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的婚礼不需要你那么费心。”蒋鹿衔脱掉她脚上的高跟鞋,一下一下地帮她按摩,动作和表情都十分自然。
“你也不需要这么做。”
江蓠试图抽回脚,却被蒋鹿衔一把摁住。他垂着眼眸捏着她酸痛的小腿肚,认真的表情仿佛这是一件无比虔诚的事。
“需不需要不是你用嘴来说的。”说着他忽然加重力道,江蓠疼得直接叫了出来。
“你能不能轻一点?”她瞪他。
“好。”
蒋鹿衔半蹲在她面前,眉眼低垂,神态专注。修长的手指在她小腿肚和脚掌轻轻揉捏。
室内一阵安静,江蓠抿了抿唇,转开脸望向窗外。
不知过了多久,蒋鹿衔的动作停了下来。江蓠这才察觉酸痛感消减了不少。
她转过头正想道谢,入眼得画面是蒋鹿衔半跪在她面前,仰着头看她。
“好些了吗?”
江蓠点头,“谢谢。”
蒋鹿衔心满意足地勾勾嘴角:“江蓠……”
“怎么了?”
“我很后悔没有跟你举行一场婚礼。”
后悔没有看到你穿婚纱的样子,也害怕这个机会被别人抢走。
说起来,江蓠也曾在最初的时候对婚礼有过向往。漂亮的婚纱,美轮美奂的场景,跟心爱的人举行最真挚虔诚的仪式。
结婚时这些都没有,说不遗憾是假的。她也曾想过,等一切都稳定后一定要跟蒋鹿衔补办一场温馨的婚宴。然而现在走到了这一步,没有这种仪式反而是一件好事。
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江蓠抽回腿,低声说:“谢谢,我感觉好了很多。”
蒋鹿衔抬眸,见她似乎不想说这些,便顺着说到:“我去跟邵凯帆说一声,先送你回家。”
江蓠看了一眼时间。按照榕城的习俗,婚宴也该差不多接近尾声了。她现在实在是疲倦得很,大概是没什么体力踩着高跟鞋跟完全场。
“不用了,我自己叫个车就行。”
蒋鹿衔抿了抿唇,眼中涌上几分熟悉的强势:“既然已经放下我,就没必要处处拒绝。不然反倒显得欲盖弥彰。”
这个人的耐心大概永远只有三分钟。江蓠懒得再去争辩,疲倦地往后靠了靠,语气有些随意:“那就麻烦你了。”
蒋鹿衔看她一眼,带上门出去了。
再回来时,屋内一片寂静。午后的阳光被纱帘遮挡住,朦朦胧胧照在一角。暗淡的光影中,江蓠靠着沙发安静地睡着了。
她歪着头,手臂搭在扶手上,长发散落。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睡的这样沉,看来她是真的累了。
蒋鹿衔放轻脚步走过去,慢慢放下手里的东西,而后站在一旁着迷似的望着江蓠。
以前他偶尔也会这样看她的睡颜。平时的她很活泼灵动,那是他所缺少的一部分,也是他喜爱的地方。
现在她睡着,呼吸均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拓下淡淡阴影。好像在一瞬间把身上所有的刺都收了起来,这副乖顺的模样令蒋鹿衔心底涌上一丝难言的柔软。
他有多久没这样好好看看江蓠了。
他喉结动了动,忍了忍拿出手机先调到了静音模式,然后调出相机把江蓠睡着的样子拍了下来。
她忽然皱起眉头。蒋鹿衔呼吸一窒,紧紧握着电话不敢发出声音。
江蓠换了个姿势继续睡,蒋鹿衔做贼一样轻轻松了一口气。
他看着偷来的成果,满意地勾了勾嘴角。收起手机后拿起一旁的毯子盖到她身上。
做完这些,他打开电脑开始办公。
江蓠醒来的时候正是日落时分。艳红的晚霞穿透玻璃落进来,把蒋鹿衔映成了一道剪影。
江蓠迷茫地眨了眨眼,忽而反应过来自己还在酒店里。她慢慢坐起来,开口时嗓音都哑了几分:“现在几点了?”
