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为什么要讨厌自己嘛。小千里这样就很好啊,因为别人的话改变自己的人才是差劲透了呢。”
坐在餐桌对面,嘴里含着还未咽下去的面包含糊不清的说着话的太宰治。
“躲起来偷偷哭可是不好的习惯哦,啊!难道是我惹小千里哭了吗?可是每次见到小千里的时候我都忍不住想要逗弄小千里啊,毕竟小千里太可爱了嘛。”
“嘛,哭起来的时候也很可爱……诶——用这么戒备的看变态的眼神看着我我可是会受伤的哦!即使是我也会受伤的哦!”
“要不我对着小千里一起哭?嗯——不行,果然哭不出来,大失败。”
总是假装受伤,可怜兮兮地垂下眉眼,说一些不正经的话来逗得她破涕为笑的太宰治。
“都是我讨厌的那个一米六小矮子同事的错啦。要不是因为他太笨,我才不会迟到呢。”
九条千里与太宰治确认交往的那个夏日,九条千里与太宰治约好了一起去夏日祭看烟花。
明明是个俗套得不得了的节日,九条千里却仍是紧张得一个晚上没睡好觉。
柜子里的浴衣换了又换,挽好的发髻怎么看都不对劲。
桃井五月嘲笑她是陷入了恋爱的白痴家伙,末了又一脸欣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说着“约会要加油哦”之类的话。
九条千里记得那天自己穿了浅杏色的和服,拎着樱花点缀的小包,在鸟居的台阶下等着说要给她惊喜的太宰治。
结果惊喜倒没有,太宰治迟到的时间比想象得还要久。
黑发少年并未换上浴衣,他身上仍旧是裁剪得体的西装,平日里披着的风衣倒是不见了。
他气鼓鼓地埋怨着[可恶的一米六同事],九条千里没注意他具体埋怨了什么,却是注意到他的耳侧有一道浅浅的血痕。
“你受伤了吗,太宰君?”
红发少女皱起眉头这样担心地问道。
太宰治眨了眨眼睛,顺着少女的目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指尖触碰到熟悉的温热,太宰治沉吟了一会儿,扬唇撒娇般地说道,“是哟。很痛的哦。”
映在那双鸢色眸子里的九条千里顿时神色紧张了起来。
太宰治却是因此哈哈大笑。
事实上完全没有感觉的少年凑近了些,“小千里不问问我是怎么弄的吗?”
九条千里的回答就像是太宰治预想中的那样。
“如果太宰君想要告诉我的话自然会告诉我的吧。”
她点了点头,打趣般地继续说道,“反正理由不过是那几种,打架的话太宰君可是会吃亏的。”
太宰治露出了受伤的神色,“原来我在小千里心里这么弱的吗?”
“是哟。”少女回答得毫不留情,让太宰治感觉仿佛心中了一箭。
他动作夸张地捂住胸口,正想说些什么,却因为面前笑得温柔的少女的话止住了。
九条千里她说,“因为太宰君太弱了,所以要好好保护自己才行。”
九条千里她笑得时候啊,太宰治的时间就仿佛静止了下来。
他站在原地,目光细细描绘着她澄澈的眼睛,她高挺的鼻梁,她微微弯起的唇。
是什么味道的呢?红叶大姐也总是涂口红,可好像和小千里的不一样。
太宰治陷入了纠结的思考之中。
面前的少女应当还是在喋喋不休地讲着什么的,太宰治的思绪却早已不在这里了。
想不明白呀。
他苦恼地皱起了眉。
太宰治便是在这个时候第一次亲吻了身为自己恋人的九条千里。
呀,是苹果啊。
得到了答案的太宰治满意地弯起眉眼来,他垂眸对上少女瞪大的眼眸,轻轻吸了吸鼻子,便闻见了九条千里发间洗发水的味道。
红发少女受了惊,在太宰治直起身子的时候,九条千里后退了几步,捂着脸背过身去,蹲在电线杆旁边,像是躲进洞里的兔子,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屁股对着他。
太宰治不明所以地抓了抓头发,“小千里生气了吗?”
