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妻——柳辞韫
时间:2020-05-13 08:37:18

  陆悦染自嘲地笑着,“可惜我知道得太迟。当我迟迟不能嫁与那个疯子时,父亲失去了往日的温柔爱护,我还以为是我自己太令父亲失望了。”
  “你只是被他的伪装迷惑了太久,便以为他是一个好父亲。然而他的真面目,我在七岁的时候便看透了。一个在发妻去世当年便续弦的男人,能是一个温柔深情的人吗?”
  “那邱戎呢?他总是一个深情的人了吧?全泽安城的人都知道,年少成名的邱戎将军天南海北地寻找着抛弃了他的结发妻子。”
  “只要是地方上哪里闹了匪患,他必然是第一时间请求外出剿匪的。就为了那一分,或许在剿匪途中能找到妻子的可能。”
  陆悦容奇道:“你这是在撮合我与邱戎吗?”
  陆悦染笑了笑,“或许吧。但我真的很嫉妒你。明明是我扔掉不要的东西,却原来是一份宝藏。哪个女人不奢望自己能拥有一份独一无二的感情呢?我只要一想到这份情感曾经可能是我拥有的,我就嫉妒得发疯。”
  她冷笑,“那你就去找邱戎,让他拯救你出苦海,与我说什么?”
  对方摇头,“我找过,但是他连见都没有见我。”
  “他见不见你,关我什么事情?”陆悦容感觉到莫名其妙的恼怒,索性躺在床榻上,用被褥捂住了脑袋。
  然而陆悦染却依旧坐在那儿,两眼无神地说着话。
  “我从来没见过邱戎哥哥那样颓丧的表情。每一次他都是信心满满地出征,却是无功而返地回来。本该心在沙场的将军,却成了身陷情网的凡夫。是你把他拉下红尘,却又对他不闻不问。”
  “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想要解除与邱戎哥哥的婚事吗?因为我害怕他。年少时,他虽然冷淡,却也还有人情味儿。经走沙场三五年,回来时却像是冷面修罗,再加上眉尾那道破相的伤疤,骇得我根本不敢和他说话。”
  “可是谁知道,就是这样的人却深藏着不被旁人看到的柔情。反而是你啊姐姐,你却无情地抛弃了他五年。”
  陆悦染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半晌,即使她蒙着被褥也还是听得一清二楚,令她心神不宁。
  她便索性起身,银针刺了对方的昏睡穴,然后把她拖到了床榻上安眠。
  陆悦容微喘着气,心想,纪峘也说过自己无情,难道自己真的无情吗?
  继续躺回床榻上,她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向来少梦的她竟然破天荒地做起了梦,梦里见到一脸胡茬、不修边幅的邱戎,手握长刀奔走在夕阳映染的战场之上。
  他焦急地四处张望着,口中念着她的名字。
  忽而,邱戎猛然转身。梦里,她看见对方眼含血泪。
  -
  泽安城,大皇子府。
  裴琰接到下属传递的加急文书,猛地站起身来,喜道:“南越驻守的探子回报,裴瑀果然前去了那里。”
  邱戎忙接过文书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然后立即说道:“我即刻动身!”
  说完,他便转身而去。
  “邱戎!”裴琰叫住了他。
  “殿下?”
  “我明白你着急,但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不要太过鲁莽行事。”
  “我知道。”
  “嗯,我们南越汇合。”
  “告辞。”
  虽然邱戎十分迫切想要率军前往南越,但是泽安与南越相距甚远,一时半会儿他还是赶不到那里的。
  而身处南越的陆悦容,在第二天清晨醒来时,回忆着前一天晚上的梦境,心中五味陈杂难以形容。
  一定是前一晚听太多了陆悦染的胡言乱语所致。
  原本陆悦容以为,裴瑀来到南越是有什么筹码可以东山再起。
  但是从到了这座行宫之后,他便一直在内吃喝玩乐无所事事。
  这个疯子的心思果然很难猜测,她想道。
  到了南越之后的第七天,开始陆陆续续地有南越遗民找来行宫求见裴瑀。
  他们都是南越王朝曾经的官员后代,在听说了裴瑀的身世之后,便前来想要协助他重建南越朝廷。
  裴瑀不无不可地留下了他们,一个小小的伪朝便在这座行宫中诞生了。
  因为人员稀少,宫殿四周并无太多看守的侍卫,在他们“上朝”的时候,陆悦容曾经悄悄地站在正殿之外看过一眼。
  裴瑀懒散地坐在正座之上,下方十几名“官员”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关于南越重建的话题。而他们所谓的南越王却并未参与一句话,只沉默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说话。
  陆悦容只看过这一次,便没有再去看过。她觉得,裴瑀像是在看那些南越遗民耍猴戏。
  她听说过大皇子和二皇子为了皇位争夺之剧烈,然而此时的裴瑀完全没有当初的劲头。不仅仅是因为南越政权不比大顼,更大的原因可能是,他自己很清楚,南越毫无重建的可能性。
  那他为什么耗费心神来到这里?
