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们的死后生活——文绎
时间:2020-05-13 08:41:57

  嬴政:沉稳,要稳住!我不着急!呼!
  韩都尉没时间多说:“天下大乱,称帝的好几家,公孙述是其中一家。他占据关中和蜀地,自己也有心,又有人拥立,就称帝了。不算个好皇帝,用铁钱取代铜钱,修筑宫室,封赏无度,为人好用阴谋。刘秀先后派遣左膀右臂收服各地,二将依次被公孙述派人刺杀。”
  嬴政:!!!刺杀??成功了???
  他对刺杀这个词真有点敏感,倒不是当年吓着了,而是荆轲居然因为‘敢对始皇拔剑’就入选了敌镇,简直像一根刺一样!
  刘邦本来眯着眼睛似睡非睡的听着他叨叨叨,一听刺杀就把眼睛睁开了,嘿嘿一笑:“且慢,您细说说,我活着么多年也打下过江山,就没听说过派人刺杀敌国大将的事。”
  刘彻也很震惊:“刺杀居然成功了?”
  看这么多年史书,专诸鱼肠刺王僚;要离刺庆忌;豫让刺赵襄子;聂政刺韩相侠累,都成功了,等到荆轲刺赢政之后就再也没有刺客成功过。更何况是在军队中刺杀大将!刘秀这两个大将是不是有点傻?
  扶苏也很惊讶,但是没表现出来,作为一个死在军队里公子他什么都不想说,只是默默的怀念行伍生活。和秦王宫中不一样,更贫瘠也更自由。
  刘病已皱着眉头:“怎么能成功?”
  我觉得凭我的剑法,在人间算是一流高手,,,应该还不足以杀进军队中杀掉大将。
  韩都尉当然愿意说一说,他对此积怨很深,这两个大将人品好,体恤自己的士兵,对百姓秋毫无犯,有一些城池一看到这两位大将来了,就望风而降,这给地府减少多少工作量啊!好人!
  一指公孙述:“他的蜀军河池守将环安派出刺客,偷偷潜入到汉军大帐中,杀了大将来歙。”刘秀接到消息就哭了,出城迎接灵柩并为其送葬。不过这不重要。
  在场众人无不懵逼,只有刘箕子还在兢兢业业的按着刘玄的脑袋。
  “就这么杀了?”
  “对,就这么杀了。刺客手段高明,一击既遁,没有被抓到。有同僚问了当地土地神,据说刺客长了一张过目就忘的大众脸,做汉军打扮。”
  韩都尉满腔恼火,继续说:“来歙临死前举荐了岑彭破蜀,公孙述派去的刺客假冒成一个逃亡奴隶,故作可怜,哀求岑彭收留。岑彭一向体恤民众,就收留了他,当即被刺杀。他人不错,招降了很多人,言出必诺。”
  只可惜岑彭到了地府不思为阎君效劳,为我们分忧,居然还没决定好要不要来工作,还在那儿看阴律呢。又不打算让他当判官,背阴律干什么,校尉只管抓人和镇抚百姓就行了。
  公孙述全族被杀都怪他一个人,但是吴汉还滥杀百姓,真混蛋。
  皇帝们叹气的叹气,翻白眼的翻白眼。当皇帝的对于忠臣勇将有天然的喜爱,不论是忠于谁,只要是又忠诚又有能力就先打满分再说。死在这种蠢货派去的刺客手里真是可惜。
  刘启早知道刘秀是自己的嫡系后代,和别的皇帝没关系,就背着手拎着一根竹竿,得意洋洋的走过去,把公孙述一顿狂抽。“打不过就派刺客!不要脸!贼子!合该你全家被杀!”
  刘邦冷眼瞧着他这样骄傲又激动,感觉有点碍眼,又有点悻悻的高兴。
  好家伙,你的后代力挽狂澜,把汉朝的江山又给抢了回来,瞧把你给得意的。也不知道刘秀到了这里来认不认得你,想来是不认得的。
  韩都尉觉得时间拖延的差不多了,阎君们命令我拖延时间又不会把我的工作分给别人,还不是我自己回去拼命赶进度,就干脆的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核桃大小的银牌、一个面具、和一卷竹简,快步走到始皇帝面前递给他:“恭喜。”
  嬴政心中的情绪非常平静,也就相当于在漆黑寂寞的长夜中忽然出现了一道闪亮亮的银河。城里家家户户都烧火,城市被烟雾笼罩,天上的星辰也有些晦暗不明。如果站在特别修造的观星台上,或是在四下无人只有狼虫虎豹的荒野,在山顶上向上望去,夜色并不是黑的。
  而是一种深邃浪漫难以描绘的深蓝色,这种颜色不是人间能拥有、调制出来的,不会让人感到压抑和寒冷,反而是一种魂游天外般的享受。深蓝色的天上星罗密布,那些观星望斗的术士能从中看出人世间的吉凶祸福,还能看出皇帝的寿命。在天空中有一条由星斗构成的河流,那么美,嬴政一度命令工匠用白玉散落在靛蓝、青金石中仿制出这条河流,可是做出来的不好看。
  心中的银河不仅闪烁,而且流动着。
  他表面上平静如常,只是微微笑了笑:“多谢。同喜。”
  韩都尉点了点头,飞一样的卷着自己的一群人都走了。
  刘邦酸溜溜的说:“啧啧啧,你们一个个的,都挺出息啊,有人的孙子又当了皇帝,有人另谋出路。”把刘启和嬴政放在一起说,这是个隐晦的伦理梗。
  嬴政现在那顾得上的和他斗嘴,银河都要变成烟花绽放了,太开心了!
