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哪怕是一生都看不到秦玄穆,也能好好的在玉芙宫待着。
也不知气到何时方才睡下。
而睡下了,又不安宁,做了一整晚的梦。
梦里,她仿佛是回到了刚入宫的时候,心情雀跃,别的贵人总不满嬷嬷管教的太过严厉,她却学得极其认真,不想何处做错让秦玄穆失望。可后来去了翠玉轩,别说伺候他,连人影都看不见。那些贵人想方设法弄到他的行踪,装作偶遇,唯独她傻傻的等待,总以为秦玄穆会发现她好的一面。
可等着等着,等来了他封后。
封后大典何等隆重,宫里众人都去观看,她手里抱着阿昀,被那些贵人们推搡着,不停得往前。
忽然有一道身影站在面前,高声道:“这孩子不是你的,是皇上与皇后的。”劈手就夺了去。
她很着急,叫道:“阿昀,阿昀!”
远处,秦玄穆穿着玄色龙袍走过来,她本要上前让他主持公道,却看到他身边还站着一位女子,瞧不清容貌,却见一身华美的裙衫,是皇后的风范。
他亲昵的揉揉那个女子的发髻,就像以前揉她发丝一样。
心底涌上一阵酸涩,她想逃走,可偏偏脚好像被定住了,不能后退,只能眼睁睁瞧着这一切。
她挣扎得额头上出了汗。
樱唇微微的张合,在喃喃自语,秦玄穆低下头,轻轻撩开她拂在面颊上的青丝,发现她脸颊上湿漉漉的。
之前回到文德殿,他怎么也不能安心,总想起宁樱最后看向他的一眼,似乎眼角有亮闪闪的东西。
他低声在宁樱耳边道:“阿樱。”伸手想要抱起她。
谁料刚刚碰触,就遭到宁樱强烈的反抗。
她好像是梦魇了,不止呢喃着奇怪的话,两只手还拼命的往外推,他要束住她,却被宁樱手指划伤。他停一停,伸手往脖颈摸去,指尖立刻染上红色。
若是别人,他怎么可能忍下这一次又一次的抓伤?秦玄穆瞧着指尖的血,无奈的发现,在内心深处他就是愿意纵容宁樱,哪怕她总惹他生气。
可他就是没有办法真的对她硬下心肠。
秦玄穆拿手帕擦了擦手,再看向宁樱时,发现她又变得安静了,但却有一滴泪从覆盖着的睫毛下溢出来,也不往下滚落,好像秋夜晚上凝结的露珠。
不知怎么,他很想吻她。
他慢慢俯下身,一只手撑在宁樱的身侧,轻轻碰触她的唇,见宁樱没有醒,又撬开她的贝齿往里深入。
宁樱转了个身,含糊呢喃一句。
他听得几个字,猛地想到刚才宁樱说的梦话,脸上的表情变得莫测起来。
过得会儿,他轻轻笑了笑,眼里有种夺目的明亮,然后再次低头亲她,不止是唇,还有耳朵,脖颈……沉醉其中,仿佛想到天荒地老。
可宁樱又不是喝醉酒,终于被他弄醒,睁开眼看到一个两手撑在身侧的男人,险些将她吓死。
秦玄穆慢慢坐直:“醒了?”
原来是他,宁樱声音低哑:“……皇上怎会在此?”
秦玄穆指腹擦了一下唇,淡淡道:“没什么,你继续睡。”然后便起身离开了。
这举动实在奇怪,宁樱想去问问宫女,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溜进来的。结果一坐起,就发现腰带被解了,中衣散开,露出好多处吻痕。
宁樱的脸腾地红了,一下又钻入被中。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才吵完架半夜就来占她便宜,恬不知耻的人!
作者:宁樱:你要不要脸?
秦玄穆:什么是脸?
宁樱:……
第70章
今夜是竹苓值夜的,眼见秦玄穆出来, 忙低头恭送, 然后就轻手轻脚往里走几步,想看看主子的情况。
借着月光, 她发现宁樱的眼睛是睁着的,正巧也往这边看, 便道:“娘娘,可要奴婢做什么?”
宁樱仍然裹着被子:“皇上来了多久?”
“半柱香的样子。”
居然那么久吗?她怎么一点儿都没察觉?
约是做梦做得太厉害, 有一阵子她好像被什么压住似的, 动弹不得, 宁樱仔细回想,梦里的内容忽然又涌入。
竹苓看她半响没说话, 轻声道:“再过两个时辰就该早朝了,可皇上竟然会来玉芙宫, 想必是担心娘娘, 彻夜难眠。”她是想劝劝宁樱, 皇上都主动来探望了, 也该退一步才好。
秦玄穆到底是彻夜难眠,还是起了色心也难说, 如果是因歉意,他不应该在她醒来之后立刻就走了吧?
