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锦其实不算饿, 但她觉得以顾清桥的食量刚刚那几个油炸糕他肯定吃不饱, 白天酒席上也光喝酒没吃菜, 这会儿肯定饿了:“有点饿了。”穆锦答道。
“那我们就在这里吃面吧。”两人走到面馆前面,顾清桥点了一碗辣子鸡版面, 穆锦点了一份肥肠拌面。点好后两人等了一会儿才等了张空闲的桌子坐下。
“这家面馆的味道特别好,每次我们来市里都要在他家吃上一碗。他家只在晚上出摊, 所以我们经常饿着肚子等到晚上才吃饭。”顾清桥因为工作的原因时常到市里来, 他的第一个合作伙伴带他来这里吃过一次面, 后来他就爱上了这家面馆的味道。
穆锦闻着空气中飘来的食物香味:“光闻着这个香味就知道味道错不了。”
老板夫妻俩的动作很快, 不到一会儿拌面就上来了,顾清桥的那碗拌面中有着红艳艳的辣椒以及一看就炒得非常好吃的鸡肉。穆锦这边的拌面上面码着一层肥肠。
穆锦一看这肥肠就笑了, 她很喜欢吃肥肠面,但是后世的商家越做越精明,说是肥肠面里面有三五块非常就不错了,哪里像现在这时候这么实诚,就面上的这层肥肠在后世都能做个三五碗了。
穆锦记得顾清桥是也很喜欢吃肥肠, 她夹了一筷子肥肠到顾清桥的碗里,顾清桥看着自己碗里多出来肥肠,会心一笑,从自己的碗里把早就想挑给穆锦的鸡肉夹到穆锦的碗里。
“吃吃她们家的辣子鸡,这是他们家的招牌。”顾清桥解释道。
穆锦笑着道了一声好,把鸡肉夹到嘴里,辣子鸡很辣但却并不柴,煮的够久的辣子鸡味道很足,吃了一口再吃面条。
面条的口感更让穆锦惊艳,这年头的面条都是手擀的,吃起来格外爽滑劲道,看着油乎乎的一碗面吃到嘴里却觉得刚刚好,肥肠也煮得很软烂,放到嘴里入口即化。面里放了些葱花和香菜一起伴的,每吃两口面条总会连着葱花和香菜一起吃,让整个面条的味道更有层次感,再加点辣椒,真的是人间美味。
穆锦其实并不太饿,但她却把一碗面条都吃完了,虽然她要的是小碗,但这个年代的人做生意的都实诚,这一碗面条的分量并不少。
吃完了面条,再和一口桌子上的茶水解腻。茶不是好茶,茶水上面还飘着点茶叶碎梗,水温正好,茶水不苦,喝下肚里感觉整个人都舒畅了。
吃完了面,顾清桥付了钱,两人溜溜达达地继续往前走,两人之间离了一臂远的距离。
这会儿已经快八点了,市里的街道上却依旧很热闹,好几个打扮时髦靓丽的年轻人从他们身边走过,呼呼哈哈的看起来就十分有活力。
穆锦多看了两眼,顾清桥道:“这些年轻人都是要去D厅玩的,小锦你要不要去玩一下?”
