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妻——柳辞韫
时间:2020-05-13 08:37:18

  然而对方置之不理, 依旧说道:“我替你承受了这么多的折磨,你为什么还要激怒那个疯子?现在的你应该立即答应他的请求, 把自己送过去, 快点把我从地狱中拯救出来!”
  刚刚对方起身太早, 陆悦容诊出的脉象并不十分确定, 现在看她这副模样,想来是早已神智失常, 只是自己尚且觉得在装疯罢了。
  她不愿与一个神智失常的人说太多无意义的话,便站起身来看了眼房间内的布局,选了那张空着的床榻和衣而卧。
  此时情况,优思过多也是无济于事。她不如想想怎么离开,或者保持自己安然无恙等待救援的到来。
  既然裴瑀没有对瑾淮下手的念头, 至少她心中的挂碍不复存在了。
  也不知道,此时邱戎在做什么……
  泽安城,大皇子府。
  自裴琰随着邱戎去绛贡收复北夷归来,他便拥有了独立的府邸,而不需要一直住在宫中。
  裴瑀造反的计谋被识破之后,逮捕逃犯的任务便一直是裴琰在负责。
  从裴瑀逃脱泽安,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然而搜寻进度却如同大海捞针毫无头绪。
  裴琰查阅着下属呈递的文书,而一旁的邱戎则是对着地图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正在这时,有门童来报,说将军府传递来了消息。
  邱戎走到门前,接过门童递来的信封。
  他拿着信封走回书房坐在下座,启封看完了信中内容后,却是久久不语。
  裴琰抬头看向邱戎,问道:“写了什么?”
  “裴瑀抓走了悦容。”
  “什么?这是在对付你吗?”
  邱戎犹疑,“报复我率众查抄了他的皇子府,还逼得他逃窜出了泽安?”
  裴琰也有些不解:“是为了被逼上绝路时有脱身的筹码吗?可是我们连他躲在哪都不知道,反而是这样贸然抓人很可能会将行踪暴露给我们。”
  邱戎摇摇头,沉默不语。
  裴琰起身,走到邱戎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用太过担忧,裴瑀疯癫归疯癫,想来也不会对一名毫无瓜葛的女子下手。更何况,若真是为了抓在手中对付我们的把柄,也不会贸然伤害她的。”
  “我明白。”
  晚间,邱戎和裴琰道别,从打皇子府回到自己的将军府。
  邱戎站在庭院里,打拳练剑一直到月上中天。
  十二月寒冷的天气里,他却只着一身单衣,汗透背襟。
  邱戎心中无数愤懑、愧疚、痛苦。
  哪怕当初回到绛贡看见陆悦容写下的休书、两人分别五年,他都没有过放弃的念头。
  可是此时,当他发现,她很可能因为自己的牵连而身陷不必要的困境,他开始思索,自己似乎不应该单方面地再与她纠缠。
  若是没有自己,她又何必遭受这场无妄之灾?
  邱戎枯坐在卧房之中,一夜无眠。
  -
  虽然是阶下之囚,但陆悦容心境格外的好。
  裴瑀是个会享受的人,即使是关押着她们的这间房间,内中陈设布置也十分精致。陆悦容卧在那张舒适的床榻上,一夜好眠。
  第二天醒来,陆悦容被送了一碗软筋散,她就知道,又要启程了。
  被侍从们送到一辆马车上之后,过了没多久裴瑀也上了马车。
  陆悦容浑身无力的靠着马车车壁,抬眸看着他走到自己的旁边落座。
  他坐下之后,马车便开始行动起来。
  裴瑀轻佻地看着陆悦容,右手抚上她的脸颊,“娇软佳人,倒也别有一番韵味。”
  她微弱地移开自己的脑袋,有气无力地问道:“陆悦染呢?”
  “那个蠢货,怎么能和我们共乘一辆马车。”
  “在一个地方没多久,便不得不逃亡另一个地方,这就是尊贵的二皇子最近的生活?有个词叫做,丧家之犬?”
