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等待了半个时辰后,陆悦容幽幽转醒。
她看着床榻边的师父,笑着说道:“让师父担心了。”
“不及你分娩辛苦,幸好母子都平安。”
“是个男孩儿?”
“对,是个臭小子。”
说着,钟磬扶着陆悦容坐起身来,把襁褓递到她的怀里。
陆悦容抱着自己的孩子,看着他小小的皱巴巴的脸蛋,心底泛出无限柔情。
“我的小宝贝。”她想用手去碰碰他的小脸蛋,却怕自己力气太大伤到他,便只是虚虚地靠近了他。
过了一会儿,她笑着说道:“哎呀,他怎么这么丑啊……”
师父也笑了,“刚出生的孩子,都不好看。”
陆悦容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她轻轻感叹道:“真好……”
钟磬问她:“想好取什么名字了吗?”
“陆瑾淮。不需要他长大了有多大的本领,只希望他拥有美好的品格。”
钟磬点头,“嗯,不错的祝福。”
这时,李溯推门而入。
“师妹醒了?刚好,吃点东西补充一□□力。”
陆悦容把小瑾淮递给师父,“师父你要抱一抱吗?”
钟磬刚准备说话,李溯便插嘴道:“师父刚才一直守着,肯定抱了好几次了,我可是还没有抱过我的宝贝侄子呢!师妹你可不能偏心啊!”
“臭小子,这也要和老夫抢!”
“好,师父抱,师兄也抱。”
李溯把碗递给陆悦容,然后嘿嘿笑着从钟磬手里小心翼翼地接过襁褓,“宝贝小侄子,让师伯抱一抱你哦。”
师徒两人对新生儿抱着极大的兴趣,小小地抱了一会儿之后,便把孩子放在摇篮里,然后两人时不时地就要看一眼摇篮。
新生儿生长得很快,没几天之后,孩子就不是皱巴巴的可怜模样,而是变得粉嫩嫩的。
分娩之后,陆悦容依旧被自己的师父师兄照顾得很好,到孩子满月的时候,她已经基本上恢复了。
此时距离邱戎带着北夷议和使团前往泽安已经过去了将近四个月,而他依旧还没有回到绛贡。
陆悦容则开始思考起,离开绛贡的事情。
四月初,她终于向师父师兄说出了自己即将离开的打算。
纵然是有不舍,他们还是尊重着陆悦容的决定。
他们给陆悦容雇了一辆马车,马车上装满了他们准备的行李,面面俱到地囊括了许多东西。陆悦容不好推辞他们的好意,只能同意。
又过了半个月,到了分离的那天,师徒二人一直送着她出了绛贡的东门。
他们不舍地在官道旁道别,三年的相处时间,还是拥有了太重的分量。
临了,陆悦容到底没有忍住落了泪。
“师父,对不起。”
钟磬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小徒弟,“没有什么对不起的,去走你自己选择的道路就好。什么时候想师父了,随时都可以再回绛贡。”
陆悦容抑制不住内心的伤感,扑到师父怀里哭泣了起来。
钟磬轻轻抚着小徒弟的肩膀,“好了好了,再哭下去,老夫一大把年纪也要跟着你一起哭了。”
她从师父怀里抬起头来,带着浓浓的哭腔回答道:“好……”
陆悦容转头看向一旁的李溯,从他手中接过小瑾淮,“师兄。”
“师妹。”
“再见……”
“再见。”
她抱着孩子走上马车,揭开帘子走进去前,最后回过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师父师兄。
他们是她十几年来遇到的,少得可怜的温暖回忆。如果可以,她希望永远待在他们身边。
然而她是个狠心的人。
她想要抛弃自己的过去,连带着他们,也被她抛弃了。
她直到自己已经踏上离开的路途,都没有告诉他们她要前往哪里。
她甚至没有告诉他们,这辆马车也将会在她行至中途时被解雇。
从此刻开始,他们之间的联系,将被完全割断。
自此以后,除了陆瑾淮,她将一无所有。
陆悦容端坐在马车里,泪如雨下。
别离是痛苦的,可是只有面对痛苦,她才可以开始新的生活。
马车载着这对母子向东而行,在远方,有属于他们的新故事在等待……
作者有话说: 女主在绛贡的故事告一段落。
接下来镜头会转到男主那边,写一下男主在泽安遇到的事情,涉及到一些阴谋,可能会比较枯燥,也没有女主出场(这几章我会标注只有男主,如果不喜欢的小伙伴可以选择跳过),应该不长,几千字的样子,我尽量快点更新完。
在男主那边,会少量讲到皇室的一些事情,也会讲一下大皇子、二皇子之间的矛盾怎么产生的。
还有最重要的是,本文毫无存在感的男二,终于要正式登场了,接下来就是他和女主走剧情。
等男二和女主开始走剧情,也就表明男主暂时下线,到再次上线时就是五年后了,嗯……
第40章 回京
邱戎扶着‘齐听语’上了马车,女子眼波婉转地看向他:“将军先前那么大的火气, 倒还记得在人前表演得对我体贴备至, 看来你也不似传闻中只会战场厮杀的人嘛。”
邱戎斜了她一眼,“我若只是莽夫, 能把你们北夷打得丢盔卸甲么?”
