爱着温言梵,但温言梵都已经去世七年了,她怎么也不可能和一个去世的人在一起。这样一来,根本不喜欢孩子的宋予深要一个孩子来做什么?
然而纵然她如何猜想,现在也无法得到回答,因为宋予深今天又早起离开了。
她取过他留下的纸条,大致知道他又忙公务去了后也就开始忙自己的事情了,她准备最后再去一趟洛山陵园。
因为今天去洛山陵园是想处理一些东西,因此她并不是直接去的陵园,而是先回了一趟宋宅,然后才去的陵园。
不过时隔一天,然而却是全然不同的感觉。
草木苍郁的墓前,一张张保护得很是完好的照片被燃烧的火舌舔舐着,照片上的少年少女渐渐融进了烈烈焰火里。
应如笙看着一张张照片烧完,又看着有关温言梵的所有记忆都融进火里,火光映进她那双温柔和婉的眼里。
从来就没有所谓的原身。
但温言梵和宋如笙都已经不在了,这些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最后一页日记被烧尽时,她久久没有过情绪起伏的心似乎乱了一分,不过也仅是一分,太少了。
一缕青烟升起,她轻轻把手中的白玫瑰搁在墓前,然后转身踩过一地碎光离开了。
记忆过去了很久,有关温言梵的记忆却似乎从没有褪色过,可尽管如此,她也没想到过一个温言梵会让她想起所有。
然而事实上就是如此,她在昨天想起了所有。
但也仅此而已。
已经太久了。
四月里,春光与春华交织。
风拂过时扬起了少女离开时的红色裙摆,最艳丽的红色和墓碑上黑白的笑颜相融,不过是世间最简单的纯黑、纯白、正红三色。
风过,二十二枝白玫瑰徐徐盛开,树枝吹落的白色与盛开的玫瑰融为一体。
*
下山后,应如笙一直压抑的心绪似乎缓和了,她便准备直接回宋家了。
然而她还没上车,便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宋沛年。
四年。
容颜精致昳丽的少年如今已经褪去青涩,气势俨然有和宋予深、宋疏南靠拢的趋势,矜贵清隽而威严迫人,
“阿笙。”他唤。
这四年宋沛年虽然有时也会回宋家,但时间都不长,而且最近这几个月她甚至没有看见过他。因此突然在洛山陵园看见他,她愣了愣,“沛年?你来这里……”
她有些迟疑。
“我是来找你的。”宋沛年目光扫过应如笙身后的洛山,他很清楚,温言梵就葬在这座山上,她应该是来看温言梵的。
说不清是确定她不爱宋予深的轻松多一些,还是知道她也许还爱着温言梵的压抑更多一些。
“找我有什么事吗?”应如笙纠正了很多次宋沛年应该称呼她为姐姐都无果后选择了放弃。
宋沛年笑着道,“快中午了,我们找个地方说吧。”
宋沛年找的地方离洛山不远,雅致又安静。
应如笙坐下后,宋沛年把请柬和备好的礼服都推了过去,“过段时间我正式接任秦家,希望可以在宴会上看见阿笙你。”
他本来是准备让助理送请柬,礼服制完后他亲自送给她,但后来他还是决定自己把请柬和礼服一起给她。
应如笙却是看着宋沛年,没有把请柬和礼盒接过来。
她记得很清楚,前不久宋予深是接到了宋沛年的请柬的。无论以她和宋予深没分家的叔侄关系,还是未婚夫妻关系,眼前这份请柬都不应该单独存在。
可偏偏它存在了,还摆在她面前。
宋沛年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不认为她和宋予深有关系。
她客套地祝贺了他正式掌权后,婉言拒绝道,“我会去的,不过叔叔已经收到请柬了,礼服也备下了,有劳沛年费心了。”
宋沛年虽然早知道应如笙不会收下,却难免有些失落。
不过他掩饰得极好,并没有表现出来,也没有强迫她接下礼物。他只是把这一茬揭了过去,又问道,“我听说你和三叔的婚期定下了,在七月三十,你真的准备嫁给三叔?”
是了,他今天来见她,一则是为了给她送礼服和请柬,二则也是为了试探她的态度。
他始终觉得阿笙不会爱宋予深,当初他还在宋家时,她和宋予深只是最简单的叔侄关系,没有一丝一毫的暧昧,可在他离开宋家短短一个月内,她却是答应了和宋予深订婚,他不觉得是因为爱。既然不是因为爱宋予深才决定嫁给他,那就不是他放手的理由。
“怎么突然有这样的疑问?”应如笙笑了笑,“我和叔叔已经订婚四年了,之前他一直在等我,现在我年纪到了,自然是该结婚了。”
宋沛年沉默了片刻,“我可以知道原因吗?”
“我决定嫁给叔叔的原因吗?”她问。
他答,“是。”
应如笙沉思了片刻,“这个问题太深奥了,我也不知道。”她道,“我唯一确定的一点是,不出意外,我会嫁给他。”
她很清楚她说爱宋予深是骗不过宋沛年的。
宋沛年又问,“怎么样才算是意外?”
他在意的是怎么破坏这场即将会存在的婚姻。
“暂时没有,应该不会有意外,我只是习惯性地假设一个成立条件。”
这一次,宋沛年沉默了很久,然后笑了笑,“我知道了,阿笙。”
他知道了什么?
只是这一次宋沛年没再追问,他在上菜后仔细地为她布菜,又漫无目的地聊开了,却唯独没再追问关于她和宋予深的婚事。
饭后,他似乎还有事情要忙,送她回宋宅,又见了苏釉烟一面后便离开了。
虽然宋沛年现在的气势有向宋予深、宋疏南靠拢的趋势,但因为他从小是苏釉烟看着长大的,因此苏釉烟不仅不怕宋沛年,还一直因为宋沛年年少失去生母而怜惜照顾他。尽管有些疑心宋沛年对应如笙的感情,但由于宋沛年表现得其实不算是特别明显,因此不太确定的苏釉烟还是很疼爱宋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