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皇帝一直不肯松口,京内又有些传言,说是皇帝已经想要立二殿下为太子了,这让皇后心中的焦虑与日俱增。
皇后道:“三皇子虽不算最佳,可是景王也未必就是最好,所谓‘大奸似忠’……”
正在上眼药,又有小太监进来报说:“回皇上,镇远侯府的诰命在宫门处,请求觐见皇上。”
小太监虽说着,自己却也有些疑惑,自古以来多半都是皇帝跟皇后传召宫外的人进内相见,这宫外的人若想进宫却难如登天,虽然也偶尔有欲进宫朝见的,但都是些品级极高的朝臣或深受宠爱的内眷等,似镇远侯府这等已经化为边缘、并不很受待见的诰命主动请求进宫觐见,还是头一次。
皇后闻言也有些诧异:“什么?侯府的诰命要见皇上,不是本宫?”
小太监道:“回娘娘,说的正是求见皇上。”
皇后很疑惑,却听文帝淡淡道:“今日镇远侯在都察院出了事,也跟萧宪有关,想必她进宫是为此事,宣。”
文帝说了这句,便道:“皇后先回去吧,你所提的,朕还会仔细考量的。”
皇后见文帝松了口风,心中一喜:“若真如此,便是万民之福了,那臣妾先行告退了。”
自武德殿退了出来,起驾回凤栖宫,正拐弯的时候,看到一行人从宫道上走来,皇后人在銮舆上,微微眯起眼睛,认得其正中间那位,正是镇远侯府的苏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 持久:三个打一个,不要脸!
被子:你不是曾经一个打百个的吗,起来再战啊~
持久:嘤嘤嘤你好黑啊!
第75章
皇后想起文帝刚刚的话, 特命銮舆停了下来。
底下苏夫人因见了凤驾, 也正退避行礼。
皇后笑看着她:“早听说镇远侯回了京, 只是一直没见到诰命,想不到今日竟然巧遇。你是有事?”
苏夫人道:“回娘娘,正是因为犬子给萧尚书告入都察院之事。”
“哈哈,莫非是来替镇远侯求情的吗?”皇后笑了两声, 想到太子之死, 便敛了笑淡淡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只是有些时候, 再怎么想要护着他们,也是鞭长莫及啊。”
一想到太子,皇后不免想起太子之死似乎也跟镇远侯有些关联, 说罢后便冷冷一笑,起驾而去。
苏夫人愣愣地看着銮舆消失的方向, 直到带路的小太监提醒,才回过神来。
到了武德殿, 还未站定,里头已经有太监迎了出来, 道:“皇上命夫人进见。”
看着眼前那道高高的门槛,苏夫人竟忽然迟疑起来。
苏夫人有些担心自己又做了一个愚蠢的决定, 后果甚至可能无法预料,但是李持酒接连两次生死一线,身为人母,她实在是忍无可忍, 她有一种不妙的预感,假如不做点什么的话,下一次,恐怕就真的要了李持酒的命了。
但是苏夫人并不聪慧能干,甚至连高门贵宦的女眷们应有的交际手腕都欠缺,所以她实在想不到什么别的好法子。
唯有这一件了。
“夫人?”旁边的内侍见她良久不动,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哦……”苏夫人回神,她凝视着门槛之后仿佛深不可测的金殿,深吸了一口气,才终于迈步走了进去。
苏夫人这一次进宫面圣,在武德殿内呆了足足一个时辰才离开。
皇后听闻这消息很是诧异,不过是给镇远侯求情的罢了,怎么竟呆了这么长时间……何况就算苏夫人想耗,以文帝的性子也是绝不会在一个无关紧要的侯府夫人身上浪费时间的,早就喝退出来了。
命人再去探听,却是并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原来皇上召见苏夫人的时候,身边儿并没有留人,据说连文帝最心腹的赵总管都不在跟前儿。
皇后听了百思不解:“这是怎么说?莫非是有什么机密要避着人的。”
正忖度着,外头报说景王殿下来请安了。皇后对于杨瑞素来没什么好感,平日里见了面也不过是做到表面上过得去罢了。尤其是在太子事发之后,每次看见杨瑞就如同看见一根刺。
偏景王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没眼力见,每次进宫必来请安,弄的皇后不厌其烦,十次里倒是有九次是以各种借口拒绝见他,只叫他在殿外磕了头了事。
本以为为难他几次,景王自个儿就能知难而退,谁知仍是雷打不动,这让皇后也不由有些动容了。
今日皇后本也不想见的,可因为苏夫人的事情,忖度着景王是不是知道些内情,便传了他入内。
等杨瑞行礼完毕,问了安,皇后问道:“你才从宫外来吗?”
“回母后,正是。”
“那你可听说了镇远侯在都察院出事了?”
