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留在帝镇的小孩子只有三个长到六岁模样的小不点,这仨人喜欢学习,更喜欢玩,在大大的水池子里扑腾,上树,下河捞鱼,去冰窖里冻水果吃。这次悄悄进了冰窖,还关上门,谁都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众人把帝镇翻了两边,就是找不到这三个失踪的小孩,一直等到扶苏打算吃点冰冷静一下,才发现了三个冻的瑟瑟发抖的小鬼。
扶苏好气哦,按顺序揍了一顿:“你们要是在人间,就冻死了!!”
刘盈:“就是!”
吕雉回来时,看到扶苏坐在地上,一个小孩横着趴在他面前,被竹板打屁股,被打也不敢吭声。“呵,扶苏,你这是忙什么呢?”
扶苏站起身:“夫人,您回来了。”
三个小孩赶紧趁机一溜烟的跑掉了,扶苏也不去追,余光窥见他们仨才跑出去十几步,就各自被父亲抓在手里,拎回去揍。
吕雉假装没看见这充满乡土人情的一幕:“扶苏,进屋说话,我有些事要问你,关于陛下生前的喜好。阿盈你也来,让你做的囚车做好了么?”
刘盈心说我当然要进去听听你们聊的话题。
扶苏心说:父亲的喜好,除了长生不老就是贯穿各地交通,让信息传递加速。现在都做到了。
三人进屋有两人落座,刘盈郁闷的拿出一个小囚车模型:“陛下总是不满意,我这都改了十几个版本了。改了好几年,始终不能满意。”
吕雉柔声安慰道:“你不要急,重要尽善尽美才好。这虽然改动很多,但更加完善,将来拿去说服阎君更改器械,谁也跳不出毛病。”
刘盈只好点头:“对对对。”
她微微红了脸,问:“扶苏,我问你,政哥当年有多少姬妾?”
“我不知道。”
“他不立皇后,也该有宠姬,那是什么样的女人?”
“这我也不知道。”或许像我母亲那样,容貌甜美笑容灿烂,做事又很谨慎,敬畏他。扶苏想了想:“我虽然不知道父亲的具体行踪,不过在秦王宫中没有宠妃一说,朝野内外也没有议论。”
吕雉漫不经心的打听小道消息:“那他讨厌什么样的姬妾?”
“很多原因都会被厌恶。”扶苏想了想,父亲曾经不厌其烦的唠叨过什么样的女人应该滚一边去:“给父兄要官爵、举荐人才、议论朝政结果说了蠢话的、非议官员、给家人求情的。父亲很,嗯,有些苛刻,我小时候还不用回避后宫姬妾,有时候会有自作聪明的姬妾试图献策。一旦他们献策,父亲就按照谋臣的标准来要求,若不够聪明,往后就不会再理。夫人,您忽然问这些事干什么,难道父亲他还有时间移情别恋不曾?”
刘盈也嘿嘿嘿的坏笑:“陛下现在能见到的女人,是他要审问的犯人。我知道有规矩,判官不许和自己审问犯人有私情。”
吕雉拿香橼砸他:“不要瞎猜,我只是闲的没事打听一番。”
扶苏伸手揪了揪刘盈散开的头发,开玩笑:“不要说蠢话,要不然会失宠的~”
刘盈把香橼塞进他怀里:“哼。”
三人笑成一团,吕雉又在这里住了两天,倒觉得比城中的宅邸更温暖,更让人觉得像个家。那地方实在是太冷清了,她奋力修炼时不觉得,现在进入了瓶颈期,觉得很冷清,也很想搬回来住。
她很快就带着囚笼的小模型去见丈夫。
嬴政志得意满的捏住她的手:“好极了,我去见阎君。”顺便请假,回家去做些趣事。
这个囚笼与众不同,看起来像是一个笼子,实际上也是一个笼子。只不过这四四方方的笼子由左右两片组成,内有卡扣机簧,可以控制住人的一手一脚。笼子里还放了一个四肢都能活动的小木头人作为示范,固定的东西不只是枷锁那么简单,膝盖和手肘也会被稳稳的卡住。这左右两个长方形拼在一起,就成了正方形,更妙的一点是,左右两半笼子的前后接缝、插销在人的正前方、正后方。把手脚抻开固定住之后,绝对碰不到插销。
易制作,易拆解,易携带。
阎君对此大加赞赏:“好啊!”
“这可比临时用竹子编笼子省事。”
“先做一百个再说!”
“做二百个吧。”
嬴政:“我举荐继子刘盈来督造此物,他师从墨翟,这笼子就是他设计并制作。”
阎君们沉吟了一下,反正汉惠帝早就绝嗣了。因为最近比较忙,他们没有多余的力气嬉笑打闹,交换眼神没有反对意见,就有一个人说:“可以。”
嬴政:“我想请假一日”
“不行!”