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倒是晓得解她衣服。
宁樱道:“你去睡吧。”
竹苓退下。
远处隐隐传来打梆子的声音,是到丑时了。
她侧着身子看向窗外,外面乌漆漆的, 过得会儿,有阵风吹过,雨滴落下来,淅淅沥沥。
她听着,心里有种难言的忧愁。
为什么要做这种梦呢?
梦里看到秦玄穆与皇后站在一处,她没办法挪动,然后秦玄穆发现她走了过来,她便相求把阿昀还给她。谁想秦玄穆竟然说,阿昀是不会给她的,但如果想要孩子,可以再生一个,说着便来抱她,她极为生气,让他去与他的皇后生孩子。
两人拉扯一会儿,突然间四周又变了,竟是在一艘小船上。
四面是海,夜幕星空闪耀。
她靠在他怀里,仿佛刚才是做了一场噩梦。
他低头亲着她,说要带她去吕国玩。她还陷在之前的梦里,便问他怎么不带他的皇后去。
他奇怪,他何时有皇后了。
她说不是薛姑娘吗?
秦玄穆就笑了,然后说,他的皇后只会是她。
宁樱想起这一切,忍不住把被子慢慢拉上,把脸遮了起来——她为什么要做这种梦?难道说,她其实对皇后这个位置……
不,肯定都是因为秦玄穆半夜过来折腾她,才会导致她梦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的!
秦玄穆回到文德殿自然是不早了,也就没有再睡。
可还有两个时辰才早朝,柏青道:“皇上打个盹也好。”
秦玄穆道:“不必。”他顺便就看了会书。
柏青见状让膳房提早准备早膳,然后将龙袍取来。
用完早膳,柏青给秦玄穆穿衣,然后突然发现在他的脖颈上多了两道血痕,他刚刚要说是不是传太医,想到什么突然又闭了嘴。去玉芙宫前,皇上身上可没有伤,想来是在那里添上的。
该不会是淑贵妃……
柏青嘴角抽了抽,这淑贵妃胆子也太大了,白日顶撞皇上不说,竟然还敢动手。不过奇怪的是,皇上此时的心情似乎还挺愉悦?不止愉悦,晚上没睡好,精神竟也不错。
难道说,二人和好了?
可他在殿外并没听到什么声音。
柏青越想越奇怪。
早朝上有喜事,经宁樱建议,他当时下了圣旨广纳精通□□之人才,后来果真寻到几位,昨日已经把震天雷造出来了。
秦玄穆赏赐了兵部官员,并令他们继续用□□研制兵器,将来好克制他国。
下朝后,他神清气爽的去了永安宫。
太后还在假装生气,秦玄穆就让姜嬷嬷传话,说有要事相商。
太后这才不装了。
喝了一口茶,她看向秦玄穆:“大早上的要商量何事?”
秦玄穆开门见山:“儿子想立后。”
太后一怔。
之前两个人还闹别扭,听说数日未见,她本是要催催宁樱,让她跟秦玄穆解释清楚与她表哥的事情,怎么突然就要立后了?
“是阿樱吗?”
“是。”除了她,还有谁。
太后就笑起来:“我当然不反对,你想立就立吧,立了以后,阿樱肯定也会欢喜,我看她在阿昀面前都不敢自称娘亲。”
秦玄穆唔一声,顿了顿道:“筹备此事,礼部应该要花一阵子时间,还请母后先别告诉阿樱。”
那是要给她惊喜吗,太后理解:“你亲自告诉她自是最好的。”
“多谢母后。”
太后道:“要谢,就多给我生几个孙儿孙女。”
秦玄穆笑道:“是。”
然后回到文德殿,他就把礼部尚书召来,让他即刻准备。
柏青倒也不惊讶,反正他早看出来宁樱是要做皇后的,就是觉得她这皇后当得太容易了——一碗汤,一件中衣,就换来了青云直上。
却说红桑看宁樱起床,想去劝一下,被竹苓叫住:“别去了,皇上来过,娘娘心里有数呢。”
“皇上来过?”红桑惊讶,“什么时候来的?”
竹苓就把看到的事情告知,红桑松了口气,既然皇上都纡尊降贵了,主子肯定没那么傻。
又到一年中秋节。
还是跟去年一样,在玉芙宫办。
太后与贺禹父子俩,廖家一家聚过后早早就来了,抱着孙儿玩,不亦乐乎。
也是阿昀讨人喜欢,现在很少哭闹,见到太后还会把两只小手伸出来,要太后抱抱,太后可是疼在心坎里去了。
“我让琥珀给你们家送了粽子,琥珀说宁老爷宁夫人都很好。”
太后如此体贴,宁樱急忙道谢:“劳烦太后娘娘。”
再过阵子得叫她母后了吧,想到总算有个儿媳妇,太后极为欣慰,对宁樱也笑得格外慈祥:“劳烦什么,应该的,以后可是……”差点把一家子人说出来,她及时住了口,“令尊令堂来过宫里数次了,就跟阿禹,阿蕙清妍他们差不多的。”
这怎么能比?