‘齐听语’笑容收敛,冷哼了一声, 上了马车。
邱戎领着两千西北军去到绛贡的馆驿,两天前北夷的议和使团就在此下榻。
此次出使泽安的北夷使臣, 是北夷政权中向来主和的亲王乌格那。
乌格那数年之前曾经游历过大顼, 对于大顼的国力有较为明确的了解。
同时, 他对于大顼的政权制度以及文化风俗也十分推崇,曾经想过在北夷推行大顼的制度, 最后却因为两国国情不同以及北夷皇室大多数人强烈抵制,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五年前, 北夷三皇子与南乐伯之女齐听语之联姻, 也是他的一手促成。原本是想以此与大顼交好, 奈何主战派势力强硬, 联姻之后,北夷对大顼的进攻反而愈演愈烈。
此次北夷惨败于大顼西北军, 就连三皇子也死于沙场。乌格那认为此时必须要与大顼朝廷议和,否则,北夷终将被夷平。
于是他纠集了自己的亲兵,采用雷霆手段,控制了所有的主战派。以可汗的名义下达文书, 与大顼议和。
为表诚意,他先是将郡主齐听语送还大顼,接着自己又作为议和使臣,出使大顼。
北夷使团准备妥当后,邱戎便领着西北军一路骑行守卫。
这次的议和,不论是对北夷还是大顼,都格外重要。
北夷是西北草原上最大的异族政权,若是与他们交好,那么大顼的边境至少能有百年相安无事。
在太上皇还是皇子时,曾在一次战役后与北夷签订过和平约定,只是那张合约仅仅只作用了三十年。这三十年里,北夷国力发展迅猛,卷土重来时,势头很强。
当然,大顼在这三十年里,国力也飞速提升。正因如此,两国之间才会鏖战了十六年之久。
大顼朝廷内,也是分了主战主和两派。这也是为什么北夷求和的文书早在一年前就传递到了泽安,一年后才最终确定护送议和使团前去觐见。
那是朝廷内对到底是议和还是乘胜追击做了深入分析,以及议和的形式该如何,也是细致地讨论许久才最终确定。
邱戎作为近几年与北夷作战最多的大将,也是最了解北夷的人选,因此被皇帝授予了全权监管议和之事的权力。
西北军一路护送议和使团前往泽安。
因为队伍中多为马车,行速缓慢,他们在路途上花费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终于在新年之前顺利抵达都城。
到达泽安之后,邱戎协助鸿胪寺官员交接了使团接待的相关事宜。
北夷使团所有人都在馆驿下榻后,邱戎又与负责京畿巡防的金吾卫接洽,了解了馆驿巡防布置。
一切妥当后,他才回了将军府,准备换上朝服进宫面圣。
而那位‘齐听语’也被他带回了将军府。
邱戎、裴琰、齐听语三个人是一起长大的。一直到后来,裴琰与齐听语两情相悦,就差交换八字确定婚期,邱戎是他们这场爱恋全程的见证者。
直到后来,因裴瑀算计,齐听语远嫁北夷。邱戎眼看着平日里光风霁月的大皇子濒临崩溃,肝肠寸断。
所以,他完全能够理解裴琰一心想找回齐听语的念头,只是如今,找回的却是一名假扮的女子,这就意味着,很大可能性,真正的齐听语已经死了。
邱戎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这件事情,如他这般重感情的人,在等待了五年之久后,还能经历第二次打击吗?
