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纨珠磕着瓜子,暗暗点头。
“哼,你倒是会夸他,依哀家看,他就是根木头!”太后轻浅饮了一口碧螺春,佯怒地瞪了谢斐一眼。
其实太后怎会不知她这位侄子是何等的出类拔萃呢。不过弱冠之龄,就有惊世之才,如今官居一品,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姑姑掌管后宫本就辛劳,何故为毓章的这点小事操心。”谢斐心中叹气,伸手又替太后斟满了茶。
“小事?谢家可是七代单传,你爹不急着抱孙子,哀家还指望抱侄孙子呢!”
噗嗤,魏纨珠刚喝了一口茶水,这会子听到太后的话差点忍不住喷了出来,可茶水已入喉,这会子恰是卡住了喉咙。
“咳咳!咳咳咳…咳咳!”魏纨珠拼命咳嗽起来,一张粉白小脸涨得通红。
安嬷嬷见状急忙上前轻轻替魏纨珠拍着背,口里还念叨着:“哎呦喂,我的小祖宗,这又是怎么了,喝口水怎么就呛着了。”
“怎么了?怎么了?”太后也起身离了方榻,往魏纨珠这边走。
“咳咳…没事,珠儿只是喝水呛到了,不打紧,不打紧的……”魏纨珠朝太后摇手,一双乌软的杏眼都浸出了点点晶莹的泪。
谢斐眸色微变,眼底似是划过一丝淡淡的笑意。
而太后被魏纨珠这一咳,顿时忘了自己下句话该说什么,想了片刻没有头绪后便干脆吩咐安嬷嬷摆膳了。
太后用膳是极讲究的,纵然平日里只有一人,八道菜肴也是必不可少的。更何况今儿添了魏纨珠和谢斐,太后更是吩咐小厨房多加了四道膳食。
望着面前的一桌的玉食珍馐,魏纨珠痛心疾首,简直想捶足顿胸。
今儿就不该穿这身衣裳!
“来来来,都坐下,今日都是自家人,你们都不要拘束。”安嬷嬷扶着太后坐了上席,随后便命宫婢开始布菜。
魏纨珠先是暗暗瞧了眼谢斐,见其入席后,这才敢远远地坐在了一旁。
“珠儿啊,你坐那么远作甚,来,坐哀家身旁来。”太后对魏纨珠招手,眼里带着些许慈爱。
魏纨珠见太后发话了,也没再矫情,起身便挪到了太后身旁。
只见一桌菜肴羹汤,除赤枣乌鸡汤这一汤品外,还有冬笋玉兰片、佛跳墙、花香藕、鸡丝蛰、鸡髓笋、金桔姜丝蜜、酒醉鸭肝、龙井虾仁、笼蒸螃蟹这类宫中常见菜品,当然还有魏纨珠最爱的桂花糖藕和银芽鸡丝了。
洗手漱口后,太后淡淡开嗓:
“都用膳吧。”
魏纨珠随即起身挽袖持箸替太后夹了一块虾仁,杏眸半弯,微粉的小脸漾着一抹清甜的笑意:“皇祖母,虾仁有滋阴安神的功效,您最近夜里少眠,应当多吃些才是。”
“还是珠儿懂事。”太后满意地笑笑,随后淡淡睨了一眼一旁的谢斐,“若你表叔能有你半点省心,哀家也不用如此烦心他的婚事了。”
魏纨珠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笑言:“皇祖母说笑了,表叔淑质英才,褎然举首,京中爱慕者数不胜数,婚事一事您大可不必苦恼。”
魏纨珠本来还想拍拍谢斐的马屁,以求日后安稳,殊不知这一拍竟是拍到了马腿上。
只见那金质玉相的太傅大人听罢,薄唇微抿,面色虽是淡淡,只是一双狭眸里显然多了几分浅然冷色。
这一抹冷色魏纨珠自然是没瞧见的,若是让她瞧见了,岂还敢如此心大的跟个无事人一般端坐在一旁痴痴啃着螃蟹。
“珠儿啊,那燕京城的花灯会你可去看过啊?”
魏纨珠正吃着起劲儿,忽听太后发问,愣愣抬起了头,粉白圆润的小脸扬着,杏眸娇软,还有些蒙圈儿。
太后一见只觉小娃娃可爱坏了,伸手直接捏了一把小姑娘粉嫩的小脸蛋儿:“哀家问你话呢?”
“未…未曾看过?”魏纨珠被太后问的心慌慌,杏眸微微一转小心翼翼问道:“皇祖母,那花灯很好看吗?”
