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红楼]功德无量——青丘一梦
时间:2020-05-12 09:16:07

  壮汉闻言一愣,在这县官面前也不敢疏忽,仔细想了半晌,道:“犯病已有些三五日了,上吐下泻,浑身发热。只是庄稼人贫寒,进城一次路远,又极耗银钱,故而一直在家养病。今早他们忽然昏迷不醒,我们只能拉着他们进城了。日常饮食尚好,老父一顿能吃三五个粗面饼子,小儿也能吃下一个半,并无异常。”
  “至于污秽之物……”他沉思半刻,迟疑道:“平日里吃食都是在一起的,若有什么不寻常的……上旬老父带小儿巡视田地,碰一外乡人送了两块兽肉,小儿嘴馋……”
  后头的众人都知道了,由仪问:“可知道是什么肉?”
  壮汉拧着眉摇了摇头:“小儿后来说那肉紧实干瘦,想来是哪类鸟雀肉。”
  由仪垂了垂眸,心中轻叹一声,又问:“你村中可有类似病症之人?”
  壮汉咬着牙道:“这个我倒不知,只是前日村头一户王姓人家一家六口去了,村长说是家里进了毒蛇……”
  未尽之言大家都明白,闻豫狠狠一掌拍在案上:“好官!真是好官啊!”
  这话没人敢接,闻豫又听了其余病人的话,摆摆手,让人将他们都带了下去。屋子里一时就只有闻豫、他的几个下属和这一帮子医者。
  闻豫到底是一方父母官,此时还得以大局为重。
  他先说要上奏朝廷,又问众人的法子。
  霍伯迟疑着道:“老朽给他们都诊过脉,如今之法,只能先祛热毒、正魔邪,其余……”他摇着头:“尚且不知。”
  红姑一手拄着椅子,若有所思:“以毒攻毒不失为一个法子。”
  “此法诚然会有效用,但这病来势汹汹,用药定然也极为迅猛。届时青壮尚可,若是身体虚弱,怕是熬不过第一剂药。”由仪见有二人双目放光,霍伯眉头紧锁,却没一个开口的,于是摇了摇头,慢慢道。
  红姑听了也知有理,拧着眉垂着头,不再说什么。
  霍伯又将老一套的防疫方法说了一遍,闻豫道:“我即刻命人去采买艾草、防风等物,只是……诸位看需不需要官府出面在各大街道烧醋防毒?”
  由仪摇头:“烧醋未必有用,还会惊扰民心。”
  闻豫一愣,点了点头:“此言有理。”
  众人商讨一回,闻豫也不指望这帮子大夫能够给出个什么章程来,命人防疫方法记下,又将自己初步拟定的章程说与众人听。
  大意不过是让众人全力诊治病人,其余的也不是他们这群大夫该管的事。
  但话说尽了,众人要散,他却拦住了,起身对众人长揖一礼:“救治疫病所需,且由我闻豫承担,还请莫收百姓诊费。”
  这话一出,没等旁人如何,红姑就先轻嗤一声:“我木红柳不缺那两个银钱,赚这种灾难钱,传出去惹人笑话。”
  她高高扬着下巴,极为骄傲。
  霍伯道:“某家有余资,此一番事还经得,直我尚德堂看诊的病人所需药物,且由老朽一人承担。”
  由仪轻笑一声:“秦某亦然。”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旁人也纷纷开口表示自家医馆的一切医用由自己承担。
  闻豫也不推辞,对着众人行礼谢过了,但等疫情过后,他也照样封了银子给众人送去。
  此时堂中诸人对视,无论心中所思所想为何,最后都化为长长一叹。
 
 
第59章 医女第五 人间烟火。
  这边众人散了,衙门前,由仪快步拉住了红姑,扯着她走到了一旁的小巷子里,凑在她耳边小声嘀咕了两句。
  红姑听了先是一愣,然后恍然大悟,又笑了:“我还疑惑你也不是个爱搞花花架子的人,想明白了就知道你这心眼儿多深!”
  她点了点由仪,笑道:“放心吧,保证不出三日,整个安平府都在给咱们闻大人歌功颂德。”
  由仪含笑点头:“如此就全托你了。”
  红姑叹了口气:“若这样能保住几个百姓,我也愿意。”
  她说着,又笑了:“等这一个关口过去了,我请你喝茶。明前龙井,听说还是贡品,可珍贵着呢!他们不知从哪扣出了二两过来求我办事儿,我不会品这个,你得你是爱喝茶的吧?”
  由仪笑吟吟道:“还得多谢红姑娘多挂念着?”