“出去!”
“别逗了!”
“天下太平就让你休息哦乖~”
嬴政好气啊,怒道:“半日,请假半日。有私事。”
他一生气,阎君们也有点紧张,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其实还行啊,一视同仁,我们也没休息。“只有半日。”
“六个时辰之后必须回来。”
众所周知,一天十二个时辰,半日是六个时辰。
雷厉风行的夫妻二人进屋上床,异口同声的说:“我修炼了!”
“咦?”吕雉红着脸解他的衣服:“我若是没修炼,岂不是可惜了?”
嬴政呵呵一笑:“你早有此心,怎么能不做准备?”
五个时辰又五刻之后,急急忙忙的起床穿衣服。
刘盈收到征召,揉了揉眼睛,假装泫然欲泣:“扶苏哥哥~我要去服劳役了。”
扶苏伸手揉了揉他脑袋:“做二百木笼能要多长时间?”
……
刘恒因为在出差期间殴打鬼魂,被停职了一天——就一天,因为他打的这个人别人也想打。这一天与其说是停职,倒不如是奖励般的休假。
当时是凑了几十个人前去‘接’一个将军,他也在其中。
董卓死后,他的部将李傕本想免罪就投降王允,王允不允,于是他就把王允咔嚓了。手里攥着皇帝刘协共计四年,全国大荒,刘协认认真真的打算救灾,但李傕把粮食都给自己军队吃。百姓一部分饿死,一部分逃荒。现在死的正是李傕,刘恒没耐住脾气,就把人给砍了两刀。
岚姑:“哎呀!早知道打人就能放假,我也打他好了!”因为最近地府很忙,没时间重新匹配鬼差搭档,他俩还在一起工作。
刘恒难得的回家度假,进镇子先看到一个囚笼立在法碑亭旁边,囚笼里真的装着一个人。还没来得及和母亲、妻子团聚,先被人团团围住,盘问这段时间的经历。
刘邦现在不仅淡定,还有点好奇:“刘协还在当皇帝,他们还不篡位。”天子被人到处劫持,过年时的祭品十不存一,还有人称帝,汉朝居然还没灭亡?这些权臣真是让人搞不懂哦。现在天子在曹操手里,迁都到许昌。
全帝镇的人都等着曹操篡位,有哪些国舅、大将军的例子在前,谁都知道,当了权臣若不篡位,就得死全家。呃,篡位失败依然死全家。
帝镇中已经决定把汉灵帝刘宏定为亡国之君,后面这小孩肯定回天无力。凭借只言片语,他们也能勾勒出那小孩的处境。
刘恒想了想,他知道的不多,能透露的只有:“袁术即将溃败,他的命快要到了。有许多饥民等着他呢。”
刘宏在笼子里想要顿足捶胸,却只能抖了抖:“袁家四世三公,世受皇恩,居然出了这样的逆贼!他若不来这里还则罢了,若敢来帝镇,高祖你放我出去,我要好好教训他。”
“你快闭嘴把还不够丢人的,要不是你朝纲不正,哪有他们的机会。”
刘宏焉能一个人背锅,立刻又牵连进来几位祖先。
刘恒悄悄的溜走了,回去和薄姬洒泪相拥,诉不尽别离之情。
……
袁术下来之后,阎君们开始严肃的探讨。别人都是够格进帝镇的直接扔进去,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不够格进帝镇的直接拿去审。他不一样,他们得探讨这个人到底放哪儿去。
“他称帝了。”
“对,他拿着传国玉玺之后自称天子,僭越,但是还差点手续。”
他没有给父祖追封为皇帝,但是一切称呼都按照皇帝来做,还建了祭祀天帝的祭坛。在当时,能够祭天的只有天子。可是他又没有向汉朝皇帝发起挑衅,似乎默许了两个皇帝的存在。
“他够格进帝镇么?”
“有点难说啊。”
“其实就算个诸侯。”
“还以为一统六国之后没有诸侯了呢。”
第94章
袁术是皇帝/诸侯/军阀?
三方论点都各有根据:他自称天子/实际上的管辖范围相当于一方诸侯/没有被天子册封的诸侯算个爪子呦,这就是自己抢的地位好咩?
