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不是?”
江蓠忍了忍,最终把过于暴露内心的话咽了下去。她怕蒋鹿衔得意死。
她退后一步,看着男人包裹在西装之下那副斯文败类的模样,秀眉轻挑:“那你娶我是因为什么?”
轻风吹来,几片叶子飘摇落到脚边。蒋鹿衔目光沉沉,良久都没有开口。璀璨的阳光下,他眼底流转的情绪过于深沉,令人无法读懂。
“要晚了。”他下颚微收,迈动长腿走到车边。
砰一声关上车门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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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蓠驾车到公司,乘电梯去办公室。蒋鹿衔离开的身影还在脑海里久久不散。
莫名其妙,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叮一声到达,江蓠正了正神色走出电梯。
Love line第二季节目下个月开始录制,一早团队就这个项目开了晨会。因为第一季的基础打得好,所有人士气十足,对新节目都信心满满。
散会后江蓠让田甜确认细节。没多久她火急火燎地过来告诉江蓠一个坏消息——
有两个赞助商要撤资。
“当初这个王总可是主动找上我们的,现在临门一脚他卷铺盖跑路了,并且还带走一个。这是明摆着要我们开天窗啊!”田甜边说边给自己扇风降火气,“我听说他跟蒋晗很熟,你说会不会是……”
“在这猜测也没有用。”
江蓠合上文件靠向椅背,想起方才给王总打电话询问此事得到的回复:我们已经找到了更适合的项目。
不管这话是真是假,他们都不会赞助新节目。
江蓠凝神想了片刻,告诉田甜:“你先出去吧,我想办法。”
——
江蓠去年做过一档选秀类的综艺节目,跟其中一个金主爸爸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她试着约了一下,对方同意商讨细节后再看。
下班后,江蓠从团队里挑了几个人一同去赴宴。对方是一家国内知名的游戏公司,最近刚好开发出一项恋爱养成游戏。如果能赞助,简直跟Love line这个节目相得益彰。
但是负责人却始终不松口,只是一个劲儿的用眼睛往江蓠身上瞟。
“许久不见,江小姐好像又漂亮了。”
田甜坐在一旁,听到他油腻的声音都要反胃了。但为了理想还是得继续奋斗:“张总这合同……”
张总撸了撸袖子,继续打哈哈:“别急嘛,这酒才刚开始喝。要不让你们江策再给我仔细讲讲你们的节目,了解多了说不定资金还会增加,怎么样?”
马松端着酒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毫不吝啬地开始吹捧:“张总我仰仗您很久了,要不您先赏脸跟我喝几杯?您有什么不了解的尽管开口。”
江蓠应声:“马松没解释清楚的我再补充。”
张总本想撂脸子了,听到江蓠的话整个人骨头都酥了,“那就说好了啊,到时候你可别敷衍我。”
江蓠立刻起身,“这是自然。你们先喝,我暂时失陪一下。”
临出去前给田甜递眼色——
一有机会立刻把合同签了。
房间里烟熏火燎,来到走廊才感觉呼吸顺畅了几分。说来也奇怪,蒋鹿衔在家也抽烟,并不会主动避开她,但是她却不觉得反感。
一想起张总那肥头大耳地中海的样子,江蓠不免打了个激灵。说穿了,她本质还是个颜狗。
马松能喝,田甜缠人的功力一流,所以江蓠也不着急回去给人观赏。她踩着细高跟悠悠走到洗手间,通过微信向田甜了解进展。听闻张总跟马松喝了不少了,江蓠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一些。
她把手机放到台面,洗完手抽纸的时候在镜子里看到了蒋鹿衔。秀眉微挑,她转过身。
他西装不知去向,身上只剩一件黑衬衫。领带也不翼而飞,领口懒散地开着两颗纽扣。一手插兜一手夹着烟,懒散的模样与这个场景分外融合。
“跟谁来的?”细烟缓缓升腾,薄薄的烟雾后他淡淡开口。
下班前江蓠收到他有事的信息,想着既然他晚回家,就没必要告诉他自己也要出去。反正她会先回去。
没想,在这被抓了个现行。
擦完手江蓠把纸巾扔进垃圾桶,“原来谈的赞助飞了,在谈新的。”
茶色灯光柔和,莹莹散落下来。她脸色绯红,目光潋滟。许是沾了酒,举手投足之间比平时多了几分风情。
蒋鹿衔把烟放进嘴里深吸一口,弹开烟蒂。吞云吐雾间,沉声开口:“为什么不跟我说?”
“跟你说了,然后呢?”江蓠偏开头,发尾甩出轻轻的弧度,“以后有事继续找你?”