  红姑白了她一眼,甩甩袖子满身潇洒:“行礼,不和你说了,我得先回去预备着了。”又看了看天色,道:“天阴了,怕是要下雨,你也快回去吧。”
  这样的事情前头,所有人都是心中沉重,她这样和由仪胡扯两句,到觉着心头稍松快了一点。
  由仪也仰头看了看天,然后轻轻叹了口气,抬步回去了。
  不过走了些路程,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县衙,忽然扯出一抹轻笑来:小闻大人呀,你可别怪我算计你,有些事情还是要多谢保险为上,此时你爱惜子民的名声传的越响,你自然就越不好断尾求生。
  为一城百姓,虽然信任您的人品,但好歹要留些后手。
  回到医馆里的时候,人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季言蹊手脚快,由仪让他备的东西都在地窖里好好放着了,病人都被打发走了,只留下那一老一小和那照顾的老婆子。壮汉早被县衙的人送回来了,他此时也觉出不对来,脸色青白的,见由仪回来腾一下站起来,张口半晌不知说些什么。
  由仪叹了口气,安抚他道:“莫怕,我给你开的方子,再给你父亲和孩儿施针。”
  她没保证什么一切都会好的,壮汉听了也连连点头,大男人眼中噙着泪半晌,只能道谢了。
  那老妇人还愣着,刚才由仪和壮汉都走了,她就有些受了惊吓,如今见壮汉如此立马就慌神了,扯着由仪的袖子哭道:“大夫,您是大慈大悲活菩萨,您可要救救我老头子和小孙儿啊!”
  由仪轻叹着安抚她:“放心,我会尽全力的。”
  又对壮汉道:“大人的意思,是马上会在城中腾了空房子来让你们这些人住进去,虽拥挤些,但用药看诊比回乡下方便,回头你就带着你爹娘和孩子进去吧。你可有妻房?若有,且让人捎声口信,或让她过来一趟吧。”
  壮汉笑容苦涩:“妻子前年去了,如今家中只有爹娘小儿与我了。”
  由仪抿了抿唇,又道:“你母亲和你症状倒轻,好的快些。你母亲今日受了些惊吓,我给开个方子,喝两剂药就好了。”
  她说着叹了口气,那头已经有县衙的人来敲门了。
  壮汉默默将老汉抱起,老妇人又在壮汉的示意下抱起了小孙子,一家四口就这样坐上了县衙人驾来的那包着厚厚棉布的封闭马车,帘子一放下,马车哒哒地走远了,里头的哭泣抽噎声却也能隐隐听到。听着马车走远的声音,由仪轻轻叹了口气,知道闻豫有意暂且瞒着民众,便也摇了摇头,不顾众人的追问,回到了医馆中。
  季言蹊正有些摸不着头脑,由仪只道:“怕是疫病。”
  季言蹊吓了一跳,难得露出几分惊慌来:“已有章程了?”
  由仪点了点头,又道:“只怕明儿我得跟着下乡村了。”
  季言蹊狠狠拧了拧眉,问:“到底有妨无妨?”
  由仪轻轻笑了一声:“我的身体你还不知道?康健的要命,寻常壮汉三五个也不是对手,何况小小疫病,况且此时看着也未必十分严重,只是怕出意外罢了。”
  又道:“这边儿得早做反应,但离封城还差些日子,这折子州府一层层的报上去,等到了中央不知还要多久呢!咱们这儿的闻大人许会给家里人寄信,捅到圣人面前也能快些,但纵使这样,离朝廷的支援过来也还要好久,城中大夫总共就这些,也得周转这,也不能把乡下落了。明日是我与红姑、郑大夫和他家学徒分路去下头村庄,霍伯坐镇城中,若有上门要看病的,寻常病症让他去找周大夫,若有发热等状就让他去找霍伯吧。闻大人在城中圈了十几所空置的大屋子,霍伯这些日子就在那儿了。”
  季言蹊听她絮絮叨叨的嘱咐着,忽然道:“明儿我与你同行。”
  “是有县衙的人随行的,安全得很。”由仪只当他是担心自己安全,于是无奈笑道。
  季言蹊道:“我不是担心你的安全,是怕你忙不过来。红姑娘和郑大夫他们都有助手学徒,你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你?我随你去,也能帮你些许。”
  由仪听了一愣,然后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也罢,就这样吧。”
  又问道:“家里还有多少炭了?要入冬了,得多备些,再有柴火也少不得。”
  季言蹊道:“还能有个几百斤,前儿徐大爷家的炭我给包,就在地窖里堆着呢,足够烧一段时间了。柴火好办,一吊钱能买几大车了。”
  由仪叹道:“再买些吧,怕是要涨价了。”
  天快擦黑了,由仪加紧联系了常合作的药材商,管他订了些药材,又缝了两个装着药材的荷包药囊来。
  这些药材过些日子会由县衙发放给百姓,倒不需他们操心。
  这病发现的早,如今还不算极为紧急,至少镇子里发病的人并不多了,如今就是能瞒一时是一时了,只是一个个村子的排查动作大,只是也瞒不住了。
  荷包无需花纹,只要针脚细密地缝上,由仪手快,眼神又好,赶起来的速度极快,倒也加紧赶完了,只是普普通通的面料,没个花纹绣样的,并不精巧。但季言蹊却颇给面子地戴在腰上,看起来极为欢喜。
  她又叮嘱季言蹊将买回来的线和布料都用开水滚滚地煮了,然后放在特意搭的火炕上炕干,夜里点着灯熬着夜赶出了许多能掩住口鼻的类似现代口罩一样的东西。
  难得季言蹊有耐心,做东西针法虽然不熟练,却也尽力细密些。
  一夜赶工,只在后半夜打坐调息一个时辰,匆匆吃了些东西,就备着药箱上路了。不过好在二人都是内力高深之辈,在颠簸的马车上再盘膝调息片刻,精神头也不错。
  红姑和她的下属大许都是这样的路子,四人差不多时候停了调息。这也就是都知道对方的几分根底——郑大夫和他带着的徒弟们坐另外一辆车。不然外人见了这场景,只怕还要诧异呢。红姑摸了一包点心出来,正是香喷喷的糯米桂花糕。因就放在小手炉上,此时还热腾腾的,她拿了糕递给由仪和季言蹊二人,又给她身后的下属一块,方才道:“你们这是夫妻上阵了?”