  裴瑀眸中沁出阴冷的气息,手下捏着陆悦容下巴的手劲也加深了许多,“我说过,迁就你不是你忤逆我的权力。”
  说完,他便狠狠地甩开了她的下巴。
  陆悦容被推着脑袋斜撞到马车上,她看着对方终于远离了自己,心中舒了一口气。
  倒也不是对自己过于自恋,只是对方这种黏腻令人作呕的动作与语气总是让她心感不适。
  她分不清对方究竟是真的觊觎、还是在恶心自己恶心邱戎,那就索性惹恼对方,让他远离自己。
  况且试验了两次,对方都并未一怒之下杀了自己,看来自己还是有利用价值的。至少在对上邱戎之前,她还不会出意外。
  服下了软筋散,又在马车上一路颠簸。陆悦容倚着马车,没过一会儿便昏睡了过去。
  裴瑀眼神晦涩地盯着陆悦容好一会儿,然后把她放平在了座位上,自己则是坐在了侧面的座位。
  等到陆悦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她睁开眼时,自己躺在客栈的床榻之上。而裴瑀则是在不远处的软榻上坐着。
  陆悦容抬起手来,揉了揉脑袋。
  软筋散的药劲过去了,手脚虽能动弹却依旧酸软无力。
  她四处打量了一下这间卧房的布置,腹议道,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大张旗鼓的逃亡之人。
  她问道:“二皇子如此高调行事,不怕被大皇子的人马找到吗?”
  “不用担心,因为我们就要出大顼边境了,即使此时皇兄发现我的行迹,远在泽安的他也追不上来了。”
  陆悦容思索了一下,此时已是十二月,在这里却并未感觉到该有的寒冷,定然是在瀚漳以南的方位了。
  “你要去南越?”
  “然。”
  “可是南越早已灭国,疆域也已经划分到大顼。逃去那里就能绝境重生?”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陆悦容想起,曾经听邱戎说过,裴瑀的母亲是南越的和亲公主。
  “看来是南越境内,有什么只有二皇子一个人知道的秘宝了。”
  裴瑀笑道:“是。”
  如果裴瑀有自己的谋划,那先前猜测以自己要挟邱戎的理由显然不是必要之举,陆悦容倒是真的有些好奇裴瑀的理由了。
  “既然二皇子自有打算,那么抓我过来就并非山穷水尽之举。”
  裴瑀并未解答陆悦容的疑惑,而是用从未有过的平和语气说起了另一件事情。
  “年少时,我曾经爱过一个人。她是南乐伯家的掌上明珠,闺名齐听语。”
  陆悦容怔愣,是她,当初邱戎在北夷敌营寻找了许久的女子。
  “听语的母亲与邱戎的母亲义结金兰,所以邱戎与听语也情同兄妹。邱戎在做皇兄伴读时,常常会带着听语一同前去,他们三人可以说是一同长大。”
  “相处久了,听语和皇兄自然而然地相恋,两人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如果不出意外,听语就是名正言顺的大皇子正妃。”
  “然而,他们一个人也不知道,还有一个人深爱着听语,那就是我。”
  陆悦容心头一跳,若是如裴瑀所说,她后来又怎会到北夷和亲?他在这之中做了什么手脚?
  “我去找听语说明了心意,她却果断地拒绝了我。我又去找皇兄,皇兄告诉我,若是听语同意,他愿意与我公平竞争。”
  “我不甘心,既然是我得不到的东西,那也不能落到皇兄的手里。所以我在北夷使臣前来请求和亲时,偷偷把听语的画像放在了备选名单之中。”
  “以听语的样貌家世,轻而易举地脱颖而出,成为了和亲公主,远嫁北夷。”
  “听到消息的那天,皇兄失魂落魄、痛苦难当,我从来没有见过皇兄那样的表情。”
  “和亲事成后的第五年,邱戎大破北夷,从绛贡带回了一名与听语容貌一模一样的女子。所有人都认为那是北夷的细作,哪怕是她的兄长、她的爱人。”
  “只有我发现了,那是听语本人。除了可以辨别的标识外,还有就是这个世上怎么可能找到一个和听语一模一样的人呢?”
  “我虽然发现了真相,但谁也没有告诉。于是最后,听语被当成细作,毒酒赐死。而那毒酒还是皇兄亲手奉上。”
  陆悦容看着裴瑀神色诡异地说完了这个故事,问道:“二皇子与我说这个是何用意?”
  “嗯?”裴瑀奇道,“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抓你么?这就是解释啊。”
  他勾起嘴角,“我看上的东西,除非我自己毁掉,否则谁也不能从我手中夺走。”
  “先前正式会面的时候,就告诉了你。可是悦容不信,那我只好举个例子让我的说辞更可信些咯。”
  “所以陆悦染被一直带着,就是‘既然对方机关算尽要嫁过来,那就要不离不弃、吃下一切苦果’。”
  “你有没有发现,我们很像?”
  “倒是不知道我一介女流,还会与二皇子有所相似。”
  “母亲早亡,不受父亲宠爱,永远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自己的人生一直被别人安排,所有拥有的东西,都是自己打拼得到。你看,我们如此同病相怜,真的不考虑站在我这边吗?”
  陆悦容摇了摇头,说道:“不,我们并不相像。”
  “哦?哪里不同?”
