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漪房善于看穿年轻人的性情,有刘彻做对比,越发觉得他可怜:“过来,别和你爹你祖父玩,他们俩脾气都不好。”
刘弗陵红了脸,这虽然是曾祖母,但看起来只是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啊:“嗯。您别抱着我,不合适。”
王娡笑呵呵的从另一边抱住他:“有什么不合适的?还怕天下悠悠众口吗?他们有本事就说啊~”
窦漪房也被儿媳妇逗笑了,这真有趣,现在还真有点年轻时没进宫时,住在民间没那么多繁文缛节的日子,虽然贫穷,但是…也不怎么快乐。唉。
祭文和祭品又下来了,显然是新皇帝登基了。
皇帝不论是坐、是卧、是骂街的,都蹦起来去抓那张祭文。
历代皇帝陵寝距离的不远不近,地宫前面就是地面上的祖庙,告祭先祖要把这些庙都走一遍。现在烧来的是给刘邦的祭文,皇帝还没走到惠帝的庙呢。
皇帝登基、册立太子这种大事,要去天坛祭天,去地坛祭地,光是去太庙祭祀祖先可不成,得虔诚的‘登门拜访’。
紧张不需要说出来,刘彻一边蹦起来抓那张还没飘下来的祭文,一边大叫:“倘若是霍光篡位,等他下来的,朕还记得张汤的酷刑!”
刘启也蹦起来抓祭文,腾空踹了他一脚:“你滚吧你!要是霍光登基,你和他一起死!”
刘恒蹦不起来,袖着手急切的等待着:“你杀的刘据,你立的辅政大臣,霍光若是篡位,你是同党。”
刘彻气鼓鼓,气的七窍生烟,差点凭空变成一只满是气还冒烟的热气球。
“不是霍光。”
“谢天谢地!”
“当谢天地!”
新皇帝是武帝曾孙,戾太子之孙,史皇孙之子,原名刘病己,更名为刘洵。
刘恒和儿子激动的相拥而泣:“太好了!快告诉高祖这个好消息!”“好!高祖?高祖?祖宗?哎?”
高祖不在这里。
他惯常卧着的精致席子还歪歪斜斜的铺在土地上,那玉枕上余温……鬼有什么余温啊。
反正高祖就是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刘彻一看还是刘据的孙子继位,就陷入自闭,张开腿坐在地上,痛苦的像个试图练习劈腿时下的太猛,地板也太滑,一不小心抻了筋、扯着蛋、伤着前列腺的中年人。
他在用心思考一个问题,朕是不是真的死晚了?
虽然他承认巫蛊之乱是错误的,刘据是无辜的,卫子夫也是无辜的,但心里没有把所有的错误都归结于自己,有时候也在想,如果他们不反抗,难道江充敢杀皇后和太子?对于高祖提出的假设,更全然不能接受。
现在悲喜交加,心虚复杂的像是一锅沸腾的胡辣汤——黏黏糊糊、包罗万象,而且冒着泡泡。
皇后们还在生他的气,没有人安慰他,都在逗刘弗陵玩。
刘弗陵听见是大哥的孙子继位,也挺高兴的:“刘病己这人很不错,听说是个豪侠,还听说他买过饼的店会购者如云。他常常在戾太子的封国附近游走,我看他相貌端正,仪表堂堂,性格也很好。”
反正其他哥哥都不好!
薄姬以手加额:“那就好。谢天谢地。”
刘弗陵小小的告了一状:“当初刘病己生在狱中,武帝看人望气,看到监狱中有天子气,派人把长安二十六官狱中的犯人抄录清楚,不分罪过轻重一律杀掉。”
“啊。”
“派人去杀他,丙吉把守监狱门口,不放松。反对皇帝笃信鬼神就要滥杀无辜。”
王娡感动的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泪水:“真是个难得的忠臣啊,他没被刘彻杀了吧?”
“没有。”
窦漪房点了点头,站起来拿了一根小竹枝,去抽刘彻:“谁把你养的这样多疑!”
刘彻心说:是你,就是你!
……
刘盈帮着扶苏砍树去了,库存的木料都被他试验机关试验光了,得再存一些。
他小声抱怨:“不要吓唬我嘛,我生前被吓的够惨了。要不是现在是鬼……”忽然觉得自己叨叨的话太多,扶苏不搭理我了,心里又有些不安:“朕要被吓尿了。”
扶苏心里有点愧疚,又被他逗笑了:“陛下想要我怎样道歉?”
“嗯……”
“你把我也举一次。”
刘盈抬起眼看着他,比我高,比我宽,比我孔武有力:“我举得起来么?”
扶苏沉吟了一会:“你我都是鬼,应该是一样重。这样吧,砍点木头回去,我拿船桨做一个大天平。”
刘盈挽起袖子非常好奇:“我试试!”
