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就被郭圣通带走了。
郭圣通抓着她的胳膊:“走,十年之内你不许跟他说话。”
“行啊!不说就不说。”刘秀站在原地怒气冲冲:“反正你们都出不去,在一个镇子里住着,我天天都能看见你们!郭圣通,你输定了!”
皇帝们纷纷对此发出冷笑,这小子真是不知岁月之苦啊。
尤其是刘彻,他现在常常在压抑自己跑去找……呸呸呸不提不提!
现在不单转世投胎和生孩子成了忌讳,就连卫子夫也成了忌讳。
嬴政回来晚了,就看到两个女人肩并肩的走开,徒留刘秀一个人叉着腰生闷气:“夫人,我错过了什么?”
吕雉有点不高兴:“郭圣通非要弄明白,她会发脾气究竟是她的错,还是刘秀的错。就要和他打赌,看十年独守空房会不会让他发脾气。”我想看打架。勾心斗角、唇枪舌剑在生前就看够了,现在只想看打架。
嬴政沉默了一会:“你觉得他会生气么?”
吕雉冷笑一声,不吭声了。生气吗?她被冷落时会生气,等到这份冷落危及到安危时就是恐惧。皇帝被后妃冷落不会生气,他富有四海,他有三宫六院许许多多愿意哄着他玩的女人。现在不一样,现在他什么都没有。在地府,皇帝和皇后没什么区别,就是两个鬼而已。
她满怀愤慨的想了一会,去安排这两个女人住在哪里。这虽然没有自己想看的那么刺激,但也算不错,刘秀刚死不知道轻重,等到他再待一段时间,就知道有妻儿陪伴多重要。
嬴政陷入的沉思中,当年我冷落后妃,让她们自己凑一堆玩,也没见着有谁对我抱怨。
热心鬼卒在旁边支招:“哄哄她呀,甭管帝王将相还是平民百姓,老婆生气了都是要哄的。”
嬴政诚心诚意的反思了一会:“我没惹她生气啊。”刘秀惹她生气也要我哄吗?
韩都尉刚准备走,就又留下了,让鬼卒把话说完。
鬼卒说:“大道理我也不懂,女人很好哄的。本来不开心的小媳妇,你哄她两句她开心了,多甜美。”
嬴政觉得这个人的建议没有任何可取之处,吕雉不是那种喜怒无常的人。
…
吕雉把两个女人带到王嬿和刘箕子家里去,他俩也是一明两暗的三间屋子,一边是书房一边是卧房,中间是正厅,庭前就是菜地,不远处有一个谷仓,陪葬品整整齐齐的搁在筐里,排列整齐。
她仔细打量阴丽华,这个女人的确和戚姬不一样,还真是沉得住气。
阴丽华听见眼前这位美貌少女就是吕后,微微惊讶,还是绷住了情绪,施礼:“原来是高皇后。”
吕雉摇摇头:“罢了,刘秀把我迁出高庙,正好我要改嫁给嬴政。”
“啊呀,天爷。”阴丽华惊讶的不行:“呃,恭喜恭喜。”
郭圣通在旁边挑眉:“你也有绷不住的时候。”
阴丽华象征性的拿袖子遮了遮脸,假装不好意思。
谁听见这种消息能绷得住呀。
吕雉和刘箕子夫妻半商量半命令的要求他们把书房分给这两个人居住——皇后都和皇帝一起住嘛,刘秀那里一个皇帝两个皇后的陪葬品在五亩宅地中堆积如山,高有数米,根本没地方住人。
别的地方更不合适,原本郭圣通陪着吕后住在小楼里,现在阴丽华的立场未明,非常不便。扶苏和刘盈且不说住得下的问题,他俩毕竟是男子。刘病已和许平君又去人间玩耍,屋子虽然无主,却不好替他们做主。就只剩下刘箕子夫妻了,两个人年纪小又恩爱非常,到还可以。
刘箕子也只好同意:“你们只管放心住着。变了鬼不饿也不困倦,夏天不热冬天不冷,风霜雨雪都不要紧,有间屋子只是为了心里舒服。若不嫌弃,就住书房吧。反正是席地而眠。”
在屋里搭起台子,在台子上铺上席子,再把被褥铺在席子上,就算是床。
吕雉带两人到书房住下:“郭圣通,你怎么三言两语就和他打赌呢?到底是怎么想的?”
郭圣通捂着头:“我也不知道……他的态度总是黏黏糊糊的,到底是谁的错?若说薄情,我也好彻底骂他。偏偏又不是。薄情是他,贬妻为妾是他,不忘旧情是他。废后是他,封王太后是他。他若存心立你,一开始就不该如此。
您能怪戚姬贪婪,怪高祖薄情。陈皇后可以怪自己生不出孩子来,卫皇后怪巫蛊之乱,,,我能怪谁呢。他这样反复无常。”
阴丽华静默无语,这时候说什么都错,不说话也有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嫌疑。
刘秀突然从边上冒出头来:“你说朕是小人?天下焉有不被幽闭的废后,不被杀的废太子?”