“……没有。”
少女的声音轻得风一吹就散,带着些颤抖。
太宰治看着九条千里便以这样的姿态待了一会儿,才停止了他听不清的碎碎念。
倏地撑着膝盖站起来的少女回头时也很迅速,这次倒是太宰治被她吓了一跳。
“明年……”
她的眼睛带着些水雾,却明亮得像是星星坠入了凡间。
九条千里便是这样红着脸对他笑起来。
“明年这个时候,再来一起看烟花吧。”
什么啊。
原来是想要说这个啊。
太宰治轻笑了一声。
“好哟。”
少年抬起手,他的指尖穿过面前少女的发丝,捻住那片落在她头上的小小花瓣。
太宰治垂下眼眸,他的目光幽远,分不清是温柔还是薄凉。
“毕竟是小千里嘛。”
让人呼吸停滞,让人目眩神迷,让人战栗不止。
——如果真的有深海的话。
一片废墟里捂住耳朵的少女哽咽着想道。
——她情愿与他一起沉溺。
第44章
太宰治仿佛做了个很长的梦。
他的灵魂漂浮在半空中,从空旷的街道走过,穿过飞速驶过的电车,停在红绿灯闪烁的十字路口前。
黑色的风衣被风掀起,太宰治远远地在放下的护栏另一端看见了九条千里。
她的半张脸埋在围巾里,侧着头与桃井五月说笑。少女手中捧着的咖啡氤氲着雾气,浓厚又香甜的气息仿佛用指尖便能触到。
太宰治轻轻地垂下眼,他抬起手,看着落在掌心凋零的落叶,脆弱得一碰即碎,像极了他的梦境。
港口黑手党年轻的干部候选,于遭受了袭击重伤后的第七天醒来——至少这是港口黑手党对外的口径。
“不不不,算我求您了太宰大人。要是您的伤口再裂开□□掉的可是我啊!!”
彻彻底底被缠成了绷带人的黑发少年只露出了一只眼睛,明明七天前被那个彭格列送过来的时候差点连呼吸都没有了,伤势重得连首领都皱起了眉——可刚刚才从恢复中恢复过来的太宰治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走来走去。
不,哪里是像个没事人。
跟在太宰治身后的一群黑衣人部下看着渗血的绷带都快哭出来了。
“啊,这不是太宰嘛。”刚刚结束拷问任务,从审讯室里走出来的尾崎红叶自然是听到了走廊上的动静。她停下了脚步,打招呼的语气自然又熟稔,“已经没事了吗?”
太宰治笑着回答道:“是哟。”
尾崎红叶瞥了一眼太宰治身后一团乱的已经快要开始切腹谢罪的部下,眼尾描着的嫣色在笑意中加深了几分,“不好好养伤的话,那孩子可是会心疼的。”
黑发少年眨了眨眼睛,眸中的迷茫很快散去,如雨后初霁的天空,太宰治的眼睛亮了起来,“欸,小千里会心疼我吗?”
尾崎红叶笑而不语。反正太宰治的这句话在她听来根本就不带一点疑问的语气。
即便是尾崎红叶,在七天前见到被从天而降的彭格列十代目带到港口黑手党的浑身是血的太宰治时,也不由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在尾崎红叶的印象里,太宰治还是第一次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虽然后者总是嚷嚷着自杀,却怎么也不应该选择这样毫无美感又痛苦的死法的。
那么就只能与九条千里有关了。
——还真是肆意又狂妄的赌徒啊。
尾崎红叶垂睫看向太宰治时,在心中这样感叹般地想道。
——可太宰治也不过就是十六岁的孩子而已。
“光这样可是无法追到那孩子的哦。”尾崎红叶开口道,“就算逼迫那孩子把内心的想法说出来,不再做点什么的话,愧疚可就要变成讨厌了……啊啦,看上去已经想好怎么做了吗,太宰?”
太宰治点点头,一副胜券在握的神色,却依旧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听说五月小姐非常喜欢一个叫黑子哲也的家伙。”
尾崎红叶:“把别人绑了可不行,五月小姐大概会更记恨你的吧。”
太宰治打算把黑子哲也绑了搞点电脑配件打包送到桃井五月门口的计划落了空。他遗憾地垂下了唇角,目光看向窗外,小小地嘁了一声。
——……太宰大人刚才嘁了吧。
——骗人的吧,太宰大人真的打算用这种方法追女孩子吗?
——啊,明明太宰大人这么聪明,在这方面却意外地不开窍呢……有、有点反差萌?
