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伪造的诏书!你怎么能信呢?!那孩子多聪明啊,倘若你让位给他,焉有后来这些事!”那年司马遹也快三十岁了,贾南风又无子,如果没有太子被杀这个导火索,后面这些乱臣贼子就没有机会开始闹事。司马炎怒火中烧的拎着他揍了两下:“贾南风那样丑陋粗鄙,你却事事依从她,你傻吗!”
司马衷不吭声。
杨艳哭的很大声:“你干什么呀!贾南风哪里粗鄙?她父母都是虚伪狡诈之徒,他糊弄咱们衷儿还不是易如反掌,我可怜的儿子呀。”
贾南风在小窗口往外看了看,也很郁闷。她善弄权术,治国用人也弄的还算不错,被关起来又挨骂又冷静反思了很久,自己也承认应该听母亲的话,善待司马遹,当初若不杀司马遹,司马伦哪有借口来杀我啊!
司马衷想想贾南风,母亲临死之前嘱咐自己要多听她的,但也不全是,这么多年来很多事让贾南风做主比自己迟疑犹豫半天下不了决定要好,事无巨细都很干脆,就习惯由她来决定一切。后来吧……贾南风又强势又干脆,好多事自己拗不过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叹了口气:“是我糊涂,是我的错。”
司马师冷冷的说:“真是糊涂透了。”
围观群众津津有味的看着他们问了许多朝廷中的秘闻,关于用人、关于司马懿的儿子们、关于他御驾亲征、关于风评较好的司马乂,又继续盘问杀掉太子司马遹还有谁参与其中。
贾南风都不耐烦了,高声道:“都闭嘴吧!就是我干的!怎么?我就是不愿意让别的女人成为太后。我能杀杨芷,司马遹就能杀我,贪生怕死怎么了?换上来的假太子是不是司马家的骨血有什么要紧,我不死就行。就是没想到司马伦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是我想差了。瞪我干什么?”
围观群众掌声雷动:“好啊!”
“说的真是实话。”
“太实在了。”
“司马家少有的实在人啊。”
“难得难得。”
司马衷有些伤心,欲言又止,低头低的像个熟透的虾米,差点把脑袋塞进怀里。
贾南风:“什么叫‘误信妇人之言’?凭什么他听我的就算是错,非得我听他的不可?治国要我来,立的太子却和我毫无关系,你们哪一个皇帝不立自己的亲儿子当太子?”
“住口!!”司马懿怒不可遏:“你竟敢自比皇帝!”
贾南风:“玉玺在我宫里,我下达的才是诏令,高居丹陛之上,任用天下贤才,我自比皇帝又如何?”
司马衷有点急了:“我不是什么都不管!贾南风,你别惹祖先们生气”
“我在这破地方里被关了六年!六年啊!”
司马衷:“啊,只怕我也要被关进去。。”
“你就会说这话!我被人抓走时你就这么说,现在还这么说!你气死我了!”
“他说的很对!”司马懿气的脸都青了:“惹我生气的是她生前的所作所为!你还知道这会惹人生气?不必多言,把他们关在一起。司马炎,管着杨艳!”
在近乎鸡飞狗跳的冲突和司马家几个人互相的斥责中,杨艳挣扎不出司马炎的手,大叫:“住手!你们不能这样!放开衷儿。”
刘秀站在交椅上,隔着墙头高声说:“我说句公道话,连司马炎也该扔进去。司马衷最快乐的时候是在当太子之前,那说明他在册为太子之后并不快乐,为什么?司马家的人品虽然都不怎么样,可是没有傻子,怎么唯独年幼为太子的司马衷傻乎乎的?我看他虽然不聪明,却分得清是非对错,只是做不到,因材施教能教出来。他的教育有问题,你们先不要动手,让司马衷把话说清楚,他当太子之后怎么了?”
扶苏赞同道:“光武帝说的很对。”
刘盈没有听到想听的事,保持着昏昏欲睡的状态:“嗯嗯。”
张春华道:“对!我不相信炎儿会有一个傻儿子!”
杨艳也说:“对!衷儿柬儿一样聪明,怎么成了太子就不行了?”司马柬是她生的第三个儿子,也是司马炎第三子。司马炎当年也很喜欢这儿子,觉得聪明,有识量性仁讷,在司马亮司马玮出事之前就多次上奏想要离开京城,回去老老实实的宅在封地里,很有先见之明。就是寿命短,三十岁英年早逝,并且无子。
于是众人都要司马衷说:“当上太子、当了皇帝有多难过?你也不是一当上太子就娶了贾南风,哪里痛苦?”
司马衷一开始不肯说,被逼了一会,呐呐的说:“当上太子之后,远离父母住在东宫中。”
“功课学业增加了数倍,要求也严格了许多,夫子们动辄哀叹……”被人说不好学,他心理压力很大。“并非我不好学,实在是…儒经、史书、玄学过于繁杂。”我不是曹冲啊!
