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悦容见状,摇了摇他的手,“你去忙吧。”
邱戎不信任地看向她,她笑着说道:“师父的医馆就在前面,我还能跑了吗?今晚你放衙回来就能知道了。”
他迟疑了一下,说道:“那我走了。”
陆悦容放开他的手,“去吧。”
“好。”
邱戎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那名官员,“走吧。”
对方被他的眼神杀到,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
陆悦容进了医馆,见钟磬已经在忙,便立即上前帮助。
这天医馆格外得忙碌,不知不觉中一个早晨就过去了,她完全忘记让自家师父给自己诊脉的事情。
于是等到晌午两人用午膳时,她又一次被桌上的荤腥熏到反胃呕吐。
钟磬关切地问道:“怎么了这是?”
陆悦容摇了摇头,“不知道,早上就吐过了。”
“手伸出来让老夫把把脉。”
陆悦容听话地伸出了右手。
钟磬一边搭上手指,一边询问:“除了呕吐,还有其他症状吗?”
她摇了摇头。
钟磬诊出脉象之后便不说话了。
陆悦容小心翼翼地问道:“师父,怎么样?很严重吗?”
他摇了摇头,“不是什么病,就是怀孕了。”
“哦……啊?”
陆悦容吃惊地看向自家师父。
只见钟磬乐呵呵地笑着,“老夫终于快抱孙子了。”
她不敢确信地又问了一遍:“真的怀孕啦?”
钟磬瞪她:“怎么?怀疑你师父的水平吗?虽然还没到两个月,但也不是什么难以诊断的脉象吧!”
说完,他就绷不住脸上严肃的表情,喜笑颜开地拿起笔来写着药方,嘴里还念叨着:“给老夫的乖乖徒儿开一副安胎药,一副滋补药,老夫即将也是有孙子的人了嘿!”
在知道了陆悦容怀有身孕之后,钟磬便不再让她忙活了。幸而度过了早上忙碌的时间,下午的人流就少了许多。
未时前后,李溯也来到了医馆,钟磬把这个消息告诉李溯时,他也十分高兴。忙前忙后为她捏捏肩、端茶倒水。
陆悦容无奈地、深刻体验到了周围了对于这个孩子降临的期待。
不知道邱戎知道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么夸张的反应。
酉时陆悦容回到将军府,邱戎还未回来,似乎是被政务绊住了脚。
因此她晚膳吃了些清淡的食物,没有引起太大的反应便躺在床榻上休息,同时也等着邱戎回来。
戌时过了一两刻钟的时候,邱戎才终于载着月色回了府。
进到卧房之后,见陆悦容还未入睡,开口第一句话便问道:“诊过脉了吗?钟老怎么说。”
但陆悦容并未直接回答他,而是看着他说道:“你先洗漱了上来。”
“嗯。”
邱戎洗漱完毕,褪去外衣躺在陆悦容身侧,习惯地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现在可以说了?”
陆悦容枕着他的胸膛,问道:“如果我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要你照顾我,你会不会不耐烦?”
“什么意思?”
“就是,有时候突发奇想想吃些奇奇怪怪的食物,你会不会满足我的愿望?”
“自然可以。”
“那我经常性的突然莫名其妙发脾气,你哄我吗?”
“哄。”
“哦还有,后面还会浑身水肿,需要你每天帮我捏捏腿。”
邱戎越听越心惊,双手紧紧地揽住陆悦容,亲吻着她的唇安抚她:“你有什么要求我都允诺,到底是什么怪病?能不能治好?”
见他眼底慌张的神色,陆悦容憋着笑意,淡淡地说道:“也没什么,就是怀孕了。”
邱戎愣住:“……怀孕了?”
“是啊,师父说还不到两个月。”
陆悦容侧身,偏过头来笑着看向他,“是不是吓到你了?”
邱戎没有说话,然而揽着她的手,明显松开了许多。
见他都是如此反应,陆悦容很是讶异,“你怎么也如此紧张?我现在胎位很正,真的不需要那么小心的。”
然而邱戎此时根本不听她在说什么,只问道:“所以孕期,我需要照顾你的胃口、情绪、按摩水肿,还有其他需要我注意的吗?”
