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靥(重生)——半月初九
时间:2020-05-15 09:39:30

  女儿家的心思本就百转千回,更何况关乎男女之情的事。
  魏纨珠本就对上一世谢斐的“俗物”二字心存芥蒂,而如今的谢斐又没了记忆, 行事做派不禁又让魏纨珠想起了上一世冷漠疏离的太傅大人。
  小姑娘本就惴惴不安的心,现如今是愈发没有安稳之感了。她怕谢斐再也记不起她,亦或是如同上辈子那样看待她,于他而言,她又成了无物,一团空气,一阵风,甚至在宫中擦肩而过也根本不会留意到的人。
  可谢斐又如何懂得少女的敏感心思呢?他只当兑现了诺言便能哄得小姑娘开心。
  可魏纨珠方才跑的匆忙,娇嫩的面上却未窥见半点他先前所预想的欣喜,乌润的眼底似乎又多了几抹泪意。
  谢斐蹙眉,俯身拾起了魏纨珠方才仓促间落下的帕子。
  月白色的绢底,莲青色的滚边,帕子的一角上还绣上了一个娟秀的“斐”字。
  娟秀的……“斐”字……谢斐骤然瞳孔一缩,心头又涌上了一阵突兀的熟悉之感,脑中骤然飞快地闪过了无数个画面。
  火红的嫁衣,白茫茫的沙漠,凶残的恶狼,以及少女惨白的…尸骨。
  谢斐顿时心痛如裂,愈要深想,心口就如同刀绞般刺痛,谢斐瞬时捂住胸口,随即大口地喘着粗气,俊脸煞白,清冽的眉目已然通红一片。
  ……
  这几日魏纨珠一直躲着谢斐,躲着的原由她也说不上来。明明谢斐也主动应了的先前的诺言,可魏纨珠就是觉得好像自己逼迫了谢斐似的,心情顿时蔫了。
  于是接连几日都未去太后宫里用膳,就是怕届时遇上了谢斐,二人又徒增尴尬。可太后见魏纨珠几日都不来宫里用膳,当下便心中生疑,派人去打探,得知是谢斐的缘故,当下便以为二人只是闹别扭呢。
  毕竟谢斐“失忆”的事,太后她老人家还蒙在鼓里呢。
  于是今日晌午,太后便直接差安嬷嬷去温宜居唤魏纨珠过去用膳,好说歹说,终于将小姑娘给叫了过来。
  魏纨珠今日穿了一袭耦合色双绣缎裳裙,外罩青缎掐花对襟外裳,得幸于太后这几日的悉心照料,各种补品都往温宜居送去,小姑娘的两颊这才多了些许软肉,重现了昔日的圆润粉嫩。
  魏纨珠刚一踏进殿门,便怯生生地探头探脑地朝四周张望了一番,太后见状顿笑,连忙朝魏纨珠招手道:“行了行了,毓章今日不在这里!”
  魏纨珠闻言顿时面色微窘,红着耳朵瓮声瓮气:“珠儿又没找他……”
  “是是是,你不是找他。”太后扬声,随即抿唇笑,“也不知谁这几日竟是来都不来哀家这里,亏得哀家还日日都记着那小没良心的爱吃啥,未曾想这小没良心的都不念着我这个老太婆了。”太后故意逗趣道,引得魏纨珠立即上前挽住了太后的胳膊撒娇卖乖道。
  “珠儿才没忘记皇祖母呢,珠儿可是最最喜欢皇祖母了!”小姑娘脆生生地说着哄人的甜话,细嫩的嗓子如同含了蜜似的醉人。
  太后听罢便笑了,伸手刮了刮少女挺翘的琼鼻,“你呀你,小嘴就跟抹了蜜似的。”
  “快来用膳吧,好不容易这几日给你养了些肉来,可别又折腾没了。”太后浅笑,随即牵着魏纨珠入了席。
  魏纨珠闻言只眉眼弯弯地笑,继而便开始贴心地替太后夹起菜来。
  太后吃了几口随即记起了什么似的,抬眸看向一旁的安嬷嬷,顿声道:“秀兰,一会儿你派人将哀家橱窖里那只十年参拿去毓章府上,一定叮嘱他跟前侍奉的人,务必煎成汤药让毓章喝下去。”
  安嬷嬷听罢立刻应声,随即匆匆退出了殿。
  魏纨珠听得却是疑窦丛生,一听谢斐还要服用汤药,清浅的黛眉顿时微微蹙起,抬眼看向太后轻声问道:“太傅大人为何要喝汤药?”