  经过了一百多年的尝试和努力,终于成功了!
  一把搂住吕雉,路过刘箕子身边时把他也带上,往回走:“都回来,议事。”
  刘邦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回应,顿觉失落,提高音量说:“刘弗陵在看大门呢,见着他了可给他带好。”
  你也要为了一个施展所长的机会去给阎君看大门么?贵为始皇帝,难道失去了权力就失去了生活的意义,一定要掌握着什么?哼,真可笑。想想庄子说的……他说他宁愿当一个甩着小尾巴在泥坑里做鱼吃的小龟,也不愿意当千乘之国的丞相。我已经近乎圣人了,你这个庸庸碌碌的俗人。
  嬴政对刘邦视若无物,先坐下来,仔仔细细的看了竹简,竹简上是‘服装要求’、‘注意事项’。
  服装要求简单轻便、窄袖、不曳地、纯色(以黑白两色为贵)。这很容易,秦国尚黑,他现在就穿了一件黑色的衣裳。
  注意事项也不多:第一,依法判决。第二,知错能改。第三,无私心,存仁爱。第四,不许贪污受贿。第五,不要依仗自己身前的身份作威作福,也不要以前世的恩怨影响鬼生的行为。
  这一卷竹简翻到最后,才看到要求自己在半日之内前去报到。
  银牌上现在什么字都没有,只是围着牌子有一圈花纹。
  众人都涌进来:“陛下?”
  “陛下有什么喜讯?”
  “父亲您很高兴。”
  嬴政点点头,内心颇为激动,表面上还是沉静如水:“朕不日就要去地府当差。”
  扶苏大喜过望:“太好了!父亲!您终于可以一展所长”被父亲瞪了一眼,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他知道父亲一直以来的期待,统一全镇之后就是更高的目标,现在终于迈出了第一步。
  吕雉欢呼道:“妙啊!”真的成功了!以后我也可以!
  刘盈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笑着鼓掌。
  刘病已差点蹦起来:“太好了!”以后我也可以当差去啦!神鬼都可以去当差!还很自由呢!
  许平君一想到人间那么惨,勉为其难的露出一丝笑意,俯身道:“恭喜陛下。”
  刘箕子有些茫然,有些话想问,又看他们这么高兴,又不敢问。
  嬴政自己不便欢呼雀跃,看别人替他恍惚,虽然不整齐,也不威严,还是很舒服的。
  他飞快的说:“我今天就得去。有些事嘱咐你们,也有些事要请教。”
  众人杂乱无章的说:“不敢当”“谨领训”
  “等我走之后,你们不要叫他们知道我离开这里。”嬴政眯着眼睛,对刘邦阵营不放心,他现在才算是扬眉吐气,那通身上下气吞山河的气质不自觉的流露出一点:“以前我也常常不出门,在屋里读书。你们不要显露痕迹,照旧让刘邦刘彻以为我留在这里。他们若要询问那银牌是做什么用的,就说那是镇长的身份凭证,才打造出来。”
  众人齐道:“遵命。”
  “吕雉,你搬到这里来住。守住我这些年修的史书,你有空时也替我记几笔,多余的话不用嘱咐你。”
  吕雉骄傲的笑了起来,答应道:“遵命。”
  “扶苏,刘盈,刘病已夫妻,刘箕子夫妻,我走之后,吕雉权代镇长职务,你们听她的”
  众人不太整齐的答应:“遵命。”
  “各自安分守己,好好操练武艺,耕种养猪,一切如常。对刘汉阵营不要放弃戒备,刘邦当年能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现在也能装作游手好闲的样子蒙蔽我们。空闲时去和刘玄打听刘秀的品行。”嬴政仔细看着眼前这几个人,还算满意,总体来说比刘邦那边质量好:“现在该你们教我了。”
  “不敢当。”
  “不知道父亲您要问什么?”
  “陛下太客气了。”
  嬴政修长的指头摩挲着竹简,眼中涌出一种复杂的情绪:“我当年,十三岁继位,二十二岁亲政,自诩一生什么都懂,,,今日忽然想起来,我不会为臣。”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中。
  嬴政格外温和的鼓励他们:“你们畅所欲言,不论说了什么,我都不怪你们。箕子,你先说。”
  刘箕子确实有话说,和妻子对视一眼:“陛下,我们在王莽受审时见过阎君,他们的气势,,嗯,”
  王嬿把话接过去:“远不如您。您收敛些,别让人分不清谁是君,谁是臣。”
  嬴政点了点头:“说得好!还有呢?”