话刚说完,未等陆悦容说话,他又说道:“十月怀胎,我看我还是明天把钟老和李溯请来府上常住,最为稳妥。”
陆悦容无奈,正欲说话,邱戎便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腹部位置,抱住了她。
邱戎闭着双眼,两个人脸贴着脸,他亲切呢喃地叫着她的名字:“悦容。”
“嗯?”
他的心中翻涌着万千思绪,脑海里有无数的话想对自己的妻子说。最后全都一股脑堵塞在咽喉,只漏泄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说道:“我们的第一个孩子。”
陆悦容笑着问他:“第一个?你还想要好几个吗?”
邱戎摇头,“一个够了。”
“我也觉得。女孩子还好,如果是男孩子,多来几个真的会头疼的。”
两个人低声交谈,设想着未来带娃的景象,在充满了温馨的氛围里相拥而眠。
即使睡梦里,邱戎也记得稍稍隔开了陆悦容腹部的位置。
因为前一天确诊了喜脉,所以第二天钟磬便不再允许陆悦容天天来往他的医馆了。
于是她只能拿出邱戎给的书房钥匙,每天待在里面看看书写写字。
最近一段时间,邱戎尚未结束前去州衙应卯的生活,故而陆悦容光明正大地占据了他的书桌。
实不相瞒,她已经眼馋很久了。
晚间的时候,陆悦容饮了师兄特意送来的滋补药膳后,便回了房间半躺着等邱戎回来。
然而她疲倦得眼皮直打架,时辰也快到亥时了,都没有等到邱戎回来。
她觉得奇怪,穿上外衣出了卧房,询问了府中仆役。可仆役却回答,将军已经回来了。
陆悦容又找了其他人询问,才知道原来邱戎是回了自己的卧房。
不怪乎她想不起来,因为自从她来了绛贡之后,除了在军营的时间,邱戎都是宿在她的卧房里。她也就从没想过,去看看他的卧房在哪里。
所以成亲两年,这次竟然是陆悦容第一次进邱戎的卧房。
她在仆役的引路下,来到门前。她伸出手来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邱戎的声音:“谁?”
“是我。”陆悦容回答道。
她站在门外等了一会儿后,房门被打开。
邱戎只披了件外袍,看向陆悦容,“你怎么来了?”
她不回答,只问道:“你怎么一个人睡?”
说着,她便越过邱戎,走进了房间。
陆悦容四处打量着这间卧房。
房间里虽然久无人住,但是因为长期有仆役打扫,所以依旧保持整洁。
只是少了些人气,显得冷清。
“干嘛要一个人睡呀?”陆悦容又问了一遍。
邱戎沉默不语,跟着她走了进来。
只见她在床榻前站定,然后伸手褪去自己的外袍就要担在衣架上。
邱戎握住了她的手,制止了她的动作,“不要闹。”
“我哪里闹了,你睡哪我睡哪。”
“这里你会睡不好。”
“那你为什么要一个人睡?”陆悦容问他第三遍。
邱戎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回答:“……宝宝太脆弱了,我怕无意中压到他。”
陆悦容又问他:“孩子重要,我不重要吗?”
“……你重要。”
“你不在我睡不着,那你要因为害怕压到他就一个人睡吗?”
“悦容……”
陆悦容脱了鞋,窝进被褥里,“反正就,你睡哪我睡哪。”
邱戎看着她,躺在自己的床榻上,从被褥里探出头来,专注地看着自己。
他最终叹了口气,道:“回去吧。”
“你跟我一起回去吗?”
“一起。”
“早说嘛!”