无奈,他只好先将人带回府中,等找到一个恰当的时机再告诉对方。
回府后,管事告诉邱戎,门房收到了从绛贡而来的信。
他拿着信回了卧房。
那是李溯写给他的有关陆悦容的信。
作为丈夫,在妻子有孕时外出实为不该。然而作为大顼的将军,职责所在他只能选择离开。
与妻子远隔千里,他便嘱托了李溯,每个月都写一封信给他,让他知道,陆悦容这一个月里的情况。
因为泽安府邸无人居住,所以仆役们在打扫房间时,只是清理灰尘而不会变动房间的摆设。
故而,邱戎打开卧房看到的,还是两年多以前的那间新房。
邱戎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那天刚刚走下酒席的自己,推开房门就能看到自己的新婚妻子。
他下意识地看向床榻。
然而那里却是空荡荡一片。
现在不是新婚夜,他的妻子远在绛贡城。
邱戎沉默着坐在床榻上,打开了信封看着信纸上的内容。
李溯的记录非常详细。
写了陆悦容哪一天里突然想吃某样东西,他就东奔西走找了十条街,终于找到了,她却吃了一口就没有胃口了。
写了某一天,陆悦容肚子里的小家伙格外地调皮,一整天里踹了母亲的肚子几十脚。
邱戎看着这些文字,目光中溢满了温柔神色。
看完了之后,他起身,妥帖地将信封放在了桌案上的小箱子里。
余光瞥见不远处的梳妆台上,还放着当初陆悦容的凤冠。
他轻轻拿起那顶凤冠,脑海里是当初他挑开盖头那一瞬看到的、艳若桃花的容颜。
当经历了将近三年与陆悦容亲密相处的时光后,邱戎再去回想成亲那天自己做的事情,他才觉得当初是多么的无情。
如果可以,他希望将来能有机会,重新补给陆悦容一个美好的婚礼。
感慨过后,邱戎快速地穿上了朝服,恢复成冷静严肃的大将军,然后便进宫面圣,详细奏报此次北夷使团议和事件。
在汇报的过程中,他还特意分析了在此次议和事件中发现的疑点,并大胆地告诉了皇帝自己的猜测——北夷此次议和,很可能来者不善。
裴叙拿着奏报文书,问道:“爱卿有何意见?”
“将西北军换上金吾卫的装束,加大对馆驿的巡防,名为防卫,实则监视。我们不知道北夷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唯一能做的只有密切掌握议和使团内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作者有话说: 蠢作者昨天咕咕咕了,怕小可爱们等着急,早上先来短小的一更,下午会再更一次。
以后一定不会咕咕咕!乖巧挨打。
第41章 案发
“嗯,你与左卫将军商量好如何巡防布置即可, ”裴叙看完了手中的文书, 抬头看向邱戎,“琰儿是不是还没有放弃寻找南乐伯家的丫头?”
邱戎顿了顿, 如实回答:“的确有嘱托微臣寻找。”
“找到了吗?”
他摇头,“找到的是北夷人假扮的。”
“嗯?看来乌格那所谓完全控制北夷政局的说辞, 过于自信了啊,这不就有一条漏网之鱼吗?”
“此人敢孤身一人找上微臣, 想来不是要蒙蔽殿下那么简单。很有可能使团中有北夷主战分子隐藏身份躲避其中, 只等寻找到时机里外合应, 完成他们的阴谋之举。”
“有何发现?”
“未曾有发现,微臣只能在众人面前伪装出十分信任她的模样, 若是暗处有线人观察,认为时机成熟时, 想来会派人与她接洽。只要他们一有动作, 此人身边监视她的暗卫就会第一时间察觉。”
“好。琰儿那里, 想好怎么告诉他了吗?”
邱戎沉吟, “尚未想好如何说。”
裴叙问他:“爱卿觉得,琰儿适合做一名皇帝吗?”
“陛下是想听微臣说实话吗?”
“然。”
“论治世韬略, 殿下已经具备了当君主的资质;论待人品性,此时正为盛世,需要一名仁君而非崇战好强的枭雄。殿下唯一的缺点就是过于重感情。
“君王可以仁爱、可以谦和,但不能把情感放在事业之前。若是以臣子的身份进谏,我宁愿听语已殁, 给殿下以当头棒喝,使之勉励进取。”
裴叙笑了笑,“那就对琰儿实话实说。”
“是。”
“无事便退下吧。”
“微臣告退。”
离开上书房没多久,邱戎便在道旁见到了裴琰。
裴琰领着他去了自己的宫中。
两人坐下后,裴琰问道:“我见你书信说,有关听语的具体情况要当面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邱戎:“我找到的‘齐听语’是北夷人假扮的。”
“什么?那听语现在在哪?”
邱戎摇头:“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