阎君们根据各自见解不同, 迅速分为三派, 争论不休。
又想起不论是诸侯还是军阀都得一起拿去审, 结果肯定是下地狱,不论是治国还是理政, 他都做的不好。想到这里,认为是袁术是诸侯的一派和认为他是军阀的一派,迅速达成共识, 一致针对认为他是皇帝的一派。
“当年的王莽和王昌也没有一统天下, 但还是到了帝镇稍微呆了两天。”
“一段时间之后还是下地狱了, 没有区别。”
“他去帝镇的结果和下地狱没多少区别。”
“王莽把称帝之后该干的事都做全了,不像袁术, 缺了一部分。就算是没缺, 也应该趁现在不算太忙, 赶紧审过去, 以免耗费时间,积压下去一样要拿去审”
工作很忙, 一切都要高效率, 争论也在短短一盏茶的时间中结束了, 认为他是皇帝的一方认同‘就算是皇帝他也是立刻就灭国了, 可以去过审’, 达成共识。
结果无需置疑,袁术治国治的百姓都饿死不少,有人劝他赈灾他还不听话, 再加上不是自己也穷的吃不上饭没钱赈济灾民,那就得下地狱呆着去。
有猫的阎君全程没有参与争论,到最后忽然叹了口气:“唉,想当年,我也是饿死的。”
猫:“喵!喵喵喵!”哎!都过去了就别提了。现在这不是挺好的吗。
“我知道。”
“喵~”以后也会一直在一起的。
“好的。”
旁边的阎君看着同僚和丈夫公然秀恩爱,又不能说什么。毕竟当年的公约上只写了‘不能在殿内和人厮混’,可是她的伴儿既不是人,又不是鬼,真的好可气啊。
“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人吧?”
“治国不好的人常有。”
“不,我说的是这种僭越了但不确定是不是皇帝的人。他们就不能干脆点么,你们瞧王莽都做全了。”
众所周知,当了掌握过实权的皇帝,永远别想去投胎。
这很好判,地府虽然秉持功过不相抵的原则来做事,但有时候,有很多事很难判断对错,究竟是谁对谁错,谁辜负了谁,很难解释清楚。
“到时候再看吧。”
“这种情况总不会太多。”
“不要掉以轻心,将来不知几人称王,几人称帝。”
“他兄弟也是一方诸侯,要不然等着兄弟二人见一面再”
“他俩关系可不好。”
……
刘盈刚刚完成了工作,从一开始的二百个木笼的要求,还有分两次追加的四百个木笼,都完成了。总共用了一年时间。给他的几十个木匠一起动手,平均每天能做出来两个。
这玩意虽然简单便携好用,但制作过程稍微有些复杂,要不然也不用他来督造。
把所有文书记录整理好,把剩下的工钱给所有匠人均分,正要出门,扶苏来找他:“阿盈大匠,原先说好今天做完,做完了么?”
秦朝建立的衙门‘将作少府’。西汉景帝时改为‘将作大匠’,掌宫室、宗庙、陵寝及其他土木营建。囚笼不在范围内,刘盈现在的职务地位没有那么高,扶苏是开玩笑的。
刘盈红了脸:“我这算什么呀,你别取笑我。都忙完了。”
虽然阴间不按照士农工商来划分人的阶级,他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扶苏进了院子里左右看了看,没有看到声势浩大的四百个木笼,或者是二百个木笼,这地方干干净净的只有一些木屑和竹片,就连工具都基本上收拾好了,木匠们每人有一个大箱子,把自己日常用的工具收纳的极好,被召来工作时带了自己个工具,现在互相看着锯子凿子刻刀上的暗号和名字,把各自的东西收拾好,揣着钱走了。
所有的成品早就被人取走了:“去做交割,带你去看点有意思的东西。”
刘盈勉强伸出一只手来,拉着他的袖子:“哥哥,咱们一起去呀。”
“好啊。”扶苏欣然从命,他上次来这里时,扶苏说还有二十三天就做完了,回去就拿了一张纸计时,准时来到这里,果然做完了。不错不错,他对时间估计的很准。
刘盈抱着一个大盒子往外走:“多亏没有再追加木笼,要不然我又要食言了。”
扶苏笑道:“你有正经事做,这是个好事,食言便食言,怕什么?”
刘盈歪了歪头,在他肩膀上撞了撞。
扶苏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刘盈卖萌这套他吃,真的萌。
路人看着十五六岁的苗条青年跟在三十多岁的健壮男子身边,举止亲昵,说说笑笑,觉得很养眼。也不必猜测他们的关系,要么是父子,要么是兄弟,要么是一对儿。
走到紧挨着城墙边上的匠作少府,他进去做了交接。来领走木笼的官员都留了文书,加在一起累计六百个木笼,还有具体的账目账册:竹木材料的价格几何、木匠的工钱、让铁匠做插销的价格,还有最后的奖金。
他虽然不善于也不屑于记账,奈何度支部门人手不足,只好自己上。把每一项支出都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