蒋鹿衔抬起头,看见她迷茫的表情。娇憨的模样带着几分可爱,他勾勾嘴角:“快五点了。”
明明感觉刚过去没多长时间,没想到一觉竟然睡到了傍晚。江蓠舒展身,然后站起来,“今天谢谢你,我先回去了。”
蒋鹿衔漆黑目光落在她脸上,“饭一会送到,吃了再走省得折腾。”
像是怕江蓠又要开口拒绝,蒋鹿衔补充到:“反正这一天的时间都搭在这里了,你回去卸妆应该还要不少时间。如果你觉得自己还有体力做别的,可以现在就走。”
江蓠:“……”
什么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说个屁。
这时敲门声响,有人推着餐车走了进来。在蒋鹿衔的示意下,服务生一一把餐盘摆放好,微微欠身后离开。
房间内瞬间溢满了食物的香气。江蓠的肚子不受控制地咕噜几声。不用蒋鹿衔礼让,已经自觉地坐到了餐桌旁。
看江蓠这样,蒋鹿衔悬着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心跳因为激动而变得急促,他坐在位置上缓了缓,才在江蓠对面的位置上坐下。
“不够吃还可以再点。”
江蓠咳了一声:“你喂猪呢?”
蒋鹿衔眼色沉沉:“你太瘦了。”
“瘦怎么了,健康就行。”她自己的身体她说了算,即便吃了他一顿饭,这事也轮不到他为自己做主。
蒋鹿衔敏锐地察觉到江蓠像只猫一样隐隐有炸毛的趋势,明智地选择了闭嘴。
离婚后两个人第一次安安静静地吃了一顿饭。江蓠水足饭饱,心情也渐渐好了起来。蒋鹿衔虽然吃的不多,但是因为有她陪伴,心里甚是满足。
吃过饭,蒋鹿衔再也没有留住人的理由,而且经验告诉他要懂得适可而止。这样才不会加深江蓠对自己的抗拒。
“换上这个吧。”临走前,蒋鹿衔把一双新的公主鞋递给江蓠,“穿这个会舒服一点。”
G家小羊皮平底鞋,柔软而舒服。款式也是按照她的喜好选的。
江蓠踌躇到,“谢谢,多少钱我转给你。”
蒋鹿衔攥紧车钥匙,不冷不热地说:“你不想要,穿完了可以还给我。”
江蓠:“……哦。”
华灯初上,璀璨的灯光渐次亮起。夜晚的风带着一丝凉意,吹到脸上很舒服。回去的路况前半段十分顺利,开到护城河边就开始走走停停,最后干脆不动了。
蒋鹿衔打开导航,淡定地告诉江蓠:“前面撞车了。”
看这情景不知道要堵到什么时候。
江蓠悻悻到:“要不我先……”
“你先走让我一个人在这干耗?”
嗯,她就是这么个意思。
“一个人总比两个人强啊。”江蓠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没良心,“这要是我的车,我就让你先走。”
蒋鹿衔看了她一眼,“我可以立刻让人来过户给你。”
江蓠:“……”有钱了不起哦。
二十分钟过去,路况依然没有好转。耗得人耐性全无。江蓠扭头问蒋鹿衔:“我去河边吹吹风总行吧?”
蒋鹿衔抿了抿唇,没有吭声。Tiempo viejo
这油盐不进的样子让江蓠也起了火气。正想发难,有人敲玻璃窗,方磊一脸苦逼地站在外面,“蒋总,我来了。”
蒋鹿衔解开车锁,瞥江蓠,“不是要去走一走?”
江蓠反应过来,二话不说开门下车。心情颇好地冲方磊说到:“麻烦你了,方助理。”
“不麻烦不麻烦。”老板追到老婆他就有好日过,他哪里敢说一句麻烦。
榕城的季节已经步入秋季。原本郁郁葱葱的树木只剩光秃秃的枝丫,水波粼粼的河面也都渗着丝丝寒气,到处彰显着这个季节该有的萧瑟。
两人并肩走在青石板路上,昏黄的光拉长了他们的影子。
走到半路,蒋鹿衔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这是我母亲替你求的,保平安。”
一串佛珠静静躺在他的掌心,小巧精致的黑色珠子,比平时看到的那些都要漂亮。可是江蓠却有几分犹豫,“你妈妈不知道我们……”
“离婚和她想送你东西不冲突。”蒋鹿衔往前送了送,“收下吧,专门为你求的,别人要了也没有用。”
江蓠抿了抿唇,“谢谢伯母。”
“嗯。”
这条路很长,像是没有尽头。蒋鹿衔看着江蓠沉静的侧脸,忽然觉得如果身边是她,大概自己能一直这样走下去。
“江蓠。”
“嗯?”
蒋鹿衔沉默一瞬,在心里组织好措辞后才又接着开口:“我不知道怎么去喜欢一个人。以前伤害到你我很抱歉。我现在正在学着怎么去喜欢你,如果再做错你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会改。”
江蓠低着头,没有说话。
蒋鹿衔声音低沉,“你可以拒绝我,但也请你能正视我的追求。”
——
江蓠从未想过,有一天蒋鹿衔会跟“卑微”这一类的词挂上钩。
在她的印象里,他始终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这世上仿佛没有任何东西能打碎他坚硬的保护罩。然而今天,蒋鹿衔却开始走柔情路线和卖惨。
有些不可思议。
回家的路上,江蓠一直在品味蒋鹿衔最后的话。她手里攥着那串佛珠,心中情绪一时难以言说。
直到出租车停下,司机提醒该付钱了,江蓠才回过神。下车后她慢慢往家走,忽然听到有人喊她名字。
江蓠转过头,看见蒋君裕从树影下走了出来,“……伯父?”