扶苏面对着他张开双臂,笑的有些宠溺,心说:真可爱。
腰和想象中的一样,肉很结实,肌肉硬邦邦的,摸起来就很可靠,可以说是肉如其人。
刘盈做好了失败的准备,可是扶苏哥哥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沉,虽然很有些分量,但能举起来。
扶苏被举在空中离地半米高,大笑到近乎抽筋:“哈哈哈哈哈哈哈~放我下来你挠我痒痒肉了哈哈哈哈哈哈”
刘盈赶紧把他放下,他没被挠着痒痒肉,却跟着傻笑起来。
扶苏笑的站不稳,蹲在地上捂着腰挠啊挠,笑的停不下来:“哈哈哈哈哈”自从五岁之后就没被举起来过,而且……没想到腰上的肉这样怕痒。哈哈哈哈哈
刘启刘彻父子俩拎着剑窜出来:“你笑什么!是不是你们把高祖毁尸灭迹了?”
“说,高祖被你们关到哪儿去了!”
扶苏猛地站了起来,拔剑回应:“没听说过鬼能被毁尸灭迹。”
刘盈也紧张的拔剑:“胡说八道!我们有自己的事,谁去搭理他。”
刘启质问道:“在这个破地方,我们赌博吃酒蹴鞠,都笑不出来,你们笑的这样猖獗,必有缘故!”在这里这些年真是生不如死,啊呸,已经死了,现在还不如放弃这些陪葬品去投胎!
刘盈习惯性卖腐:“我们要去小树林野战。扶苏哥哥和我相亲相爱,谁搭理你们这些讨厌鬼。”
刘彻先怒了,虽然他也是双性恋,但是惠帝祖先这一副小媳妇样算怎么回事!丢人!
祖上给朕丢人!
“你真是数典忘祖的楷模!高祖当初没废太子,真是可惜。”
刘盈竟然没被气哭,他的心虽然很柔软,但高祖并不在柔软的范围内,他提剑就砍:“放屁!”
刘彻死之前三十年不练武,一时不慎,被砍了一下,痛的胳膊抽了一下,当即抓狂的反杀。
四人混战成一团,当皇帝的都喜欢陪把神兵利器陪葬在陵寝中,秦汉的顶级冶炼技术差距并不大,双方的武器差距不大,倒是汉剑比秦剑短了一点。
在战国时期,剑越长代表的技术更高。
铜是脆的,质量不好的铁也是脆的,在千锤百炼的过程中,如果金属的质量不过关,就只能制作短而粗的兵刃,如戈头、矛头、宽而厚的短剑,那种又薄又长的剑就是炫耀。
工匠以此炫耀技术,帝王以此炫耀国力。
扶苏和刘盈略占上风,很有默契的互相不离左右,一人对付一个。扶苏盯紧了其中比较强的的刘彻砍着,刘启则交给了扶苏。
交战双方在地府生活期间,都有锻炼项目。
只不过扶苏和刘盈的项目是练剑、练箭、砍树。而刘启刘彻的体育项目是蹴鞠。
但即便是这样,却堪堪打了个平手。
刘彻的剑术还算不错,身材也不吃亏,人又聪明机敏,格斗时渐渐把实战的招数融会贯通。
刘启大喜:“好彻儿,真不错!”
刘彻心中暗暗嘀咕:没有用的时候就骂我是小猪,现在看到我强悍有用了,叫我彻儿。哼。
打到最后就纯是为了打架而打架,都忘了要追查高祖的下落,打的十分畅快。有一个还没被发明出来的,叫乐不思蜀的成语很适合形容现在的状态。
……
刘恒跑去找嬴政那儿问,在门口高声喊道:“始皇?高后?在吗?”
嬴政:太好了!
吕雉:好极了!
刘邦:太好了!
嬴政:终于可以起来了!如果还活着,屁股都坐麻了!
吕雉:终于能躺会了……腰疼,生完孩子之后太劳累,坐时间久了就腰疼,过去疼还行,为什么变成鬼还腰疼?我不疼我不疼。咦?真的不疼了?
刘邦:朕都要无聊死了,他们能用意念交流么?
没听见他们私下说话,不甘心走啊。
俩人同时睁开眼睛,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只是大眼瞪大眼对视了一会,都笑了起来。
嬴政不想泄露自己在静坐期间把自己的功勋事迹和吕氏春秋重温了一遍,还觉得很无聊,在心里自己和自己下棋,才支撑到现在。
率先发问:“感觉如何?”
吕雉也不想说自己心里把一双儿女的生育成长过程重温了一遍,又仔细思考该如何让刘盈和自己更亲近,又思考汉朝将来的国运,想了很久。“嗯?很好,很舒服,难怪阿嫣闭关十几年不觉得烦闷。”
看始皇的脸色可不像是沉浸在清净修行中,当即试探道:“往后我们无法打发时间时,倒可以打坐。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嬴政对此敬谢不敏:“天下大势风云变幻,不可忽视。方才有人在呼喊。”
刘恒继续喊:“在不在呀?我进去啦?”