  “我是救人百病的大夫,你是草菅人命的魔鬼。”
 
 
第59章 行宫
  裴瑀轻笑:“草菅人命?如果是为了野心,死几个无关紧要的人又与我何干。”
  “无关紧要?爱人、亲人, 也叫无关紧要么?”
  被戳到痛处, 裴瑀死死盯着陆悦容,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说过, 我并没有给你忤逆我的权力。”
  “如果说实话就是忤逆你,那么二皇子可以试着让我闭嘴。”
  “你是真的不怕死, 还是,”他随意的靠进椅子里, 问道, “怕自己到时候成为我对付邱戎的筹码?”
  陆悦容抿唇。
  裴瑀笑道:“我从抓住你到今天, 也有半个月之久了。怎么着消息也该传到泽安了吧,可是我没有听到任何邱戎找过来的讯息。难道皇兄真的猜不到我会逃去哪里, 所以没有给邱戎下达命令?”
  “亦或者,其实你在邱戎心里的地位, 没有你想的那么重要呢?”
  听着对方挑拨离间的话语, 陆悦容笑了笑, “没有追来那是最好, 我想他定然是有自己的追踪计划,我又何必成为他计划里的那个变数呢。”
  “哦?还真是心闲气定呢, 那就好好遵循俘虏的本则吧。”
  想来确实是自己三番两次惹恼了裴瑀,接下来他再也没来找过自己说些令人悚然的话。
  一直到了南越之时,陆悦容都被关押着和陆悦染一辆马车行驶。
  闲来无事,她就用讨来的银针为陆悦染针灸。好在是,裴瑀并未因此苛责。
  裴瑀到达的目的地, 是南越旧时都城。
  遗迹上盖了一座行宫,形制是仿照着当初南越国王宫建造。
  裴瑀领着队伍,在行宫之外站立了许久。
  陆悦容看着眼前的宫殿,还有一些地方尚是半成品。
  “那是裴瑀的父亲宗径寒督建的。”
  陆悦容转过头去,看向说话的陆悦染。
  今天的她稍稍恢复了正常,从马车出来时还记得收拾了一下自己的着装与发髻。
  她站在陆悦容身旁,继续说道:“这座行宫建造完成本该是在三年前,但是五年前他把宗径寒送上断头台,这里的工程便无人监管了。”
  陆悦容听说过那位金吾卫左卫大将军的事迹,他虽是南越百姓,却自小陪同着皇帝一起长大。后来更是对皇帝有救命之恩,因此皇帝对之礼遇有加。
  想来这座行宫的建造也是他得到了皇帝的首肯,才动工建造的。
  进入行宫之后,陆悦容陆悦染照旧被安排着住在同一间屋子。
  房间内无人打扫,陆悦容便忙碌着收拾出能住的空间。
  陆悦染坐在一旁看着她,说道:“你还真是处变不惊。”
  她动作未停道:“左右都是阶下囚,不如让自己过得舒心些。”
  “那你还总是激怒那个疯子?”
  “难倒你愿意总是和一个喜怒无常的人待在一起吗?他生气次数多了,便不会再叫我过去。”
  “我以前一直觉得,你是个软弱渺小的人,否则怎么会甘居我下十年。”
  陆悦容坐在一旁为自己倒了一盏茶,轻抿了一口道:“过去的我的确软弱渺小,否则我的人生又怎么会任由你们安排?”
  陆悦染笑道:“是,我选择了我以为的人上人,却把自己折磨成了疯子。把以为是次品的婚姻推搡给你,你反而获得了一份爱情。”
  听着她略带羡慕的话语,陆悦容道:“可是我依旧是个下堂妇。”
  “那是因为你拒绝了他,在你的这份感情里,你才是主导者。”
  陆悦容沉默。
  对方继续说道:“北夷使团案发生的那年,邱戎在回西北之前来过家里。第二天,父亲发了好大的火,正厅里的茶盏都被父亲拂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我问父亲出了什么事情,父亲告诉我,邱戎来过府上,去了你的小院里把你的东西全都搬去了将军府。并在第二天写了书信呈递到了父亲手上,表明他只是娶了陆悦容,而与陆府没有任何亲属关系。”
  “父亲一直坚持不与邱家断绝这门婚事,就是看中邱家历代手中都握有兵权。可没想到明明嫁了一个女儿过去,反而没有得到好处。”
  陆悦容讽道:“在他眼里,任何事物都是可以明码标价、换取他想要的东西。”
  “原来你早就知道。”
  “我若是不知道,当初也不会反抗他的安排。凭什么我的成长他没有付出一丝一毫,却在需要我时,理所当然地把我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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