这个年代的D厅和十几年前的D厅不一样了。80年代的中期的D厅大多数是有钱有闲又空虚寂寞的中年男女,30-50岁之间的是最多的,而九十年代的D厅大多是年轻人去,气氛热烈,也很好玩。
穆锦两辈子都不是个爱热闹的人,她也不喜欢那种烟雾缭绕歌声震天吵吵闹闹的环境,她摇摇头:“不去,这会儿挺晚的了,咱们回去吧。”
顾清桥看看天,一轮明月高高悬挂在天空,零星几颗并不明亮的星星洒落在天空。
顾清桥是个君子,他早早的就打算好了,到了宾馆后他重新开了一个房,就在穆锦开的那个房子的旁边。他来市里就带了一个包,包里也没什么东西,拿不拿到他的房间其实都没什么区别。
开好房后顾清桥十分殷勤的给穆锦又打了一壶热水上来,还问服务员要了个盆,他端了一盆凉水过来,把暖壶里的水倒到盆里:“今天也累了,你洗了脚睡觉吧,洗完脚的水你别出去倒,就放在房间里,明天早上我过来倒。”
眼前年轻时候的顾清桥絮絮叨叨的身影和上辈子的顾清桥重叠在了一起。
上辈子的顾清桥也总是这么念叨她,两人功成名就时经常一块儿去参加各种应酬,有时候应酬晚了,顾清桥也会像现在这样在她的房间隔壁开一间房,然后帮她把浴缸的水放好,之后交代她锁好门窗,然后自己再回到他开的房间里。
穆锦觉得她的上辈子可能是一个傻逼吧,而顾清桥也傻,穆锦想,如果上辈子的顾清桥不那么君子,态度但凡强硬一点,霸道一点,他们的结局都会不同。
可转念一想,如果顾清桥不那么君子,她也就不会喜欢他了。
穆锦眨眨眼睛,把快到眼眶的眼泪眨了回去。
她上前走一步,抱住顾清桥的腰,闻着顾清桥身上淡淡的肥皂味,一股安心的感觉传遍四肢百骸。
穆锦眼眶湿润了。没有一刻的感觉比现在更真实了,顾清桥还活着,她重生了。上辈子的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她和他还有很多很多的以后。
顾清桥懵了好大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回抱穆锦:“小锦,你害怕吗?”
穆锦在顾清桥怀里微微点头。
顾清桥松了一口气,想想穆锦会害怕也是正常的。她上学的时候是在县里上的,县里的学校都是寄宿学校。学校里同学那么多,穆锦肯定不会害怕。
而穆锦毕业后就一直待在家里很少一个人出远门,估计连宾馆都没住过两次,肯定会害怕。
顾清桥心疼极了:“那我再陪陪你?”
穆锦已经克制住了要流泪的冲动,她点头:“好。”声音略微有些沙哑。
两人回到床边,穆锦被顾清桥叫到床上去躺着,他搬了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凳子坐到穆锦的床前。
心上人就在眼前,却能看不能动,这对顾清桥来说是一项巨大的挑战,他对穆锦道:“小锦,我回去就跟我妈我奶说,让我奶去你家提亲吧?”
穆锦把脸捂在被子里:“好。”
顾清桥得到了穆锦的准话,笑了。他这一笑犹如冰山消融一般,穆锦看他笑,她也跟着笑了。
笑着笑着,两人之间的气氛就变得暧昧了起来。
是顾清桥先不笑的,他不笑了,穆锦也停了笑声,两人相互凝视了一眼,顾清桥鬼使神差地俯下身。穆锦看着顾清桥的俊脸离她越来越近。
她的心砰砰直跳,她甚至紧张得闭上了眼睛。
穆锦感受到了顾清桥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穆锦很期待着顾清桥的吻落在她的唇上,然而等了很久预想中的亲吻都没有来。
穆锦悄咪咪地睁开一只眼睛,顾清桥像是被什么惊吓到了一样,迅速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那啥,天很晚了,小锦你快休息吧,我回去睡觉了。”
顾清桥说完,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跑了。等他跑远了,穆锦才回过神来,她笑着嗔骂了一声呆子,然后起来到门边把门梢插上。
顾清桥靠在穆锦的门边,听到穆锦起来把门插上了他才回房睡觉。
这一碗,顾清桥躺在宾馆的小床上辗转反侧。躺在一墙之隔外的穆锦却因为他的存在而一夜好眠。
第二天天大亮后穆锦就起了,这个年代的宾馆并不提供一次性洗漱用品。穆锦上辈子就有随身带洗漱用品的习惯,因此她一点也没有觉得不方便。
她从背包里拿梳子梳头发,才梳好,顾清桥就来敲门了。穆锦去打开门,顾清桥把他怀里的东西递给穆锦:“我怕你没带洗漱用品,就到楼下给你买了,你看看喜不喜欢。”
穆锦打开塑料袋一看,粉红色的牙刷,粉红色的口杯和冰蓝色的牙膏嫩黄色的毛巾。穆锦默默地把包里的洗漱用品忘了个一干二净。
她仰着脸,笑眯眯的:“我刚刚还在想要不要下去买洗漱用品呢,你就送上来了。谢谢你啊清桥。”
自己的心意得到了肯定,顾清桥笑得心满意足:“喜欢就好,你快去洗漱吧,洗完了咱们下楼吃个东西。然后你跟我去办点事儿,办完了咱们去看个电影就回家?”
