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他君临天下了——暮阿洋
时间:2020-05-09 08:50:35

  语态油然而起的可惜之意。
  行在前侧的越思耳朵尖,听她细语,嘿嘿一笑,“这话可不止一位女施主说过,莫看我师父长相不凡,其实又冷又凶,我没少挨他尺棍的打。”
  姜卿儿道:“是吗……”
  随行的护卫接话问道:“听闻杜若寺住持大师品貌不俗,费尽辛劳来烧香拜佛的皆是女香客。”
  越思应道:“风雪交加,寺院偏远,女香客都不来了,施主你这话可不能当我师父面说啊,他不喜听,冷脸一板,许久都好不了。”
  姜卿儿见小和尚一脸慎重模样,便笑了起来,如此说来,方才护卫说的‘杜若寺住持颇为盛名。’是盛名在于容貌了吗?
  转念又一想,姜卿儿便又问道:“怎这般年轻就当上住持了?看似而立之年未到。”
  话语间已行到后院走廊,清过积雪的羊肠小道又堆积上了白雪。
  “老住持圆寂得早,寺院早年比如今还小呢,唯有弘忍师父入寺最为年长,便为住持了。”越思不避讳地答她,反正多的是女施主询问师父的事,他早已习惯。
  越思推开房门,寺院的里总是漫着淡淡的香纸味,寮房里也同样有着,房内桌椅素洁干净。
  “天色也渐黑下来了,这间较为暖和,便就给女施主暂住。”
  待越思离去后,姜卿儿与恩翠便在房中坐下喝杯热茶,寺院清苦,不见有炭火,光是一杯热茶也足以暖身。
  马车已被车夫牵去修理,只能等明日雪停后才能回城了。
  恩翠站在身旁,手里捧着热茶,“还真是运气好呐,遇见一寺院,要不然今晚可真得在马车冻一晚上了。”
  姜卿儿道:“往后要多来这寺中俸些香火才是,拜佛燃香尽当为自己积福。”
  “扬州城里的金水寺,主子平日都懒得去祈福,此地偏远,往后主子可别忘了。”恩翠笑道。
  主子一向懒散,那些掷千金万金给她买金银首饰的士族贵人,她都懒得理睬,何况这穷巴巴的杜若寺?怕是到时,让人送来些银两作答谢,便随之忘了。
  姜卿儿微扬起唇,暗自思酌,“不会的。”
  恩翠笑而不语,她将冷却的汤婆子拿起,“翠儿去讨要些热水把汤婆子暖上。”
  言罢,二人不再闲谈,恩翠便出了房门。
  正此刻响起了钟声,深沉绵长,一下又一下,回荡在整座寺院,整整敲了一百零八下。
  姜卿儿微抬首望向窗外,她虽鲜少接触佛理,还是知晓晨钟暮鼓的缘由,只是这荒郊野外,寺内仅又两名和尚,还费辛劳敲钟作何。
  钟声停下不久后,越思小和尚端着斋饭送来,不过是些馒头粗粮,萝卜咸菜。
  寺中吃食实为清淡,姜卿儿是很久没吃过这般清苦的膳食了,自从她成为烟云坊名妓之后。
  用过膳食,天色彻底黑了下来,只是这天地间的白雪映衬得黑夜不够黑罢了,风雪仍在吹刮着。
  婢女恩翠止不住地打瞌睡,姜卿儿便送她睡下了,恩翠比她小上一岁,是姜红鸢给她找来的小婢女,跟了她三年,虽平日有些口不遮言,但心思简单。
  姜卿儿望了眼睡着的恩翠,寻了被褥给她盖上,便出房门去透气。
  寺院内的禅房中幽幽传来清沉的诵经声,在喧闹繁杂的烟云坊呆久了,如今在寺中借宿,竟显得格外的宁静祥和。
  姜卿儿身在烟云坊数年,并不是一开始就如此风光无限,虽身为坊主老鸨义女,受过的苦不比坊内其他女孩来得少。
  自幼习舞,姜红鸢向来严厉,行错事,说错话,练舞不精,皆会挨打挨饿,这条路是她自行选的,尽管会哭,但从未后悔。
  而现如今她的风光不过刚开始,年十五正值花容月貌,得姜红鸢推捧,一曲双剑舞惊艳扬州。
  姜卿儿寻着诵经声来到禅房前,她拢了下衣袖趴在简陋的房门前,透过纸糊的窗户缝隙往里瞧。
  里面檀桌上燃着一盏明灯,房内昏明,墙面之上画着偌大的一字‘禅’,占据了整面墙。
  只见那僧衣和尚盘坐在蒲团上,身前摆放着木鱼,他阖目诵经,手中捏着木制锤轻轻敲击。
  望着那清肃的背影,姜卿儿心绪微动,自来在烟花之地长大,她见过众多形形色色的人,这种浑身散发着清心清欲,一派正像的人还未曾见过。
  好歹败在她石榴裙下的男子纵多,这和尚都没正眼瞧她,皆说佛家弟子不近女色,她可不信。
  可金水寺那帮和尚还不是拿着达官贵人的香纸钱,私下乔装打扮来烟云坊作欢乐,普渡众生?又有几人是真和尚。
  姜卿儿虽为清妓,但听惯了坊间的含娇莺声,巫山云雨,哪里是什么不知人世黄花姑娘,如今倒好奇这俊和尚脱了衣服是何等姿色?