  “想必是上次的伤还未好全,这几日哀家听他府里的人说,毓章这些夜里时不时还会咳出血来,找太医去看,只说旧疾加上心病,两者磋磨,气血不通了。”太后叹气,“毓章这孩子也是个倔脾气,心里打定主意的事,旁人是再劝也说不动的,如今也不知心病到底为何,竟还郁结成了血气。”
  随即太后揉了揉魏纨珠的发顶,柔声道,“毓章一心想着你,你这些时日就别同他怄气了,去府上瞧瞧他去吧。”
  魏纨珠本还犹豫,可听谢斐竟然日日咳血了,顿时忧心大过了心中几日来的芥蒂,于是立刻对太后急声道,“那、那珠儿现在就去!”
  太后见目的达成,顿时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面上却还是那副忧切之态,温声道:“你也不要太过忧心,且用过膳再去。”
  魏纨珠点头,随即飞快地夹着菜往小嘴里送,半刻未到,两颊便已塞得鼓嚢嚢了,“皇祖母,珠儿吃好了,珠儿先走了!”说罢魏纨珠便放下玉箸,匆匆地给太后行了一礼。
  小姑娘提着裙裾就往殿外跑,前脚刚踏出殿门,忽然记起了一桩事,立刻转身朝太后喊道:“皇祖母,那只十年参还是交给珠儿带去吧!”
  ……
  待魏纨珠提着那根三十年的老人参去到太傅府时,谢斐正在书房处理政务。
  长生见魏纨珠过来,先是一惊,随后便喜滋滋的给谢斐通报去了。
  “你说九公主来了?!”谢斐腾地一下从书案旁站起身,眼底带着显而易见的喜与惊。
  长生点头连连点头,刚想开口对谢斐说些什么,岂料他那连着几日都郁郁不乐的主子忽然就推门冲了出去。
  魏纨珠前脚刚踏进辞风居的院里,下一脚便见谢斐站在屋外的长廊里,一袭月白的袍子覆身,面色似是清瘦了几分,。
  眼下带着淡淡的乌青,显然这几日并不安寝,可看向她的目光却是灼灼。
  魏纨珠顿然想到谢斐夜里咳血一事,心头微鼓,随即迈步向前。
  “听闻太傅大人这几日病了,我承皇祖母之意,前来问太傅大人安好。”魏纨珠轻声,垂首不自在地看了一眼手里提着的人参,随即将其举高凑到了谢斐眼前,“这是皇祖母让我带给太傅大人您的,特意嘱咐了要煎成汤药给您喝。”
  魏纨珠这厢再见到谢斐,颇有几分近乡情怯之感。明明心中恋及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太傅大人,可一想到如今谢斐不记从前的事,魏纨珠再多的爱娇都得痴痴地藏进心里,憋到肚子里去。
  谢斐心中也甚是觉得怪异,自己虽对两人往事毫无回忆,可心里却总是能时时浮现魏纨珠的脸,或娇,或嗔,亦或是笑眼弯弯的憨态,时常能扯得他心脉俱痛。
  最近他去太后那里用膳勤快,心里也只想着能与魏纨珠碰面,谁知这小姑娘这几日竟是躲着他似的,半分面儿也不在他面前露。谢斐不知为何心中就多了几分莫名的惆怅,而那般惆怅也随着魏纨珠避他的时日增多而加深。
  现下魏纨珠主动来瞧他,谢斐心中自是又惊又喜了。
  细品其中,还能觉察出一股子甜意。
  “属实劳烦公主了。”谢斐温声,狭眸微敛,目光依旧落在面前的少女身上。
  魏纨珠此番人也见到了,话也带到了,当下也不知该如何自处了,只得绞着衣袖温温吞吞地软声道:“既然东西已经送来,那我就不打搅太傅大人歇息了,先行告辞……”
  魏纨珠说罢刚转身欲走,忽然就被人握住了手腕。
  “公主既然来了,若不喝盏茶水再走,那便是微臣招待不周了。”谢斐温声,随即就微微收拢长指,握住少女手腕的修长手掌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
  “我…”魏纨珠话还未说完便被谢斐牵着手腕带进了屋内。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3-29 22:11:33~2020-03-31 22:37: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232732、3417933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魏纨珠本以为谢斐会带着她进书房,却没想到谢斐转道带了她去了他的寝居。