——……你找死吗?被太宰大人听到会被杀掉的吧。
太宰治:“那一方君……”
尾崎红叶:“就凭你现在这个样子,见面就会被打死了吧。”
太宰治不甘心地继续说道,“那彭格列……”
尾崎红叶:“为彭格列做事可是算背叛组织了。”
女人顿了顿,小小地叹了一口气,“而且那位彭格列首领可没有可以给你下手的地方。”
太宰治这才意识到他似乎陷入了僵局。
“不做出实际行动是打动不了女性的。”尾崎红叶这样说道,“只要告诉那孩子你的想法就好了吧。”
挽着发髻的红发女人垂眸,对着面前微怔的少年语气温和地道。
“毕竟,你为那孩子做的事,彭格列已经全都告诉她了。”
“那位首领……”
“可真是温柔的人啊。”
*
可以触碰到的恐惧与孤独。
当接到三浦春电话的沢田纲吉赶到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幕。
他的女孩呀,就这样兀自陷入了火与烟的苍茫世界里。她捂着耳朵,似乎想要将自己与这个世界隔绝开来,目光茫然又痛苦。
棕发青年站在她的身后,弯腰拾起落在地上被烧了一半的白纸,他的面色微变,却又飞快地在一瞬间恢复了平静。
“千里桑。”
年轻的黑手党教父就这样在她的身边蹲下,沢田纲吉握住了九条千里的手腕,他稍稍一用力,便将她捂着耳朵的手扯下。
“我在这里,千里桑。”
像天空一般的温柔,拥有抚慰人心的魔力。
沢田纲吉轻而易举地便将九条千里从她的小世界里扯了出来。
他的棕色眸子里映出少女那双睁大的蓝眼睛。经历过无数次生死的男人即便是在这时也依旧冷静得可怕。
沢田纲吉在九条千里之前便开了口。
“太宰君在这下面吗?”
……
“你把狱寺的调查结果告诉了九条吗?”蓝色的荧幕浮在半空中,穿着西装的小婴儿冷哼了一声,抬手拉低了帽檐。
“毕竟千里桑应该知道这些嘛。”桌前的棕发青年无奈地笑道,“而且,我答应过千里桑不会再对她撒谎。”
Reborn对于沢田纲吉的话不屑一顾。不过他本来也就差不多能猜测到自己的蠢徒弟会做出这种事了,毕竟是曾大言不惭地说要将错误的彭格列亲手毁掉的人,即便是年纪长了几岁,也还是一样的天真。
“不过。”已经成为彭格列首领的沢田纲吉难得失态地在自家老师面前露出了苦恼的神色,“输给太宰君这一点,果然我还是不甘心啊。”
“有那么一瞬间,我希望太宰君就这样死在那里算了。”
沢田纲吉的侧脸上映着黄昏时刻的天光,他用手支着下巴,目光落在窗外扑打着翅膀落在电线上的麻雀。
他轻笑了一声,眼尾微微垂下,“果然很自私吧。”
“但是,我无法看到千里桑流露出那样的表情。”
那时候的九条千里像极了亲眼目睹京子死去的他自己。
正是因为切身体会过这种痛苦,沢田纲吉无法对太宰治视而不见。
Reborn觉得沢田纲吉的这个决定实在太过可笑。
可如果沢田纲吉不做出这样的决定,那沢田纲吉也就不是沢田纲吉了。
杀手先生哼了一声,列恩慢慢地从他的帽子后面爬出来,睁着黑漆漆的大眼睛一并望着棕发青年。
Reborn在这个时候显得冷血又无情,“既然九条那里不行了的话,隔壁罗马诺的小姐正好等着见你。”
饶是沢田纲吉也愣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即便是被用枪指着脑袋也从容不迫的男人露出了兔子般慌乱的神色,“不,这种事情就……”
Reborn:“除了库洛姆外完全没有亲近的女性,长老会对此很不满。”
不,事实上并不是长老会。
Reborn一想到成天没事干就跟在他耳边嗡嗡嗡地说着“奈奈最近嘴里都是阿纲”“臭小子早点嫁出去不就没事了嘛”的沢田家光就烦。
“反正罗曼诺家小姐二十岁生日也邀请了彭格列去。”
可是去参加宴会和你嘴巴里说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啊。
沢田纲吉甚至想要向十年前第一次见到Reborn时那样抓乱头发大声吐槽道。
而且彭格列哪里需要联姻这种东西。
哦,联姻。
沢田纲吉突然就想到了隔壁瓦里安完全没有想要谈恋爱迹象的Xanxus。
决定了。
反正Xanxus也代表着彭格列,他和Xanxus谁去都是一样的。
还能为九代目排忧解难。
沢田纲吉在心中无情地打着小算盘。
“七天以后,我和千里桑会一起来意大利。”当着自家家庭教师的面坑害完了隔壁瓦里安后的沢田纲吉小小地吸了口气,他的表情恢复了平静,声音沉稳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