“一年到头不得休息,疲于读书。”我只想去花园里逛逛,自从当上太子之后,一年到头就能去几次花园。
“好多人都说父亲要废了我,不要我了……每次考试都心惊胆战,作弊的答案也记不清楚。”
司马炎惊叫:“你居然作弊??”
杨艳假装害羞的擦擦脸上的汗。
贾南风龇牙咧嘴:“我帮他作弊的!背不下来引经据典的答案就按照大意说,你发现了吗?呵!”
司马懿气的眼前发黑,读书这么简单的事,读书这么快乐的事,你居然觉得痛苦到不想成长?“后来呢,当了皇帝之后不快乐?”我没当上皇帝,却受了皇帝死后的苦哇。
司马衷呐呐的说:“父亲去世有何快乐可言?之后两年,苦于杨骏掌权。之后又是许多身不由己的事”想赦免的人一个个的都被杀了。诛杀司马亮时,贾南风把他一顿恐吓,等到第二天杀司马玮时,又是对他一顿恐吓。再往后就是儿子要谋反,可怕,皇后被杀了,可怕,试着自己做主被多次驳回,保护自己的人依次被杀,还被张方俘虏过,等到终归平静时,已是满目疮痍。
“奸佞也被杀,忠臣也被杀,很多忠臣……嵇康的儿子嵇绍的血洒在我身上,我,我……”我是真的没办法啊。
听起来确实挺惨的。
但谁让他没能力?
是谁让一个没能力的人当了皇帝?
司马炎发了一会呆,跳脚:“他竟然考试作弊!”
他被群嘲。皇帝的重要工作就是识人用人,儿子作弊都发现不了,臣子作弊就能发现了?以他一个帮着舅舅和石崇斗富的糊涂行径,值得被群嘲。
杨艳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儿子被关进小屋里,贾南风倒是没有欺负他,只不过她把杨艳递进去的水果和饮食都吃光了,一口都没给司马衷留下。
刘秀在门口扶着墙往里看,感慨:“玩人丧德,玩物丧志。”
刘炟双手合十低眉垂目,也很感慨:“阿弥陀佛,这就是报应啊。”
“放屁。”刘彻斜眼看他:“报应应该在司马家,搅扰的天下大乱是谁的报应?百姓的?”卫青和儿子们都没空和父亲见面,卫子夫的生意再次一落千丈,这都在其次,主要是看天下那么乱,他有职业病式的厌恶。
刘盈趴在扶苏肩头直叹气,现在和太后和解了,他不好在说什么,但身不由己的确不好受。
和之前两个月没能休息一样难受……但还不如三个月没能休息那么难受。
再次膜拜墨子,开宗立派光耀千古就是不一样(。-ω-)zzz
扶苏扶着他回去继续补觉:“唔,给你做豆腐花吃?到底在做什么?”
“甭提了,老夫子突发奇想,想做一个把罪鬼扔进去,能自动下审判的东西。”
“咦?这可不好,啊,挺好啊。”我那数年未见的父亲不会失业,但很多普通的判官可以回家休息。听起来太厉害!“研究进行到哪一步?”
刘盈两眼发直,摇摇晃晃的往回走,闭着眼睛不用看路:“有了目标。”
“嗯嗯。”
“只有目标!”
司马懿追了出来:“镇长留步!”
扶苏回过身淡淡的问:“有什么事?”
司马懿苦笑道:“我出不去,想请镇长查明司马家这三代乱党的下落,若在地狱中的,让诸位陛下心中解气,若不在地狱中,我要奏请阎君对其重判不怠。”
扶苏微微颔首:“可以。”
第152章
什么叫墨子现在只有目标?
“试了好几种构想,画图的时候挺对, 做出来也像样, 一试就不成了。十多天心血只能拆了烧火。我想吃蒸豆腐, 炸肉丸,蘑菇羹, 羊肉包子,还有酒!!这段时间太难了,公厨就在不远处, 什么东西都不能去吃, 我三个月没吃一口美味, 胡饼都是有人送来的,还只送了一次, 茶都凉了才有空喝。”
扶苏搂着他进了屋, 塞进去盖好:“睡吧。”
刘邦对这个工具特别感兴趣, 试图溜进屋仔细问问, 被扶苏扯着衣服拽到外面来。“啧,你去做饭, 别耽误我们父子聊天。”
扶苏在旁边的柴堆里划拉了半天, 捞出一根门闩。
刘邦往后蹦开两米远:“怎么, 你敢打我?”
扶苏只是闩上了好久没关的门, 把他推到葡萄架下:“给你吃葡萄, 别吵吵了。”他还等着刘盈睡醒之后跟他聊一聊这段时间人间阴间发生的事呢,和刘病已也能聊很放心,但刘病已常常不在家, 也不方便聊那些太功利的话题。
刘邦揪着葡萄一颗颗的吃:“扶苏啊,你是不是找不着爹爹和情人,有点粘人又不好意思直说?没事,老岳父宽广的胸怀可以借你靠一靠唉唉唉你要干什么?”
像举鼎一样,一手抓着他领口,一手抓着他的腰带,举起来,走到院外,搁下。“别进来!”
