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是乐庆坊那里的一户人家过寿, 所以买了烟花庆祝。但是他们家宅院狭小, 又堆积了许多杂物,因此被喷溅的火星引燃, 火势很快就起来了, 把周围的四户人家也都烧了。当场烧死的有五人, 重伤八人。就在刚刚传来的消息,重伤的人中又死了两个。”王喜脸色发白的说道,“少爷,这事对咱们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七条人命……
晏卿神情凝重起来,“不管有没有影响,先去救人吧。重伤的那几个,不管需要药还是大夫,都尽力救治。”
“少爷!这要是沾上了可就脱不掉手了!说句不好听的,咱们跟他们是钱货两讫的交易,也交代他们注意安全了,现在出了事跟咱们也没关系。您是心善,才去帮他们,但他们要是以为咱们心虚,再赖上咱们怎么办?”
这个时代可没有售后这一说,买走了就是买走了,出了事还能怪到商家头上吗?王喜的担忧不无道理。
晏卿却摇头道,“乐庆坊那一片多是贫民。你刚才也说了,他们家宅院狭窄,杂物堆积,可见不是什么富裕人家。现在又被烧光财物,哪里有钱看大夫?先救人吧,只要能用钱解决的事就不是事。”
王喜劝他不得,只好应下,然后马上去办这件事。
被耽误了一会儿,晏卿匆匆赶到宫里时,差点迟到。
溱王也是在起床之后才得到的消息,他得到的消息更多一些,据安插在淳王府的探子传来消息说,这事似与淳王有关。
溱王立刻反应过来,这是针对维安的一场阴谋。
有心要提醒晏卿一下,可是没想到晏卿来晚了,两人根本没机会说上话。
果不其然,早朝之上不少人上折子参晏卿,言辞凿凿,显然是早有准备。
“皇上,臣参平阳侯枉顾人命!昨夜在西城乐庆坊造成火灾,伤亡十三人,烧毁房屋无数。”
“怎么回事?”文帝一惊,还以为晏卿闯了什么祸。晏卿吃喝玩乐这些小事他可以不计较,但要是枉顾人命,为非作歹,那就触碰他的底线了。
“皇上,此次火患全是因为烟花引起。若是没有平阳侯售卖的烟花,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惨剧!七死六伤,如此惨重,平阳侯要为此负责!”顺天府尹李茂桐说道。
被溱王授意的官员立刻顶了回去,“这样牵扯到平阳侯身上,未免太牵强了吧?卖出去的东西,他还能管得了别人怎么用吗?并且,据下官所知,那烟花铺子里,伙计会告知每一个客人注意事项,他自己不注意出了事,还要怪罪平阳侯?”
“薛大人此言差矣,他既然提醒客人注意安全,正恰恰说明,他知道这烟花有危险。明知烟花容易发生危险,还要在民间售卖,显然是不顾他人死活!”
“对!平阳侯是这次火灾的罪魁祸首,不严惩他,恐怕不能平民怨。”
……
原来是这么回事。
七死六伤,这可不是一件小事,除了天灾地动,京城里好多年不曾发生过这样重大的事故了。
文帝皱了皱眉,这事非要说跟平阳侯有关系,也勉强能扯上点关系。只是,这件事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若是意外还好说,只是被这些人借机做文章罢了。若是人为,弄出这样一场祸事,只是为了陷害平阳侯,这背后之人也太狠毒了。
文帝目光转向晏卿,“平阳侯,你怎么说?”
晏卿不傻,从这些人死命参他就看出来了,这是有人在给他下套。
若说这事他有什么责任的话,也只有提前弄出了烟花这一项。非要说他对售卖出去的烟花有连带责任,这就牵强了。他是对伤亡人家有些愧疚,但这个责任他现在绝不能认。认了就是进了别人的圈套。
因此他道,“回皇上,这事可跟微臣没什么关系。”
他目光转向李茂桐,接着说道,“照李大人的话说,那药铺、酒坊也得全关门了。是药三分毒,药铺掌柜明知药有毒还要售卖,这心思也太歹毒了!人人皆知喝酒伤身,那酒坊老板竟然不顾别人安危还要售卖,这显然是不管别人死活。这些商家其心可诛,必须得严惩!”
“哈哈,这话说的在理,”溱王笑道,“李大人名下似乎也有酒坊?可有喝了你家酒水出事的客人?若有,那也得严惩了。”
李茂桐脸色涨的通红,可还是辩解道,“这如何能一样?药物是来治病救人的,酒也是饮用的东西,可烟花却是害人之物,并且危害巨大。
不止是今日的火灾,先前在其他地方,也多次发生烟花酿成的火灾事件,伤亡不计其数。
由此可见,烟花的危害实在太大。皇上,臣建议把所有的烟花铺子关闭,不得再售卖烟花,以免再造成类似的灾害!”