“哀家曾听闻燕京城东的花灯甚是好看,不过这么多年哀家在宫里一直未有机会去看过,明日可就是上元节了啊。”太后突然叹气,神色有些怅然。
谢斐闻言秀挺的眉头微蹙,直觉他这位姑姑又要折腾出什么事来。
“姑姑若是想看,直接让那班子进宫为您展示便是。”谢斐嗓音微凉,带着些许清润的质地。
“进宫怎么有与民同乐的气氛呢?”太后挑眉。
“皇祖母是想出宫去看吗?”魏纨珠问道,其实她也揣测不到太后的心思。
“呵呵,哀家年纪大了,可受不了那个折腾。”太后勾唇浅笑,伸手轻轻抚了抚魏纨珠的后脑勺,风眸弯弯:“珠儿啊,明日同你表叔一起替哀家去城东看看吧。”
魏纨珠惊了,手里的螃蟹顿时不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珠儿(哭唧唧):π_π呜呜呜…手里的螃蟹顿时不香了!π_π
谢大人:我都没嫌弃,你哭什么→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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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花灯会
事实证明还是魏纨珠太年轻,太后的心思,她这等凡人又如何能猜透呢?
谢斐走后,太后这才对魏纨珠说明了自己的安排。原来太后是想撮合谢斐与平阳侯的嫡女秦戚戚,这才安排魏纨珠与谢斐一起去城东游花灯会的。太后早就料到若是直接让谢斐带秦戚戚共赏花灯,依谢斐那清冷性子必然是不同意的。所以这才大费周章地安排了魏纨珠,届时秦戚戚就以魏纨珠闺中密友的身份一同前去,那谢斐就拒绝不能了。
高,实在是高。
魏纨珠都快对太后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当然,太后安排魏纨珠一同去不只有这一个目的,她还嘱托魏纨珠定要好好监督,观察观察这秦姑娘是否有贤妻良母的潜质。除此之外,她还交代魏纨珠定不要忘了看看这秦姑娘的屁’股。
“皇祖母,珠儿看她屁’股作甚?”魏纨珠不解,乌溜的杏眸清澈透亮。
太后闻言露出了一抹神秘又得意的笑。
“你年纪小还不懂。”
魏纨珠更不解了。
“俗话说,屁股大,好生养嘛。”太后挑眉,保养得当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
魏纨珠瞬间懂了。
……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已过了立春,万物复苏,天气已经回暖了不少。今日太后特许魏纨珠不去请安,魏纨珠便一觉睡到了晌午。
雕花梨木的窗户不知何时被木香撑了开来,阳光穿过窗缝,撒了一缕落在了一旁雕花细木架子床的粉色纱帐上。
少女正朝外侧卧着,圆润的小脸贴在绵软的锦被上,斑驳的阳光恰是照在了白嫩的粉颊上,一丝温热触到了眼皮。魏纨珠浓密的眼睫轻轻颤了颤,惺忪地睁开了眼。
望着窗外一片艳阳,魏纨珠迟缓地从榻上爬了起来,小手掩唇,娇气地打了个呵欠。
“公主,您可算睡醒了,婢子正想唤您来着呢。”恰好木香推门进来,见魏纨珠已经醒了,顿时笑意盈盈,“太后派人给公主送来了东西,奴婢正拿来给您瞧瞧。”
魏纨珠听罢忽然醒了几分神,水润的眸子微扬,目光落在了木香手中的紫檀描金木盒上。
魏纨珠娥眉轻蹙,轻轻撩开粉纱帐露出了一张小圆脸:“这是何物?”
木香笑而不语,只伸手打开了那紫檀木盒。
顿时满目银光。
“这是太后送给公主的一整套首饰。”木香的面上是忍不住的笑意,“公主您可是独一份儿的。”木香说到此处看了看四周,然后俯身凑到魏纨珠耳边低声说道,“就连懿安公主和敦兰公主都没有呢。”
魏纨珠闻言杏眸微瞠,立即看向了那金贵的檀木盒。
“木香,快拿来让我看看。”
木香立刻将盒子递到了魏纨珠面前。
只见盒内呈着满满的珠钗玉环,共有一簪一步摇,两镯一珠链,且还有两副耳坠一条赤绯璎珞。
看来太后真的是对她委以重任啊,竟然如此大方。虽说这些首饰对太后可能连皮毛都算不上,但瞧那样式质地,皆是今年时新的款式,且不说玉石名贵,光是看做工也知道是出自名家之手了。
市面上也是价格不菲的。
魏纨珠仔细看了几眼,随后挑了根羊脂色茉莉小簪和一副红翡翠滴珠耳环,递给了木香,杏眸弯弯:“木香,今日就带这两个吧。”
“诺。”木香点头随后收好了木盒,“那婢子先去给公主端水洗漱。”
“公主可别忘了,今日申时还得去赏花灯呢。”木香见魏纨珠还是一脸刚睡醒的迷糊样,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魏纨珠点点头,随后想到什么似的,又唤了一声:“木香,檀香呢?”