两人终于有借口站起来了,都是一副留恋修行,厌倦红尘俗世的表情:“啊,真烦人。”
“是啊,这些纷纷扰扰,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若能得山清水秀的福地,潜心修行,胜过尘劳。”
正要往外走,就看见刘邦坐在台阶上,他回眸做了个鬼脸,吓了俩人一跳。
刘邦不慌不忙:“既然二位要当神仙去了,要这府邸何用,你们走吧,把房子和兵马俑留给我。”
吕雉一脸的云淡风轻,提起裙角来露出罗袜和纤细的脚踝,一脚揣在他后背上。
墩,“啊”,墩,“啊”,墩,“啊”,墩,“啊”……刘邦没想到她一句话都不说就上脚踹,猝不及防,坐在台阶上动漫感十足的端端正正的、往下滑了好几个台阶。
吕雉被逗笑了:“你跑来窥探宫闱,想死吗?”
刘邦从地上爬起来,揉着屁股:“屁股都摔肿了,不信啊,不信我脱了裤子让你看看?”
嬴政无法接受,把那点挤出来装出来的清净一扫而空,板起来脸:“你来干什么?”
刘邦笑道:“怎么说呢~~”他对着嬴政挤挤眼,又走上台阶,把脸凑到他眼前:“我们汉朝又下来一个皇帝,该让他来拜见高后。还有呐~”
老刘无意识的卖了个萌:“你想要自由吗?”
嬴政立刻觉察到有阴谋,并引用了庄子逍遥游的一句话:我的心是自由的,形骸无法束缚我,你们这些俗人啊,以为眼前所见的就是真实。
刘邦沉吟了一会,在考虑透露那些消息,怎么说,说多少。
刘恒在外面喊了半天没有人搭理,就紧张的走进兵马俑之间,走向小楼,小心翼翼的在门口又喊道:“始皇帝?高后?二位在家吗?”屋里三位正在紧张的互相探究,没有人搭理他。
刘恒心中擂鼓,心说不会把高祖给谋害了,现在正在把人埋起来吧?他小心翼翼的抓着腰上的玉佩——他没佩剑——心说这玩意可以用来砸人吧?掀开门口的竹帘子,轻手轻脚的进了屋。
刘邦考虑好了:“商周两代的王一直在起义,为了推翻阎君对我们的压迫,他们数次起义。”
嬴政心说:数次起义的意思就是失败了数次。
吕雉心说:阎君居然没把叛贼杀光?
刘邦用一种低沉、正经、能挑动情绪的语气说:“你是旷绝古今的始皇帝,朕是秦末诸侯中唯一”
刘恒:“啊!父亲您在这里!我们找了您很久”
刘邦这叫一个气啊,劳资刚把气氛调节好,打算拉他们入伙,你跑进来捣什么乱。他没好气:“你来干什么!?没眼力价么!”
刘恒喏喏的点头:“刘贺被废了,地上令立了刘洵,是刘据的孙子。”
刘邦自己都弄不清楚汉朝这些复杂的皇帝关系,默默的算了算,刘彻那小子和卫子夫的儿子的孙子登基继位了,四舍五入就是……皇位回到了刘据手里啊:“好!”
现在的气氛和情绪不适合拉人入伙,刘邦叹了口气,离开了这里,去看祭品食物和祭文。
看到四个人还在那里打。
“阿恒,他们为什么打架?”
“可能是因为年轻气盛吧?”
刘彻回头一看:“啊?高祖你没被毁尸灭迹啊!”
他本来不会这样无理的说出心中猜测,可是最近一段时间刘邦屡屡针对他,挤兑他,讽刺他,让他心中有火。这次刘洵继位,刘邦虽然没有出言嘲讽,却让他有种如朕亲临、如芒在背、如跗骨之蛆、如同听见刘邦冷嘲热讽似得,越发恼火。
刘邦毫不犹豫的脱了鞋:“你他妈的放什么屁呐!你祖宗纵横沙场数载,什么时候受过伤!项羽都杀不了我,还有谁!”
扔鞋!
刘彻闪身躲开,还是没有躲开人扔鞋的经验,被打中了手腕。
这对武帝来说已经是极端的侮辱了,气的他拔剑:“高祖!你未免欺人太甚!你是天子,我也是天子!”
刘邦一看,好小子,打你是祖宗给你脸了:“天子不天子的无所谓,老子是你祖宗!什么狗屁孝武皇帝,你他娘的也就剩个武吧。活着的时候穷兵黩武,到死了连你祖宗和也敢砍。阿盈到爹这儿来,哎呦,伤的重不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