  先前在谢斐昏迷时魏纨珠也曾在这寝居里照顾了他几日, 可如今她还是第一次踏进清醒的太傅大人的寝居呢。心头突又生起一股羞窘来。
  谢斐的寝屋里, 布局摆设都十分简洁有序,一点都不像她的寝殿那般花里胡哨。
  “坐吧。”谢斐淡声, 随即去案旁替魏纨珠斟了一杯茶,旧窑十样锦的茶盅轻轻落在了魏纨珠面前的小案上, 杯底与檀木质的桌案微微碰撞,引得魏纨珠顿时回了神。
  “多谢太傅大人。”魏纨珠瓮声瓮气, 继而伸手捧起了茶盏, 软白的小手贴在淡青色的茶盏上, 倒是衬得肌肤愈发雪白了。
  魏纨珠低头喝茶之际,谢斐也落座在一旁的广寒木七屏围榻椅上, 鼻尖突然就涌上了一股淡淡的冷松木香,魏纨珠面色微赦, 随即轻轻放下了茶盏, 抬头, 乌润的杏眼望向了谢斐。
  “听说太傅大人这几日夜间咳血了?”魏纨珠轻声问道, 眼底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关忧。
  “无妨,只是小事。”见魏纨珠关心自己谢斐心中还是温热居多的, 可又不愿小姑娘太过担心,只顺口寥寥数语带之。
  “都咳血了怎么能是小事呢?!”魏纨珠听罢就心生愠怒,犹气谢斐如此不在意自己的身子,当下两腮微鼓,气嘟嘟地瞪了谢斐一眼, “就算你不在意你自己的身子,我还…”魏纨珠说罢顿时止声,立即反应出来,秀白的耳尖微红,慌张掩饰道,“我的意思是、是皇祖母也会担心你的身体的!”
  谢斐了然,继而勾唇浅笑,“臣知晓公主也会担心微臣,自然不会随意糟践自己的身体。”
  “谁…担心你了…我明明是说皇祖母…”魏纨珠腹诽,粉颊依然泛着红。
  谢斐哂笑,眼底带着盈盈的光。
  “那你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咳血?皇祖母说太医说你有心病,那太傅大人你的心病到底又是什么呢?”魏纨珠忽又急声问,一双杏眼瞪得圆溜,接连抛出了三个问题,显然已经憋不住自己心底的担心与忧虑了。
  谢斐见魏纨珠一骨碌地说了这么多,狭眸神色微愕,继而又浮现一丝无奈的笑意。
  “太后怎将这些都与公主说了。”谢斐的嗓音情绪极淡,淡到魏纨珠也听不出来谢斐是在埋怨还是感叹。
  魏纨珠有些惴惴,毕竟现如今的谢斐不比之前,她这样说其实已经有些逾距了。
  “不可以…说吗?”魏纨珠抬眸,莹润的杏眸澄澈分明,透着几分无辜。
  谢斐摇头,神色带着淡淡的无奈。
  魏纨珠顿时会错了意,当下便心中一凉,眼眶酸涩,撂下茶盏起身就欲匆匆离开,谁知竟是还未走半步便落入一个尽是冷松木香的怀里。
  魏纨珠愕然,继而身子僵直,粉嫩的小脸贴在谢斐的胸膛上也不敢挪动半分。
  谢斐收了几分力道,搂紧了怀中的娇姑娘,清隽利落的下颔抵在了魏纨珠柔软的发顶上,狭眸轻敛,淡淡地叹息了一声。
  “不知为何,纵然臣记不清先前与公主的点滴回忆,可臣的心却依然只为公主所动。”
  “公主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臣仿佛早已熟识在心。”谢斐的嗓音清清凌凌,若不是正对怀中的少女诉着一番柔肠百转,听起来真是有了出尘绝世的意味了。
  魏纨珠听罢便蒙了,第一时间真不知是该惊还是该喜。身子僵直地靠在谢斐的怀里,生硬的像是一块铁。
  “我、我不懂你的意思……”魏纨珠喃喃念道。
  谢斐闻言顿时松开了怀中的少女,俯身凑近魏纨珠,双手捧住了小姑娘圆嫩的脸颊,眸色定定。
  “臣的意思便是,臣这一桩心病无关他人,唯有公主可解。”
  “什么?”