“这件事……事发后儿臣也赶紧去看了一眼。”
皇后坐直了些:“是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杨瑞说道:“初步判断是有人下毒谋害。只是究竟是何人还不知道。”
皇后啧了声,冷笑道:“真是有趣,他才进京多久,也不过是个侯爵,怎么就能打了人的眼呢?我听说还是萧宪告的他?”
“正是,因为先前镇远侯贸然冲入了萧大人的别院,而且都察院说镇远侯对这些事情供认不讳的,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只等萧大人去了商议解决便是,没想到竟差点丧命。”
皇后想了一会子,道:“这个李持酒行事的确有些荒唐,多半还是仗着皇上宠信他,他就越发肆意妄为了,萧宪告他倒也是应的,只是出了这种事,却是无缘无故惹了一身骚。”
杨瑞苦笑道:“是啊,这若是镇远侯有个三长两短,外头那些无知之人嚼舌起来,未必不说是镇远侯得罪了萧尚书才给谋害的。”
皇后听他说的明白,便多看了他两眼:“是吗,真的会如此?”
杨瑞想了想道:“母后应该也知道之前江家进京告萧家的人忽然不明不白的‘自缢’身亡,偏偏江家的江雪曾是镇远侯的夫人,如今一个死了一个垂死……外头那些人的嘴里什么说不出来。”
皇后冷笑了声:“萧宪向来做事公明大方,这次怎么竟要认那个江雪为干妹妹,事出反常必然有妖,如今接二连三出了这些事,也不足为奇了。”
杨瑞听见那句“事出反常必然有妖”,眉头一蹙。
皇后却又问:“镇远侯的情形如何?”
杨瑞道:“得亏是他没有把那茶喝下肚去,据说才入了嘴就觉着味儿不对便吐了,幸而是这样,才没有肠穿肚烂,可也够他受得了。”
皇后听着这般严重,便道:“什么毒这样厉害?”
杨瑞说道:“据说是一种西域的奇毒,入喉既死的。”
“那也算是镇远侯命大,”皇后又琢磨着:“今儿镇远侯府的那位夫人进宫了,跟皇上说了半天话,不知道是为了救他儿子呢,还是告谁,你可知道?”
杨瑞道:“儿臣进宫的时候才听说此事,所以竟后知后觉。”
皇后见他不知就失去了兴趣,当下道:“既然如此,你先去吧。别耽误了去丽妃那里的时辰。”
虽然皇后的话里带着明显的冷嘲之意,杨瑞仍是态度恭敬地行了礼,缓缓退出了凤栖宫。
丽妃的宫中,有几个妃嫔正在跟她说笑,听说景王到了,便都起身告退。
景王正往里走,见状退在旁边,垂首等众妃嫔先去。
等大家都走了,丽妃命人上茶,带笑问道:“怎么这时侯来了?”
景王道:“去了一趟都察院,便耽搁了。”
“是镇远侯的事?方才她们也正在说呢,”丽妃请景王到里间暖阁坐了,说道:“镇远侯怎么样?”
景王把情形说了一遍,丽妃听说李衾也去了,便说道:“怎么子宁又插手了?近来我看皇上的行事,对李家似乎不太喜欢。江家来告状的那人忽然死了,又跟子宁有什么相干?居然就让子宁去办……要知道兵部还有一大堆事情都离不了他,平日里干那些都够了,又添上这件,还要限期三天,这若是三天内完不成呢?也不知皇上是想怎么样。”
景王道:“小舅舅这样的,就是功高盖主,之前没把他调到兵部的时候,兵部是那样散沙一盘的,父皇每每忧心,等小舅舅打了胜仗回来,就忙调他去处置那烂摊子,凭着他在军中的威望,到底是把军中上下又整肃了起来,这才刚刚的见了好,皇上就又不干了,前些日子不是还把皇后娘娘母族袁家调了一个主事过去?听说本是要任侍郎的,给人劝下来了而已。”
丽妃秀眉微蹙,道:“你是说,皇上又疑心了子宁,难道又想削他的权吗,还是故意刁难?”