郭圣通:“你若不是有心补偿我们母子,我早就提剑砍你了!现在只是掐了几下!”
“吕后在高祖生前软弱谨慎,王莽恭谦未篡时。你们一个皇后,一个王太后,谁也不能谋害对方。”刘秀事后(诸葛亮)的想着,我也算是安排的很完善,虽然原本没想这么多。
阴丽华心中的疑惑豁然开朗,为什么陛下奋力赏赐郭家?还要让东宫西宫并开。他对我阴丽华也不是全然放心!
嗯……想的倒是很周全,他要是不折腾这一趟,事情好像也没什么变化。
郭太后不曾苛待我,我也不曾埋怨郭太后。
吕雉拔剑而起:“你赌输了!”
刘秀现在和高祖学了应对吕雉的办法:“我只是来说最后一句话!”说罢,狂奔而去。
吕雉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气的有些想笑:“他跑的倒快。”
郭圣通瞥了一眼阴丽华:“你别急,皇帝要自己盖房子,等十年之后他把房子盖好了,我赌赢了,就让你回去团圆。”
“好。”阴丽华打了个哈欠,看了看左右的环境,微微笑着:“这里好像很热闹啊。请郭太后教我。”
郭圣通就给她讲了讲,高后带着惠帝改嫁给秦始皇,高祖生气,抢了王莽的妻子,王莽现在下地狱每天做题。文帝的母亲和妻子陪在身边,景帝的王皇后因为口角跑去投胎了,武帝更有意思,两位皇后都不愿意留下,害怕她。
郭皇后下定决心要让刘秀尝尝备受冷落的滋味,就抓着阴丽华同寝同食,同塌而眠,严加看守,不让刘秀有溜过来找她说话的机会。
阴丽华睡的香,倒是郭圣通在旁边彻夜失眠。
第59章 深谈
某一天夜里,郭圣通仍是彻夜难眠, 看枕边人……阴丽华这个女人, 舒舒服服的拆开了长发随便一挽, 搁在枕头边上,穿着轻薄柔软的衣裳, 抱着被子睡的别提多香甜。
郭圣通看不下去了,伸手把她推醒:“你睡的还真安稳。你怎么睡得着呢。”你们恩爱夫妻突然分离,还能睡的那么香, 难道真是我小心眼?
阴丽华醒了过来, 晕晕乎乎的睁开眼睛看了看, 竹帘外透进星光,天上的银河闪烁, 月光皎洁, 身边坐着郭太后, 月光洒在脸上, 照出眉眼如画,端庄威仪。
她揉了揉眼睛, 礼貌性的坐了起来:“郭太后, 您刚刚说什么?我睡的太实”
郭圣通困扰的看着她, 打量这个年轻的、平静祥和的绝色美人:“你怎么能睡得着呢?你和他突然分离, 你却睡得着, 不知道他睡不睡得着。”
阴丽华笑了笑:“我当了七年寡妇,怎么睡不着呢。”
郭圣通发了一会呆:“你和刘秀是恩爱夫妻,怎么久别重逢还能绷得住?”
阴丽华心说:……是很有恩宠啊, 很快乐,我也感激陛下。
“郭太后以为我该如何?”阴丽华真有点苦恼,你们也太不好哄了,你们定下来要打赌,行呗,俩人意见统一我不用选择支持谁,这怎么顺着你们还不行呀。
“我不明白。”郭圣通轻轻捏着她的下巴,仔细端详了一会:“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好啊,他是心想事成,你,对他对我就没有一点怨恨么?”
阴丽华道:“不敢。”
“你跟我说实话,我绝不怪你。”郭圣通又沉吟了一会:“你说事到如今,究竟是谁的错?”
阴丽华把事情捋的很清楚:第一,我什么都没干,只求自保。
第二,郭氏做皇后的时候也没害人,私底下掐没掐陛下,谁也不知道,我读过书,当皇帝的嘴里哪有几句真话呢。
第三,我也不敢说这是陛下的错。
她陷入了沉思中,奋力思考着,尽量放慢语速以便遣词造句:“太后对我的生平略有所知,不若我来说一说,我的见闻。”
“好。”郭圣通问:“你生来这般沉稳么?”