宁樱心想,贺禹是太后的亲弟弟,廖夫人是太后表姐,那都是亲戚,宁家怎么会差不多?
看出宁樱的疑惑,太后心想,那宁家可是她的亲家啊,等封后了,一定要请入宫好好说说话。岔开话题:“中秋节一过,天气就凉了,你不是学会骑马了吗,下回让玄儿带你去芳林苑。他整日在文德殿不好,你有时间多去打搅打搅他,省得他一心扑在政事上,身子熬不住。”
她怎么敢,宁樱想到上回秦玄穆来挑刺的事儿,仍记得他冰冷的语调。
她是不会再求他带着出去玩的。
等到傍晚,秦玄穆过来玉芙宫。
宁樱上前行礼。
秦玄穆把儿子抱在手里看:“怎么长牙齿了也不告诉朕一声?”
“怕打搅皇上,皇上来玉芙宫总能瞧见……”宁樱当然也不想真的跟秦玄穆闹僵,虽然他最近真的很讨人厌,“皇上不怕妾打搅的话,下回阿昀再长牙齿,妾一定会来告知。”
秦玄穆听着,淡淡看她一眼。
太后招呼他们用膳。
她给宁樱夹了半只螃蟹:“去年你有喜不曾吃,今儿多吃点。”
宁樱道谢。
竹苓给她拆蟹肉。
小阿昀由张嬷嬷抱着,坐在太后旁边。
太后边吃边逗孙儿:“再长几个月就能吃点别的了,这奶虽好,还是不够的……阿昀,你以后有鸡肉,虾肉吃呢。”
小阿昀不知是不是听明白,咯咯一笑,两只手还甩了甩。
“瞧瞧你这儿子,多聪明。”太后看向秦玄穆,他坐在她旁侧,身量高,一转头正好对上脖颈,登时愣了下,“玄儿,你脖子怎么了?”
因过节,他没穿龙袍,圆领的宝蓝色锦袍衣襟没那么高,是以被太后发现,不过这伤经过几日痂已经掉了,只有两道浅红色,秦玄穆道:“儿子不记得了,许是路过哪处被树枝划到。”
会这样吗,太后奇怪,但这伤轻,也就没往心里去。
倒是宁樱出于好奇,也侧头看了一眼。
正好对上秦玄穆的目光,他似乎在说“这伤你应该最清楚”,她马上就想到了那个梦,心虚的别开眼睛。
该不会梦里抓伤他了吧?不过他在梦里太不像话了,立后了还想跟她生孩子,谁愿意呢?再说,他半夜不来,也不会被抓伤,想来想去都是活该。
宁樱低头吃蟹肉。
螃蟹是清蒸的,雪白的肉剥出来极其鲜美,她吃了两只。
膳后,太后带着阿昀去拜月,口里念念有词,宁樱暗道太后定是希望上天保佑阿昀健康长大。
她知道太后的亲生孩子是夭折了的,太后十分伤怀,所以比任何人都紧张这孩子的身体。
“阿樱,你也许个愿吧。”太后拜完了催促宁樱。
宁樱在拜月台前跪下,忽地想起上回七夕节放河灯,因为已经替家人祈福过,就许愿秦玄穆事事如意,毕竟他那日带她出来游玩的。可如今想来,她应该替儿子着想,宁樱虔诚的拜了拜,望儿子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秦玄穆瞧着她起身,说道:“过来陪朕赏月。”
宁樱走过去。
他握住她的手,让她坐在身侧。
鼻尖仍是熟悉的冷香味,若是往前她可能顺势就靠在他怀里了,可不知为何,此番却有种莫名的燥意,想要离远一些。
感觉到她的僵硬,秦玄穆指腹揉着她的手背:“你还在生朕的气?”
“妾不敢。”宁樱就算真生气也不好说出来,“上回是妾不对,请皇上见谅。”
这道歉可是一点诚意都没有。
秦玄穆嘴角勾了勾:“朕那次也有错,不过你把朕挠伤,怎么也算两清了吧?”抓起她手指放于伤口,“是你睡着时做的。”
本来宁樱想装作不知,可偏偏被他捅破,只好道:“妾是无意,还请皇上恕罪。”
秦玄穆唔一声:“确实是无意,不过朕很想知,你到底做了什么梦,要这样张牙舞爪的?”
宁樱:“……”
她怎么可能告诉他!
不过都抓伤了,总要给个合理的理由。
宁樱胡说道:“妾好像是在梦里,来到一片林中,然后遇到……一只虎。那虎想吃了妾,妾情急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