陆悦容迅速地揭开被子,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一边穿着鞋袜,一边嫌弃地说道:“你这个床榻太硬了,我还真不一定睡得下去呢。”
邱戎:“……”
穿好衣服的陆悦容向邱戎伸出手,“走吧。”
他牵住她的手,“嗯。”
今晚的月色格外明艳,为牵着手走在庭院里的小夫妻,洒上一层温柔的银色光晕。
“下次不要自作主张了。”
“嗯。”
“这么晚了真的很困的好嘛。”
说着,就传来了一道慵懒的打瞌睡声。
“……”
事实证明,即使沙场常胜,于闺阁之乐上,还是要折败于自家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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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依赖
这一年整个七月,是陆悦容最难受的一个月, 肚子里的小家伙折腾得她吃什么吐什么。
七月本就尚未消暑, 因为暑气食欲不振,好不容易有一两个她想吃的食物, 却又转头吐了个干净。
再加上七月时,邱戎尚在忙碌, 白日里无暇照顾她。故而每当他放衙归来,听着陆悦容一天里的经历, 便满是心疼与怜惜。
于是最后, 迫于将军威严, 可怜师兄李溯便开始每天来将军府点卯,为将军夫人改善胃口。
当然, 这种行为没有任何效果,陆悦容依旧是吃什么吐什么。
八月的时候, 邱戎终于重新清闲了起来。
他推掉了一切官场上邀请他的应酬, 每天在家陪着陆悦容。
这时候陆悦容虽然依旧吐个不停, 不过相比于七月总算是好上一些了。
但在邱戎第一次见到妻子这副模样时, 他终于见识到亲眼所见比之语言描述更为直观的冲击。
邱戎把陆悦容抱进怀里,手轻轻抚顺她的背。
“之前一个月都是这样吐过来的吗?”他问道。
“是呀……”
邱戎亲了亲她的额头, “夫人辛苦了。”
陆悦容倚着他宽厚的胸膛,笑着说道:“有你这样细致地照顾,我感觉舒服很多。”
他把手轻轻搭在她尚且平坦的腹部,略带了些咬牙切齿的语气说道:“希望是个男孩,我就能好好‘教导’他。”
“如果是一个乖巧听话的男孩, 你也舍得‘教导’吗,孩子他爹?”
邱戎轻哼:“舍得,谁叫他一直折腾他娘亲。”
陆悦容笑道:“你将来一定是一位严厉的父亲,这样很吃亏的。”
“为何?”
“小孩子一般亲近母亲多些,你又这么严厉,小心以后孩子不喜欢你。”
“我不需要他喜欢我,我只要他敬重我。”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到时候可别和我‘争宠’!”
“不与夫人争。”
陆悦容双手搭在腹部,满怀憧憬地设想着:“我们的孩子,一定是聪明、果敢、坚毅、敏锐的,他不需要考虑生活是否富裕,而是会在充满爱意的环境里长大。他有一对永远爱他的父母,即使他调皮在外面闯了太多的祸,即使随着时间推移他会慢慢成熟,父母赠予他的爱意也从不消减。”
邱戎听着陆悦容的话,胸腔里满是柔意。他握住她的手,陷在最温情的设想里。
他们一定是一对最好、最负责的父母。
午后两人进了书房,陆悦容上前收拾着邱戎书桌上自己的东西。
邱戎制止了她:“不用收,我用你先前的位置。”
“可以吗?”
“嗯。”
陆悦容开心一笑:“那我就不客气啦!”
“但是注意不要太耗费心神。”
“知道的!”
邱戎看了眼桌上的纸张,拿起来问道:“这是悦容最近写的吗?”
“嗯,好久没有练,有点生疏了。”
他又拿起了几张纸看着,“夫人会好几种笔体?”
陆悦容点头,“全是胡乱学的,写的都不好。”
“写来看看?”
她提笔,“真的要看吗?不要笑话我。”
“无妨。”
“好吧……”
她想了想,最后在纸上用她会的几家笔体写了句“黄沙百战穿金甲”。
邱戎低头,看着力透纸背的字迹,无奈地叫着陆悦容:“夫人。”
“啊?写得太差劲了吗?我都说不要写了嘛。”
“你知道,有时候过度自谦也是一种自傲吗?”
陆悦容也低头看着自己的字,“意思是我写的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