  “呃,没了。”
  “扶苏?”
  扶苏想了一会:“父亲的剑法很好,但有一点,敌人不会按照套招时的套路动手,您要多加小心。”
  嬴政点点头,又问:“病已?”
  刘病已想了想,没什么可说的,开玩笑道:“如果有人找你当女婿,要小心。”
  “我自当小心。”嬴政差点翻白眼:“夫人,何以教我?”
  吕雉期期艾艾的说:“这个嘛,不知道陛下能不能韬光养晦和忍辱负重。。。留在帝镇中是一回事,去为阎君效劳是另一回事。我也拿捏不好这个分寸,若是太过谦逊,恐怕被人轻视。若是展露出您的真性情,又怕有哪些和您和秦国有仇的旧人现在成了同僚,不好办。
  还有一点,刘邦刚刚说起刘弗陵现在是门卒,我还听说刘据做过狱卒,倘若阎君也这样安排您,试探您是否臣服,您作何打算?”
  如果安排嬴政去看门,符合地府的规矩,对他自身来说确算是侮辱。
  所有人都盯着他看,扪心自问,谁想一想都觉得不能接受。
  始皇帝则不同,他忽然笑了起来:“你们可还记得大秦从何而来?先祖秦非子,本是伯益之后,商朝重臣恶来五世孙。周孝王派人在汧水、渭水之间放牧,先祖因为善于牧马,获封秦地。周宣王时,先祖嬴秦仲被西戎杀死,周宣王召见秦庄公兄弟五人,派给他们七千士兵,让他们领兵讨伐西戎,秦庄公一战击败西戎。于是封秦庄公为西陲大夫。至此,先称公、后封王。前后不过是六百年时光。朕一样是能文能武,拿出一千年时光,难道没有成就么?”
  他这么一说,众人就放心了。
  始皇帝总是一副豪气凌云、严肃的令人畏惧的气质,让人不敢轻易谈笑,众人都怕他去阎君面前也这样。
  闲言少叙,他换了一套崭新干净,非常利落的衣服,请吕雉帮忙,重新梳了发髻,就拎着自己的佩剑,带着银牌和竹简,打算找最隐蔽的地方走出屏障。
  吕雉追了上来:“等一下!”塞给他一个荷包:“带着钱!”
  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坚定又快速的赶到城池中。
  嬴政不是头一次离开帝镇,也不是头一次进城,只是上次没来得及细看——这里比想象的跟普通一些,城墙不算太高太厚,城里的街道虽然宽阔,却杂乱无章。摆摊的、算命的、卖吃的、卖杂七杂八东西的、斗鸡的、赌博的、斗狗的都混杂在街道两侧。他也看到了施食的芦棚,看着饿鬼们源源不断的涌入进城,暗恨自己之前没来过,不知道平时的人流量。
  这里和他记忆中没有任何变化,轻车熟路的走到门口,门口连个人也没有。鬼差们脚不沾地来去如风的跑来跑去,有人抽空对他嚷了一句:“直接进去吧门口没有人通传,刚刚累晕三个人。”
  鬼累晕和人累晕是一样的,都需要搁在旁边好好睡一觉。
  阎君们看到他走进来,都很高兴:“嬴政你可算来了!”
  “你来替我一会吧!”
  嬴政在心里快速的分析了三种可能性,总共五百多字:“不敢当。”
  他这次抬眼向上看,几乎看不见阎君们的面孔,他们全都被淹没在高高的竹简堆后面。即便是这样,还有源源不断的从两侧自然而然的飞到阎君桌上。
  往左右悄悄看去,看起来是矮墙,但在矮墙之后应该有很多间房子。
  其中一位阎君捂着头趴在桌子上,手里的笔也停下了,浑浑噩噩的等了一会之后忽然大喊一声:“不行了!回来吧!”
  刹那间,有好几个一模一样的阎君突然出现在他身边,又和他融为一体。
  这是他派出去干活的化身,全都扛不住了。
  白发阎君高声问:“始皇嬴政?”
  “臣在。”嬴政心里较为乐观的想,把自称的朕改为臣不像想象中那么难,唔,咬舌头有点痛,很快就能长好。
  “给你的阴律都看了么?”
  “已经背下来九成!”
  “各司何职都懂么?”
  “懂。”
  黑白无常负责在人间抓魂,丢到阴间交给牛头马面押送(这只是职务名称,这部分鬼吏有时候不穿制服,牛头马面们经常懒得戴面具),都是鬼吏。
  校尉统帅一百鬼卒,负责维持秩序和镇压乱民,受都尉们的直接指挥。殿前都尉们有自己的工作,也直接受阎君们差遣,是武人。他们分不同的城池,但城池不独属于某一位阎君
  。判官们最忙,鬼魂到地府之后要过审,看看是下地狱还是留下,留下的那些鬼魂在投胎之前还得再过一次审,看能投胎成什么。都尉们如果通过过判官的考试,在很忙的时候也会被派去充当判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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