晏卿算是明白了,这是要断他财路。
找了这许多借口,各种蹩脚理由,目的是为了把他的烟花铺子连根拔起。
他的烟花生意挺红火,因为独此一家别无分号,所以连个竞争对手都没有。定价又如此高,所有的收入全部都是进了他自己的腰包,所以一直以来眼红的人都不少。也不知道是谁终于按捺不住了,设计了今天这一出。
不过可真是巧了,即便没有这一出,晏卿的烟花生意也做不成了。这东西马上要收归朝廷,以后就是皇上的产业了。
现在说烟花危害巨大,不许售卖?啧,这事今天不成还好,成了那就是给皇上挖坑!
而且这次晏卿给了皇上这么大礼,皇上还能什么都不表示?再怎么说,这回找他麻烦的人,总要帮他解决吧?
所以晏卿这波稳了。背后之人的如意算盘可是打错了,正正好撞到铁板上。
晏卿神色放松下来,再没有了紧张之感。溱王也是如此,想通了这其中关窍后,连嘴角都扬了起来。
那姓李的官员仍然不依不饶,又列举了之前其他地方发生的火灾事件。
文帝端坐上方,把底下人的神情都看在眼里。私心里他是偏袒晏卿的,而且也知道这是别人眼红他的烟花铺子才借机生事。但偏偏李茂桐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烟花的危害确实不小。
不过若真是按李茂桐说的,让晏卿关了烟花铺子,那也是不可能的。
别人不知道,他自己可是知道晏卿带来的那些功劳。光是这些功劳,都足够让他保晏卿一辈子富贵平安。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点无妄之灾就关了他的铺子?
况且,他怀疑这次的火灾并不简单。
因此他道,“烟花铺子的事暂且放一边,先去调查这次的火灾原因,查清楚是意外还是人为。”
文帝一锤定音,李茂桐等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作罢。
-
早朝之后,溱王立刻去见了文帝,然后请他去了校场。
之后让人演示了炸药的威力。
文帝被爆炸声震的耳朵发蒙,但并不妨碍他看出炸药的惊天威能。
“这,这是何物?怎么会有如此威力?!”
文帝震惊不已,他是亲眼看见埋在石山下的只有几个小包,但点燃之后,那里的石块却被炸的四分五裂,连地上都被炸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小小的一包东西,竟然有如此威力,石头都能炸开!
如果把这东西放在人身上呢?简直不敢想象!
若是这东西用到行兵打仗上……一瞬间,文帝已经想到了这东西的巨大作用。眼睛迸发出惊人的亮光,目光灼灼的盯着溱王。
溱王差点招架不住,后退半步说道,“父皇,若是我说这是由烟花改造出来的,您信吗?”
“烟花?平阳侯弄出的那个烟花?”
“正是。”
“这是怎么回事,你快跟我说说。”文帝连忙问道。
于是溱王从去年的生辰宴说起,把他如何被烟花爆炸的威力震惊,然后想掌握这种力量,最终弄出来炸药的全过程都说了一遍。
文帝听完,十分欣慰的感叹,“老七,你,很不错。”
溱王忙道,“父皇,这我可不敢居功,这都是维安的功劳。要不是他弄出来这个烟花,我也不可能做出这炸药来。”
“莫要谦虚,你们俩都有赏!”
“多谢父皇。还有一件事,儿臣得告诉您。儿臣昨天跟维安分析了这个炸药在军事上的用途后,他立刻表示把这烟花方子献给朝廷。但还没来得及,今天早朝就出了火灾一事。
父皇,这事摆明了是有人要针对维安,您可得好好查查,替维安做主。”
第28章 在古代刷淘宝28
“哼!父皇还打算护着他, 七条人命!竟然都没让父皇当场下令封了烟花铺子!这个平阳侯, 究竟哪里值得他如此宠信?”淳王怒气冲冲道。
“还要彻查火灾一案, 尾巴都处理干净了?”
“回王爷, 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那就好。这次又便宜他了, 竟然没扒下他一层皮!”
正在此时,有宫里的内线传来消息, 说是平阳侯把烟花方子献给了皇上, 并且不会再做烟花生意。
“奴颜媚骨!献上烟花方子让父皇保他, 他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王爷,这不正合了我们的心意吗?虽然没有直接封了他的烟花铺子,但他还是做不成这个生意了。平阳侯的产业中就这个最赚钱,这相当于断了他一臂!”
淳王终于笑了起来, “也是,好歹有点收获, 没有白忙一场!”