  姜卿儿收回目光,稳稳身形,如此之念,她顶多想想罢了,轻是轻浮了些。
  正此时,禅房中的诵经木鱼声忽然停下,那清沉的声音从里传来,“夜已至,施主怎未休息,倚门前听贫僧诵经?”
  听声,姜卿儿哽了下喉,被发现了……
  她顿了下,隔着门随意解释道:“夜不能寐,心中有惑,便想来询问大师。”
  禅房内的弘忍和尚未有半点犹豫,淡淡问道:“施主心有何惑?”
  “有劳大师了。”姜卿儿抿唇一笑,轻轻推开禅房的门,那弘忍和尚身形仍旧端坐在蒲团上,他眸色淡漠,手掌立于身前,轻颌首。
  姜卿儿入门而来,弘忍大师身旁的那木鱼已被放下,真有替她解惑的意思,一点也不避孤男寡女之讳,可那双黑瞳始终不专于她身上,深沉且幽墨。
  姜卿儿这才发现他手中还握着一串白玉佛珠,材质清透无暇,镶边金色,不似一个清苦和尚所拥有的。
  所用的佛珠如此奢华,这弘忍大师也并非表面这般简单,兴许还真是个花和尚呢。
  “何惑?”弘忍道。
  姜卿儿思绪收回来,低思片刻,何惑…?那她得找个理由……总不能说是贪图大师美色而来吧。
  忽想着一个,她便道:“你说这世上是先有男人还是先有女人?”
  此话问出,眼前的大和尚抬眸与姜卿儿对视,这会儿总算是认真看她了。
  他掠过淡笑,说道:“不曾想困其施主的疑惑是这般哲性的问题,本以为施主是自身之惑所困。”
  见弘忍一笑,姜卿儿些许意外,大和尚笑起来也很好看,她便坐于他一旁的蒲团,“那大师能解答与否?”
  弘忍道:“佛曰万物皆空,皆为妄念所化,何须分先后,施主何须执着于此惑。”
  姜卿儿凑近了些,故作求知道:“奴家只想知晓若先有男人,如何生子,若先有女人,如何得种?”
  弘忍顿了一下,这坊间的小丫头怕是故意来调戏他的,他微蹙眉道:“阿弥陀佛,谅贫僧修行尚浅,难以解释。”
  姜卿儿见他不予回答,问道:“一切都是空的,心有所念,怎会为空呢。”
  弘忍淡漠道:“无念便为空。”
  姜卿儿道:“那大师既为出家之人,可真放下尘世,无念无欲无求了?”
  此时房门外一阵寒风吹起来,沙沙作响起来。
  弘忍眸色冷暗,手中的白玉佛珠轻轻拨动起来,沉声道:“为僧近十年,早已无念无欲无求。”
  姜卿儿微愣,抿了抿唇,望向房门外的风雪肆虐,纸糊的窗户漏了几缕寒风,使得她打了个寒颤。
  无念无欲无求?她才不信呢。
  “今年冬日竟如此寒冷,吹得奴家都冻得紧。”姜卿儿回过首来,望向眼前的和尚。
  他身形颀长,僧衣整洁,清隽冷峻,那骨节分明的手合于身前,低声道:“阿弥陀佛。”
  姜卿儿忽然贴靠于弘忍宽厚的肩膀,抬首靠在他耳旁暧昧细语:“无念无欲这般无趣,大师何不还俗?”
  只听身旁的娇人气息温热,软玉温香,弘忍身形一僵,侧首迎上那巧笑倩兮的美颜,正近在咫尺,二人对视一眼,呼吸微屏。
  弘忍起身退避几步,捏紧佛珠,说道:“女施主慎言慎行。”
  姜卿儿噗哧一笑,也站起身来,“一句戏言罢了,大师何须紧张。”
  她便朝他走两步,弘忍神色微沉地退避两步,与她保持着距离。
  姜卿儿笑颜浅浅,盈盈福礼道:“奴家在烟云坊里见各姐妹对心有好感之人都是这般亲近,奴家以为便想着与大师亲近些以示好意,这可是冒犯大师了?这便给大师赔礼。”
  弘忍沉默着合掌回礼,这模样怕就是越思小和尚所言的‘冷脸一板,许久都好不了。’
  姜卿儿顿了下,只好道:“奴家便不打扰弘忍大师了。”
  弘忍板着脸回道:“夜至,施主早作休息。”
  姜卿儿含着笑点首,“好嘛,奴家早作休息。”
  她行到禅房门前,忽又回首来道:“若大师真无念无欲,又怎会如此介怀男女相触呢。”
  抛下这句话后,姜卿儿才打开门退出房去,还贴心地关上门,戏弄这大和尚,倒还让她心情几分愉悦起来。
  妙人离去,禅房很快仅剩和尚一人。
  弘忍眉头微蹙,缓缓垂下立掌的手,佛珠在指间滑动,心中轻念:姜卿儿,扬州烟云坊名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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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不妄念(3)
  青山高远,山雾如云,雪已停下,天地间一片白茫茫。
  姜卿儿是被寺院的晨钟唤醒,莫看这寺中清冷,但被窝里倒是挺暖和的,磨磨蹭蹭的,才起了床。
  简单地洗漱过,恩翠便端来清粥用膳,刘车夫正在修理裂损的车轮,想必用不着多久便可以回城。
  姜卿儿手里捂着刚热好的汤婆子,领着恩翠悠闲地去了宝殿,明媚的容颜上浅浅带笑,美艳动人。
  佛殿中,越思小和尚正在清扫,时不时打着哈欠,见来人忙行礼,“施主昨夜可睡得好?”