“啧,这孩子还害羞了。”
冰窖里有鲜肉——搁在外面也不会坏,但放过半个月的鲜肉会有点发干,烹饪者和食客心里不舒服。拿出来解冻之后正要开始剁肉馅,先去地里拔新鲜的葱蒜姜。
曹操也来了,穿一件漂漂亮亮的红袍,胡须整齐:“公子,我写了一封奏疏,请你斧正。”
“嗯?孟德,你有何良策?”
“我想去做城隍,为鬼魂伸张正义。之前上奏两次,均被打回,这次想请你指点一二。”
扶苏搁下沾着泥土的葱姜蒜,去洗了手,拿着这篇赋仔细看了一会:“写的很好,真挚动人。但你什么时候能出去为官于此无关,关键在于,阎君什么时候消气。”
“似司马家之暴行,阎君还觉得操行为不端么?”
扶苏提醒道:“你祖孙三代任用司马家。”如果你没有用司马懿,会有后来的事吗?司马家不成为高官,有能力自己立国称帝吗?他比孙策差得远。
曹操一拍脑门,想起来了。他把自己和司马家看做敌对双方,几乎不共戴天,但是……真倒霉!我就是太爱人才了!天底下那么多人才,找几个不如他的凑合用也行啊!这篇奏疏先不烧,难得写的这么好,留着再过些年,连着司马家的事一起过去再说。
回去和儿子探讨:“真是千金难买早知道。唉,你说神仙有没有一种法宝,能让人看到臣子是否忠心?”
“有也没有用,司马懿在我生前并无反心,正如胡亥在秦始皇生前不敢谋反。”曹丕先给自己挽尊,相当冷静的探讨这个话题:“神仙能长生不老。父亲,您若能长生不老,司马家会反叛吗?秦始皇找到了国家长治久安的根本。”那就是开国皇帝最好别死,死后不知道会有什么短命的、傻了吧唧的儿孙,还有位高权重之后野心暴涨的大臣,呸。
扶苏继续捶打肉丸子。张春华在心不在焉的蒸豆腐和米饭,国破山河在的滋味不好受,自己的祭祀将要断绝,昭儿想必会很难过。
杨艳已经看不下去了,儿子在小囚笼中关着,让她心如刀绞,悄悄摸摸的跑过来,找老祖母询问:“祖母。”跪下抱着张春华的腿:“祖母,您救救衷儿啊,他是个好孩子。求您赦免他。”
张春华刚刚也围观了全程,不由得思绪万千。她更爱自己的儿子,不想让俩儿子伤心为难。想到这里,恨不得掐死杨艳。司马衷如果去当一个闲王,像是现在其他没闹事、没动静的藩王一样,那应该挺好。如果不生在帝王家,老老实实的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应该也能挺好,只可惜……德不配位真是害人害己。想到这里,看着杨艳的眼神越发厌恶,这女人害人害己且不说,还坑害了自己两个儿子的一生心血。连带着昭儿也羞愧难当,整日里低头不语,也就是司马炎还有脸骂这个骂那个,你也好意思舔着脸装什么慈母,触龙说赵太后都没读过?
冷着脸,duangduang的,把一颗娇黄甜嫩的白菜芯儿切成细丝,一会上桌前拿酱油醋香油一拌,撒一点敲碎的麦芽糖,很好吃,还可以解羊肉包子和炸肉丸的油腻。
杨艳又连声哀求,不住口的缠绕她:“是陛下和我执拗了,我们不该硬逼着衷儿继位,祖母,求您去劝劝先帝们,要罚就罚我们吧,衷儿是无辜的。”丈夫可以挨揍,自己也可以,儿子不可以。
张春华烦了,心说真是慈母多败儿,难怪司马衷司马柬都木讷,爹妈是一双糊涂蛋!转念又一想,她说的倒是没错,呸,当了皇帝还敢说自己无辜?天下的奇珍异宝都受用过了,活的比其他人快活了不知道多少倍。曹髦可没说自己无辜,曹髦好久没来了。使了个眼色:“你不该来求我。”
曹髦工作去了,忙的没有时间来帝镇看热闹,每天的工作项目就是气呼呼的仗剑砍人——地府原本不许鬼差砍幽魂泄愤,但死人一多,就放松了管制,无所谓了。
杨艳毫不迟疑就要过去求扶苏,又停住脚步:“我对他的脾气秉性不熟悉,祖母您明示。”别看在帝镇住了这么久,她几乎没和镇长说过话。
张春华沉吟半天,心中默默的权衡利弊,她现在希望把儿孙都拉拢过来,让司马懿那个老光棍当狱卒,守着他的小监狱去。司马衷虽然是儿孙之一,和她却没有感情,摒弃现在的怒火考量一阵子,那孩子有用么?固然,救了司马衷就连着杨艳一起过来了,但是这两个人好像真没用啊,特别没有用,文不能出谋划策,武不能上阵砍人,在帝镇这里要么贤明勤劳、要么能文能武否则就会被霸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