当初让江蓠进公司只是想把她放在自己眼皮底下。但又不想她搅进蒋家的深水里,所以给她挑的位置都是比较安全的。但相对,也被屏蔽在中心权利以外。
江蓠是何等聪明,没用多久便顿悟了他的心思。但是她什么都没说,照样干得风生水起。
是以,他很少过问她工作上的事。
“我先回去了。”
江蓠神情淡淡,从他眼前走过。她身材高挑,脊背笔挺。一个背影都带着说不出的倔强。
蒋鹿衔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目光沉了沉。
包房里的拉锯战还在继续。
张总本来已经有点不耐烦了,见江蓠回来眼睛顿时一亮,“江小姐你再不回来我就要撤了。”
说着端起一杯酒举到她面前,“罚一杯没问题吧?”
也许是因为蒋鹿衔不痛不痒的几句话,江蓠此刻心中充满了厌恶。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杯酒,十分想抢过来泼过去。
但最终,她还是端起了自己的酒杯。
正要送进口中,敲门声陡响。一个胸前别着名牌的男人走进来在张总耳边低语几句。张总惊讶地看了看他,随即猛地站了起来,“我出去一趟,一会再说。”
江蓠放下酒杯,若有所思地看了那男人一眼。
没多久张总急匆匆回来,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不仅二话不说地签了合同,对江蓠也客气起来:“这么晚就不打扰了。这顿饭算是我的一点心意。江小姐我们合作愉快。”
说完火急火燎带着两个手下离开。
田甜围观完全程已经目瞪口呆。一脸“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的懵逼状态:“这张总出去一趟……是受了什么社会主义毒打吗?”
马松打了个酒嗝,一脸通红地掸了掸合同,“你管他吃屎了还是干啥了,钱到手了爱咋咋地。”
只有江蓠心里清楚这种结果得益于谁。像是在印证她的猜想,幕后boss发来一条信息:出来,后门。
夜色浓稠,莹白月光散落,墨黑的天上挂着三两颗星。江蓠走出饭店便看到了停在路边的黑色奔驰。她静立几秒,迎着月光走过去。
司机为她打开后门,江蓠委身坐进去。蒋鹿衔靠着椅背,沉沉目光落到她脸上。
车子匀速行驶,一路无声。江蓠头晕脑胀,窝在一旁昏昏欲睡。半梦半醒之间,手被牵起。随后男人有力的双臂将她抱进自己怀里。
江蓠睁开眼,见挡板升起才缓缓松了口气。
“你做什么?”她压低声音问。
蒋鹿衔垂眸看她片刻,拇指轻轻按上她的太阳穴。他指腹温热,力道拿捏的非常好。
江蓠舒服地喟叹一声。就这样窝在他怀里重新闭上眼。
恍惚中,她听见蒋鹿衔缓缓开口:“比起求别人你更应该依靠我。”
江蓠眼睫颤了颤,“什么?”
“天经地义的事不用抗拒。”
作者有话要说: 江江:我是苦瓜和苦苣,蒋鹿衔吃peach(屁去)
第8章
世上有“天经地义”这回事吗?江蓠仰躺在浴缸里,闭眼沉思着蒋鹿衔的话。
她十五岁之前生活在江家,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即便养父母把她视如己出,对她甚至比亲生的还要好,但她知道这些在将来都是要还的。无论他们是否需要,这是她在享受这份亲情时就注定的。
后来她嫁给蒋鹿衔,空降到这个有些权势的位置。为了立足和回报,她必须创造出同等甚至于高出这个职位的价值来证明自己,以减少心里上的负担。
理智上,江蓠觉得这句话从蒋鹿衔口中说出来,仿佛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在对消费者说“我们只要诚信不图赚钱”。几乎让人不敢相信。
但是,作为一个女人来讲,不得不说这句话相当受用。
——不用怕,一切有我在。
老实说,她今晚焦虑和烦躁的情绪,因为这句简单的话瞬间宁和下来。
那感觉就像她被困在一道道走不出的迷宫中,蒋鹿衔从天而降向她伸出手,将她带了出去。
江蓠知道,那是一种从别人那里得不到的安全感。
身体被热水包围,她轻轻喟叹一声。这样一来她也不再好奇蒋鹿衔到底跟那个张总说了什么,导致他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前后简直判若两人。
反正他有的是办法。
信息声响。江蓠缓缓睁开眼睛,奶白色灯光穿透层层热气落下来,一时竟有些晃眼。
水光粼粼,她慢慢坐起来,擦干手拿起手机。看到赵星泽发来的信息:你的照片被选中做宣传片的素材,这周六有没有时间过来详谈?