  陆悦容完全不懂对方究竟在想些什么。
  裴瑀的“登基”仪式定在十天以后,当天,他还要册封“王后”。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男主来噜,本文也开始进入收尾阶段噜
 
 
第60章 滚蛋
  仆役将嫁衣送过来的时候,陆悦容正在为陆悦染把脉。
  也不知道裴瑀究竟是怎么惊吓到了陆悦染, 她的精神失常竟然显现出不可修整的状态。纵然是这些天陆悦容一直在为她行针, 也无济于事。
  嫁衣被放在房间的桌案上,仆役却无只言片语便转身离开了, 并没有说明这是给谁穿的。
  然而陆悦染在看见嫁衣的时候,却立即站起身来, 猛地扑了上去。
  她显出狂喜激动的表情,口中念念有词:“殿下!殿下终于要迎娶我为正妃了!我终于嫁入皇室了!”
  陆悦染颤抖着双手, 将嫁衣展开穿在了身上。她雀跃地转了个身, 走到不远处的长镜前端详着自己。
  “我嫁给二皇子了!我可以帮助爹爹官运亨通……我才是泽安城里最尊贵的官宦小姐!”
  “你们嘲笑我二十三岁还没有嫁出去又如何?我纵然迟嫁, 我依旧是你们当中嫁得最好的那个!哈哈哈哈……”
  陆悦容在一旁沉默地看着她的表演,她为她感到可怜、可悲。
  陆悦染疯疯癫癫地转过身来, 眼神凶狠地盯着陆悦容,双手紧紧攥住身上的嫁衣, “你是不是想抢我的嫁衣?凭你也想抢走我的东西吗!我告诉你, 你就是一个被抛弃的下等人, 是我们陆府里可有可无的摆设!”
  她摇了摇头, 背过身去远离了陆悦染,任由她在空旷的房间里随意疯癫。
  晚间, 裴瑀来到她们的房间。
  他看了眼疯累了睡在软榻上的陆悦染,问道:“医者仁心的陆大夫,居然忍心让一个可怜的疯子,嫁给我这个魔鬼吗?”
  陆悦容笑着回答他:“我连阻拦她穿上嫁衣的机会都没有,谈什么忍不忍心。更何况, 医者就必须以德报怨吗?”
  “陆大夫果然能说会道。既然如此,那到时候希望陆大夫不要缺席我的登基大典咯。”
  “裴瑀。”陆悦容叫住了要转身离开的他。
  “嗯?”
  “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不是在认真做一名大顼朝的反贼吗?”
  “可是我不认为,你看不出来南越毫无复朝的可能。”
  “那你觉得我在做什么?”
  “在等死。”
  裴瑀哈哈一笑,却并未说她的回答是否正确便转身离开了。
  陆悦容觉得自己是猜对的。
  十天的时间转眼而过。
  虽然这个所谓的南越伪朝不成气候,但是为了他们的“王”登基大典,行宫里还是非常华丽地布置了一番。
  这天,从早晨的时候,行宫里的仆役们便开始忙碌了起来。然而陆悦容她们的这间屋子却像是被遗忘了一般,毫无动静。
  今天的陆悦染似是恢复了一些神智,从床榻上起身之后,便一直坐在梳妆镜前为自己装扮着。
  陆悦容无所事事地站在窗前,看着外边儿的仆役们四处忙碌。
  到了正午时,所有的人都去了殿前高台参加南越王的登基大典。本该有人带着陆悦染一同前去,但是却无人前来。
  她们都以为是仆役忙碌得忘记了。
  午时过半时,陆悦容听见外面远远地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她原本以为是典礼上传来的。但是没过一会儿,她闻到空气里弥漫着被火烧焦的味道。
  她回过头来看向身后,却发现她们所在的房间角落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火,而她因为离得远,又靠近窗户,根本没有发觉。
  陆悦容走上前去,拉住陆悦染就向房门口走去,呵斥道:“房间起火了你没察觉吗?”