然而他们刚要高兴,宫里就传来了一道圣旨, 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
“怎么会?父皇为什么要将我禁足三个月?!还要罚俸一年?”淳王满脸错愕。
传旨的太监说, “皇上的心思奴婢不知,淳王还是接旨照做吧。”
“不, 我要见父皇, 我不相信父皇会将我禁足!”
堂堂王爷被禁足,这几乎代表了一种信号, 被皇上厌弃的信号。
淳王不敢相信, 父皇怎么会如此对他?
他最近做了什么?淳王努力回想了一下, 除了火灾一事,他并没有其他差错。难道父皇真的为了一个纨绔子如此下他的脸面?
还真就是。
查到这次的火灾的幕后主使并不难,文帝原本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把淳王派去办事的人处理了,给他个警告。毕竟是他的长子,他还是要顾忌父子情分,以及其他各方面的考虑,不能直接让淳王没脸。
但是,偏偏晏卿又立了大功,给了他这么一份大礼,若是再敷衍处理,必会让晏卿寒心。
他怎么舍得让这个福星寒心,然后跟他离心?所以淳王就不能不处置了。
禁足三月,罚俸一年,对于普通人来说不算重,但放在一个皇子身上,几乎代表了被皇上不喜。
这对淳王来说,是十分严重的处罚了。
晏卿还算满意,这个大礼没有白送。
经此一事,晏卿的地位更是水涨船高。有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来,皇帝对晏卿有多宠信,为了他,连淳王都能处置。
-
入冬之后,天气转凉。
孟云柯从外面回来,身上染了一层寒气,冷意从单薄的衣裳中刺入骨髓。
他关上门,但屋子里并没有丝毫暖意,炭盆冷冰冰的,里面没有任何炭块。说好昨日送来的冬衣,也依然没有送来。
他的目光跟他的身体一样冷。
转身又出了门,去往姚氏的正院。
路过下人的院子时,他看到里面的人嬉笑着在炭盆上烤火。嘴角自嘲的笑笑,目光又冷了几分。
姚氏是孟云柯的嫡母,他的父亲是光禄寺典薄孟章,而他不过是一个庶生子。
自古以来,嫡母就没有喜欢庶子的,孟家也不例外。嫡母姚氏,从来都不喜他这个庶子,而且连表面的情分都不愿做。
若不然,他怎么会入冬之后还穿着单衣?下人屋里都燃着火盆,他屋子里却一粒炭都没有?
尚未走到正院,孟云柯就看到姚氏正指挥着下人在收拾花园。
春夏时百花盛开的花园,此刻已经凋敝,里头好些枯枝碎叶,还有已经枯萎的花草,都需要清理。
姚氏穿着皮裘,手上抱着暖炉,上扬的眼角带着几分刻薄,“都小心点,不要碰了其他的花。”
“是,夫人。”
穿着厚实冬衣的花匠,因为卖力干活,额头已经开始冒汗,脑袋上方蒸腾出一片热气。
孟云柯面无表情的走过去,给姚氏请安,“母亲。”
姚氏早就看到了他,只不过懒得搭理他,看着他身上只有一层单衣,连花匠都比他穿的暖,只感觉心中一阵快意。
蒋氏那个贱蹄子,抢在她前头生下了庶长子又怎么样?自己难产而亡,留个儿子还不是任她磋磨?
“什么事?我正在忙,有事待会儿再说吧。”她语气冷淡道。
孟云柯垂首,只能等在一旁。
姚氏可以不慈,但他却不能不敬,不敬的下场他已经领教过了。他拼命苦读,十八岁时考中二甲进士,却因为姚氏做戏,让他在众人面前顶撞了她一句,就给他扣上了不孝的帽子。要不是有人知道他家情况,替他说情,只怕他已经被剥夺功名。
但即便没有剥夺功名,他现在也没好到哪去。位列二甲,却至今还是个翰林院庶吉士,一直没有补缺。
终于,孟云柯被冻到身体没有知觉时,姚氏才不咸不淡的开口,“说吧,又有什么事?”
孟云柯哑着嗓子开口,“您之前答应的,我的冬衣昨日就应该送来,但到现在还没有收到。”
“针线房忙忘了吧,我再催催。”姚氏随口说道,“咱们家又不是什么高门大户,针线房就两个绣娘,要做全府的衣物,一时疏漏也是有的,云柯多体谅体谅她们吧。”
呵!连借口都懒得找了,跟上次的说辞一模一样。
孟云柯已经没有力气去理论了,他只道,“多谢母亲。还有一事,现在已经十月中旬了,我的炭例却还没发下来,劳烦母亲也催一下吧。”
姚氏叹了口气道,“这个我也没办法,府上没有多余的炭。等下个月进了新炭,我一定让李管事先给你送去!”
孟云柯盯着姚氏看了一会儿,目光中一片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