已经想不起童年时的事了,恍惚觉得自己小时候不算顽皮,有点不敢,家里虽然在地方上算是豪强,但在乱世之中其实不算什么,只能勉强自保。从小见到父母和婶婶总是忧心忡忡,听着城头变幻大王旗,怪可怕的。“放在太后您提到的,陛下所说的那句话,说在我十几岁的时候。”
阴丽华神色淡然:“陛下有学问,会打仗会用人,可他那句话说的很不恰当。”
“怎么?他说到做到。哼、”
阴丽华以手掩面:“那时候我还小,陛下被人提起时,只说是刘演的兄弟。我素来没有什么名声,不知道陛下什么时候看到我,随口说了一句话,到叫我被妯娌姐妹们嘲笑了几年。”
多羞耻啊!他谁啊!我都没见过,他想当官和我无关,想娶美人也和我无关,你倒是别点名啊!等到后来刘演起兵之后,刘秀也跟着有了名望,父母就直接断了议婚的念头,等着他来提亲。没得选,人家刘氏兄弟极富名望,又是刘氏宗亲,又有雄兵十万,自己家只有七百倾地。
“到了我十九岁成婚……”他大了我十岁呀!成婚三个月,刚熟识起来,又因为战事各自分离。
之后的事,非但自己没有办法,连阴家也没什么办法。阴丽华淡笑:“我又能如何,不如顺其自然(爱咋咋地)。”谁生孩子,谁当皇后,这都是命啊。
郭圣通还真没想到,她以为阴氏的恪守本分,小心谨慎,没想到是这样淡然:“你性子好。”
“不敢当。皇帝心里时常记挂着吕后之可怕,我也将戚姬做前车之鉴。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谁能想到高祖、宣帝和陛下都能当上皇帝呢?当年我们都以为刘演会称帝,陛下能封为诸侯王。
进宫之后什么都不做呢,认真侍奉陛下和皇后,我起码是王太后,儿子以后也是自己有国土的诸侯王。女人总是要嫁人的,妻妾又怎么样,我若嫁给别人,能给儿子留下那么大一片封国么?”
“嗯……”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这话不假,你哪怕当了更始帝、赵汉、成家的皇后,儿子也没有封国,还要变成俘虏呢。
阴丽华心说:后妃侍奉皇帝,存心讨好,是为了让自己过得好,讨好皇后也是一个道理。多傻的后妃才能使劲得罪女主人。
得宠了别得罪皇后,这样万一失宠了还得靠皇后呢。历史上贤后确实是不骄不躁,那可是著名的贤后啊,那个朝代中仅有一个的人。
我生气的时候就想想,我儿子会被封王,封王哦!代代相传的国土!还想要啥?
“秦末汉初时有一员猛将,我忘了他的名字。他本来也想自己起义,他母亲责打他,跟他说你不是帝王之才,不如跟随别人。如果成功了,就是开国功臣,如果失败了罪过不在你。”阴丽华说:“我就是这么想的。我生活的很好,太后待我宽厚,我又儿女成双,衣食住行无一处不顺心,将来儿子的前程光明,这些都是我小时候不敢想的。当年所求的,不过是平安富贵而已。”
我当年只想嫁一个别死于战乱的丈夫。至于刘秀的心再谁身上,哈哈,难道我当了皇后,他不宠爱别的妃子吗?如果他没当皇帝,只娶了我一个,我得到的、我儿女得到的,回会比现在多吗?不会呀。
郭圣通坐了半天,发了一会呆:“你觉得这件事上,我做错了?还是他做错了?还是你”
阴丽华真的绷不住了,郭太后现在还纠结这些有什么意义呢,事已至此,非要问清楚谁对谁错吗?这其中哪有对错。哪怕您受了冤屈,要在地府喊冤,看地府的样子也不像是要管闲事的。好,哪怕按照乱世中的规矩,衙门不管事,拿刀来解决问题,您能砍皇帝吗?
“我不敢想这些事,太后,早些睡吧。”
郭圣通也就默默的躺下继续睡觉了。
又过了几天,又是失眠的一个夜晚。
阴丽华装睡装到半夜,实在是睡不着了,坐起来悄悄的探身过去,看郭太后在做什么。郭圣通也在努力平心静气的装睡,猛地一睁眼,将她吓了一跳。
“你,你没睡啊。”
“太后,您也没睡啊。”
两人不尴不尬的聊了两句,郭圣通问:“你真没和皇帝发过脾气?一次都没有么?”
“嗯。真的。”阴丽华心说,你又有家世,又是皇后,发脾气虽然不和礼法,也有所依仗,我没有。我儿子非嫡非长,娘家又爱惹事靠不住,能当个王太后已经好极了。
皇帝和皇后这两个身份,在礼法上是有规定的,面对天下人的统一的标准如下:仁爱,宽厚,节俭,喜怒不形于色。按照礼法,皇帝应该敬重皇后并多和后妃生孩子,皇后应该不以色侍人勤加劝谏,待着没事给皇帝塞几个德行的妇女陪伴。哦,按照礼法大臣要忠心爱国不徇私情,更不能谋反。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一串叠字,其实是说君王要做到君王的标准,要贤明豁达节俭朴素能识人用人,还得不好色;臣子也应该做到臣子的标准,理应忠贞不二不贪污爱民如子;父亲要有个做父亲的样子,应该正直慈爱顶天立地给儿女做表率;儿子就应该聪明好学孝顺听话。
儒家规定的框架特别好,只要每个人都能做到这个标准,就是太平盛世。不论任何一个人听见这个理论,这套社会框架,都会觉得真好,的确是真好。就有一个小问题,那就是几乎谁都做不到。
阴丽华生逢乱世,虽然自己家生活的还算可以,紧张但没有直面贼兵,可她听说过很多事:“太后您一定要问对错么?这不是升堂审案啊。陛下是明君。倘若陛下遇到戚姬,绝不会因为她哭闹着要更换太子之位,就帮着她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