景王忙笑道:“娘娘不必太担心,我能想到的,小舅舅当然早想到了,他自会有应对之策。”
丽妃叹息道:“其实你说的我也知道,之前皇上传我侍寝,明里暗里我也听出了些,如今听了你的话,真的是‘飞鸟尽良弓藏’,如今飞鸟尚不尽,就要藏良弓了。”
她说了这句,见左右并无别人,才对景王道:“皇上怎么还不着急立太子?一天不定,我一天难以心安,最近我隐约从凤栖宫那里听说,皇后娘娘仿佛对三殿下有意。”
景王眼神一暗:“是啊,皇后娘娘向来不喜欢我,只是我想不到,她宁肯用老三来堵我。”
丽妃道:“可皇上又不是糊涂之人,怎会不知道选谁最佳呢,未必就肯答应她,且方才那几个人来还跟我提起,说是满城都在议论你将为太子呢。”
景王笑道:“我之前倒也不着急,只是眼睁睁看着皇上对小舅舅跟李家如此,倒是恨不得我能立刻帮得上。”
丽妃欣慰的看着他:“你有这份心自然是好,只是越到现在越不能操之过急,何况子宁那里自有应对。”
说到这里,丽妃道:“还有一件怪事,今儿无端的镇远侯府的那夫人忽然进宫求见皇上,还说了一个时辰的话,至于说了什么却无人知晓。”
景王道:“嗯,皇后娘娘也问起过,我又哪里知道去?”
丽妃皱眉想了半晌:“皇上对于镇远侯不是一般的偏爱,如今夫人又进宫,如此破格,难道皇上昔日……跟老侯爷有什么别人不知道的交情?”
景王说道:“说来,当初老侯爷也曾担任过皇上身边的近身侍卫,跟皇上的交情的确不错,后来边疆战事频发,老侯爷就主动请缨去了边疆,却不幸染病而亡……只留下了镇远侯这个遗腹子,侯府人丁寥落,姬妾也都四散,靠着朝廷的嘉奖抚恤等才勉强支撑,谁知镇远侯从来脾气不好,每每惹是生非的,若不是因为念在跟老侯爷旧日的情分,那次他打了宋玉溪,自然不会只轻易贬出京了事,连爵位都没削去。”
丽妃听了叹道:“其实也难怪镇远侯的脾气不好,打小儿没了父亲,自然缺了管教。”
景王笑道:“娘娘就是心慈,难道忘了‘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叫我说着不过是天生的罢了。”
丽妃道:“老侯爷的脾气难道也这么着?我倒是没见过。”
景王想了想:“听说老侯爷性情豪爽,很是急公好义,肯为人两肋插刀的人物。”
丽妃笑说:“既然这样,那镇远侯恐怕也差不到哪里去,毕竟从根儿就正。还好他这次无事。不然的话侯府岂不是真的绝了后吗?”
且说在李持酒的情形稳定下来后,李衾同萧宪离开了都察院。
李衾对萧宪道:“你到底是太冲动了,弄成这样,不知如何了局,也让我很为难。”
萧宪问:“这跟你有什么相干?”
李衾道:“你有所不知,皇上不是叫我查江家那人自杀的事吗?我查到皇上之所以那么快得到消息,原来是镇远侯告诉的。”
萧宪挑眉:“李持酒告诉皇上江家的人告状?”
李衾道:“不错,皇上身边的赵大人私下跟我说的,而且除了这件,我亲自审讯过当日在客栈中的人,有几个人供认,那天曾看见过一人进出过江鹏的房中,他们所形容的那人模样身段儿,跟镇远侯有七八分相似了。”
萧宪止步,极为吃惊:“你说什么,难道是镇远侯杀了江鹏的?可他、他为何这么做?”
李衾道:“我只是说可能。本来我想当面问镇远侯的,如今他出了事,又如何开口?”
萧宪张了张嘴:“那你怎么不早点跟我透风呢?那浑小子居然又摸到了别院去骚扰东宝儿,我如何能忍?”
李衾早听说他告的罪名是私闯民宅等等,就知道不是这么简单的,如今听萧宪说了实情,李衾色变问道:“他可做什么了?”
“我那里那么多人,他敢!”萧宪嗤之以鼻,可看着他凝重的表情忽然又想起一事:“上次在宫内你跟我说,要我提防镇远侯,是什么缘故?”
李衾道:“这个……没什么,毕竟还未验证。”
“验证什么?”萧宪有些不耐烦,却又掏出袖子里的那张和离文书,看了一会儿道:“我得先立刻去户籍司办了这事,怪不得东宝儿改换男装也要跟着我来,差点儿上了那小子的当。”
李衾扫了一眼那文书,道:“刚刚……镇远侯似乎反悔了。”
“是啊,”萧宪笑了声:“只是由不得他,不过按照东宝的意思,这小子该知道了她不是江雪,怎么今儿还一脸死抓不放的德性呢。”
李衾正想心事,猛地听了这句如同雷声过耳:“你说什么?”
萧宪也没什么可瞒的,就将事情告诉了他,可眼睁睁的看着李衾的脸色变白,萧宪察觉不对:“怎么了?”
当初镇远侯搭上小公爷的事情,毕竟没有十足凭证,李衾本不想贸然就乱嚼舌,毕竟草木皆兵不是他的风格。
可现在听到这里,忙问:“她可告诉镇远侯……自己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