  由仪慢慢吃了糕点,道:“我没看错的话,郑大夫那是带了四个人?”
  “可不是吗,人家郑大夫威望高,学徒也多。”红姑轻嗤一声,仿佛嘲讽。
  她身后的下属是个中年男子,背着个药箱,做事很沉稳的样子。由仪听红姑叫他“东叔”,听说是红姑娘父母留给她的旧仆,看起来功夫不错,听说医术也不错。
  季言蹊将随身的水囊递给了由仪,轻声道:“早起煮的牛乳,还温着呢。”
  由仪接过后与他相视一笑,看起来郎情妾意温柔缱绻的。
  对面的红姑啧啧两声,说起了别的话题:“咱们这是要去陈家村,那地方可不小,咱们得分出地片儿来,别你争了我的生意,我抢了你的生意。”
  由仪不甚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儿,对她道:“这是什么好生意?还用得抢不成。”
  不过对于红姑的意思她还是赞同的,道:“但真得分出地方来,不然白白浪费力气。”
  二人下了决定,就相当于一车的人下了决定,正要问衙役要个地图来,却见季言蹊从袖中摸了两张纸来,笑道:“这是我早前与衙役讨来的陈家村的布局图。”
  众人拿来一看,一个是毛笔画的,一个倒像是眉笔一类的东西记上的,仓促,但也分毫不差,只是字迹实在眼熟。
  红姑啧啧两声:“从前却不知道季公子还有如此体贴的一日。”
  但也干脆利落地从荷包中取了短短一截眉笔来,与由仪商量着勾勾画画半晌,二人就算是“分赃”完毕了。
  ——并非是眉笔好书写,实在是用毛笔在车上麻烦了些,炭笔又易掉,这眉笔是特制的,比寻常化妆用的又添了两样东西,油纸一包,随身携带着书写是极为方便的。
  季言蹊就含笑在一旁坐着,一副全听由仪的话的样子。
  对面的东叔扫了他一眼,然后若有所思地垂下头。
 
 
第60章 医女第六 人间烟火。
  陈家村,顾名思义,住在这里的人自然大多数都是姓陈,也都沾亲带故的。
  由仪和红姑分两个方向走,各带着衙役,一户一户敲门诊脉,有不对的就会被带走。不过症状轻微的只是聚集在村中空置房屋中隔离,定期有大夫过来开方治疗,也有人给他们送饭食,严重些的就要被带回镇子里了。
  晚间,村长在自家空出两间屋子来让众人在他家落脚。
  最后衙役们睡了一间,由仪、季言蹊和红姑与她家东叔睡了一间。
  寝枕被褥都透着一股子潮气,想来也是许久未曾用过来。东叔麻利地将被褥推起来叠到一边,从箱子里掏出垫子来放到暖炕上请红姑坐下,自己在一旁盘膝调息。
  由仪和季言蹊各自寻了个地方打坐,一屋子四个人鸦雀无声,各个呼吸悠远绵长。
  但……后半夜就不大安静了。
  听着隔壁传来的呼噜声,东叔和季言蹊同时睁眼,刹那间四目相对,然后季言蹊含笑做了个请的动作,对着东叔略一颔首,继续闭目调息。东叔点了点头,干脆利落地趿鞋下炕,推门出去敲了敲隔壁的房门,回来的时候呼噜声便弱了许多。
  第二日一早,四人差不多同时段睁眼,东叔和季言蹊不约而同地出去讨了热水回来,由仪和红姑则同时在药箱里掏啊掏地找出了两条方巾。
  早餐在村长家吃的,杂面饼子和热豆浆,不算很精致,甚至连豆浆里都没加糖,滋味实在算不上极好。四人囫囵用过一番,按着地图商讨出今日的路线,然后就各奔东西了。
  两日下来的结果还算令人放心,由仪看着地图上或是画圈或是打勾的人家,忽然松了口气。一旁的季言蹊笑道:“好在发现的还不算晚,看着村子染病的人就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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