江蓠没想到这么快就出结果了。一般周六她都没有什么安排,想了想便回复到:可以。
顿了顿又玩笑似的追加一句:这么巧选中我,你没帮我走后门吧?
发过去没到一分钟,赵星泽回到:怎么就被你看出来了【社会社会】
江蓠轻轻勾了下嘴角,放下电话。心情说不出的好。
如果这事能成,过后一定要好好感谢赵星泽。毕竟他也算帮她圆了梦。
江蓠哼起小调,察觉到水已经凉了,擦干身体走了出去。
*
榕城的天气最近有些喜怒无常。昨天还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今天就毫无预兆地变了天。
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早上八点天色还是灰蒙蒙一片。有厚重的纱帘遮挡,房间内的光线更加昏沉。
江蓠蜷缩在被子里睡意正浓,一道雷声破天而来,惊得树上小鸟四处乱逃,也将她从睡梦中惊醒。
江蓠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缩了缩身体,下意识抱紧被子。
半梦半醒之间,好像有人在她耳边说“江蓠不怕”。声音很温柔,是她从未听到过的。江蓠眼睫如蝉翼般轻颤几下,而后缓缓睁开眼睛。
熟悉的气息在鼻尖萦绕。蒋鹿衔眉眼低垂地站在床边,他已经换好衣服,一手拿着还没来得及系的领带,一只手正抚摸着她的发顶。
江蓠闻到了他身上清淡的檀木香气,也瞥到了因为弯腰而隐约暴露的锁骨。
两束目光隔着不远不近地距离撞到一起。
蒋鹿衔漆黑的眼底似有一丝柔软的情绪划过。但江蓠来不及捕捉,他便幽幽转开头,“还打算在床上赖多久?”
江蓠灵魂归位,心跳也渐渐平稳。她舒了口气,抬手拢了拢凌乱的发丝,“刚才是不是打雷了?”
“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男人嗓音低沉,说完便面无表情地站直身体。
兜头一盆冷水泼过来,浇灭了心头那点感激的小火苗。江蓠掀开被子,两只脚重重地踩上拖鞋,反唇相讥:“心亏总比肾亏强。”
蒋鹿衔手一顿,狭长的桃花眼微微眯起,“你再说一遍。”
刚一起床就又被吓又被怼的,江蓠这起床气噌一下就窜了上来。她扬起下巴,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又没指名道姓,你这么着急对号入座干什么?”
此刻的江蓠像一只怒气冲冲的小学鸡。好像蒋鹿衔再敢逼逼一句,她下一秒就会把红领巾甩到他脸上。
蒋鹿衔忍了忍,最终选择往旁边走两步拉开安全距离。江蓠冷着脸走到梳妆台边,十分用力地拉开椅子,接着又十分用力地坐了下去。
蒋鹿衔对着镜子打领带,慢慢的目光便透过镜子幽幽转到她身上。江蓠正坐在化妆台旁,专心致志地用镊子扣他领带夹上面的钻石。
蒋鹿衔:“……”
他嘴角若有似无地一弯,淡淡问到:“周末有个局,你要不要跟我去?”
这钻石也不知道是用什么粘上去的,跟长在了上面一样。江蓠将它们扔到台面上,有些意兴阑珊:“周日可以,周六我有事。”
“要回家?”
“赵星泽说我的照片被选中做宣传片的素材,要聊一下细节。”
蒋鹿衔动作一顿,侧过身凉凉看着她,“所以,周六你要去找他。”
他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带着一种似是而非的顿悟。听起来怪怪的,不是那么舒服。
江蓠耐心地重复了一遍重点:“是去谈宣传片。”
话刚落,一道闷雷乍响。窗外风雨飘摇,树叶翻飞。闪电照射进来转瞬既逝。
蒋鹿衔的脸色也是阴晴不定,“我跟你说过,少跟蒋家人接触。”
“赵星泽不一样。”
江蓠的意思是赵星泽姓赵,跟蒋家利益挂不上钩。有些事就算轮到蒋晗身上也轮不到他。而且他们从高中起就是同学,还做过一学期同桌,赵星泽是什么样的人她了解。再说就是一个版权的问题,赵星泽能利用这种小事搞什么动作?
可是这句话在蒋鹿衔耳中就变了味道。有些事藏得深,江蓠看不出来却瞒不过他的眼睛。最重要的是赵星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免不了会动不该动的心思。
“你挺了解他。”蒋鹿衔阴鸷地勾了勾唇,“那你了解我吗?”
江蓠听见这句话,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意思?”
“赵星泽这个人,我希望你跟他保持距离。”
“为什么?”
蒋鹿衔慢条斯理地一颗一颗系上西装纽扣,冷冷吐出一句话:“你如果硬要跟他合作,这将会成为他最后一个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