  “纵然没有了昔日的回忆,臣也一定好好待公主。”谢斐的神色认真,薄唇抿出一点肃穆,“无论是如今的臣还是昔日的臣,臣对公主始终如一。”
  魏纨珠终于听明白了,当下便扑进了谢斐的怀里,泪如泉涌。
  谢斐顿时受宠若惊,连忙揽住了怀中的少女,狭长的桃花眼瞬时弯成了月牙。
  经过此厢和解,魏纨珠谢斐二人顿时过上了蜜里调油的甜蜜日子,魏纨珠时常去谢斐府上,谢斐也时常来魏纨珠宫里。
  二人独处时,魏纨珠也常常将先前二人之间的点点滴滴说与谢斐听,每当这时,谢斐总是笑意盈盈地望着她,偶尔也会提问几句,但更多地还是温柔地拨弄着魏纨珠额前的碎发,一举一动都温和得像是在呵护一尊易碎的瓷娃娃。
  时日一长,魏纨珠又开始对着谢斐撒娇卖乖起来,两人愈发亲密,这自然也是谢斐心中所待。
  就这样杂七杂八地过了约莫一月,终于迎来八月。
  八月初八,骠骑大将军陆骁与当朝七公主魏如敷大婚。朝中各臣皆是上府贺寿,将军府的门槛都快被前来祝贺的宾客踏破了。燕帝下令赐了诸多奇珍异玩作为魏如敷的嫁妆,还差遣身边的司礼太监登门送上了御笔贺信,给了魏如敷十足的体面。
  雨打芭蕉,梅黄杏肥,碧空如洗,透澈得清亮。
  大燕礼法规定,凡是皇室公主出嫁,务必要在燕宫内的物华堂摆上一天一夜的宴席作为庆祝。
  魏如敷这次婚宴上,物华堂的流水宴席摆了几百桌,珍馐佳肴更是满案。菜肴羹汤光是薛绾叫得上名字的便有一品官燕、佛跳墙、通花软牛肠、光明虾炙、白龙曜、羊皮花丝、雪婴儿、仙人脔、小天酥、箸头春、过门香此类,余下不知名称的更是不计其数了。
  席间自是热闹,众宾畅饮,杯酒交酣,一番惬意姿态。
  三扇松柏梅兰纹围屏后是女眷席,屏风一侧是铁梨象纹翘头案,案几两侧摆着仙鹤腾云灵芝蟠花烛台和玉勾云纹宫灯,映着光影柔和,席间更是和睦了几分。
  正中央是朱红漆彭牙四方楠木桌,燕帝位于上座,太后位于其右,皇后位于其左。
  魏纨珠坐于女眷席间,瓷白粉润的小脸蛋撑的鼓鼓的,手中的玉箸夹个不停,红艳艳的小嘴就一刻都没停歇过。
 
 
第47章 
  宴程过半,燕帝, 太后等人已随之离开, 余下的宾客多为青年者居多。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