蒋君裕依旧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似乎比之前多了些意气风发。他对江蓠笑了笑,一脸慈祥到:“有时间吗,耽误你几分钟。”
江蓠猜不透蒋君裕找自己还能有什么事,心中有些戒备,“您找我……有什么事?”
蒋君裕搓着手,晦涩道:“我打算离开榕城了。有些东西想交给蒋鹿衔,但是他不肯见我,希望你能帮我转交给他。”
江蓠顿了顿,提醒到:“您可以发同城快递。”
“不不不。”蒋君裕忽然压低声音,“这里面的东西跟蒋峰亦有关,不能给任何人看到。”
江蓠心头一跳,第一反应就是,“您是怎么拿到的?”
“这你就别多问了。对你没好处。”蒋君裕说,“东西在车上,你跟我过去拿。我凌晨的飞机,时间没那么多。”
江蓠不疑有他,随着蒋君裕往车边走。
车子停在十分隐蔽的角落,是摄像头的盲区。江蓠心中有些异样,脚步停在两米之外就不肯再动,“我在这里等。”
蒋君裕看她一眼,没多说,径自往前走去。
回来时手里多了一本账目,江蓠接过去低头看了一眼。下一秒,一块手帕突然捂住她的口鼻。江蓠挣扎两下,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按照这个速度更新,下周可以完结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01920 2瓶;
第35章
蒋鹿衔不知道江蓠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话产生了波动。在他说完那些话之后, 江蓠沉默了很久。最后说了句“需要好好捋一捋”就自己拦车走了。
虽然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复,但蒋鹿衔的心情却因为江蓠不是一如既往的拒绝而有些愉悦。这是不是说明, 事情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蒋鹿衔内心有种毛头小子才会有的雀跃感,还未来得及蓬勃发展,一通忽然打来的电话硬生生阻断了这种心情。
来电是未知号码,他看了心里没有来一晃。
蒋鹿衔拧着眉头接起电话, 听见那边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想见江蓠, 就准备好赎金。”
蒋鹿衔脸色顿时冷了下去,“你是谁?”
对方没有回答,直接挂断电话。随后, 一段江蓠被绑的小视频发到了他的手机上, 下面跟着一个定位,最后威胁到:不准报警。
江蓠醒过来之后, 发现自己被绑在了一张椅子上。眼睛被蒙住,嘴也被胶带封住了。
看不见也叫不出声, 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这一切都令她感到恐慌。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远处似乎有交谈的声音, 江蓠侧耳倾听, 分辨不出是谁在说话。但可以肯定的是这里面没有蒋君裕。
她挣了挣手臂,绑得很紧,根本没有办法逃脱。
没多久,卷帘门哗啦被打开,脚步声由远及近向这边走过来。江蓠的眼罩被解开, 明亮的灯光让她眯了眯眼,随后她看见了蒋君裕的脸。
他笑了笑,拉过来一张椅子坐到她对面,看上去依旧那样温文儒雅。
“吓到了吧?不过你不用怕,我不会伤害你。”蒋君裕点上一支烟,吸了一口,“要怪就怪蒋鹿衔把事情做得太绝。我好歹生了他,跟他要点钱过分吗?”
他翘起二郎腿,散漫地吐出一口烟圈,“我不过是赌博欠了一点钱,对他们来说根本是九牛一毛。他们可倒好,蒋峰亦趁火打劫想收购我手里的股份,我会不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我为了保住蒋鹿衔的位置不可能把股票转给他,可蒋鹿衔呢!他坐到这个位置,拿点钱不过就是动动手指的事。我是他亲爹!连这点小忙居然都不肯帮我!所以,只能委屈你了。”
蒋君裕面色开始狰狞,装了这么久狐狸尾巴终于露了出来。一边绑架她一边说是为了蒋鹿衔,不想转让股票根本是为了以后的分红。没了这些收入,蒋君裕怕是真要坐吃山空。
蒋君裕扔掉烟头,又看了江蓠一眼后缓缓起身。冷声交代几个跟班,“好好照顾着。”
然后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江蓠暗暗做了个深呼吸,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才发现这里是一个旧仓库。风从残破的窗户吹进来,沾了她一身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