  “尚好。”姜卿儿回应,抬眸看向那金身佛像,对越思道:“奴家想同小师父求些香纸。”
  越思扬唇笑起,“施主可是要祈佛,这天寒地冻的,求个保佑也好。”
  说话间,越思去寻香纸,不过一会儿便给到姜卿儿手里,她将汤婆子转给恩翠,笑道:“奴家求的啊,是姻缘。”
  越思一愣,又笑道:“施主花容正茂,扬州青年才俊争先追捧,所求所应,何愁没有好姻缘。”
  姜卿儿浅笑着将香点燃,她为供人消遣的舞妓,纵使受万千追捧,又有几人打心底瞧得起她的,纷纷扰扰难觅良人才是。
  姜卿儿拂了衣裙,跪于蒲团上,持香作揖。
  佛祖,赐个良人给她吧,大不了以后她开青楼养他。
  姜卿儿起身将香火插在香炉内,便拢了下衣袖,从腰间荷包里拿出一百两银钱,走到功德箱旁,随即便扔了进去,份量颇足。
  呐,佛祖,一百两换一个姻缘,若是显灵的话,以后她多多供奉。
  越思听那钱声,又惊又喜,连忙道:“施主留宿寺中,皆为佛缘,出家人不求回报,施主尽心而行便可。”
  一旁的恩翠喃喃说道:“主子,您这香火钱都够这寺院吃大半年的了。”
  姜卿儿从恩翠手里拿回汤婆子,淡然道:“钱乃身外之物,与其用作那庸俗之地,倒不如积德行善,寺内整日馒头咸菜的,偶尔也要吃点肉。”
  恩翠撅了嘴,“主子,和尚不吃肉。”
  姜卿儿扬起眉梢,“呐,忘了,不过没关系。”她侧过身拍拍越思的肩膀,“冬日严寒,多添点厚衣裳。”
  越思立掌施礼道:“望施主得心中所念。”
  姜卿儿轻颌首,一百两以清苦之人而言,大半年口粮,于她而言,她发上一支玉簪都不够抵的,实在微不足道。
  这佛也拜了,静等刘车夫将马车修好便是。
  与越思别了后,姜卿儿心思微起,侧目对恩翠道:“你去问问刘车夫何时能将马车修好。”
  听言,恩翠应声便前去马厩。
  寺院里的积雪还未扫开,姜卿儿也只是在走廊上游着,这一早也不见那弘忍大师,便想着四处寻寻,可否能寻到。
  也不知是不是躲着她,大不了她再为昨夜之事跟弘忍大师道个歉?
  行了一道,忽见雪地上落得有梅花小爪印,姜卿儿微微讶异,顺着印子转过墙角,一阵猫叫声响起。
  姜卿儿寻声望去,只见庭院之中,那身形颀长的白衣僧人手持竹扫帚,正清扫着院中积雪,虽光着头,却难抵冷雅之气。
  正是弘忍,身旁不远处围着一群野猫,正吃着地上的馒头和馅饼。
  姜卿儿抿了抿唇,缓缓走近,“寺内清苦,尚须粮食过冬,大师怎将粮食都喂了猫啊。”
  这柔糯的声音响起,弘忍停下扫帚,侧首望来,见姜卿儿行来,他神色如常,只是顿了下,继续扫着积雪。
  他淡漠道:“山间野猫众多,严寒冰霜,难以生存,众生皆有灵,贫僧仅是将自己那份早膳分与它们,不碍事。”
  姜卿儿微愣,望着那群野猫,有两只还跟在弘忍脚边,想来是十分熟络了,“野猫年年都在寺中避寒吗。”
  弘忍没有回应她,只是一下又一下的扫着雪,算是默认了。
  姜卿儿走近了些,那野猫便躲开了,警惕着生人,她转目看向弘忍的侧颜,他虽面冷却心善,真倒是和尚。
  “知晓大师心慈,可这样你便少吃一顿,终会消瘦的。”
  弘忍道:“所及之事,皆为修行。”
  姜卿儿不懂佛理,更不懂修行有什么用,“那…那奴家下厨房给大师做些好吃的,烙饼奴家也会做。”
  弘忍停下扫雪,“一桩小事,不必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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