“正在给公主准备午膳呢。”木香回道。
“哦,那你先下去吧,端来热水再叫我一声。”魏纨珠又打了个呵欠,似是还犯着困。
木香见状掩唇笑笑,随后便推门下去准备热水了。
木香刚走,魏纨珠又一头倒在了绵软的锦被里,娇软的小身子扭了几扭,她睡了七八个时辰,一身懒骨头都快躺酥了,真是愈发不想起身。
不过片刻木香就回来了,硬是拉了魏纨珠起身,一通洗漱梳妆,小姑娘这才清醒不少。
今儿虽是立春,但夜间未免风大,木香担心魏纨珠夜里受寒,还是给魏纨珠备了妆缎狐肷褶子大氅。
魏纨珠着了一袭翡翠撒花洋绉裙,外罩一件缎织掐花对襟外裳,细嫩的颈项处还围着一圈软绒狐毛。少女乌软的青丝被绾成了一个俏皮的垂鬟分肖髻,墨发间簪着一支羊脂色茉莉小簪,秀白的耳垂带着一副上红翡翠滴珠耳坠,愈发衬得少女肤色雪白,朱唇皓齿。
魏纨珠年纪还尚小,面上未敷脂粉,只是堪堪在粉唇上点了一抹胭脂,便已是潋滟动人。
木香正替小姑娘掖着掖衣角,便见檀香探头进来。
“公主,该用膳了。”
……
用完膳后,魏纨珠便躺在在窗前的梨花木躺椅上清闲地看了会儿画本子,一边懒洋洋地晒着太阳,一边又不停地吃着甜蜜饯儿。看了不到一会儿,便又开始发起春困来。
一人不知小憩了多久,再醒来时便见木香扯着嗓子喊。
“公主,您快醒醒,快到申时了,您该去平阳侯接秦姑娘了!”木香匆匆忙忙地拿了那件妆缎狐肷褶子大氅就往魏纨珠身上披,一边嘴里还不停念叨着。
“公主切忌不要贪凉,您的腿还没好全,可不能再受冻了。”说罢又塞了个鎏银掐丝珐琅的暖手炉到魏纨珠手里。
“公主快些随婢子出来,太后娘娘已备好马车在宫门口侯着了。”
魏纨珠就这样迷迷瞪瞪地被木香一通折腾,随后便乘着轿辇晃晃悠悠地去了宫门口。
踩着脚墩子,魏纨珠上了马车。
一番路程,便到了平阳侯府。想必太后早已知会了平阳侯,魏纨珠的马车刚到门口,便见平阳侯夫人已然领着秦戚戚在外侯着了。
“臣妇见过九公主。”平阳侯夫人朝魏纨珠行了一礼,身后的娇女也随母亲福了福身。
“夫人多礼了。”魏纨珠虚虚扶了平阳侯夫人一记,一双杏眼,笑意盈盈。
秦戚戚本还担忧这九公主如今正是太后跟前的红人,想必盛气凌人、嚣张跋扈的很,没想今日一见倒是温和有礼的紧,顿时心安不少。
“今日还有劳公主照顾小女了。”平阳侯夫人笑言,随后牵过了秦戚戚的手,“戚戚,还不见过九公主。”
魏纨珠这才凝眸看向秦戚戚,只见那少女十六七岁的年纪,生得是夭桃秾李,小家碧玉的模样。身材也是纤浓有度,腰肢款款。
今日显然也是精心打扮了一番,身上的镂金百蝶穿花云锦袄正是当下是燕京城时新的款式,及腰的青丝半绾,露出了一张胭脂粉面。
这厢魏纨珠正遵着太后的吩咐观察着秦戚戚,那厢秦戚戚也在暗暗打量着魏纨珠。
这九公主比她还低一头,小脸粉润,模样娇憨还带着一团稚气,肤色白嫩的如同隆冬里的积雪,唇色嫣红,娥眉不点而翠,一双杏眸漆黑又清亮,像是盈着一汪泉水。
冲她笑时,两靥处还各有个小小的梨涡。
就像是尊好看的瓷娃娃。
“这位就是秦姑娘啊,真不愧皇祖母日日夸赞,今日一见果真是个妙人儿呢。”魏纨珠弯唇,朝二人笑道。
平阳侯夫人听闻这话顿时喜从心来,眼尾眉梢都带上了一抹喜气。
秦戚戚听魏纨珠说太后夸赞,自然也是心中高兴的,不过面色还是有些羞怯。
“九公主谬赞了。”少女娇声软语,听得人骨头都能酥了半截。
魏纨珠暗暗在心里记下了。
莺声细语,身姿姣好,柳夭桃艳,是个美人。
“本宫只是实话实说罢了,秦姑娘如此文雅有礼,定是京州贵女之典范。”魏纨珠又言,“夫人,今日本宫就不多留了,带秦姑娘共游花灯会才是要紧事,现下若是无事,就让秦姑娘上车吧。”
平阳侯夫人听罢连连点头,更是说了几个“好”字,随后便让府中家丁扶着秦戚戚同魏纨珠一上了马车。
一路上,魏纨珠也是细心问了秦戚戚几句喜好,秦戚戚也是毕恭毕敬答了,平日里除了抚琴作画,便是些附庸风雅之事。魏纨珠自己虽是个俗人,但也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上辈子谢斐嫌她“俗物”,想必也是对秦戚戚这般的名门淑女心有所属。
如今能与风雅女子同游,心中定也是高兴的。
魏纨珠思罢,心头忽而有些泛酸。
“公主,已经到城东了。”驾车的侍监忽然喊道,“前面好像就是太傅大人的马车。”