“行。”穆锦洗漱完,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到一楼去退了房,退房后顾清桥领着穆锦到外面去吃早餐。
她们早上吃的是米粉,卖米粉的摊子还卖豆浆和油饼。
她们这边的油饼和别的地方的油饼不一样,里面是带着糯米馅料的。
穆锦看着炸油饼的老板娘从一边的锅里抓了一把煮好的糯米饭在手里捏了捏,放到面糊糊中去裹了裹,然后直接丢到油锅里。
油饼一下油锅,滋啦一声过后便冒气了无数的泡泡,过了两分钟,老板娘把油饼翻了个面儿继续炸,等另外一面的颜色也充分变了后直接放到油锅上的铁架子上。等油饼不滴油了,再夹到碗里端到桌子上。
穆锦迫不及待地夹起油饼咬了一口,油饼很烫,穆锦烫得直往外面吐气,但却一点儿也舍不得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
因为刚出锅的油饼实在是太香了,咬在嘴里卡兹卡兹响,外酥里糯的口感让穆锦爱得不行。
可能是心境不同,穆锦已经很多年很多年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油饼了。吃了油饼再喝一口汤,爱人就在身边,这日子,就是神仙来了,也不换呀。
作者:一写到美食就刹不住车....
文里写的油饼是我上小学的时候吃过的,后来长大了,就再也没有吃过糯米馅儿的油饼了。后来想了想,这肯定是我们学校门口做早餐的那个老板娘自创的饼。但是是真的好好吃啊。
混着米线吃也好吃,跟豆浆一起也好吃。
我自己也试着做过,但总感觉不是那个味道。
第十八章
吃了早餐,穆锦跟着顾清桥去了他表叔家。现在改革开放的春风已经吹拂了中国大地很多年, 各地商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了房地产开发事业。北宁市的浩伟地产在郊区圈了一块地, 准备建造一个现代化的住宅小区。
八月中旬就要开始动工了,现在都六月份了, 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了。
顾清桥早早的就开始关注这个项目了,他是个有野心的男人, 做事他一向都要求做到最好,他不甘心一直在县城里给人盖民房, 那才几个钱?
顾清桥带着穆锦去买了一兜水果和一些礼品, 领着她穿越大街小巷。一边走, 顾清桥一边和穆锦说起了他这次要拜访的这个人。
“咱们今天要去看的人是我表叔。我表叔可以说是咱们最早下海的那批人了,他最先是做倒爷的, 把咱们北方的东西拿到南方去卖,再从南方把那边的时髦的东西运回来北方卖, 赚其中的差价, 后来盯上了房地产行业。在南方那边干了两年。我表婶儿就不同意他一个人在外面干了。于是他就带着人回了北方, 刚开始他也是和我一样的小打小闹, 后来他抓住了机遇,现在已经能是咱们市里比较大的那一批包工头了。”
“北郊那边的那个小区里的一部分建筑就是他在做的, 我也不能一直就在县里小打小闹,我想挂靠在他的包工队下面先搞一些小活儿来做,等熟练了再自己单干。”
顾清桥对房地产这一块儿的发展是很看好的。毕竟中国改革开放的前几十年大家都是靠的公家分房。有很多工人家庭干部家庭手里握着有钱,但却不得不蜗居在一个小小的房子里。
他们没有土地盖房,想买地也不一定买得到, 于是各种户型的小区放就很受大家的欢迎了 。
顾清桥在退伍后和他表叔聊了许久,也是在他表叔的带领下他才步入的这个行业的,为了买设备和拉工人,顾清桥把他的退伍补偿费和这些年他在他妈妈那里存的钱都投了进去。六个月过去了,顾清桥也挣了不少钱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一座二层小楼前。顾清桥拍了拍门,不一会儿就有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出来开门,见到门外的是顾清桥,妇女脸上露出来一个笑:“清桥来了?我和你表叔叔刚刚还在念叨你呢。”
顾清桥叫了一声表婶,然后为穆锦和妇女做介绍:“小锦,这是咱们家表婶,表婶,这是我对象,穆锦。”
顾清桥的表婶罗小兰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眼穆锦:“长得真标致,名字叫做穆锦啊?名字也好听,吃早餐没啊?”