  对方置若罔闻,手中依旧拿着黛笔画眉。
  陆悦容准备打开房门离开,却发现门被从外面上了锁。
  她便只能又拉着陆悦染去到窗边,自己跳窗出了屋子。
  “跳出来。”陆悦容说道。
  但对方依旧不理不睬。
  她又犯病了。
  陆悦容无奈,只能走到房门前,拔出发钗在锁眼里摸索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打开了门锁。
  门成功地打开了,房间里的火势已经蔓延到了半间房子。
  陆悦容走进去,拉住神志不清的陆悦染向外走去。
  此时对方如此状态,她根本狠不下心来弃她不顾。
  她走在前面,认真地向外走去。
  却没有察觉到,身后的陆悦染突然用凶狠的眼神盯住了自己的背影。
  在她跨着门槛要向外走去时,陆悦染突然猛地把她向后拉去。
  陆悦容猝不及防,被对方拉得一个踉跄,身子撞到身后的香炉上,痛的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见她摔倒,陆悦染松开手,得意地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抢走我和殿下的婚事,告诉你,你这是做梦!”
  好不容易从前殿赶过来的邱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失衡跌进火势里的陆悦容。
  他霎时间目眦欲裂,高声叫道:“悦容!”
  邱戎快速奔向陆悦容,小心地将她扶进怀里。
  他用充满恨意的双眸看向一旁的陆悦染,用尽全力一脚将她踹到在地,之后便再也没有施舍给对方一个眼神。
  邱戎一把抱起陆悦容便向外快步地离开。
  缓过刚刚那股疼痛之后,陆悦容抬起头来看向他。
  也不知道他是赶了多久的路程到了南越,下巴上全是胡茬,眼底也是没有休息好的乌青色。
  她轻声叫道:“邱戎,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
  然而对方一直快步走着,并不回答她的话。
  “邱戎?”
  邱戎一路走到自己的坐骑前,小心地将陆悦容放在马上。
  这时他抬起头来,睁着发红的双眼看向她,极为认真地说道:“不会再放开你了,即使你厌弃我、赶我走,我也不会再放你一个人离开。”
  陆悦容哑了声,一个字也说不出。
  邱戎翻身上马,坐在她的身后。
  他牵住缰绳,远远地与裴琰打了个招呼,便带着陆悦容先往他们临时驻扎的营地行进。
  邱戎紧紧贴住陆悦容,一反常态地对着她絮絮叨叨说了好多话。
  “对不起。”
  许久没有听到邱戎如此软的说话腔调,她一时间不太适应,“没关系……”
  “是我无用,让你陷入危境。”
  “不怪你……”
  “我想过那个疯子会对付我,却还是只派了几个人保护你和孩子。”
  “知道你被抓了,我却连你在哪都不知道。”
  “等好不容易掌握了你的行踪,却差一点又没能及时赶到。”
  “你看我多么废物,找了你五年都没能吸取一点教训,还要因为自己的原因将你牵扯到不必要的麻烦中。”
  “理智告诉我,为了你好,我应该离你远一点,可是我……”
  “可是我……如何也舍不得……我的……悦容……”
  陆悦容感觉到邱戎的脑袋沉沉地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她小幅度挪动了一下脑袋,垂眸看向对方,他已经昏迷了过去。
  她反手摸向对方的腰间,从刚刚开始,她就感觉到两人接触的地方,布料传来一阵潮湿的触感。
  陆悦容把手收回,便看到自己手掌被对方的血迹染成一片鲜红色。
  因为他穿着黑色的盔甲,再加上他刚刚出现时,动作极为迅速敏捷地便将她抱起。所以陆悦容根本没有想到、也没有看出对方竟受了伤。
  她简直要被对方气笑了,赶忙将手指搭在对方手腕处诊脉,幸而只是疲劳过度以及伤口失血过多导致的昏迷。
  马载着他们两人来到了驻扎的营地外,门口处的守卫帮着陆悦容把邱戎从马上扶了下来,然后送到了营帐中躺下。
  陆悦容在一旁为他上了外敷药,然后又去伙房给他煎内服药。
  煎药没有一两个时辰好不了,她便坐在一旁等着。
  然而,才煎到一半的时候,邱戎便火急火燎地揭开帘子。
  目光在内中环绕了一圈,与陆悦容无奈的眼神对视上了之后,他才明显舒缓了一口气,放下帘子走了进来。
  “不好好躺着,过来做什么?”
  “怕你走了。”
  “能走去哪里,在为你煎药。”
  “嗯。”
  邱戎看着她手中的蒲扇,伸手欲接,“我来吧。”
  陆悦容斜了他一眼,“嫌自己伤得不够重,就自己来。”
  作为伤患,不占理的他只好默默地又收回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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