“吃了。”三人说着话便往屋里去。
罗小兰家装修得很豪华,金黄色的大厅,大理石地板砖,黑色的真皮沙发,金中带红的大茶几,大茶几的前方是一台大彩电,彩电的边上放着一台双开门冰箱。穆锦和顾清桥坐在客厅的真皮黑沙发上,罗小兰去厨房到给两人倒水。
两人才坐下没多大会儿,顾清桥的表叔张三壮就从楼上里下来了,他身材很魁梧,穿着一身洗的泛黄的白色工装衣服,看见顾清桥,他未语先笑。
“小桥,我和你表婶刚刚在吃早餐还念叨你呢,你前天不是来电话说昨天来市里吗?怎么没来家里住?”张三壮的声音很粗狂,和他的外表很是相符。
顾清桥道:“前天是说要来的,结果跟我对象去参加她同事的婚礼时正好那家的主家是我当兵时候的战友,一不注意就喝多了,昨天一天都跟醉猫一样。今天早上才刚刚醒酒。”
“我一猜就知道你是有事儿耽误了。”张三壮这才看向穆锦,蒲扇大的手拍在顾清桥的肩膀上:“你小子好福气啊。”
张三壮说完,对顾清桥挤眉弄眼。顾清桥含笑看了一眼穆锦,笑着点头。
穆锦被顾清桥这一笑弄得面红耳赤。
之后顾清桥就和张三壮谈起了正事儿。
张三壮的姑姑就是顾清桥的奶奶。张三壮是家里的第三个儿子,很不受宠爱。七八岁的时候他发过一次烧,烧得很严重,他父母不想出钱去医院给他看病,他就一直那么拖着。
就在张三壮以为他马上就要死了的时候顾老太回去了,看他烧成那样一句话都不多说的带他到了医院。医生说如果再晚来一天他就要被烧成傻子了。
那一次张三壮在医院打了两天吊针,他父母怕这些医药费落在他们身上,一次面都没露。顾老太在医院照顾了他两天,之后有经常把他接到他家里去。
张三壮时常在说没有顾老太就没有他的今天。
张三壮对顾清桥兄弟比对自家的孩子还要好,虽然这其中不乏有顾清桥优秀的原因,但也从侧面说明了张三壮的人品。
顾清桥提要把施工队挂在他的包工队下面,张三壮想也不想的就同意了。但他毕竟是个商人,再欣赏顾清桥他也不可能做亏本生意,更不能让顾清桥砸了他好不容易做出来的招牌。
于是两人在谈妥后两人便拿了张纸笔把合约写了下来。
穆锦坐着无聊,好在罗小兰很快就忙完了,她到客厅来和穆锦说话,两人从生疏到熟悉,渐渐地能聊的话题也多了起来。
顾清桥谈好了事儿,拒绝了张三壮的留饭和穆锦出了张家,这时候的人都起得早,这会儿出来一看时间也不过才九点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